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二十三

奉九果然在這裏,正扒拉着自己的小金算盤,一會又握着鋼筆在一個小本子上記着什麽。泰山照舊趴在離她一尺左右的地方打着小呼嚕,連寧铮進來都沒醒。

其實她正計算着恩德堂院下一期工程應該投入哪些資金——包不屈的一萬銀元早到賬了,沒想到倒是自己和包兄出了大頭兒,投入最多。

今年過年,堂院裏衣食豐足,奉九還不忘從父親那兒敲來一筆錢,買了一架鋼琴和很多體育器材,孩子們都說自己過了一個有生以來最好的年,奉九想想他們稚氣可愛的小臉上的歡顏又笑了,一個個才多大呢,還“有生之年”。

家裏二嫂顏樂齡鋼琴彈得很好,從這以後經常帶自己的兩個孩子去堂院給孩子們伴奏教他們唱歌。

她早就可以準确分辨寧铮的腳步聲,也不擡頭直接打招呼:“你回來啦?”

寧铮“嗯”了一聲走過去,站在桌旁看她算賬,好半天沒吱聲。

奉九把賬又攏了一遍,确認沒錯,這才拉開抽屜把賬本和小算盤鎖進去,把鑰匙塞到一個常用的絲質小手包裏,順便挂到身上正穿着的豆青色霞光緞夾襖腰側的一個盤扣上。

這一套動作稱得上行雲流水,寧铮伸出去的手停了一下,又收了回來:本想接過賬本看看賬的,沒想到奉九這麽利索就收起來了。

她這才注意到寧铮的手,擡頭沖他一笑:“不用麻煩你了,我現在已經上手了,如果有什麽難事兒,我再找你求助。”

寧铮深深注視着奉九,奉九也坦然地回望着他,等他說話。

寧铮清了清嗓子:“九兒,今天下午我奶娘……”

“哦,沒關系的,我一點也不生氣。”

寧铮倒有點不好意思了,走過去把奉九抱起,自己坐在她的圈椅上,又把她放在自己膝上,奉九穩穩當當地坐着,也不象以前那樣掙紮了。

寧铮臉上見了笑,“你說的……是真心話麽?”

“唔?”奉九對于自己跟劉奶娘說了什麽已經沒多少印象了,對她來說,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不值當費腦子記住,還不如她身上那件“十六鑲”給人印象深刻。

“你說,如果我納小,你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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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個啊……”奉九一笑,“我那是逗她呢,看她老人家來勢洶洶的,一口一個‘既然是女人家’,我就胡亂說了幾句,你別當真。”

寧铮的臉色慢慢沉了下去,“怎麽,就是說,我納小你也不反對了?”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冰冷——成親也有大半年了,難道都是白費功夫麽?

奉九敏銳地覺察到了。

她狡猾地辯解道:“可我都說了啊,留學回來的新青年,哪個會納妾呢,就算我同意,您也丢不起那人啊。”

寧铮原本變得冰涼的心,聽了這話,不争氣地又緩回來點溫度,臉上也随之透出幾絲喜色:“自然,這個自然,我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兒。”

奉九咭咭一笑,試着從他身上掙脫下去,她認為他們的談話已經結束了。

可寧铮還是手往裏一緊,抱着她不放,“我奶娘不識字,也沒受過什麽教育,說話不中聽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多擔待。”

“我真——沒生氣,我知道,她是真心為你好,只不過,你不領情罷了。”奉九不好意思地回想起奶娘帶着哭腔說男人在外面如果不帶個女人,随便找一個染了一身髒病怎麽辦;如果不找,憋壞了怎麽辦?

她現在一思考,才覺得這可能真是大事兒,畢竟媚蘭也曾經意味深長地提點她。可她又不能主動跟寧铮談論這事兒,那借坡下驢的寧铮還不得借機威逼自己賠他洞房麽?

不過寧铮也幾次向自己表态,不會在外面勾勾纏纏。

姑且信他。

至于年輕男人的欲望如何解決……奉九自認才疏學淺、孤陋寡聞,加之能力有限,實在管不了這麽多了,還是先混着吧。

她可不想這麽早就投降,看看鄭漓和媚蘭,這高中畢業才多久,居然一個兩個的都要當娘了。

對,四平街燈會分別前,媚蘭就悄悄告訴了奉九她已經懷孕一個半月的消息,還說除了烏府裏的老大夫、自己娘和爹,奉九是第一個知道這個喜訊的親朋好友,甚至于孩子爸——她家老吉還不知道呢,因為她想挑一個好時機再告訴他這個喜訊。

這句話深深地取悅了奉九。

不過她還是很忍得住地不對寧铮透露一星半點兒——這消息明顯對自己不利。

至于他何時能從吉松齡那兒得知這個消息,那倒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了的。

奉九忽然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當幹媽了,而且是一年內一當當兩回,那是不是應該給小寶貝們準備些禮物才好呢?

