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過敏

奉天已經在陽歷五月初立了夏,再過一個月就到端午了,但天氣還是不冷不熱的。

五月二十六號,奉九參加了奉天大學的入學考試,兩天七科,狀态輕松,吃得好睡得飽的,她自覺答得不錯。

寧铮不在家,但還不忘從河南駐地打電話回來,詢問考試情況,奉九讓他放心,絕不會給他丢臉就是了。

再過幾日,巧稚也要去北平參加私立北平協和醫學院的入學考試了,這所大學由美國洛克菲勒家族基金會設立。她志向堅定,就報了這麽一所學制長達八年的醫科大學,大有弱水三千的架勢。

老帥在百忙之中也關心了一下巧稚的學業,對于二女兒考協和醫學院也是支持的,巧稚成績一向很好,入學考試應該沒問題;尤其是英文,這一年來跟着嫁進來的奉九時不時練練口語,聽和說的能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對于巧心,則連問都沒問,因為他也知道,巧心的成績一直不大好,那就不勉強她繼續求學。

但巧心還是跟奉九一起參加了奉大的入學考試,不過感覺夠嗆。

老帥想得明白:雖然奉天大學是自家開的,但巧心的學力實在難以達到同侪水平,進去了跟着學習也是費勁巴力,總不能科科找任課老師照顧吧?傳出去不是成了自砸招牌?就別害人害己了。

端午前一天的中午,奉九不慌不忙地把手中的長柄斑竹八瓣雙面蘇繡扇子插到扇架上,端詳了一下上面繡着的大朵粉紫色山茶花,繃在八寶暗紋紫羅扇面上,左看右看地欣賞着,這繡活真精細。

她喜歡老物件,寧铮就給她四處搜羅,但寧铮也有趣,從不會親手送給她,都是托藺如蘭找來,再讓聽差們送進來。奉九有點費解,有一次問他,為什麽不是他回家順手帶回而是讓別人跑,寧铮點了點她的額角說:“你什麽時候想明白了,我的頭也能少疼點。”

這話說的,這不是誣陷麽,天底下,還有哪個達官貴人的妻子比她更善解人意呢——從不會跟其他女人争風吃醋,當然好像也沒有;不會暗地裏養小白臉,當然也沒機會養;不會大手大腳花錢,當然自己好像也沒缺過錢……

除了對自己的丈夫沒那麽死心塌地、忠心不貳外,還要怎樣?不過,全中國的女子又有幾個真心實意喜歡自己丈夫的?奉九覺得自己正經算表現不錯的了。

其實在這些老物件裏,她更喜歡從宮廷裏流落出來的缂絲扇,用生蠶絲和彩色絲線通經斷緯,每換一種顏色就要換一回小梭挖織,極費工時,所以有“一寸缂絲一寸金”的說法。

她的眼睛又溜到旁邊長條案上擺着的另外兩個扇架上,這兩把缂絲扇,一柄是波羅漆牡丹團扇,一柄是紅酸枝疏荷沙鳥圖六瓣扇,都精致絕倫、美不勝收。

但這些缂絲扇可不是老物件兒,都是新的,也就是說,奉九愛搜羅老物件不假,她也喜歡鑒寶,而且水平不低,但如果是自己要用的東西,比如這拿在手上的團扇,她就會按着看上的老物件的樣兒,找蘇州、南京的工匠給她裁制新的扇子,再把老物件送回到藺如蘭的鋪子裏去。

寧铮曾問她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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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九清清脆脆說了句:“別人用過的,我不要。”

……寧铮當時的表情,實在難以形容。這句話對于奉九而言,也許只是随便一說,誰成想,從此以後卻成了寧铮的警世鐘。

正在此時,巧稚、巧心嘻嘻哈哈地進來了,一進來就迫不及待獻寶,“三嫂看看這是什麽?”

“這麽好看的香囊,哪來兒的?”奉九一邊把她們迎進來坐,一邊問。

“二嫂給的,說是娘家大姐郵來的,找了杭州的繡娘做的新樣式。”

奉九接過巧稚遞過來的幾個香囊,仔細端詳着:這香囊不過鴨蛋大小,稀奇的是用了雲錦,不管是紫檀色的,還是品青色的,都雜着金線絞邊,精致非常;上面繡着五彩祥雲,更顯得瑞氣滿溢。

奉九贊嘆着這精巧的手工,巧稚又問:“裏面放了什麽,三嫂可聞得出是什麽香麽?”

