第32章 險象環生成王墓(一)
衆人離了那村子後,一路往雲屏山去, 并不急趕, 待得近了,清酒身上蠱毒又一次發作, 便在城中落了腳, 暫時歇了幾天。這次有莫問在身側, 清酒倒也不似在崖下那般煎熬。
這歇的幾天,唐麟趾一直外出,總是要有人與她一伴的, 因着她走得遠了,便不大認路了,今日是花蓮與她一道, 魚兒見他們神神秘秘的, 唐麟趾臉上很是高興的模樣,也不知她去做些什麽。
齊天柱與厭離去探路了, 剩下魚兒三人在客棧裏。
莫問趴在堂中桌上, 沒精打采, 因着喝酒誤事,接連幾樁, 厭離聯同清酒明言禁了她的酒,莫問一番讨價還價下來, 商定下了一天三杯。
魚兒修習完內功心法下來,便見她手指玩弄着酒杯,臉上是沒什麽變化的, 只一雙眼眸發直,似在想事情,又似什麽都沒想。
魚兒聰穎,先前在厭離和清酒言語中察覺,莫問嗜酒,似乎不單單是喜歡,更像是逃避現實,沉溺神思混沌的感覺。
魚兒見她這模樣,知她是有心事的,正想着跟她說說話,思索如何安慰她才好,唐麟趾和花蓮便回來了。兩人提着一包裹,走進客棧來,提溜其趴着的莫問,喚了魚兒一道回了房中,不久齊天柱和厭離也回來了,七人一道聚在房內。
唐麟趾将那包裹放在桌子上,說道:“東西弄好了。”
花蓮将扇子插在腰間,搓搓手,笑道:“等好久了。”
花蓮将那包裹解開,只見包裹中有七把匕首,刀柄漆黑,刀鞘皮革上綁縛着紅繩。花蓮取過一柄抽開,銀光乍現,峥的一聲,險些将那刀鞘給割開。
齊天柱也拿了一把,抽開來看,與花蓮那把一般,鋒利無雙:“這是……”
唐麟趾道:“将那把青環劍融了,另煉了七柄匕首,用來防身。”
齊天柱道:“這樣一來,無人知道我們手中有神劍,不招妒忌,又能光明正大的使用。好主意啊!”雖說神劍熔了到底有些可惜,但一想,七人之中也無人使用闊劍,且帶着一把青環闖蕩江湖,太過招搖,總是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融成匕首倒是最佳的方法了。
唐麟趾道:“我試過了,這兵刃真是千古一遇的好東西,吹毛斷發,削鐵如泥,怕是把刀槍不入的金絲軟甲都刺得穿,你們快打開看看。”
清酒走到桌前取過一把,抽出一看,見刀身上錾着二字,念道:“司命。”
厭離抽出一把,見刀身上二字:“司祿。”
Advertisement
其餘幾人都拿過一把,看刀身上的名,花蓮刀上的是‘祿存’二字,莫問刀上的是‘延壽’二字,唐麟趾刀上的是‘益算’二字,齊天柱的是‘度厄’二字,魚兒的是‘上生’二字。
唐麟趾道:“好刀配好名,沒得名字,總覺得可惜,所以我自作主張,錾了這名字上去。”
清酒搖頭笑道:“這名字太張狂了些。”魚兒不解其意。
厭離解釋道:“這是天上北鬥七星君的字。北鬥司生司殺,養物濟人之都會也。凡諸有情之人,既禀天地之氣,陰陽之令,為男為女,可壽可天,皆出北鬥之政命。北鬥與天皇大帝,紫薇大帝,共稱為九皇星君,執掌天下大勢,凡人生死命數,所以清酒說這名字太張狂了。”
花蓮笑道:“這刀好歹也是把神兵,若不取狂氣些的名字,怎麽鎮得住它。再者,這北辰有七宿,我們剛好有七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要我說,這就是緣分,這名字是再合适不過的。”
清酒與厭離就名字一事都是無可無不可的,見花蓮這樣說,便道:“既然都錾上了,便這樣罷。”
自此,神兵一化為七,衆人行走江湖,都得這樣一件‘神兵’,用以傍身。
不日,七人起身,時節将至白露時,七人總算是趕到了雲屏山。
雲屏山下有一大鎮,是從北而來入山的必經之地,不遠處雲屏山勢起伏,雖不似雁翎山直入天心那般巍峨,卻連綿不絕,自有一派壯闊氣象。
七人到鎮口時,古木牌坊下走來兩人,朝七人一揖,說道:“七位可是從江南來的?”
這兩人膚色蒼白,穿着青黑勁裝,身材矮小,結實精悍,雙目明亮,是個精明人物。
兩人不動聲色的打量過七人,見其形色,心中已有八分确定是自己等的人,因此自報家門道:“陰陽尋路。”
一人躬身道:“小人俞黑。”
一人躬身道:“小人俞白。”
兩人神色甚是恭敬,俞黑說道:“奉少樓主差遣,等候七位已久了。”衆人知他這少樓主指的是流岫,這兩人是煙雨樓的人。
魚兒好奇道:“這個陰陽尋路是什麽?”
