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磨鏡

在民國時期,幾千年的傳統禮教觀念受到了來自西方不可抗拒的沖擊,彼時的中國社會風氣之開放,已經到了即使今天看來也是不可思議的地步:比如一對夫妻要離婚,居然可以加上第三者三個人坐在一桌心平氣和地談判——談財産、孩子歸屬;再有,出軌也不叫出軌,那叫“追求感情的忠誠和純潔”;甚至出現一位與當今某位女作家用“身體寫作”相媲美的餘姓小姐,出了本書叫《摩登情書》,詳記四年間她與三千多名男子的露水情緣。

而除了男女戀愛變得自由外,男子之間的同性之愛自不必提,因為自古以來就一直沒有間斷過;女子之間的同性之愛,也成了一股風潮,俗稱“鬧朋友”,比如著名女作家淩叔華曾有一篇小說《說有這麽一回事》,就非常細致入微地描摹了女子之間的情感與欲望。

此種風潮不說愈演愈烈,也大有不用背人可以光明正大秀出來的意思,甚至個別人為此而洋洋自得,認為自己的戀愛行為“不以繁衍子嗣為目的”,從而是一種真正的“純愛”,比起傳統的摻雜了太多目的的男女婚姻,不知高明多少。

這就有點讓人奇了怪了。畢竟異性戀們也沒有表現出高人一等的模樣來,不過都是個自己的取向罷了。

奉九在兩性觀念上相當開明,覺得只要是兩情相悅,且沒有傷害到旁人,那麽到底是不是男女關系,根本不值得糾結。

奉天地理位置靠北,相對的各種觀念也較保守,絕大部分人只是聽說過這種事,并沒有親見的機會。但是前一陣子,奉天可是出了一件事兒,鬧得沸沸揚揚,不但全奉天都知道,而且全國都傳開了,這就是著名的“瑾瑩情殺案”。

昨天一早,鄭漓打電話給自己,憂心忡忡地說起家族裏某人的同性之戀帶來的禍患時,奉九驚呆了,她怎麽也想不到,“瑾瑩情殺案”的主角,居然就是鄭漓的親戚。

鄭漓有個表姐叫王思瑾,在大南關慈恩寺胡同的國立奉天師範學校讀法學。她有個非常親密的朋友,叫李夢瑩,兩人同一宿舍,而且還是上下鋪。

王思瑾從小就是孤兒,由長她十二歲的哥哥撫養長大;她剛一上大學,哥哥就因為肺結核去世了,哥哥尚未娶親,族裏親戚也是比較有良心,把王家這一支的遺産盡數贈予了她,雖然不多,但好歹也算是財務無憂,支撐到念完大學并風光出嫁是沒問題的。

不過才十七歲的女孩,骨肉至親已經一個不剩,算得上身世凄涼;而李夢瑩則是李父二房姨太太所出,母親性情柔弱,在家說不上話;再加上脾氣比較倔強,不會讨好長輩,從小更是因此沒少受其他兄弟姊妹的氣。這所師範大學招收的女生不多,她們恰巧被分到同一間宿舍,兩個苦悶的女孩兒一拍即合,結為莫逆,形跡越發親密。

王思瑾樣貌清秀、身材高挑纖細,性子綿軟乖巧;李夢瑩個子矮小,一身英氣,性子剛烈,時間一長,同宿舍的人首先看出端倪:女孩之間,即使是最好的閨蜜,就算舉止親密,也還是有度;這兩人,明明是上下鋪,但每天一關燈,其餘兩人就發現上鋪的李夢瑩偷偷溜下來,鑽進王思瑾的帳子裏和她一起睡,尤其到了半夜,還會聽到一些暧昧的聲音。

後來,這兩名女生也尴尬得受不了了,紛紛找借口跟舍監要求調宿舍。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時間長了,她們的事情,在學校裏也就不是秘密了。

但就像任何一對熱戀中的情侶一樣,她們全不在乎,滿心歡喜地沉浸于愛情之中;也像任何一對熱戀中的戀人都不可能不鬧矛盾一樣,随着她們之間感情的越發熾烈,出現的矛盾也越來越多。

