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險象環生成王墓(五)

衆人跌入水中,先後從水裏冒了頭。這水流極深, 格外昏暗, 衆人手中沒有火把,腳不能沾地, 無法自由動作, 兇獸環伺, 身處劣勢。

魚兒飄在水中,心念一動,凝神定氣, 将手伸在水裏,只覺得極輕微的水波拂在手心裏,源源不斷。兇獸離得遠, 這水流的飄動并非是兇獸帶動的, 而是這河水自身是流通的!

那兇獸兀自撞擊着各處石柱,石塔和斷橋紛紛斷裂, 石塊從頭頂落下, 衆人急忙游開。

魚兒叫道:“清酒, 這河水是流動的。”

這四面無岸,石塔極高, 先下又被兇獸撞得七崩八裂,有那兇獸在, 他們是上不去的,可也不能在水裏耗着,畢竟水裏除了那兇獸也不知還有什麽東西, 得快快上岸,而如今唯一的辦法也只有尋着水流而下找出口了。

清酒叫道:“俞黑,俞白,你們開路。”

俞黑和俞白深熟水性,應了一聲,身子便如游魚一樣,蹿了出去,衆人連忙跟上。

那些石塔的根部深紮水中,在水底一看,便如石林一般,重重而立,望不到頭。

九人游了一會兒,感到身後水湧聲大作就知不好,那兇獸不怕水,反倒是十分熟悉水,在水中游動迅速,已追到隊伍後邊了!

齊天柱游到隊伍最後邊,說道:“不先解決這東西不行。”衆人自然明白。

清酒沉吟一番,與齊天柱一起落到後邊,又吩咐道:“花蓮到左,麟趾到右。”

七人游換陣形,有齊天柱和清酒斷後,俞白和俞黑在前,花蓮在左翼,唐麟趾在右翼,魚兒和厭離扶着昏迷的莫問在中央。

那兇獸迅游而至,欺近清酒兩人時,忽然下潛,清酒見波紋漾起的方向,叫道:“麟趾!”

兇獸記恨唐麟趾傷它眼睛,頭一個要找的就是唐麟趾。

清酒對齊天柱道:“齊大哥,待我将那兇獸甩将上來,你可能擒住它尾巴,讓它不再入水?”

齊天柱一愣,心中湧出諸多問題,只是此刻緊急,不待細問,便道:“七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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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一畢,清酒也潛入水中,顯然是追那兇獸去了。

齊天柱皺着眉頭,頗感憂心。深入水中,便無着力處,與這樣的兇獸搏鬥,要将其甩出水面談何容易,至少得幾十年的深厚內力,清酒年歲不過二十,就算天資再如何不凡,也絕不可能逆天到這種地步。

齊天柱越思越覺得不妙,恐清酒一人在水下對付不來那兇獸,當即便要下去,忽見水面震動,起了波浪,一道攝人的壓力從身下傳将上來。齊天柱神色一凝,連忙避開。

身前的水面破開,千朵水花綻放,一襲白影飛空。齊天柱凝眸一望,心頭一震,那兇獸果然被扔了出來,不知清酒用了什麽法子。齊天柱來不及駭異,藉着身旁石柱一躍而起,抓住那兇獸尾巴。

齊天柱雙腿盤在石柱上,使一個倒挂金鈎,抓着兇獸,一身蠻力如牛,将它整個身子也倒提在空中。

那兇獸掙紮不休,爪子在空中撓的咻咻直響,身子卻如何也彎不上去攻擊齊天柱。

齊天柱拽住它尾巴在自己胳膊上一繞,死不放它。

唐麟趾右手一甩,三道飛镖射向那兇獸,然而打在它身上卻如射在金石上一般,毫發未損。它皮肉深厚,要傷它實也不易。

清酒從水中出來,隐隐見她肩上一塊顏色深暗,顯是受了傷,她道:“用匕首!”

花蓮和唐麟趾恍然。怎麽忘了這寶貝!

