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門禁

到了晚上,寧铮回來,聽奉九說了這些後續,先是微笑地聽着,到後來可好,神情裏居然帶出了一絲哀怨。

對于寧铮此刻的想法,奉九心裏也明鏡似的,她裝模作樣地說:“哎才想起來,二堂哥給我帶了些上海特産,杏花樓和老大昌的小點心真是好吃,我還沒給巧稚巧心送去呢,這就去,你先忙。”

寧铮眼都不擡地一伸手就把她拉回來拽到沙發上坐下,“你個小滑頭,跑什麽,原來你心裏也有數,我還以為你沒心沒肺呢。”

奉九不樂意聽了,“我怎麽就沒心沒肺了嘿?不就……”到底不好意思背後說自己閨蜜的閑話,但臉還是紅了。

寧铮盯着她,慢慢地說:“人家這還沒結婚呢,孩子都有了,我可好……”

奉九繃直脊背,緊張地擡手理理身上白地藍點竹節布襯衫的小方領領口,忽然豁出去地轉頭瞪着寧铮說:“那你要怎樣?”

寧铮審視地看着她,到底覺得還沒到時候,只是拿起她的手,定定地凝住她萬柳塘裏梅花小鹿般純真倔強又色厲內荏的眼睛,“我只是希望,別讓我等太久。”說完眼睛沉沉地注視着她,慢慢把她的手擡起,輕輕親了親她的手背。

奉九覺得手背像是被火燙了一般,趕緊甩了手站起,一把抄過茶幾上用麻繩捆着的幾盒雞仔餅和白脫芝士蝴蝶酥就匆匆下樓了。

奉九因着一直不待見寧铮,所以就算衆人都說他長相有多好,她也沒怎麽往心裏去過。剛剛,是她第一次仔仔細細地看了他,而這一次,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一雙眸子,如新月破雲而出又被遮掩,如夏日裏最後一聲蟬鳴……讓人心生悲憫,又徒生眷戀。

待到喧鬧的夏天徹底過去,學校也都開學了,整個暑假,原本跟唱戲一樣熱鬧的奉九的周圍立時安靜了下來。

奉九到底還是去了上海參加鄭漓和唐奉允的婚禮,帶着秋聲和衛镧,坐的火車,因為寧铮不同意她坐飛機,上次奉九從廣州坐飛機回來不舒服的樣子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參加婚禮前他們先去奉九位于西摩爾路的二姨家住了兩晚,奉九母親行三,太姥姥與之同住,祖孫暢敘了別情——要不然奉九也是常來常往的,雖然上海母親這邊的親戚拒不接待父親,但對大哥大姐和自己一向是親熱有加。

聞風趕來的四姨一家又把二姨家塞得滿滿當當,各位表哥表姐表弟表妹親親熱熱地叫着:親人間就是如此,即使很長時間不見,但一見面,親近感立刻就冒出來了。

大家免不了打聽她的婚後生活,聽後都覺得還不錯,再看看她與做姑娘時活潑開朗毫無二致的精氣神兒,這才放下心來,畢竟當初聽說是奉九而不是奉琳嫁進了寧家,人人都替年紀小小的她捏了一把汗。

第三天一早,她就出發去參加鄭漓和二堂哥的婚禮去了。

他們的婚禮是中西結合式的,但沒有新人挨桌敬酒的環節,堂哥還是挺體貼的,前幾天就已經到達上海的大爺大嬸兒也是夠開通的——畢竟不是所有中國上年紀的人都能接受這種女一身白男一身黑的婚禮禮服。

Advertisement

鄭漓現在懷孕滿三個月了,但完全看不出來,腰肢依然纖細,并不顯懷,沒什麽強烈的孕期反應,也沒打算休學,奉九很贊同。

她頭上圍着蕾絲花帽,兩邊垂下長長的透明絲縧,身上是一件下擺寬大的長袖小立領白緞子婚紗,綴滿了珍珠和水鑽,她的長相,好像彙聚了所有中國風流才子對傳統美女的贊頌,西式婚紗與她的中國美互相成全,讓身旁一身黑禮服越發顯得俊俏挺拔的唐奉麟也是不錯眼珠地盯着自己的新娘看,那幅癡迷樣倒是讓觀禮的人笑出了聲。