王思瑾看着清純可人,但實際上卻是有點花花心思,時間久了,她對喜歡就要黏在一起的李夢瑩生出了一點厭煩之意。正巧這時,在一次與外校共同參加本市大學生冬季長跑的活動中,她結識了另一所工科大學制圖系的一個女老師,随即又與之産生了感情;而李夢瑩也是個怪人,王思瑾與別人有了新戀情,她倒沉得住氣,只不過千方百計搞破壞的手段也是讓人哭笑不得:她跑去與那個女老師結識,繼而挖牆腳成功,幹脆時不時與那個女老師在外同居,再回來在王思瑾面前耀武揚威,順便譏諷她的新女友不過如此:喜新厭舊,見異思遷。

王思瑾氣憤之下,幹脆與她徹底分手,轉而與本校另一個系的女生相戀,沒想到李夢瑩如法炮制,照樣成功,于是時間愈長,王思瑾對她的積怨愈深。

她幹脆申請調到另外一間宿舍,甚至住到了別的系的女生宿舍裏;但李夢瑩對她用情至深,無論如何丢不開手,不管她搬到哪裏,李夢瑩都會順利找到她,如影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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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有一天,李夢瑩又跑到新宿舍糾纏,其他同學都識相地避了出去。王思瑾正在削蘋果,待到李夢瑩老調重彈地威逼王思瑾複合之後,終于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一個忍不下去,抓起水果刀就刺傷了李夢瑩的腹部。

幸好聽到有人慘叫,女舍監和其他同學及時破門而入,搶下了王思瑾的兇器,迅速把李夢瑩送到醫院搶救,這才保住了性命。

現在的問題是,王思瑾進了拘留所,等待審判;可李夢瑩醒過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決定不起訴。本來這事兒到這兒除了熱熱鬧鬧攻占了《奉天日報》好幾天的版面,乃至上了外地其他大報,轟動全國,鬧了好一陣子的新聞外,也就這麽結了;沒想到,王思瑾居然還有一個從小訂婚的未婚夫,兩人本來也就是偶爾見面,平平淡淡的一直沒處出什麽感情,更沒有着急完婚的意思。

但這并不意味着這位未婚夫眼見着自己的未婚妻鬧出這麽大的醜聞而無動于衷:一直不清楚此事的未婚夫被蒙在鼓裏,待到報紙上繪聲繪色地對這自古有之今又見之的“磨鏡之戀”的一番描述,不禁氣得發昏,熟人間誰不知道他們的婚約?未婚夫面子徹底丢光,進而入禀法院告王思瑾侵害名譽。退婚自不必說,而且要加倍退還聘禮。

鄭漓愁眉不展地說,王思瑾與族裏其他人關系已經極為疏遠,但王家這一支就剩這麽一個嫡女,雖說其他親戚經濟條件尚可,但說到給她出這麽一大筆賠款,卻是萬萬做不到的,再說了對于她如此行徑,親戚們普遍是敬而遠之,生怕沾邊兒帶壞了名聲。

而當年王思瑾的哥哥得肺結核時,她已經同意把聘禮盡數變賣,湊足了給哥哥去法國療養的費用,沒想到治療了一年有餘,巨資耗盡,人也沒了。

至于鄭漓為什麽找上奉九,那是因為這位未婚夫恰巧是寧軍第三軍團的一位營長,叫秦笑山,吉林人。

秦家也頗有勢力,東三省地界兒都說得上話,再加上王思瑾這次的确犯了衆怒,擱哪兒都是臭不可聞的醜事,而負責此案的一位三十多歲的男法官正好是王思瑾的校友,據說私下裏已表示非常痛恨她敗壞母校的名聲,只怕王思瑾敗訴也是鐵板釘釘的事兒。

鄭漓說到最後,不好意思地頓了一下,小聲說:“奉九,不是我想麻煩你,但我們家認識的人裏,能跟秦營長的頂頭上司寧少帥說得上話的,也就只有你了。奉九,你能不能幫我問問,秦營長家可否同意只賠聘禮折現的兩千塊大洋?”