她不動聲色地去請教了二嫂,果然,一通百通、身上穿着自己織的漂亮毛衣的二嫂的鈎針技藝也是相當了得,她熱心地教奉九一種最易學、效果又好的針法,奉九對于體貼的二嫂感激莫名——人家怎麽就能一眼看出來她學這些東西可不怎麽靈光的呢?

從這以後,奉九買來了各色絲線,耐心地學起了做鈎針的活計,這樣在早已恢複了正常學習作息的間隙,還可以見縫插針地給鄭漓和媚蘭的孩子們做點親手做的小東西表示心意。她心知肚明寧铮如果看到這些小嬰兒的東西會有什麽反應,所以準确地把握着時間,務必要趁着寧铮不在家時做活兒。

今年的年初四就是立春,奉九喜歡立春,可不光是因為可以吃“薄如蟬翼、形如圓月、柔膩絕倫”的春餅,和春盤上可以包裹進春餅的“翠縷紅絲、金雞玉燕”的合菜,更重要的,這是發給已離開了很久的春天的邀請函。

然後,還需要耐心地等待。

今年運氣好,過了一個來月,知情知趣的春雨就來了,好像它着急赴春天的約會,于是趁着夜色,如絲、如綿、如縷、如線,靜悄悄地回來了。

原本幹巴巴了一個冬天的奉天城立刻變得柔軟起來,潤澤起來,一層似有若無的綠色,也開始從南向北,慢慢拉開了它們的幔帳。

終于有那麽一天,大風也刮起來了,帥府裏的迎春、桃花、杏花、丁香花兒開始競相開放,奉九摁住被風吹得淩亂的額發,心裏恍然意識到,雖然漫長的冬日她也能悠閑地渡過,可只有骀蕩的春風一起,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那麽盼着春天的來臨。

奉天這關外一片寧靜,關內其實早已經沸反盈天。

今年陽歷新年當天,廣州國民政府已經遷至武漢;二月,正式接管九江、漢口英租界;三月,國民革命軍攻擊當地外國機構,打死了金陵大學美籍校長文恩懷,還有其他暴行……英美軍艦随即炮擊南京城。

四月,寧老帥悍然派四百軍警強闖蘇聯駐北平大使館,抓了一名著名的北大教授,獲取大量蘇俄意圖颠覆政府的文件,随後未經任何公開審判,就槍斃了二十五“赤匪”,舉國嘩然,寧軍形象遭到重創。

同時國民革命軍也加大了對管控區內“赤匪”的鎮壓:雖然軍事上依然與寧軍針鋒相對,但它們在這一點上倒是從無異議。

同時,打敗了寧軍老冤家陸系的國民革命軍勢如破竹,在武漢召開第二次北伐誓師大會,準備繼續北上消滅北地軍閥;寧軍則嚴陣以待。

寧铮軍務繁忙,十五剛過已經帶兵到河南,準備與北伐軍大戰,心情日漸憂煩,他自覺與父親的政治理念分歧越來越大。

一個多月,又傳來寧老帥下令殺害北大教授的消息;寧铮震驚之餘更是痛心,因為他深知,父親的這一做法,不但大錯特錯,而且會把他自己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對于與北伐軍的作戰,他更是不情不願,“同種相殘,心中怏怏”。

忽然在此時又傳來一個消息:北伐軍內部分裂,以江中正為首的新右o派在南京成立政府,同左o派的武漢政府對立,并展開殘酷的“清黨運動”。

這給了寧軍以喘息的機會,本來借此機會寧軍撤回關外是一個最好的時機,但鐵了心的老帥苦勸不聽,依然駐守北平,準備着與北伐軍對抗到底。

奉九在帥府過着充實舒适的生活,算起來,她的确有一陣子沒見到自己的丈夫了。

剛開始她還有點不習慣,畢竟寧铮這個人形暖爐還是挺好用的,不過等他一走,地龍燒得更暖了,她也就把寧铮給抛到腦後去了;當然奉九沒有意識到,為什麽寧铮一在家地龍就燒得差的真正原因:她還以為是寧铮怕熱;實際上,寧铮是怕地龍太熱……

如果來了身上,奉九就又習慣了白銅湯婆子的功效,不比那雙貼在她小腹上的修長溫暖幹燥的手差,是吧……是吧?