奉九閉起眼睛,細細嗅着,“有檀香、桂花、玫瑰、薄荷……肉豆蔻、安息香、廣藿……菖蒲、香蘭子,還有橙花,可有漏的?”

剛才奉九一邊說,巧心一邊對照着手裏随信郵來的方子,驚得睜大了眼睛:“沒有沒有!三嫂,這是宋代洪刍《香譜》裏的‘安神養氣方’,你這鼻子也太靈了吧!”

奉九笑笑,拍拍巧心的手,對着巧稚問道:“我發現你的鼻子也很靈,可你不是鼻窒麽,怎麽還能聞到味兒呢?”,鼻窒是中醫的叫法,其實就是鼻炎。

巧心一聽,一雙濃麗的眼睛也顯得迷惑不解。

“那是鼻淵——鼻子愛堵,睡覺都費勁,能被憋醒;我這不是,我是立秋後,天兒一霎冷才犯病,就是清鼻涕多,但堵塞得不嚴重,過不到一個月就能好。你看咱東北,一到立秋前後,到哪兒都能聽到打噴嚏一打一串的,九成兒都是我病友。”

鼻淵就是鼻窦炎,應該說比單純的鼻炎嚴重。

對自己的病情很明了的巧稚給她倆解了惑。

奉九了然地點頭,“我以為你一心向西醫,沒想到對中醫也感興趣。”

巧稚得意地說:“西醫現在已漸成主流,可我們中國的中醫,也的确很有可取之處啊,我要來個洋為中用,古為今用,中西合璧,合二為一。”

“有見識。”奉九欽佩地說,“東漢時的華佗,就已經會用‘麻沸散’麻醉病人做外科手術了。小時候,我親耳聽我家爺爺說,他年輕時,曾有一個相識的老爺子肚子痛得厲害,眼瞅着不得活了;別的郎中都不敢接診,正好從大北邊來了個游醫,他先問病人親眷,開肚子同不同意;家眷當時急得六神無主,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所以也就同意了。”奉九說到這裏,故意停了下來。

巧稚是個急脾氣,趕緊問:“然後呢?好了嗎?”

奉九笑了,接着講:“然後啊,就看到游醫拿出一套銀針,就那麽在腦袋、脊柱、肚子那紮了幾針,剛才還叫得厲害的病人轉眼間就睡着了。他再拿刀開了肚子,割了一段腸子,又紮針止血又縫針的,神奇極了。爺爺也是驚訝得不得了,後來這個病人養了兩個月就都好了。再後來他搬了家,四十歲時回去看,那個老爺子還活得好好的呢,肚皮上還是有開過刀的長長的疤痕。只不過那個游醫再也沒見着過。現在想來,大概是個避世的神醫。”

巧稚聽得悠然神往,“三嫂,我真想成為一代名醫,即使為此終身不嫁也成。”奉九拍了她一下,“行醫跟嫁人又不矛盾。”哪裏想得到,巧稚對自己的命運,一語成谶。

等到一百歲高齡,作為中國最出色的婦産科醫生,一輩子獨身的寧巧稚在辭世前想到的,居然是八十多年前跟三嫂的這番對話。

奉九又說:“每個人對容易過敏的東西都不一樣,有的是鮮花兒,有的是花生、牛乳,甚至還有的人,吃不得一點點海鮮呢。”

正說着話,聽差的來傳話,說是海城老寧家的二堂叔的四兒子的媳婦兒帶着孩子來了。

俗話說玉皇大帝還有幾門窮親戚呢,寧老夫人倒是喜歡老家來人,一來就可以說點以前的老黃歷和老家的新聞,老年人不就喜歡懷個古兒,所以一旦人來得稀,她還會讓洪福主動跟老家聯系,這都不是新鮮事兒,每次大廚房也是熟門熟路盛情接待。當然,按照老帥定下的規矩,寧老夫人也得自己補上這部分錢。

奉九和倆小姑子剛巧沒什麽事,就都被拉去陪客。一到這種場合,幾位姨太太大多是不出席的。

這媳婦兒看着精明強幹,看到這座外表樸素內裏卻是富麗堂皇的府邸除了稍稍震驚外,也沒有什麽不得體的表現,落落大方,倒也不愧是大戶人家長起來的;她帶來的是個五歲男孩,很是乖巧地跟在母親身邊,靜靜地吃東西,舉止進退有度很有家教,這母子倆一下子贏得了全家女眷的喜愛。