俞白笑道:“這是道上給我們兄弟倆起的稱號。我們兄弟倆在上邊是帶路的,在下邊也是個尋探的,在這一行混跡久了,因此得了這麽個混號。”這上邊指的是開闊大地,五湖四海,下邊指的便是墓穴了,他們這起道上的人将外邊稱作陽間,将墓中稱為陰間,因此有這麽個‘陰陽尋路’的稱號。魚兒心思敏捷,聽他這麽說了一點,已能明白,便不再問。
俞黑道:“小人已給七位訂好了客棧,七位請随小人來。”
七人随着俞黑和俞白到了鎮中一家客棧,進到一間客房時,又見過兩人,亦是這一次煙雨樓找來下墓的人。
俞黑與俞白是專門在墓中尋路的,對古墓之中的那些門道較為清楚。另外兩人,一人名為梅七,瘦高個子,發丘好手,一人名為王虎,虎背熊腰,是雲屏山的獵戶,對這一帶十分熟悉。
幾人見過後,俞黑和俞白将各人客房安排妥當。俞黑道:“七位從江南到雲屏山來,舟車勞頓,今日便先休息,待明日再進山,若是還有什麽物什需要準備,可叫小人備辦。”
俞黑和俞白離開後,花蓮看着兩人背影,問清酒道:“你怎麽看?”
“身手一般,但做事圓滑精幹,既然是煙雨樓的人,自然不會是普通人。”清酒對這兩人并不十分感興趣,說了兩句,便擺擺手,說道:“我下去逛逛。”
花蓮立馬道:“一起一起!”又拉了魚兒一道,說道:“話說這臨到下墓,我和魚兒還有些緊張,聽江湖上傳的成王墓怪邪乎的,你們說這墓裏會不會真有什麽活屍之類的,我們要不要給魚兒準備些狗血和糯米之類的防身吶。”
唐麟趾嗤道:“你就你,還扯魚兒。慫包!”
花蓮道:“虎婆娘,怎麽說話的,花爺我這叫有備無患!”
一行四人,說說鬧鬧的出了客棧。
這山下的小鎮并不是什麽交通要道,現如今街上行人往來,卻是格外熱鬧,瞧這些行人大都背劍扛刀的,卻都是江湖人士。清酒道:“這鎮上武林勢力不少,平平無奇的小鎮能有什麽寶貝,叫這麽多人到這地方來。”
清酒這話一出,衆人也注意了,這來往的都不是此地住民,而是走江湖的人。
衆人觀望間,迎面來了一人,是個男子,面容清雅,穿的一身青衣很是怪異,這青衣渾身貼着身體是便于行動的勁裝,只兩只袖子分外寬大,将兩手都攏在了袖裏邊。
他走過來,似沒看路的,撞到了魚兒身上。魚兒被撞的退開幾步,他也一陣驚呼,見自己撞了個姑娘,連忙彎腰賠罪:“沒看路,對不住。”
魚兒道:“沒事。”這男子遂側過,越過衆人要離開。
那男子踏出未有三步,魚兒拍撫身上被撞的地方,忽而神色一怔。先前男子撞到魚兒,引得清酒三人注意,此番魚兒神色有異,尚未做出什麽動作,說什麽話,清酒已是眸光一凜,朝花蓮道:“花蓮,抓住他!”
話音一了,花蓮縱身而出,只見一道白影一閃而過,那男子十分機警,幾乎也是在清酒話落一瞬施展輕功,足尖一點,在一旁物架上一個借力,躍上屋頂,身法極快,再一步,已朝遠處飛去,片刻間便已至數丈開外。
清酒話落,花蓮追出,男子逃遁,這一切都在兔起鹘落間,眼見那男子輕功竟是不亞于花蓮的,幾人頓知這鎮上藏龍卧虎。
魚兒摸到腰上,腰間挂着的匕首已不見了,魚兒心中頓時一空,無言的難過憤惱湧将上來,無處安放:“上生丢了。”這把刀于她而言有着別樣的含義,不是因着它是一把神兵利刃,而是這東西仿佛是一樣認證,是一個象征,有了它,那六人就像是她的家人,她是他們的一份子,就好比說這鎮上一家人姓趙,她也姓趙,她只要一說,衆人便知道她是趙家的娃娃一般,這對她來說是個天大的溫暖,是個天大的安慰,而且這也是她第一次收到如此寶貴的物什,她十分愛惜,然而不過個把月,竟在這裏給人盜了去,給弄丢了。
魚兒又是自責,又是恨惱,竟不覺得紅了眼眶,唐麟趾和清酒的安慰之言她都沒能聽在心裏了。
花蓮輕功卓絕,若是他追不上人,這一行人中便也沒人能追上,因而她們着急上火也沒用,清酒依舊和兩人在鎮上閑逛。
這西南之地,山峰不絕,林深茂密,自有許多山味奇珍,街上買賣的一些點心吃食,十分別樣稀奇,與江南和中原的是大大不同。
清酒只在吃食攤前來回。魚兒心情不佳,更是沒什麽胃口,那些吃食她也沒怎麽瞧,也不知道清酒買了些什麽,郁郁的跟着,一路回客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