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滑雪

一大早,萬籁無聲,寧铮卻醒了。

太靜了,這是多少年都沒有過的寧靜,他覺得身心俱是舒泰,而躺在懷裏的奉九,是讓他感到安寧的主因。

他撥開她的額發,注視了一會兒她孩童般無憂無慮的睡顏,低頭在她飽滿光滑的額頭中間落下一吻,迅即起身,回頭給奉九蓋好被子,走到跟卧室連接的起居室,在窗前巨大的搖椅上坐下,默默地望着窗外。

身後壁爐裏的爐火哔剝作響,窗外白雪皚皚,青松挺立,高大的白楊直沖雲霄,能暫時抛開那些黨同伐異、爾虞我詐,寧铮的內心慢慢地充盈了不動聲色的喜悅。

奉九還沒醒來,寧诤先随便用了早點,接着吩咐支長勝把他的滑雪裝備拿來。

以前在美國歐洲都沒少滑雪,自回了國,居然一直抽不出時間再去滑雪。

寧诤一聲清嘯,順着陡峭的山坡風馳電掣地加速下滑,又一口氣沖上對面的斜坡,再高高躍起,在空中發出快活的“噢噢”聲,又暢快地躍下,身後一隊侍衛尾随其後,也都興奮地跟着他上下起伏。

此地滑雪場還不像歐美國家的滑雪場那樣,已經安裝了纜車,一旦滑下去就只能走上來,寧诤交替用着雪杖,快速地返回。

離別墅老遠,就看到一個套着滑雪板的臃腫身影笨笨磕磕地左支右绌,試圖保持平衡,就看Ta驚險地伸胳膊晃身子,沒一會兒就“噗通”一聲,像只大圓桶一樣重重地砸到了雪地上,還是直挺挺的,胳膊腿兒和身子連個彎兒都不帶打的。

這個人費力地試圖爬起來,結果剛起了半邊身子,就又被自身的重量拽倒了,只能像只被翻了殼的胖烏龜被一樣在地上打磨磨。

寧诤心存疑惑,越走近看着越眼熟,這不是奉九麽?!

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奉九,寧诤實在忍不住地朗聲笑了起來。

奉九氣急敗壞之下,也就不計較寧诤的幸災樂禍了,“快幫忙,拉我起來!”

寧诤伸手一拉,自己都差點被她帶倒,他趕緊收了輕描淡寫,認真使了力氣才把她拽了起來,真的很沉。

“你這是穿了多少衣服啊?”

奉九嘟着嘴:“兩條毛褲,一條棉褲,兩件開司米,一件棉襖,一件裘皮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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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加一雙長筒皮靴……你滑冰的時候,不是穿得很少?”

“這不是山上麽?山上風大。”

……還真是什麽都有得講。

寧诤跟奉九解釋:“滑雪跟滑冰一樣,都是上半身多穿下半身少穿,爬山也是一樣。”

寧诤解下奉九腳上的雪板,扶着行動困難的大胖子進了屋,這時候奉九也沒那麽多毛病了,也不避着寧诤了,趕緊脫下多餘的衣服,換上輕便的服裝,又跟着出來了。

寧诤把她帶到另一處緩坡。

“不想摔斷脖子的話,還是從這開始吧,滑雪還是很危險的。”

就不能一步到位麽,她真的很想學滑雪啊。

“急不得,慢慢來。”等寧诤從後面扶住她的腰身,倆人站在同一副滑雪板上時,奉九納悶了,“我們要用一副雪板?”

“先讓你體會一下滑雪的感覺,再讓你自己滑。放心不會讓你摔着的。”

奉九只好聽從寧诤的安排,寧诤牢牢地掌控着滑雪板的走向,雙腿打開的幅度從一開始到最後也沒有任何變化,這是個極緩的坡兒,所以不用調整滑雪板也沒有問題,就這麽慢悠悠的,倆人順順當當就滑了下去。

剛到坡下,已經感受到滑雪樂趣的奉九立刻要求單滑,寧诤也知道奉九在運動上還是很靠譜的,也就放開了她,讓她下來,自己扛着滑雪板拉着她往上走,“我們上去試試。”

當奉九身姿優美地滑下來,沖着坡上的寧诤使勁兒揮手後,寧诤也笑了。

兩個人都滑得很是盡興,不過寧铮到底沒有同意奉九去高坡滑雪的要求,畢竟她是剛剛上手,還沒有對這項運動很熟悉,滑雪畢竟屬于世界上最危險的運動之一,很多事故都是滑雪者折斷脖子或撞樹身亡,這樣的悲劇裏,滑雪高手可不少。

滑了好一會兒,上上下下幾次,兩人都有點累了,寧铮讓奉九坐在他腿上休息,奉九忽然看到山下一道熟悉的身影,金發藍眸,穿着黑色厚呢子大衣,笑容燦爛,正沖她緊着揮手……居然是葛蘿莉?!