的确是巨資,如果加倍,就是四千塊了。這筆錢在差不多的人家裏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奉九心裏其實對王思瑾還是有一點同情的,這個女人固然是有點不定性,但如果非要交出這麽一大筆賠償金,跟要她命只怕也差不多了。再說,被人死纏爛打追求的滋味,奉九的追随者中雖然沒有做到這個地步的人,但是想想就知道,肯定相當難受。

寧铮不算,他那舉動就差最後一道胡匪搶親的戲碼了。

還有,對于她能變賣聘禮給兄長治病的舉動,奉九還是非常欣賞的。

昨天是休息日,奉九正好在帥府,她随後就給寧铮搖了電話。其實她想找到寧铮,實在是太容易了:寧铮給了她自己在河北寧軍第三四軍軍部的電話,只可惜到目前為止,這部電話響起時還沒有一次來自奉九。

電話很快接通,那邊寧铮清亮沉穩的嗓音傳來,奉九忽然頓住了,沒出聲兒,寧铮喂了一聲後沒聽到回應,也頓了一下,接着肯定地喊了一聲:“奉九——”

猜的還真準。也是,除了老帥和自己,還有誰能在跟他通話時不首先打招呼呢?奉九趕緊應了聲,接着連個寒暄都沒有地說有事要找你,那頭就似有似無地笑了一聲,接着聽到寧铮說:“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我正好要馬上回奉,有事兒我們當面說。”寧铮随即駕戰機飛到北平南苑飛機場,接着乘專列回的奉天。

…………………………

夫妻倆見了面,奉九自然而然地問:“那你能找秦營長談談麽?”

寧铮沉思了一下,“這樣,我回豫就找秦笑山談,讓他撤訴;聘禮,按原價賠償就行了。”

奉九看着寧铮雲淡風輕的樣兒,心裏一松,畢竟到目前為止,他這個人還算是言出必行,這麽棘手的事情,到了有權勢的人的面前,可能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吧?

奉九想着,既然談完了,那就沒有必要再跟他出校門了,羊入虎口的準沒好事兒。

奉九這一上學,那可是又找到了做學生的感覺,說句老實話,這要不是今天寧铮出現,她真的快忘記自己是個已經結婚的婦人了。

同學們絕大多數都是未婚的,精神風貌自然與已婚人士不同,一個個自由自在的,這種情緒很快感染了奉九,她在思想上又開始回縮,試圖縮回自己熟悉的、少女一般的狀态。

這麽想着,臉上也帶出更多的歡愉之色,寧铮看在眼裏,心裏也明鏡兒似的,不禁在一旁暗暗懊惱:看來真得經常回來提醒提醒這丫頭,她是個有丈夫的人;另外,如果裝着這事兒很難辦,她的感激之情一定會多很多;但,他又想在奉九面前保持自己無所不能的高大形象,真是兩難。

“那正好,我今晚功課很多,就不陪你了。我想直接找地方自習了。”

寧铮當然不答應,他特意趕了幾個通宵,擠出時間駕駛戰機再換專列地趕來奉大,還不就是為了把自己太太拐走,找一個清靜之地以慰相思之苦麽,怎麽能這麽輕易放她離開呢。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寧铮不顧奉九反對,硬把她塞進車裏,開出校門沒多遠,就到了一處幽靜的院落。從大門外望進去,這是一幢地上二層磚混白色法式建築,建于民國初年,是寧铮從一位前些日子回原籍的上海大律師手裏買下來的。

時值九月,正是奉天的初秋,公館外牆上爬滿了漸變胭脂色的爬山虎,下面一個小花園,一溜兒種着很多海棠樹和梧桐樹,顯得清幽靜美,其實此地離市中心不遠,但四周很是安谧,典型的鬧中取靜。

寧铮把車開進了大門,停在公館外西面的位置,先下車給奉九開了門,讓她進去,自己要從車裏取點從河南和帥府帶來的東西。

奉九走到公館門口,沒想到迎頭碰上一群搖搖擺擺的大白鵝,聽到他們的汽車引擎聲趕緊出來的副官支長勝告訴奉九,這是在此做工的聽差養的,這群鵝正要到後面的柳絮湖洗澡。

奉九把頭扭過來,正欣賞着這幢雖然小巧但很有風格的建築,忽然聽到一聲尖利的呼哨,又被唬了一跳,趕緊轉身,只見一只純白色打底,雜着褐色暗紅色的大老鷹倏地落在旁邊法國梧桐的樹枝上,正用它那雙視力絕佳的黑曜石般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奉九忽然有點苦惱,自己真是沒什麽動物緣,真像寧诤說的什麽“貓厭狗嫌”,這回可好,還得多算上一頭鷹。

支長勝看了看奉九,忍着笑解釋道,這是府裏大小姐跟蒙古王公的三兒子結親那會兒,三少送親時順便去遼東玩時順便帶回來的獵鷹,也就是著名的遼東特産“海東青”。熬了好多天,這鷹才順了脾氣,現在三少要是出去打獵可少不了它,通風報信站崗放哨,比人機靈,警覺得厲害,都可以看家護院了。

奉九笑了,沒想到在這個喂鷹胡同,能親眼看到一群肥肥胖胖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的大白鵝,和一只在天空中翺翔的雄鷹來看家護院,自己這丈夫也挺有趣的。

“不會連喂鷹胡同這個名字也是三少起的吧?”