新娘新郎前面站了一對三四歲的小花童,都是鄭漓家的親戚,小男孩梳了一個三七小分頭,女孩兒則是童花頭,小西裝小花裙一穿,表情嚴肅,鄭重其事,可愛到不行,新婚夫婦倆對視一眼,都開始期待起自己的頭生子會是怎樣惹人愛的模樣。

來賓裏電影界的人士,就只有唐奉麟所在電影公司的經理和夫人,其他的電影明星都沒有來,因為唐奉麟根本沒請他們,除了跟某些女明星有一本爛賬外,主要是他們除了工作交集并不多。

待到後面婚宴,鄭漓身上穿的正紅色寬身旗袍引起了觀禮的女客的濃厚興趣,上面繡着亭臺樓閣和蛟龍戲鳳,雍容典雅,美不勝收。有人一打聽,才知道這種風格正是當時“中國外交第一人”梁維均的妻子,爪哇糖王之女王蕙蘭女士所提倡的,她是當前中國時尚的風向标,也是幾十年後歷史悠久的美國時尚雜志《Vogue》雜志公推的二十至四十年代唯一的中國最佳着裝女士。

聽說這位女士對于當時中國貴女們追捧清新素雅的法國進口絲綢非常不以為然,她說世界上最好的絲綢當然是中國的,古色古香、精美絕倫,而其上的老式手工繡花的功夫,西洋人拍馬也趕不上,在她的帶動下,貴女門轉而争相追逐飽和度高的正統傳統絲綢,比如寶藍色、湖綠色和正紅色。

奉九一聽立刻憶起,這就是寧铮帶她去北戴河住的別墅的女主人,臨走前,她還給王女士留下了一封感謝的信函,并附上了自己畫的一幅關于這所房子客廳的工筆畫,也算別出心裁了。

堂哥看起來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兒,大爺大嬸兒也是喜得見牙不見眼,畢竟在電影圈厮混的兒子曾讓他們憂心忡忡,生怕哪天領回來一個懷了孩子、出身貧寒的女明星回來。

大概是因為知道底細,奉九總覺得鄭漓渾身上下散發出了一種母性的光輝,她那種夙願得償的喜悅感染了奉九,讓奉九忽然羨慕起鄭漓,至少,她有勇氣去追求自己所愛,并運氣很好地兩情相悅。

當然,一身藕荷色絲質靛藍滾邊長旗袍的奉九早引起其他來賓的注意,她的打扮雖然低調,但端雅靈媚的容貌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出色,年紀雖看起來不大,但已是梳着婦人的發髻,怎能不讓人惋惜?雖是唐家娶婦,但既然在上海舉辦儀式,自然得偏勞坐地戶鄭家出人統攬,有人打聽起奉九的來歷,他們也只能含含混混地說是奉天唐家人。

奉九從上海回來沒多久就是中秋,帥府再次熱鬧起來。

因為一直在北平的老帥要回來過中秋了。

老帥在北平過得也頗為不易,當然了,主要是他自找的,誰讓他還在找機會非要當一回總統呢?

奉九心裏對自己的老公公在政o治上一向也是有些看法的,或者換句話說,在中國只要是正常的人,對整天打打殺殺毫無廉恥,嘴裏叫哥哥、腰裏掏家夥的軍閥都沒好感,但她秉承着不打聽、不過問的原則,這也是出嫁前父親千叮咛萬囑咐的。

她知道,雖然老公公對自己表現得很是寵愛,但骨子裏,他還是那個對進步思想普遍極端仇恨的舊軍閥。

今年六月裏他們剛成親沒幾天,老帥即離開奉天去了北平,與陸系吳子玉商談攝政內閣人選,因着互有所求,兩人在報界面前表現得親密無間,吳子玉還對聚攏起來的各地記者說:“我和奉寧(老帥)就像初婚夫婦一樣,偶爾拌幾句嘴是免不了的。日子一久,我們的感情就會一天天濃厚起來。”

然而随後在居仁堂舉辦的為了慶祝內閣艱難組成的宴會上,卻出現了讓人哭笑不得的一幕:當時大家都在安靜地聆聽荀慧生的《打漁殺家》,突然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噗”的一聲響,兩人衆多侍衛立刻站起拔槍相向,氣氛一時緊張到了極點。