對于國內政治的波雲詭谲,一向對政o治局勢十分關注的奉九自然知曉,她對于老帥的行為十分失望,卻又無可奈何。

轉眼已到五月份,寧铮打來電話,說自己會在生日前一天晚上回到奉天。

丙寅年陰歷四月十七,即陽歷五月十七日,就是寧铮的二十三周歲生辰。

奉九早早打聽過了寧家慶生的方式,除了少幾個細節,其他跟自己家差不多。

寧家孩子慶生本也簡單,就是早上一碗長壽面,晚上廚房給加倆菜就結了,四個菜都不能:看看老帥對孩子們衣着的規定和各房夥食費摳得有多緊就知道了;成年的孩子,如果自己想有別的形式慶祝,那也是自己的事兒,府裏是不會管的。

就算寧铮成了上将,寧府裏也不會因此而有什麽變化。

寧铮生日當天:一大清早,奉九就被耳邊的小鬧鐘吵醒了,她眼疾手快一把摁住,從熟睡的寧铮懷裏掙出來——他昨晚很晚才到家,看得出來疲憊不堪,沐浴過後,只是把奉九摟在懷裏吻了吻,很快就睡去了。

奉九簡單洗漱一下,披着一件茄紫色開司米薄開衫下了樓,走到小紅樓最東面的小廚房,跟更早起來的吳媽問好。

一向早睡早起的吳媽剛剛擀好了一挂手擀面,招呼着奉九水開了,可以下面了;奉九在煮面的功夫,又細心挑了兩只紅皮雞蛋,用水煮熟了,放進涼水鎮了一下,這樣容易完整剝皮。

面煮好了,奉九用醬油、白醋和芝麻油拌了一下,又拿過一條黃瓜細細切絲鋪在面上,這就是她在自己家慶生時早起必吃的清水長壽面了;接着挑出兩只雞蛋中蛋殼沒有一丁點兒碎裂痕跡的那只,随即把面碗、雞蛋放到一方紅漆托盤裏,又放了一雙象牙筷,跟吳媽說了一聲,端着就上樓去了。

吳媽從後面看着從小奶大的女娃娃迤逦而上的娉婷背影,不禁欣慰地想着,也知道給丈夫早起慶生了;以前未出嫁時,即使奉九自己過生日,早上把她叫起來吃長壽面都費勁,現在真是懂事了。

寧铮也是到點兒就醒了,一看懷裏的奉九不見了,有點納悶:自成親以來,奉九差不多每天都會比自己晚起半個時辰。

他洗漱後正在套衣服,準備下樓找找看,聽到腳步聲,一擡頭看到奉九端着托盤走進來,往床頭小幾上一放,又把他一拉,讓他坐在床上,笑眯眯地說:“在我家,不,娘家過生辰時,大家都要吃‘滾運蛋’。”

奉九拿起托盤上的那只紅皮雞蛋在寧铮眼前舉着,鄭重其事地說:“只要過生日,就應該拿這只蛋從頭到腳滾上兩滾,包你一整年百毒不侵,還能心想事成。”

她一邊說一邊開始拿雞蛋從寧铮頭頂開始,額頭、鼻子、嘴巴、脖子、肩膀、手臂、胸膛……這麽一路地滾了下來,嘴裏還念念有詞:“身康體健,福壽綿長,鵬程萬裏,全須全尾……”随即故意忽略某些重要部位,一直滾到了腿上,連腳後跟都沒放過,說不能留下“阿喀琉斯之踵”。

寧铮感興趣地看着,聽着,聽到“全須全尾”這個促狹詞兒不免又笑了,惬意地感受着奉九手裏的雞蛋在身體上四處滾動帶來的麻麻癢癢的感覺,忽然站起身來。

奉九一楞,寧铮低聲對她說:“我要是坐着,不是後面就滾不到了麽?還有……萬一在戰場上中槍了怎麽辦?那以後怎麽生孩子?也不能厚此薄彼,別落下了,來……”

奉九臉早紅了,氣得把雞蛋往被子上一扔,小心地退後兩步,下巴一揚,抱着胳膊鄙夷地說:“你皮那麽厚,別說子彈了,炮彈都白搭。”

寧铮哈哈大笑,又過來抱着她好聲好氣地求着她,磨着她。

奉九無法,畢竟人家今天是壽星,還是順着點吧,到底馬馬虎虎地在他剛剛漏過的屁股上一滾而過,懶得理會他更過分的要求,在托盤上敲開雞蛋剝掉皮,放進面碗,讓他全都吃掉不許有剩。

這個新奇的儀式讓寧铮很開懷,他呼嚕呼嚕地不到一分鐘就吃完了這一碗長壽面,把碗往床頭幾上一放,又把奉九往懷裏一抱,吐着熱氣兒問道:“以後我們有了兒子女兒,他們的娘也會在生日當天早上記得給他們滾運麽?”

