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十一座煙雨樓(五)

“聽聞莫問姑娘醫術無雙,希望莫問姑娘能出手診治樓中受傷人員。”

莫問為人和順, 有那醫者仁心, 救人療傷這種事,她自然不會拒絕, 在要開口答應時。唐麟趾搶斷道:“求人幫忙, 多少得有些誠意。”

流岫料想會有這一茬。唐麟趾口中這句話可是當初她們在煙雨樓找流岫交易莫問行蹤時, 流岫說過的話。

流岫道:“報酬自然是不會少的,若是各位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唐麟趾仰首昂然:“你看我們也是熱心的人, 與少樓主交易幾次,也是熟人了,不會有啥子過分的要求……”

“我們只要白銀——三千兩, 是不是便宜的很。”唐麟趾伸出三根指頭來, 笑意好是歡暢。

流岫強牽笑意:“便宜的很。”三千兩對于煙雨樓來說,實屬九牛一毛, 換來莫問相助, 算得上是賺了。只是叫流岫怄氣的是, 唐麟趾這三千兩就是上次關于莫問行蹤交易的金額,唐麟趾交完任務領取賞金的全部金額。若是換做旁人這般幼稚的來找茬也就算了, 流岫一向能與各色人物虛與委蛇,不管什麽事都可以輕輕松松的就揭過了, 偏偏這個唐麟趾,就是能叫她惱怒不已的。

清酒碰了碰唐麟趾,讓她适可而止, 自己卻又顯出一副不懷好意的笑來,這旁人是難看出來的,只是魚兒他們幾人跟清酒相處久了,一見她這笑容,就曉得她在打壞主意。“不知少樓主的另一件事是什麽?”

流岫正色道:“煙雨樓因赤霓遭暗流觊觎,敵在暗,我在明,第一次交手便元氣大傷,但對方不一定會善罷甘休,而家師又身受重傷,樓中好手分散各地,雖去了信,最快回來的人也要一月,在此期間,流岫希望各位能保護煙雨樓。”

清酒蕩了蕩手中的酒杯,笑道:“風水輪流轉。”

流岫笑道:“清酒姑娘說的是,做人做事得留三分餘地,日後才好相見不是。”

清酒道:“不知流岫姑娘準備了何樣的報酬?”

流岫道:“任憑各位要求。”

這一次流岫是下了血本,現在她師父重傷,煙雨樓內外要她把持,還要防備散布江南各地的另外一十一座煙雨樓不遭敵人毒手。

友軍未來,江南的另外三大門派中,鬼門是已打定主意要搶奪弓刀,煙雨樓與七弦宮有些過節,而那文武門,流岫一向是極瞧不上,看他們就是江湖上和稀泥的,如今身邊能求助的,竟然是這恰好到達江南的‘冤家’。

她是深知她們手段的,而且這夥人行事明快爽朗,談好條件,必定完成約定,最重要的是這行人對神兵無感。煙雨樓此番定需要人幫襯,這行人俨然成了最好的選擇,只要煙雨樓安好,流岫便覺得這何樣的代價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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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酒笑道:“一萬兩。”

流岫一怔,似覺得清酒提出的條件太過簡單,答道:“好。”

清酒道:“我們一人一萬兩,黃金。”

煙雨樓是銷金窟,這開門做生意,明面上的生意賺錢,暗地裏的生意也賺錢,金銀從來不缺的,清酒這條件也在能接受的範圍內,流岫道:“可以。”

清酒道:“還有,日後煙雨樓須得無償為我八人提供消息。”

“終身。”清酒緩緩道出這條件來。

流岫心道:“果然沒有這樣簡單的,這星君不是什麽好惹的。”從煙雨樓收集的消息來看,這七人日後前途無量,若是拉攏為長期客戶,這就是一筆財富。然而如今答應清酒的這個條件,那日後煙雨樓無償提供消息,不得收取任何報酬,這就是損失了一筆不可估量的報酬啊,想一想,流岫又不免覺得有些心疼。

但到底是答應了,随後一想,忽覺得不對,問道:“何來八人?”