這時,剛從國外回來的一位外交官站起來說:“不好意思,是我的禮帽從衣架上掉到了地上。”雙方随從這才尴尬地收起槍。

奉九當時光聽了傳聞都替他們臉紅,同床異夢到拔槍相向,眨眼間對外還能握手言歡的,都不是凡品。

當然這不過是奉九年紀小少見多怪罷了,世界上最厚的,就是政客的臉皮;如果這政客同時又是個軍人,那這臉皮的耐操程度只怕迫擊炮都只能炸出個白點兒來。

老帥平日裏住在北平的順承郡王府,這是當年“陸皖大戰”後他以七萬五千大洋撿漏兒買下的,上一任主人就是被他坑慘的徐鐵珊。

偶爾地,他還會偷偷坐火車潛入天津,找一個叫小李媽的“天寶班”老鸨子玩“鬥什胡”的紙牌游戲,這也是他一生中最喜歡的消遣,七姨太就是從那淘換出來的。

而在天津,他也曾窺探過從廣州北上的中華民國國父。

這一次,為了跟家人過中秋,他特意趕回來。

他在中秋前一天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幾個姨太太正陪着他聊天——過了八點,寧老夫人就已經休息了。

正在這時,老帥忽然看到有個下人提着一個食盒正往外走,他們這客廳不遠處就是一個小廚房,為着就是冬天送飯能近點兒,省得涼了。

他立刻把臉一板,“這是誰啊,沒規沒矩的。”他擡頭看看客廳門口那座巨大的落地鐘,“這都過了半個時辰了,怎麽還能給做飯呢?”

老帥治家之嚴,全國有名,其中一條就是過了晚上九點,廚房一律歇火,不許再給任何家裏大小主子做任何吃的。

“帥爺,是……三少奶奶她……”下人為難地杵在當地,不知該進還是退。

老帥一呆,下人眼見着他原本虎着的一張臉瞬間就笑成了一朵花兒,“唉呀,那快去快去,別涼了!”他揮着手催促着。

中秋還沒到,什麽季節,又不是數九寒冬,菜還能涼了?

待他一回頭,一旁花枝招展的四五六七姨太太正一臉不忿地斜眼瞅着他。

“奉九這孩子不一樣,她什麽時候要過這個?最守規矩的孩子了,門禁遵守得好,我都知道。我跟你們講,別看我和晨鐘兒在外面,人家也是裏外一個樣。”老帥也有點尴尬,只好硬生生解釋着。

老帥出身綠林但心細如發,家裏的大事小情就沒他不知道的。

“那倒是。”四個姨太太也不得不點頭。

奉九自嫁過來,跟兩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子很是投緣,只要功課做完,處理完雜物有了空閑,她這個做嫂嫂的也經常陪着她們一起去看電影、逛街什麽的,慢慢地,倒也找到了以前跟媚蘭她們逛街的享受輕松的閨蜜時光的感覺。

而大嫂跟她們年紀相差甚遠,且天性喜靜;二嫂呢,則是孩子還小。

今天晚上,她們剛看了一個加長版的上海電影,時長達到了驚人的三小時,看完她們回到家已經過了晚上十點鐘了。

三個人年紀都不大,難免饑腸辘辘,因為電影院裏不許吃東西,而出來後好一點的飯店也都打烊了。

于是巧稚哼哼唧唧地喊餓,巧心雖然沒說,但也默默揉了揉肚子,奉九一看,就幹脆偷偷地給大廚房打電話,讓他們送點易克化的夜宵過來——沒辦法,吳媽最近睡眠又不好,晚上八點肯定吃了安眠藥入睡了,就算有小廚房,也沒人給做,要不,吳媽肯定能做出幾樣好吃的填飽肚子。

巧稚巧心一聽急了,本以為在三嫂這混點好吃的小零嘴兒填填肚子也就罷了,沒想到還要來頓夜宵——她們早就發現了,在三嫂這裏,全中國各地名小吃乃至全世界的美食,都能找得到。

她們趕緊一邊一個拉住奉九的袖子,讓她再打電話取消,“不行啊,三嫂,父親規定了,晚上九點以後,不允許讓廚房送吃的呢,這是規矩。”