歐美人不過中國春節,原本她說要去上海玩玩兒,怎麽還呆在奉天?還是已經回來了?

寧铮順着奉九的視線看過去,說:“印雅格也來了。”奉九往蘿莉身後一看,可不是,高高帥帥的印雅格扛着兩套滑雪裝備,步履矯健地緊緊跟住正往山上爬的葛蘿莉。

印雅格作為寧铮最倚重的外籍朋友,實際上也是他的經濟代理人:寧铮是軍人,以打仗為主,而購買軍隊需要的飛機、軍艦、裝甲車、槍彈等工作,在老帥的授權下,寧铮已委任印雅格作為寧軍對外全權代表,出使歐洲,為寧軍購買軍火。

他出面洽談的生意,購進過程無不順利,而且價格公道,所以寧軍上下對他的正直厚道都贊賞有加。

作為一個學土木工程專業的工科大學畢業生,印雅格本來對軍械也很感興趣,像開飛機這麽拉風的事兒,他自然不能放過,早早就跟寧铮一起學會了開飛機。這次蘿莉去看望上海的朋友,也是他帶着飛過去又飛回來的。

奉九站起身去迎接好友,寧铮慢吞吞地沒動窩兒:本來算得好好的,以為倆妹妹和小姨子快傍晚才到,他下午還能拉着奉九再泡個溫泉,當然,要裸身的,像昨天傍晚那樣,摟着懷裏玉雕觀音一樣的奉九,就算不幹什麽,那滋味兒也是賽過神仙。

現在可好,又來倆不速之客,這香豔的泡湯是真要泡湯了。

奉九高興地拉着蘿莉的手一打聽,才得知他們開着小型客機去了上海,覺得他們倆真是浪漫。

他們一起滑了雪又吃了午餐,下午奉九瘾頭很大地又拉了蘿莉去滑雪,寧铮則和印雅格一起談下一步的軍火洽購計劃。

到了傍晚時分,倆小姑子和奉靈都到了,用過了晚餐,她們三個小姑娘嘻嘻哈哈地說要一起泡一個溫泉,所以奉九就和蘿莉一起泡在昨晚的溫泉裏了。

她問起蘿莉坐飛機去上海的感受,是不是特別浪漫,蘿莉訴苦說,“還浪漫?都要凍死了!”

奉九這才想起,飛機上不像冬天的火車,頭等廂還有暖氣供應,這個時候的飛機還沒有什麽加熱設備,雖然抱了熱水袋,但大冬天的也不能頂什麽用,肯定挺冷。

蘿莉的中文在跟印雅格結識後,已經大有進步,畢竟都是外國人學中文,總結出來的訣竅可能更适合一些。

“蘿莉,你跟印雅格,到底怎麽樣了?”此時她們倆都身着泳衣,熱氣騰騰滑膩的泉水一波一波地漾過兩位風格迥異的東西方美人的胸前,蘿莉嘆口氣,“他……對我很好,體貼細心,但我有點嫌棄他。”

“哈?哪方面?你嫌他大了你九歲?”

奉九一想,印雅格最大的不利之處,只怕就是年紀了,他比寧铮還大了四歲,也就是說,他今年快二十八了。

“那個倒還好。不過,他以前有過女人。”

“他沒結過婚啊?”奉九納悶地問,還以為說的是這個意思。

“是沒結過婚。但就是,有過女人嘛,還不少呢。這一點我很不滿意。”

奉九一聽立刻了然。她拍拍蘿莉的手,“寧铮不也是麽,我最不滿意的,可能也是這一點了。”

蘿莉說:“我們家是衛斯理宗的清教徒,講究婚前守貞;可他,以前還逛過妓院呢,美國的中國的,甚至他自己承認,在認識我之前,去歐洲時,他都‘光顧’過。”蘿莉氣憤憤地諷刺說。

奉九有點驚訝,這個印雅格還真是坦誠,其實這種事情,如果他自己不說,誰能确認呢?