寧老夫人和這個她稱之為叫“巧兒”的媳婦兒随意聊天,奉九則跟着巧稚和巧心逗弄這個小名叫“豆豆”的小男孩,看着他不大說話,捧着一個蘇子葉上的粘豆包,吃東西的樣子倒像個小松鼠,嘴巴鼓囊囊地動得飛快,一會兒睜着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們,眼睛裏滿是笑意,越發招人愛了。

奉九又遞給他一個香蕉,小家夥聞了聞,羞澀地一笑,搖頭拒絕。

奉九有點納悶,這東西沒什麽邪味兒吧?

大嫂看到香蕉,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笑了,滿桌寧府女眷也跟着笑了起來,一看裏面就是有故事。

大嫂看到奉九困惑的表情,善解人意地把緣由娓娓道來:“我們第一次見到香蕉的時候,晨鐘還沒出國留學呢,大家都不知道怎麽吃;有人說是不是應該烤着吃,結果烤完皮也黑了,肉都淌出來了。最後還是晨鐘想到應該扒皮吃。”

香蕉這種南方水果,在運力不發達的年代,對于北方人而言,的确是個稀罕物,回憶往昔的滑稽情景,大家再一次哄堂大笑。

說話間又上了一道菜,是白灼大蝦,巧稚給孩子剝了蝦皮,蘸了汁水放到他的小碟裏,豆豆感激地笑了一下,夾起來吃到嘴裏。

大家都聆聽着寧老夫人說到小時候過年,就盼着家裏給做身新衣裳,還要是紅色的才好,滿屋子都笑起來了,想想現在已經七十多歲的奶奶也有過做小姑娘的時候,這情形還有點難以想象。

正在這時,巧稚忽然聽到豆豆的喉頭發出“嗬嗬”的聲音,她趕緊轉頭一看,這孩子的臉上迅速起了一層紅疙瘩,大家都吓了一跳,趕緊圍過來。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豆豆連手臂上都冒出了紅疙瘩。

一圈兒人都吓得六神無主,孩子的母親剛才還言笑晏晏,這會兒已經吓得放聲大哭,看孩子又開始喘得厲害上了,還有就這麽一會兒功夫蔓延至全身癞蛤o蟆一樣的紅疙瘩,幹脆兩眼兒一翻直挺挺地昏了過去。

大嫂二嫂趕緊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拿扇子扇風的,巧心被吓哭了,老夫人傻眼了,其他人也跟沒頭蒼蠅似的:有打電話叫醫生的,有說準備車去醫院的,還有的把窗戶開了點縫說能不能是熱着了,整個廳堂裏亂得無以複加。

奉九心裏快速盤算:豆豆情況一下子如此危急,會不會是因為過敏?

因為今天剛跟倆小姑子聊過過敏的事情,她一下子聯想起豆豆這樣子倒像是什麽東西過敏的症狀,電光火石地想起上個月剛剛看過的一份美國領事館自己出的報紙,因為只在奉天西洋人裏發行,所以發行量很小,上面有一條消息……

來不及解釋,她吩咐英文不錯的巧稚趕緊給美國領事館打電話,就說是帥府請他們幫忙準備好脫敏針,帥府這邊馬上派人去取;這頭她和巧心帶着孩子坐家裏汽車直奔奉天醫院,也許醫院能有專業的治療措施呢,然後兩邊人馬準備在醫院彙合吧。

原本雜亂無序的人們一看有人領頭,于是各自領命,留下大嫂二嫂陪着寧老夫人和豆豆母親,大管家洪福親自過來抱起豆豆,奉九和巧心緊跟其後;巧稚則由家裏的聽差開車送去美國領事館,好在帥府、奉天醫院和美國領事館距離都很近,還不太能耽誤事兒。

等到奉九他們到了醫院,已有醫院的黃院長帶着幾個醫生在門口迎接,他們團團圍過來查看了孩子的情況,說的确是過敏症狀,但醫院并沒有相應的治療措施,這都是很新的醫學成果,還沒有傳到這裏來。

奉九心裏一驚,幸好已經做了兩手準備,她篤定地說沒問題,美國領事館裏有,他們馬上就到。

黃院長驚訝地“哎”了一聲,說:“我怎麽沒想到美國領事館可能有這東西呢?”