“那倒不是,”支長勝也笑了,“三少訓它時,經常在胡同裏,路過的老百姓看着三少總拿牛肉喂它,才管這個胡同叫起這個名字,後來也就都這麽叫了。”

寧铮走過來,把手裏的行李箱和其他從河北帶回來的東西交給支長勝,拉着奉九進了公館,領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兒,奉九覺得這個公館真可以稱得上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書房、琴室、跳舞廳……居然還有一個不算太小的廚房。

過了一會兒,奉九被寧铮領到了位于二樓南向寬敞的主卧室,看他開始解開紐襻兒脫掉了群青色長衫,甚至開始解開腰帶脫長褲,這才意識到他這是打算在此過夜了,而且還意圖拉着自己也住在這裏。

奉九大驚,作為一名好學生,她可不想開學沒多久就落個夜不歸寝的罪名。

寧铮剛剛脫得只剩一條到膝蓋的白色Long Johns也就是拳師內褲,自然不會放奉九這麽離開,他立刻疾走幾步攔住正急匆匆準備轉身下樓的奉九,拖着她就往床邊帶,奉九和顏悅色好話說盡也無濟于事,到底被他壓到床上親香了一番。

等她氣急敗壞地起來,這才發現衣服都揉皺了,再沒得體的衣服可穿時,寧铮不當回事兒地下床去外面的起居室拿過來了剛剛支長勝送上來的行李箱,一打開,奉九才發現裏面裝滿了自己放在帥府的換洗衣物。

原來早有圖謀,寧铮早又把她抱到床上,咬着她的耳朵,低聲說已經跟舍監請好假,明早就送她回去,而他也必須一早就再飛回河南。因為,南京政府終于完成了清黨行動,北伐軍北上的步伐不會停止,只怕馬上就有一場非常艱苦的硬仗要打了,所以下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奉九一聽,還是心軟了,只好在又被他揉搓了半天後,跟他起來去餐廳吃了支長勝叫的旁邊菜館送的晚飯,桌上還有寧铮特意買了帶回來的河南小吃:武陟油茶和鹵套腸,還有路過河北時買的玫瑰鮮花餅、槐茂醬菜和承德大扁露,奉九一吃上,立刻眉眼彎彎,看來很合她胃口,寧铮不禁一笑。

接着兩人早早洗漱完畢,跟在帥府一樣,老老實實地去了書房:寧铮看文件,奉九寫作業。到了不過晚上九點,寧铮把東西一收,再把奉九一抱,奉九自然只能聽話地呆在他懷裏,陪他去卧室休息了。

奉九呆在寧铮懷裏,卻覺得他的神情與以往不同,心裏莫名地有點不安起來,她打了個呵欠,“明早我們都得早起,快睡吧。”說着就側了身,打算蒙混過關。

寧铮在她身後,也不着急,只是低聲在她耳邊說:“你知道你今天說的那件事兒,兩個女子,怎麽愛來愛去麽?”

奉九雖然一向求知欲很強,對此事自然也有點好奇,但此時只能兩手捂住耳朵,一副什麽也不想聽的樣兒。

寧铮哪能讓她如願,只是強硬地把她的雙手拿下來,伸舌舔進她小巧的耳窩兒,奉九一哆嗦,寧铮笑了,“你可知道,自古以來,女子在一起親香,只能叫做‘磨鏡’,能有什麽意思?還得是男女、陰陽融合,才是天地大道,你說呢?”