花蓮和唐麟趾游到石柱邊,在石柱上借力,一躍而起,兩人分左右而攻,那兇獸被抓着尾巴懸在空中,如何躲得過,兩刀切在它脖子上,刀刃劃過,真如切割油膏一樣容易順手。

唐麟趾和花蓮一擊得手,落入水中,那兇獸脖子上鮮血噴灑而出,身子顫了幾下,不動了。

俞黑和俞白尋路回來,正好見幾人滅了那兇獸,心下佩服,說道:“幾位大人,這血液落到水裏,血腥味許會再引來什麽異獸,小人在前邊發現一條木船,咱們乘船尋路較為妥當。”齊天柱将那兇獸屍體朝遠處一扔,也跳入水中。

幾人見他說的有理,得趕緊離開這鬼地方,于是一行人随兩人游了小半裏路,果見一條船靠在石柱邊上。船身陳舊,勉強能載人,一行人陸續上船,這船身寬大,容下九人綽綽有餘。

魚兒幾人都是深知清酒暈船的,只是此時此刻,水中兇險未知,她又受了傷,身上有血氣還泡在水裏,這水裏真有個什麽嗜血異獸,她就是個活靶子,因此,花蓮幾人是把一臉抗拒的清酒第一個推上船的。

船中有槳,唐麟趾削了一小節下來,拿懷裏幹布包裹,取出打火石,點了火把出來,四周登時亮堂起來。

俞白用那槳劃船,朝西南方劃去。船身一動,清酒臉色更白,手指緊緊扣着船緣,咬着牙根,這一使力,肩上的傷口鮮血流的更兇。

魚兒蹲在清酒身邊給她處理傷口,她跟莫問學醫也有半年了,雖不十分精通,卻也有所小成,一群人裏,除了莫問,已然是她醫術最好了。

魚兒輕輕的拉開清酒肩上的衣衫。花蓮和齊天柱齊齊避過頭去。魚兒見她柔白如玉的肩上,有一道向下的爪痕,那傷口處利的如刀劍砍劃的一般,雖未見骨,卻格外深,鮮血先前已止住了,方才清酒臂上一使力,又崩裂開來,血水不住流下。

魚兒點了她肩周穴道,鮮血漸止。又翻出攜帶的藥瓶,将金瘡藥撒在清酒傷口,用內力将丹藥烘成藥液,浸在繃帶上,給清酒包紮。魚兒手巧,不多時便給清酒處理好傷口。

她抽過身來時,無意間瞥見了清酒的蝴蝶骨,精致優雅,如一把絕世的玉弓,很美,魚兒不自覺便被它攫住了目光。

清酒道:“怎麽總是皺着眉。”

清酒的聲音将魚兒神思喚回,她下意識觸碰自己眉心,果真是皺着的。

清酒呻/吟一聲,因這說了一句話,便已不支,要吐将出來。

魚兒見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傾身過去,拍撫她的背。眼見清酒痛苦難忍,魚兒心中所有的感覺又轉化成了疼痛,她忽然隐隐明白,自己皺着眉,是因為看見清酒受了傷。

船一直往西南方去,出了石林,劃到出口。那出口兩丈來寬,是一長直的通道,水跡侵打的石壁上有巨洞,足有成年男子腰的粗細,那些洞不少,一半隐在水中,一半露出水外。

這通道比那石林更加陰冷,衆人直感到此處不安全,俞白劃船的速度更快了些,只希望早些通過這鬼地方。

船行駛到一半,水流中傳來一股異動。船上都是習武之人,自然感覺清晰。

有什麽東西在船底游動。

衆人身子緊繃。船一直劃到出口,到了兩座崖壁狹縫間。說是狹縫,水面卻十分寬廣,如同大潭。

衆人見那崖壁垂直,高逾五六丈,水流侵打的石壁光滑,輕功絕頂也攀不上這樣的石壁,衆人只得再找出路。

忽覺船後波動劇烈,衆人看去,只見一道黑影破水而出。唐麟趾幾人已然拿刀在手,就看這跟了他們半路,潛在水中的是何方神聖了。

那物只揚起了一半的身子,潛在水中的身體有多大不得而知,只破水而出的這身子漆黑光亮,水桶粗細,衆人粗看之下,只以為是一條巨蟒。

魚兒眼神一晃,見是一條巨蛇,手中不自覺的抓緊清酒,面色也是慘白,心裏一下一下驚跳。

這兩人,一人懼船,一人懼蛇,在船尾上難以動彈,俨然都成了重症傷患了。

那東西向前傾下身子,衆人得看仔細。它腦袋尖銳,身體偏扁,厭離道:“這不是蛇蟒,這是玄鳝。”

花蓮一聽,說道:“鳝?”他挑了挑眉,一臉懷疑道:“不都在泥洞子裏的麽,這四周都是岩石壁,怎麽也有這東西。”

俞白道:“這墓裏頭陰穢之物淤積,鳝魚一類的就吃這些東西,想是從外邊由暗河溜進來的,也不知長了多少年了,長的這麽大。”