巧心接着說:“上次我娘的老家親戚來了,過了飯點兒,我娘都沒敢驚動廚房,我舅舅和舅媽就吃了點點心墊墊肚子,第二天,還是我娘加了錢,廚房才做了幾個像樣的待客菜呢。”

此言不虛,但——奉九也是頭一次知道還有這規矩?她只好給自己壯膽兒,“沒事兒,這才偶爾一次;再說了,不見得父親就會看到。”

她們哪裏知道,大帥已經回來了——老帥的行蹤向來詭異,有時甚至連寧铮都不能完全掌握,這也是為了人身安全;而且她們和老帥走的門都不是一個,所以互相不知道對方已經到了家也屬正常。

奉九不免有點不好意思,磨磨蹭蹭地想着怎麽辦才好?沒想到沒過一會兒,帥府小廚房的掌事廚娘就把飯送來了,還笑眯眯地說:“三少奶奶別擔心,老帥說了,你們偶爾一次,不為過。放心吃吧。”

巧稚巧心這才把心放肚子裏,奉九看此情景也不禁有些佩服老帥,雖然人家跟沒讀過書一樣,但這紛雜的後院,硬是治理得比多少飽讀詩書的名門望士強得多,比如眼前活生生的參照物——自己熟知孔孟之道、家學淵源的父親。

再往遠了說比如某一任北洋軍閥總理家的後院,居然鬧出嫡子與庶母亂o倫的醜劇,氣得那位總理差點一命嗚呼。

沒有妾室争寵,更沒有過後院女子耍陰毒手段鬧出人命,這麽多孩子,硬是各個安分守禮,至少說明老帥這個人在“修身治家平天下”的“治家”一項上悟性極高。

夜宵是清清淡淡的雞絲肉粥、一碟木耳百合熘蝦仁和一小碟糖醋蘿蔔,三個女孩美美地吃了一頓,巧稚巧心這才心滿意足地跟奉九互道了晚安離開了小紅樓。

奉九原本在今天下午接着寧铮的電話,說是今晚有同僚聚會,回來時間不定,讓她不要等他。

這話說的,好像以前他回來得晚她就曾經直挺挺地坐着等他一樣,奉九可是非常愛惜自己身體的,她早就知道男人經常會以為了事業為由晚歸,出嫁前家裏的父親大哥大爺二大爺之類的莫不如此,回來女眷們也不過是侍候洗澡給拿個睡衣什麽的,這活兒又不是非得自己幹,寧铮自己知道換洗衣物在哪兒,所以她泡了一杯蜂蜜水放在床頭小幾上預備給他醒酒,洗過澡後就睡去了。

誰知到了半夜,她感覺鼻子一陣麻癢,很快就喘不過氣,然後就被憋醒了。

又來了,她氣憤憤地睜眼:寧诤正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趴坐在床邊,俯着身子,張着嘴把她的鼻子裹了,含了一口又一口,神情專注,好像這是天底下最要緊的事兒。

晚歸的寧诤,毫不意外地又喝醉了,一身的酒氣及張着的嘴巴裏更濃的酒味兒,再再侵襲着她敏感的鼻子。

這已經是結婚以來的第三次了。

事不過三,看來前兩次隔天一早跟他說的太含蓄,寧诤根本沒放在心上,奉九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放開!不許再裹我鼻子!”奉九使勁兒推開寧诤不屈不撓還往上湊的臉,抓過寧诤枕頭上的鴛鴦戲水枕巾使勁兒蹭。

“你是不知道這滋味兒有多難受,哈?要不你試試?!”奉九憤憤不平地控訴,聲音雖小但意思明确。

寧铮聽了馬上坐起身,一臉嚴肅,閉着嘴巴,即使在黑夜裏,他夜視能力很強的眼神也很好地捕捉到了奉九冒火的眼睛,他立刻像是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說:“那我試試。”

說完就向奉九探着頭,向前伸着高挺的鼻梁,等着奉九來親。

奉九:“……你想得美!”

