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德迪翁 (2)

她的背影。

其實剛剛說的這些個話好像讓自己足足老了十歲,奉九忍不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這簡直像是成親多年的資深正牌太太才說的場面話,自己跟着鴛鴦蝴蝶派小說裏刻薄太太訓誡浪蕩丈夫的對話有樣學樣的,是不是有點裝過頭了?不知道火候如何?

夫妻倆就跟再也看不到寧鋒似的,轉頭就上了路旁一直停着的汽車,寧铮喝了點紅酒,但極少,所以開車還是挺穩當的,奉九的情緒也并沒受到寧鋒的影響,一路上就問了些有關柯衛禮的事情,寧铮把他知道的有關柯衛禮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聽說小時候柯衛禮父親領着他們兄弟去見香港總督英國人麥士禮,總督一眼就看出這個排行老四的孩子氣質殊異,于是拿出一枚金幣,逗弄九歲的他,問他是否願意跟随父親入英國籍,結果他搖搖頭說:“我是中國孩子,不入英國籍。”

概因從小被外祖母撫養長大,受的是傳統儒家文化教育,所以骨子裏就認可自己的中國人身份,而且小小年紀就有這麽大的主意,也是相當罕見。

待到長成一個少年,更因為父親逼他入籍而與之對簿公堂,從而在中國大地上引起了巨大的反響——現在的中國,哪裏還是那個強漢盛唐的中國,多少中國人絞盡腦汁想入英籍而不得,這個少年的作為,着實讓人欽佩不已。

奉九不禁贊嘆:“我說一看就與衆不同,他是真心實意來投軍的,其他人可能當你的侍衛官就心滿意足了,我覺得只有他想真的想當一名軍人,看來說他從小立志報國此言非虛。他一提起我們中國受的欺負,就滿心不忿。”

寧铮沒什麽心思地附和道,“的确不凡。”

奉九心下感動,再接再厲地誇贊道:“不愧是包兄的好友,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寧铮不說話了。

很快車子開回了家,寧铮頭一次在給奉九開了車門後,沒有摟着她的肩膀或腰往裏走,奉九本想挎着他的胳膊進去,一擡頭才發現他已經走在她前面好幾步了。

奉九有點兒納悶兒,但也沒當回事,整個人還保留着今晚宴會帶來的好心情,臉上挂着笑,樂呵呵地跟着寧铮回了小紅樓。

一直等着他們的吳媽趕緊迎上來,奉九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奶媽這麽多年以來,從來都是自己不睡她也不睡的,除了新婚之夜那日她識趣地沒進來。

奉九後悔不疊地讓她趕緊去休息,并且告訴吳媽,以後一旦到了晚上九點鐘他們還沒回來,就不用再等了,自行休息即可。

奉九長這麽大,這也是除了每年的除夕夜守歲外,頭一次都這麽晚了還沒睡,更是第一次這麽晚了才從外面回來,這感覺挺新鮮。

忽然她意識到,自己的确是個大人了,作為一個“已婚婦人”,可以自己做主了,可以不用象婚前做姑娘時那樣,到了晚上九點鐘,牆上的木質挂鐘“铛铛”一敲就得乖乖上床睡覺了,要不就會被唐府巡夜人報告給父親和大哥、大姐,然後就得受罰,現在是想幾點睡就幾點睡……看來做大人的确很得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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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後一直悶不做聲的寧铮忽然問她,語音裏隐隐含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要不要喝杯牛乳?我看你今晚說了很多話,是不是口渴了?”

奉九其實不喜歡喝牛奶,但偶爾為之還可以,尤其是今天晚上可能談話談得太興奮,居然又有點胃裏空空的感覺,而現在已經接近子時,下人們都休息了。

她點點頭,寧铮于是走下樓去,親自拿奶鍋熱了一杯牛乳上來。

奉九拿手背試了試溫度,剛剛好,她就喝了半杯下去。

剛放下杯子,就感覺到有液體順着嘴角在往下淌,奉九伸出小舌歪着伸向左邊,想把這牛乳舔了,寧铮已經俯身過來比她更快地伸舌舔掉了她唇邊的痕跡,還順便吸住了她伸出嘴的舌尖兒,裹了裹,咂出了聲,奉九一呆,剛要發飙,寧铮若無其事地說:“看看你,跟小孩子似的。”

然後就沒事人似的進了浴室洗漱了,奉九氣結。

待奉九洗漱完畢上了床,從寧铮身上爬過去,他居然沒有像以往那樣抓住自己借機挨挨蹭蹭,閉着眼睛,不言不語的,奉九覺得難得他今天不來糾纏自己,趕緊面朝裏地打算睡了。

沒一會兒,一雙堅硬如鐵的胳膊就從背後伸了過來,貼着被單滑動,把她從床上挖起,又向後摟了過去,一方溫暖堅實的胸膛也随即貼上了她的背,于是到底還是恢複了以往的入睡姿勢:“你今兒晚很高興?”

寧铮的聲音很低沉,卻仍像夜色裏仍淙淙流淌的山泉一樣,清幽惑人。

“嗯,認識了新朋友,談得來,自然很高興。”

“我也高興。那——”那你們是談了很多有關不屈的事兒麽?你對于我的過去,還在意麽?

奉九等了好一會兒,寧铮卻跟丢了舌頭似的,沒下文了,奉九睏得不得了:“我要睡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好不好?”

寧铮感到奉九的小腦袋靠在自己的胸口,動了兩動,好像試圖調整到一個更舒适的位置,夜是安靜的,奉九照舊被寧铮抱得很緊。

現在已是初秋,到了晚上,氣溫已經很低,家裏還沒到燒地龍的時候。

奉九縮在寧铮的懷裏,窗戶早被關上了,但奉天初秋獨有的園子裏各種草木的清冽香氣卻留在了偌大的卧室裏,隔着窗玻璃,還能聽到蛐蛐兒和各種秋蟲的昵哝,藏在草窠裏的,樹上的,花心兒裏的,湖邊灌木叢裏的,混雜在一起,人可以伴着這天籁入睡,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寧铮的懷抱溫暖舒适,她體溫一向偏低,稍稍畏寒,所以一旦嘗到甜頭,她就再沒抗拒過他的懷抱。

奉九臨睡前迷迷糊糊地想着,她大約猜得出寧铮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麽,奉九其實不大理解,她都嫁給他了,還要怎樣?不過奉九可不想自投羅網地說出來,媚蘭曾嘆息着說:“別管男人有多大,很多時候都還是個孩子,還需要哄着。”

奉九可不打算哄他,這種吃幹醋的事兒,偏要自尋煩惱,她都沒找他算賬呢不是?由着他吧。

沒一會兒,清淺均勻的呼吸就傳了過來。

寧铮低頭看着奉九熟睡的臉,對于寧鋒的挑釁,她應對得很好,可是對于自己的過去,她生氣、或者不生氣,自己好像都會生氣,可又實在沒有立場鬧情緒不是,患得患失……這可如何是好?

還有不屈……不過,不管怎樣,她現在是在自己懷裏的,心裏的些微不滿就這麽漸漸地淡去了。

珠玉在側,可自己也不差吧?溫玉軟香滿懷,想着這樣的日子還有很多,心下一片安然。

作者有話要說:  當年少帥身邊的“四大公子”出行,真是相當拉風:每人一輛汽車,開出去都是轟動。

香港的何東爵士和何衛禮,都是了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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