奉九看到寧铮對自己的這個舉動這麽高興,不禁也有點得意;至于他的問話,細想起來實在不好回答,比如自己到底能不能生?生了之後能不能生出兒子?這事兒實在太複雜,還是不深究了。

到後來,寧府其他人比如大嫂二嫂,兩個小姑子聽說寧铮回來了,也自己親自或派人送來了禮物,小紅樓、大青樓和其他地方都有下人過來給寧铮磕頭,說些祝福的話;除了不讓磕頭,吉祥話寧铮也都含笑接受了,大把的賞錢當然也沒少撒出去。

而到了傍晚,雖然趕上自己生辰也不得不去軍部一趟的寧铮回來,才發現奉九又給自己準備了一個戚風奶油蛋糕,他想起來,上次他們一起去普萊德夫婦家時,奉九特意跟一位美國女教師現學的。他們倒沒有插蠟燭吹了許願之類的,奉九只是單純地想讓寧铮嘗嘗自己的手藝怎麽樣,寧铮有種恍恍惚惚的感覺,以為又在美國留學時過西式生日呢。

他認真品嘗了一下,味道非常好:這是一個三層夾餡奶油蛋糕,戚風蛋糕體輕盈軟綿,奶油和蛋糕體裏放的糖量非常克制,因為奉九按照一位西廚的意見,把美國配方裏的糖減少了一半,所以并沒有在美國吃甜品随時随地能被齁死的那種可怕經歷;而奶油也打發得很到位,不軟不硬,上面一圈兒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貝殼裱花再加上間雜其中的鮮紅色罐頭草莓,讓這個蛋糕看起來清新誘人。

寧铮有點納悶,“據我所知,打發蛋白和奶油都很費力氣的,你怎麽做到的?”

奉九不好意思地說:“蛋白是我自己打發的,打完我膀子都酸了,所以奶油我是請了咱們西廚的密斯特溫幫的忙。”

奉九今天上午跑到西廚廚房,請那裏的主廚,曾在上海學過西餐的溫先生幫忙;溫先生當初學得很雜,西餐相關的本事都沒放過。

他在帥府不是那麽得意,因為來來往往的賓客,還是選中餐的多,他這西廚師傅都沒有多少用武之地了,但鑒于薪酬豐厚,工作環境好,所以他還是一直呆下來了。

他這兒的鑲嵌式大烤箱,他的專業知識,當然還有他的一把子力氣,早就讓對西點烘焙深感興趣的奉九打上他的主意了。而他還不知道有“戚風蛋糕”這種新式蛋糕問世,一聽之下也是心癢難忍,跟奉九兩個一拍即合,合作無間;沒想到三少奶奶很有天賦,第一次做,居然就能烤出一個很完美的八寸戚風蛋糕,無開裂、不塌腰。

要知道,戚風蛋糕有個中國諧音名字叫“氣瘋”,還有人說只有“做七次”才能成功,可見它的難度了——奉九對于編織之類的女工的确不怎麽樣,但她在烹饪方面的天賦,倒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的。

做好了蛋糕裱完了花,她還把蛋糕放在起居室一只小小的木質冰箱裏,生怕這種天然奶油融化了。

這個時候,通電的冰箱還沒有進入奉天。這只小冰箱,上層是冰塊,下層放食品,保鮮效果倒也還不錯。

寧铮心裏暖意融融,雖然他明知奉九是為了過做西點的瘾頭才去做戚風,但畢竟第一個蛋糕成品,她是願意跟自己而不是別人分享,這就讓人非常感動了。

……其實奉九是找不到靠譜的人來品嘗,比如吳媽根本不喜歡西點,而秋聲對于西點又沒什麽見識。她總覺得自己在寧铮這兒已經把一輩子沒丢過的臉都丢盡了:自己難道不是在認識他之後,才染上了動不動就大吼大叫、毆打他人的壞毛病的麽?讓他做自己的小白鼠豈不是正好?

但奉九沒有意識到,其實西廚密斯特溫不就是現成的人選,又是專業人士,怎麽就不行呢?

到了晚上,寧铮照樣又在奉九身上作怪,他低着頭,含含混混低聲說:“什麽時候把你自己送給我?你明知道這才是我最想要的。”

奉九奮力求生,“再給我點時間嘛……我還要念大學呢。”斷然拒絕是不行的,一個“拖”字訣,奉九可是越來越深谙此道了。

寧铮心裏後悔新婚夜答應得太痛快,卻又不能破戒,那就只能投降。

但二十三年來這個不一樣的生日,到底是刻進了寧铮的心底裏了。奉九可能不覺得,她是個對與自己好的人很願意加以照顧的那類人,現在,她已經不知不覺地把寧铮也納入了這個範圍,寧铮自己可是看得很清楚。

一個人,不管他自身多強大,也總是希望有人能把自己放進心裏吧?當然這個人得是自己在意的,中意的,所以心裏到底還是生出了越來越多的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發的評論,我回複後居然一天多也通不過審核顯示,晉江這麽嚴格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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