寧诤大笑,聲若洪鐘,在萬籁俱寂的夜晚,聽起來簡直是震耳欲聾,奉九一把捂住他的嘴,低聲喝道:“大半夜的,消停點兒!”。

這到底是喝醉了還是沒有?奉九一邊捂住他的嘴一邊狐疑地望着他,謹防他象自家有的堂哥那樣借酒撒瘋。

寧诤喝斷片兒的時候是沒有,不過酒後變得愛惡作劇愛粘人倒是真的。

奉九看他慢慢地不笑了,借着窗外跟八月十五沒差多少的明晃晃的月光,他靜若深潭的眼睛又像在往裏吸着人了,奉九莫名地有點怕,剛想縮回手,就感覺他濕潤的舌尖在她手心一舔。

奉九猛地縮了手,盡量不動聲色往寬大的拔步床的對側蹭過來,企圖下床,惹不起還躲不起麽,幹脆把卧室讓給他吧,自己躲到客房去總是可以的。

寧诤忽地伸長手臂,拽住了她試圖逃脫的纖細的腳踝,猛地一拉,奉九再也無力維持坐着往外蹭的姿态,一下子就倒在床上,小聲尖叫着被拖了過去。

寧诤慢條斯理地用沉重的身子把她死死壓在身下,“不讓裹鼻子,這可怎麽辦好呢?可我總得親個地方才行……還不能吵醒你?那就,這兒吧。”

他自己跟自己有商有量的,接着低下頭,把她厚厚實實的珍珠色桑波緞睡衣的衣袖向上一翻,露出一截被滿月映襯得愈發欺霜賽藕的胳膊,從手腕處開始往上親。

一邊親得啾啾有聲一邊舔得啧啧作響,帶來濕熱麻癢的感覺,奉九恨不得死了算了,誰能把這個酒品這麽差的家夥給拖出去。

親着親着,沒動靜了,奉九本來做好準備,打算跟他耗上一夜了,沒想到,她擡起沒被壓制的上半身看了看,寧诤抱着她的胳膊,發出輕微的鼾聲,居然,睡着了。

奉九瞪着帳頂,一動也不動,原來荷花蓮蓬的帳子換了,透明的鲛绡帳上面繡着一群彩衣小童子在嬉戲:或翻繩、或追逐、或下棋、或躲蒙蒙、或鬥蟋蟀,看了一會兒,她費力地把寧诤的身子翻了下去,喘了口氣,又把金黃色麒麟送子的真絲緞被子拉過來給他蓋上。

自己則出了卧室,進了旁邊的客房。

第二天,倆主子都起得晚。

一般喝多了酒,支長勝都不會很早就來樓下等候。

奉九不按鈴,秋聲也早已知曉,不會那麽沒眼力價地冒然進入卧室。

所以一直到日上三竿,奉九才醒來。

奉九自從婚後一旦被吵醒,就很不容易再入睡,所以昨晚一邊咬牙切齒地罵寧诤,一邊拉開臺燈讀了幾篇英文報紙、幾頁法語小說,還是沒有睡意,後來幹脆把客房的收音機打開,聽了會兒有時差的英文廣播,折騰到四點多鐘才囫囵睡了一覺。

奉九覺得後背暖烘烘的,這才意識到,寧铮還是不依不饒追了過來,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大概是清晨了吧。

她被松松地攏在他懷裏,沒有讓他一向很高的體溫熱到她,也沒有讓自己這個人形火爐失了效力,奉九也不得不承認,現在已經是仲秋了,天氣轉涼,她還是挺喜歡有寧铮這樣的熱源在旁烘着的。

奉九揉了揉眼睛,感到身後的寧铮也動了動,奉九輕輕嗅着,沒聞到昨晚那麽濃烈的酒氣,反而聞到了一股檀香皂的清香,看來他酒醒後就去洗澡了,這還差不多,奉九心裏咕哝着,也不想回頭,左右無事,她還想再睡一會兒。

身後的寧铮把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偶爾向上揉揉她的胸,她也早就學會不追究了。

待到兩位主子徹底清醒起床,已經是快到中午時分了,起來後寧铮才知道父親已經于昨晚回到了府裏。

他們今天的最主要活動就是參加全家的中秋宴,這一向都是壽夫人張羅的。

作者有話要說:  老帥治家有一套,讓我也聯想起了美國總統特沒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