清酒指了指縮在桌尾喝酒,存在感極低的陽春。

陽春一擡頭看見衆人目光齊聚,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陽春僵笑兩聲,擺手道:“這我哪能跟各位英雄好漢相提并論,我就會一門子輕功,實在排不上用場,保衛煙雨樓這樣的大事,就別讓我來了罷,會耽誤事的。”他游走江湖,從來不跟人正面沖突,打之前就先開跑了,因此這種看守保護的事,他屬實做不來。

清酒道:“只會輕功也不打緊,可以給我們做個跑腿的。”

陽春嘴角一抽,說道:“清酒姑娘,你不會說真的罷?”

清酒朝他笑了笑:“或許你想嘗嘗真毒藥的滋味?”

陽春無奈妥協,低聲道:“我這造的什麽孽啊。”

流岫将衆人安置在這院子中。這院子遠離繁樓,清幽雅致,又無雜人相擾,衆人倒也住的舒服。

翌日,莫問和流岫去看過那煙雨樓的樓主歸來,兩人就樓主的傷勢在院內談,也是起個避開煙雨樓衆人,免得引起擔憂慌亂的意思,更是避免有心人探了消息去。

流岫道:“家師情況如何?”

莫問道:“樓主所中之毒能解,但是要用的法子比較猛烈,樓主現下有傷在身,就是不知她能否挨住。”

流岫斷然道:“此法不行,師父的安危不能出任何差錯。”

莫問琢磨片刻,說道:“若是能得到樓主所中的毒藥,我也可以研制出解藥來,不知……”

流岫皺眉苦惱:“師父中的毒無色無味,混在茶水之中,樓中姐妹起初沒注意,将那盞茶水收去洗了,這……”

突然從游廊上傳來一道聲音:“那就只能等死了。”

流岫向上一看,見那游廊頂上盤腿坐着一人,抱臂俯視兩人。流岫聽得這不吉利的話,怒火中燒,還未發作。清酒幾人出來,問詢情況。

流岫說道:“今日對方的人來信,說是可以給出家師的解藥,但得用赤霓交換。”

清酒道:“少樓主擔心什麽?”她知道流岫心思玲珑,是個能自己拿主意的人,說出這話來,是已起了交換的意思。

流岫道:“空手套白狼。”若是真能用赤霓換的家師平安,她一百個願意,但是就怕對方意圖不純,陰謀百千。

清酒道:“那少樓主的意思是放長線,釣大魚?”清酒與流岫打了幾次交道了,深知這女人精于買賣,賠本的生意,她不做的。

流岫掩袖輕笑,說道:“與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那明日就勞動星君和各位陪流岫走一趟了。”

兩人在這裏微微笑着。唐麟趾幾個聽得雲裏霧裏,不知這倆打的什麽啞謎。

待得又一天,天氣和朗,流岫手中抱着一物到院子裏來。這東西被白布包裹,微微彎曲,猶如一把長弓。

清酒喚來唐麟趾和陽春,與流岫一道出去赴約。

餘下幾人留守煙雨樓新樓。齊天柱和花蓮是不進樓的,各有各的原因,便在樓外街道巡視。

厭離在樓中來往,暗探可疑之人。魚兒和莫問給煙雨樓受傷的衆人療傷。

煙雨樓中受傷的人着實不少,皮肉傷、內傷、中毒都有。樓中醫師忙不過來,城中又沒有女大夫,讓那些男人進煙雨樓來瞧女子諸多傷勢也多有不便。莫問醫術當真是了得,能立見成效的。衆人可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個莫問給盼了來。

這班樓中女子瘋慣了的,在這樓裏謀生活,哪個是端莊守禮的。她們愛調弄人的秉性在,一瞧見莫問這板着一張臉,性子卻分外和順,別提多新鮮,一個個忍不住出言調戲。治療之時,不是這個房間裏的姑娘喊‘姐姐,人家胸口痛’,就是那個喊‘先生,快些來,奴家要喘不過氣了’,忙的莫問腳不沾地。

魚兒在一旁幫手,直到後來,莫問實在忙不過來,就将那些皮肉傷的,都分給了魚兒去做。

魚兒便抱着藥籃,一間間房看過來。衆女子見她風姿靈秀,俏麗幹淨,療傷手法了得,又輕柔仔細,一個個好是喜歡,沒一個戲弄她的,反倒是個個心生愛憐。聊得幾句,知曉些她的身世,頓時感同身受,越發愛惜。魚兒是來治療她們傷勢的,她們倒是不停對她噓寒問暖。