奉九無暇顧及黃院長的疑問,沒一會兒巧稚和美國領事館的醫生已經坐車到了醫院,于是一大幫醫生呼啦啦地上來接手了剩餘的工作。

奉九和兩個妹妹焦急地等在處置室外,人命關天,她們心焦地來回踱步,過了兩盞茶的時間,醫生還沒出來,豆豆的母親倒是趕過來了,她的人中處有深深的指痕,一看就是被掐得清醒了馬上來醫院裏。

奉九柔聲地安慰着她,說特效藥都用上了,這是英國醫生在二十歲年前從胰腺中提取出來的“荷爾蒙”,豆豆的症狀最是對症。

正在這時,處置室的門開了,黃院長和美國領事館的約翰遜醫生笑容滿面地走了出來,豆豆母親第一個撲了上去,醫生們立刻讓她放心,說孩子已經脫離危險了,豆豆母親千恩萬謝地跑進去看孩子了。

黃醫生和約翰遜醫生則走到奉九面前:“寧太太,我們從剛才就一直很納悶,你也不是醫生,怎麽會知道美國領事館有治療哮喘和過敏的特效藥的呢?”

看着兩個人迷惑不解的樣兒,看來已經困擾了他們有一會兒了,奉九不禁笑了,然後用英文回答:“是這樣的,約翰遜先生,黃院長,美國領事館辦的那份《Weekly News in Fengtian》我很喜歡看,所以訂了一份,每星期我都會認真地從頭到尾拜讀;因為我還在學習英文,所以每個單詞我都不想錯過。上個月我看到了一條新聞,說領事館新進了一批脫敏針和激素,如果有人需要請打電話聯系,今天一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就想起來了。”

奉九的英文流利,用詞也講究,很書面很文雅,一聽就是下過苦功夫的,約翰遜醫生對此大為驚訝和贊賞,當得知她從未去過美英後,更是連連稱贊奉九有語言天賦,并鼓勵她說可以考慮深造。

他們就這麽聊着天等了一會,覺得豆豆母親的情緒已經平複得差不多了,就走進去與她交談,想知道到底是什麽讓一個從未過敏的孩子過敏了——找不到過敏源,不能避免以後不發病。

奉九心裏已有了七八分的篤定,所以她一樣樣數着豆豆在桌上吃的食物,當說到青蝦時,豆豆媽眼睛一亮:“我家孩子就沒吃過蝦,其他的都吃過。”

奉九沖黃醫生點了點頭,又給約翰遜醫生翻譯了一下剛才的對話,兩位醫生心裏有底了,黃院長嚴肅地交代豆豆母親不要再給孩子吃蝦,以後如果每新吃一種食物,一定要慎重,少量地先試一點,沒問題了再慢慢加量,這樣才穩妥,尤其是海貨。

豆豆很快消了渾身的紅疙瘩,也不喘了,前前後後,他們已經在醫院折騰了能有半個多時辰。奉九與醫生們告別,帶着兩個小姑子和豆豆母子回到了寧府。

大嫂早打電話得知了這邊的事情,趕緊轉告了寧老夫人,老人家阿彌陀佛了半天感謝佛祖保佑——親戚如果在自己家出事,那可太過意不去了。

所以連着幾日,家裏這些人怎麽看奉九怎麽順眼,不對,應該是比以前還順眼;至于去美國領事館表示謝意之類的小事,就不用奉九操心了。

正在河南駐地的寧铮也聽說了此事,打電話給奉九,“沒想到我太太這麽能幹。”

奉九自然得謙虛一番:“一般一般。”

“我知道你英文一向不錯,但沒想到不錯到這個地步。”寧诤好像有點想不明白——國內英文好的,哪個不是留學歸來的?他剛認識奉九時就聽過她說英文,但兩年過去了,很顯然她的英文已經達到了Native裏學者的水準。

也是巧了,這幾天寧铮在河南,碰到了來參加國際調停會議的美國駐奉天總領事,也就是葛蘿莉的父親葛大衛,他們這個國際調停小組試圖消弭北伐軍和北洋政府安國軍即将開打的戰事。來河南錢,他恰巧剛剛聽下屬約翰遜醫生彙報了急救寧司令家親戚的事情,所以如實轉述了對奉九的急智、博聞強記和英文水準之高的驚訝與贊賞。