……好像很深奧,奉九正被他的話帶着開始尋思,一雙手伸過來,揉上了她的胸,奉九忍着沒動,那雙手又往下,慢慢撫摸着她曲線優美的腰部,滿手都是絲滑,越過肚臍,眷戀地在她平滑的小腹摩挲了幾下,直接往下……

奉九一驚,捉住了一只他作怪的手,被寧铮用另一只手捉住雙手,扣到頭頂;接着自己傾身上來,壓住她亂動的身體,執着地向下探去……

“唔……”很快,響起了男人壓抑的低喘和女子嬌嬌的低吟,到最後似乎還伴着小聲的抽泣。

再聽到一道男聲柔聲安慰着:“也該讓你知道這滋味兒。別一個眼不見,防不勝防,再被女人勾走了,那我不是虧大發了……你也該長大了。”

好在沒鬧多一會兒,寧铮就饒了她,兩人都睡得很是香甜。

一大早起來,寧铮開車送奉九去了學校,直接把她送到女生寝室樓外面,讓她進去拿今天上課要用的教材。

此時已有一些早起晨練的男學生,當他們看到今年才入學的公認的女神級人物雲鹿微居然是被一輛高級別克轎車一大清早送回來的,大吃一驚後緊接着就是大失所望,接着各種流言開始以光速傳播。

寧铮自然看得清男生們臉上難以言喻的表情,臉上倒是不動聲色,心裏也不知在想什麽。當然在奉九下車前,寧铮沒象往常那樣下車送她,但還是突如其來俯身過來親了親她柔軟的唇,車廂裏空間小地方窄,奉九實在躲不開,也只能受着了。

這看在過路的男生眼裏,又成了在各種震驚痛心之下,一樁值得大書特書的轶事。

他們看不清寧铮的容貌,只看得到他線條優美的下巴和削唇,知道應該是個極其英俊的年輕男人。

昨晚在喂鷹胡同,寧铮感覺自己已經連本帶利地收回了這個月的好處,那還是見好就收吧,也別耽誤好學的太太繼續苦讀了。

奉九當然也看到了周圍男生的表情,她有點羞赧,轉念一想又不在意了,畢竟自己的确是已婚身份,早點表明了,也省得有人不信,再鬧出中學時追求的事兒來,徒增煩惱。

寧铮做事很高效,回去第二天就已經打電話告知找秦笑山商談的結果,并表示,鑒于王思瑾家就剩了她一個,那聘禮連帶賠償,還是當作給已故的王思瑾大哥治病的一點心意吧,不要了。

這可真是喜從天降,奉九趕緊去了學校的校董辦公室搖電話。寧铮臨走前特意把辦公室鑰匙給了她一把,以備她在奉大時想給自己打電話時可随時聯絡上自己。

奉九把這件事的商談結果告訴了鄭漓,鄭漓的感激無以言表,後來,她的父母還趁着回奉處理一些在奉天未了結的私務時代表王家到寧府登門拜訪以示感謝,自不必提。

不過這件事還有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後續:幾年後,當年此案的主審法官,據說當時極其痛恨王思瑾敗壞母校名聲那位,居然排除萬難迎娶了聲名狼藉的王思瑾做續弦,沒幾年還生了很多孩子……

奉九聽鄭漓一臉尴尬地陳述後,也是無話可說,果然世事難料。

很快又到了中秋,老帥跟去年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了帥府,拜月、吃月餅、拆蟹拼蝴蝶一樣不少,除了在北平的巧稚沒趕回來,其他的跟去年都一樣。

奉九很喜歡喂鷹胡同這個小公館,靠近書店、飯店、茶社,雖然比不得北市場和四平街的繁華,但生活起來極其方便,以至于等到課業繁忙尤其進入考試周的時候,周末她都不回帥府了,而是留在了這裏。

雖然有關帥府庶務的事情一直不多,但幾個姨太太的孩子卻是日漸長大,喧鬧得很,他們都很喜歡奉九,總是不請自到,奉九覺得再這麽下去,她的功課都要廢掉了。她實在是太需要一張安靜的書桌了。

奉九心裏早已暗暗制定了一個計劃——她打算盡快修滿學分,争取在兩年內就拿到英文文學學士學位。

另外,她每星期還是堅持去恩德堂院給孩子們上兩次英語課;媚蘭到年底也快要生産了,吉松齡近半年一直駐守河北,已經懷孕的媚蘭沒有跟去,安心呆在奉天娘家養胎;到了預産期,按照現在的形勢,吉松齡只怕也不能回來陪産,奉九已經決定到時候請假去陪閨蜜。

而到了十月十五日,寧軍和晉軍之間,終于爆發了涿州之戰。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中的“磨鏡”之戀,取材于1932年發生的“西湖情殺案”,牽扯人之多,案情之曲折,讓人不禁感嘆于那個時代的瘋狂。感興趣的親可以搜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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