魚兒瞧過一人傷勢後,從房間退出來,轉到對面第一間。她甫一走近,見緋門半掩,裏邊有女子的嬉笑聲。魚兒只道是這屋子裏主人的姐妹來瞧傷勢的,并不避諱,推門直入。

那床上一女子羅衫半解,香肩裸/露,星眸迷濛。另一女子衣裳脫得也只剩薄薄一件了,前襟還大開着,伏在那女子肩上輕吻,嘴唇一路吻挪上去,輕咬那人的耳垂。

那羅衫女子漸漸被壓倒,又被吻得半呻/吟,半輕笑,輕輕推拒着:“師姐請到樓中的朋友待回要過來給我看傷的,你适可而止,莫要在別人面前失了規矩。”這羅衫女子便是流岫的師妹流雲,受了些皮肉傷。

這話剛說完,魚兒便推門進來了,一眼瞧見床上這旖旎暧昧的畫面,倏忽間,血液沖到腦子裏炸成煙花,大腦中一片空白。

待回過神來,魚兒臉上飛紅,耳朵也滴血般,紅了一片,抱着藥藍,慌慌張張的道:“對不起。”急忙退了出去。

流雲嬌嗔身上的人一眼,将她推開:“你瞧,吓着了人家罷。人姑娘是好人家的姑娘,沒得叫這輕浮孟浪的畫面污了人家姑娘眼睛。”

這女子便又貼上來,親吻她,向她道不是,軟聲賠罪。流雲穿好衣裳,鞋也來不及穿,下床來就追跑出門去的魚兒:“魚兒妹妹,你等等。”

魚兒一停。流雲已追了上來,将她拉回房中,笑道:“是我們唐突了你,你別見怪。”

魚兒一回來瞧見另一人還在穿衣,臉上不禁又紅了,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兩人相依相偎,親昵忽吻的畫面,一面覺得荒唐,一面又覺得分外和諧美好。

流雲拿着衣袖扇那人,笑道:“一邊去。”拉着魚兒到了床榻邊,軟言道:“魚兒妹妹,你給我瞧瞧,我這傷處癢的慌。”

魚兒鎮定了心神,給她細看一番,取出一瓶藥來,遞給她:“這是傷口在恢複,是正常的感覺,若再癢時便塗抹些這個,能止癢,還能消除疤痕的。”

流雲歡喜接過,說道:“哎喲,真是周到,我正為着會留疤發愁呢。”流雲一早聽樓中姐妹們說過魚兒的,前些天見她生的白嫩靈氣,便是喜歡,如今見她看病細致有序,又絲毫不起輕視神态的,心中就越發愛惜。

魚兒看完傷勢後,收拾好藥籃要走。流雲上前一把将人拉住,從首飾盒裏挑了半日,尋出一只魚躍雪浪的镂雕青白玉簪來。這玉簪雅致有趣,又十分合魚兒名字的意。流雲拿着這玉簪,簪到魚兒發髻上,左瞧右瞧,笑道:“哎呀,美得很。”

魚兒手動時,已被流雲眼明手快的按住了。魚兒軟言道:“這個我不能要,無功不受祿。”

流雲道:“就算是你給姐姐看傷的診金。”

魚兒道:“少樓主已經付過了。”

流雲道:“師姐是師姐的,我是我的。”說着,流雲故作哀憐:“還是說你嫌棄我們這班人不幹淨……”

魚兒正色道:“沒有這樣的意思,我收下就是了,謝謝流雲姑娘。”

流雲說道:“不嫌棄的話,就喚我流雲姐姐罷。”

流雲又給魚兒理了理發,瞧着滿意後,說道:“魚兒妹妹生的秀氣奪人,做些打扮,天下哪個男子不傾心的。”

流雲說叫天下男子傾心,魚兒情不自禁的就看向流雲身側站的那名女子,眸光發怔。流雲瞧她這樣光景,說道:“就是女子,也不免要動心的。”

魚兒遽然回神,流雲一句話,點亮她迷茫的一片心境,她忽的就清明起來,随之頂着紅的要熟透了一般的臉,向流雲辭別,匆匆的往後院去了。

流雲後悔的向那女子道:“我說的是不是太直白,吓着她了?”

那女子笑着搖了搖頭,懶得與她聊別人的,上來圈住她的腰,直接将她嘴給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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