俞黑道:“這東西不犯它,它應該不會主動襲擊人的,大概只是瞧見我們覺得好奇,各位不要惹着它。”

魚兒雖聽衆人說是鳝不是蛇,然而心中驚恐還是散不去。這東西瞧着太像蛇了,麻繩大小的蛇,魚兒見了尚且經受不住恐懼,何況是這樣大的東西。

衆人正要離開,上方忽然傳來一陣呼斥聲,擡頭望去,只見左邊崖上有人,人影憧憧,兵戈相交之聲傳來,有人在上争鬥。

一身着青衣的人被逼到岸邊,那人躲無可躲,橫了心,竟然一把縱下懸崖,墜入水中,濺起無數水花。水流湧動引得小船颠簸。

那崖岸上的人猶自怒罵不止,定要殺了這人的,張開弓弩朝下射來。頭上箭雨襲來,衆人這艘小船自然被波及。厭離舞劍防守。俞白朝上大喝:“上邊的朋友看準了,不要誤傷別人!”

那幫人不理,命都不要了似的,從上邊跳下來追人,有的人繼續射箭,就好像與那青衣人有什麽血海深仇。

箭落之間,忽聽一聲尖嘯,船上的人一驚,暗道不好!有箭射中了那玄鳝!這水中異獸無人惹它還好,如今中箭,必然暴怒,那些人在岸上倒不要緊,可他們在水中的卻是被連累的遭了央!

俞黑叫道:“快劃!快劃!”

俞白手舞的飛快,朝前路劃去。只見過了這大潭之後,前邊陡然狹窄,将将能船身經過,若是能進去,即便是這玄鳝追來,它身子巨大,在這狹窄水道裏也施展不開,無法興風作浪。

眼見就要劃到過道,這玄鳝潛入水中,尾巴一拍,平靜的水面擊起千層浪,船身向前一頃,船尾上的魚兒和清酒掉入水中。花蓮和齊天柱連忙來抓,終究是晚了一步,待要跳到水裏救兩人,玄鳝又是一擊,猛浪襲來,船身颠簸不止,衆人立足不住。

這兩下拍擊,浪頭雖猛,卻意外的将船身往前推了不少,船駛到了水道裏。

水道流速甚快,船一入,自動的也劃過數丈,待得衆人穩定,要回去接清酒兩人,已是困難。

齊天柱一拍大腿,叫道:“丫頭和清酒姑娘還沒上來呢!”就要跳水裏去救人。

厭離攔住他:“有清酒在,不要緊。”

魚兒和清酒被打入水中後,本欲游向船身,奈何在那水道一旁的岩壁下有個洞口,十分寬大,被水注滿了。這洞口中的水是流動的,速度很快,魚兒和清酒兩人被攪在了水流裏,被拍下船時的暈乎還未好轉,就被一股拉力吸到那洞中,順着水流一路飄遠,竟是不得已與厭離一行人‘分道揚镳’了。

魚兒抱着清酒,一路被沖了不知多久,好在她開始修煉內功,一口內息綿長,不至被淹死。

待得那溢滿水的甬道一盡,魚兒抱着清酒出了水面。不幸中的萬幸,這暗河邊終于可以上岸。

魚兒攬着清酒走上岸。清酒先受傷,肩上失血過多,後又暈船落水,一時間精神未回轉來,人有些萎靡。

魚兒扶着清酒坐下,環顧四周,見河流分叉,将土地劃成一塊塊的‘小島’,在這樣的墓下,竟也長着樹木,只這些樹木身姿扭曲,樹皮灰白如骨。

魚兒正打量,忽聽水中異象,朝水中看去,一道身影在水中撲騰。原來那人不會游泳的,可能也是落進水中被水流拉過來的,現在水中連連呼叫:“救命。”

魚兒将那人撈了上來。這是個清俊的男子,跪趴在地,嗆水嗆的連連咳嗽。

先前救人,魚兒來不及看這人長相,如今見這人好似先前在崖邊被追殺到跳崖的那人。他一身青衣,背負着一件長長的物什,被水沖的昏了頭,跪趴在地上回神,對着魚兒連連作揖,說道:“大恩大德!大恩大德!”顯然是在謝她救命之恩。

魚兒腦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她叫道:“是你!”

天可湊巧,這人正是在街上盜她匕首‘上生’ 的人!

陽春後知後覺擡起頭來,一眼瞧見魚兒,面色一僵,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陽春連滾帶爬要跑走,一來水中泡的久了,腿腳發軟,二來魚兒早有準備,陽春一動,她手指倏出,點中他的穴道。

“還我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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