“這個嘛,天——賦。”奉九頭一揚,隔着電話,寧诤好像都能看到她洋洋得意的小尾巴豎起來了,怪不得和泰山又投機起來了,她們還真是很像。

寧诤放下電話,撫着下巴,覺得對自己的妻子再一次有了新的認識。

其實學習任何本事,如果想學成一個尖兒,起最重要作用的因素,只怕還是天賦:比如翻譯莎士比亞全集的朱生豪先生,是杭州之江大學中文和英文專業畢業的,從未出過國,但他的譯本是那個時代最流暢最受推崇的,甚至一直流傳至今。

端午家裏兩位最重要的男人都沒回來過,甚至連寧铮的二哥寧铖也沒回來,所以府裏的女人只好自娛自樂地過了一個端午。

今年端午沒有家宴,寧老夫人愛熱鬧,于是奉九就跟主持帥府中饋的壽夫人提議,幹脆她們女眷聚在一起,自己包粽子玩兒,豈不有趣。

壽夫人一聽在理兒,于是吩咐大廚房準備。

大廚房的人自然盡心盡力,把泡好的香糯米和煮好的粽子葉都端來老夫人的榮壽堂,又端進來一個又一個大托盤,裏面一碗碗的紅豆綠豆金絲小棗,豬肉臘肉臘腸……應有盡有。

女眷們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倒也熱鬧非凡,尤其寧老夫人更是開懷。

奉九的收獲是跟着二嫂學了著名的湖州粽的包法,二嫂是上海人,但自小在湖州姥姥家長大,女傭教過她單手包“枕頭粽”的絕活:在門框上釘根釘子,把蘆葦繩搭上去,雙手把粽子葉卷成漏鬥狀,充米,撥過蘆葦葉蓋上米,單手捏住,再湊近門框上釘子挂的蘆葦繩子,巧妙地一旋一擰一系,一個體型修長,兩頭尖尖的枕頭粽就完成了,因為這粽子不同于其他地方或三角或四角或菱形方方扁扁的形狀而是體态優美,所以也叫“美人粽”。

奉九對于學做吃的,一向很有悟性:榮壽堂的門上是不能釘釘子了,但大廚房拿來了幾根帶底座的木棒,上面釘了幾顆釘子,一樣用。

巧稚巧心也跟着學了,只不過巧心一學就會,巧稚包的粽子,一煮開了又撒米又散架的,自己也直呼沒耐性沒有天賦。

奉九雖是北方人,但她不喜歡北方傳統的小棗蘸白糖的白粽子,而是喜歡南方那種加了蛋黃的醬油肉粽子,只不過這夾在裏面的還得是純瘦肉才行,有肥邊的她還是吃不下。

老帥和寧铮不在家好處可真不少,奉九跟大家一起陪寧老夫人吃過粽子後,幹脆想回娘家呆幾天,還把巧稚巧心帶去了,老夫人自然應允,喜得突然見到奉九的奉靈和不苦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過完端午三天,陰歷五月初七,就是奉九的十八歲生日。

好日子沒過兩天,奉九接到帥府電話,寧铮回來了。

奉九心裏哀嚎,怎麽就回來了呢?前幾天通電話他還說近期可能回不來了。

她剛剛跟不苦保證要呆一星期的,再有,不苦的小弟不鹹可愛得很,她還沒逗弄夠呢——這麽不着調的小名一聽就是不苦自己起的。不苦當了大哥,可是抖起來了,時不時就教還沒滿一周歲、才剛兒能坐穩的不鹹寫字,弄得兄弟倆一身墨汁兒。

可外出一個月沒回家的丈夫回來,任誰家媳婦兒也沒有再賴在娘家的道理,奉九只好帶着一臉沮喪的巧稚和巧心回了帥府。

作者有話要說:  有關徒手開刀的事情是真的,就是我家親戚親歷:上世紀六十年代,二十多歲的她得了肺結核,需要切除一片肺葉,就在沈陽的陸軍總院。

主刀大夫是一位專家,這是一臺給全國其他醫院來學習的醫生做的示範性手術;開刀前上來一位老中醫,直接針灸麻醉,二十多歲的她完全清醒,但毫無疼痛感,哪用現在麻醉醫師打什麽麻醉針。

話說,為什麽這種神乎其技的中醫技藝沒有流傳下來呢?

現在一想,華佗的麻沸散肯定也是客觀存在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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