不過,還有誰比她更了解這種感受呢,寧铮倒是說過自己沒逛過堂子,這也是無法證實的事兒,不過跟印雅格比起來,也就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區別。

再有不一樣的一點就是,她自以為不喜歡寧铮以前有過女人,純粹是出于生理上的厭惡;而不是葛蘿莉這樣,愛上了印雅格,從而跟自小形成的堅定的貞操觀念發生了沖突。

不過,奉九倒是由此覺得基督教好就好在一點,它要求男人女人同樣守貞,而不像中國文化這樣,明顯對女人苛刻得多。

“我看他對你用情很深。”中午一起吃午餐時,印雅格的眼睛幾乎是無時無刻不黏在蘿莉身上,随時注意着她的需求,那種克制的深情,讓奉九有些感動。

沒辦法,女人就是容易被這些小事兒打動,奉九也不例外。但其實這個跟用情深不深的,沒多大關系。

有的男人天生觀察細致,也願意對別人體貼入微;有的生就一身粗線條,注意不到細節,但一遇到什麽大事兒,肯定不會自己先跑了。

此等生活中的小事到底重不重要,還需女人們自己去判斷,去觀察。

“爾之蜜糖,我之砒霜”,個體差異太大,感受都不一樣,哪來的放之四海皆準的統一标準?

蘿莉搖了搖頭,“我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再看看吧。”

一牆之隔,寧铮和印雅格無奈地泡在一個池子裏,印雅格看着寧铮頗有些幽怨的眼神,笑了:“怎麽,打擾了你的好事兒了?”

“你說呢?”寧铮沒好氣地跟好友抱怨。

“你就不錯了,好歹太太是娶到手了。我呢,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讓這個小丫頭接受我的求婚呢。”

寧铮一聽,也有點替好友着急,“差哪兒了到底?”

“她嫌棄我以前有過女人。”

寧铮腳下一滑,嗆了口水,“這兩位,真不愧是好友.”

印雅格一聽,來了興致,“哦?那你怎麽解決的?”

寧铮一啞,“我,還不就是先下手為強了。”當初為了強迫奉九接受這個婚約,可真扯了不少事兒出來。

印雅格一聽,大失所望,擺擺手說:“你這是軍閥作風,我可幹不了這種事兒。“

寧铮立刻冷嘲熱諷,“那你就慢慢等着吧,說不定等以後人家孩子都生了,還能認你做個幹爹,啊不,找你做個教父。”

印雅格大怒,”YOU SON OF BITCH! ”,使勁兒拍了寧铮一臉水:世界上人都一樣,一着急生氣,家鄉話就自動往外冒。

寧铮不以為意,在美國時,他和同學們互相bitch來bitch去的都習慣了。

他立刻反擊,你來我往地不亦樂乎,兩個大男人把泡溫泉變成了打水仗,也是會玩兒。

奉九和蘿莉聽到隔壁的溫泉裏傳來寧铮和印雅格的叫罵聲,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還是我們girls好,不愛罵人,不愛打架。”蘿莉感慨地說,她現在也有了在華外國人的習慣,說話中英文夾雜着說。

“就是就是。”奉九忙不疊地贊同,同時伸長了手臂,和蘿莉親親愛愛地抱在一塊兒,不約而同仰頭凝望着東北密布着閃亮星子的璀璨寒空。

沒過一會兒,寧铮在那邊喊着奉九,該出來了。

他們一起到起居室,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彈鋼琴的彈鋼琴,還有去臺球室打臺球的,奉九臺球打得不錯,這也是婚後跟着寧铮在帥府大青樓二樓的臺球室裏練出來的。

尤其剛才最後一杆,因為位置不趁手,她斜斜地偏坐在臺球桌沿上,在身側反着臂膊打出漂亮的一杆進洞,寧铮在一旁看着她的身影,喉頭動了動。

奉九現在身上穿的是蘿莉送給她的一條牛仔褲,她去上海朋友那裏,看到她剛從美國帶回來一大箱牛仔褲,想到奉九一向喜歡美國西部風格的物件兒,所以就挑了一條最小號的拿過來送給她。這個時代,穿牛仔褲的中國人實在太少。

牛仔褲是美國加州淘金熱時代的産物,蘿莉帶來的這條正是世界第一家牛仔褲公司Levi’s出品的,在民國十五年,已經生産出了世界上第一條帶拉鏈和U形褲胯的牛仔褲,號稱使褲型更舒适貼身合體。這個時代還沒有專為女人設計的牛仔褲,所以奉九這條是一條男褲,但對于腿長腰細的奉九來說,穿上也很好看。

沒有彈力的熱那亞靛藍色斜紋布料緊緊包裹着奉九兩條勻稱修長的腿,順帶勾勒出圓潤挺翹的臀部,這身材,能讓男人流下兩管鼻血來。

寧铮沉了臉,想着一會兒得告訴她,以後不許穿牛仔褲。

過了晚上九點半,大家都該休息了。奉九又有新招,說要跟葛蘿莉睡一晚,寧铮一聽,差點沒把抗議喊出來,他也不看奉九,只是直直地盯着葛蘿莉。這陰冷的眼光殺傷力太大,蘿莉縮了縮脖子,小聲說,奉九我不習慣跟別人一起睡;奉九奇怪地說,前些天,你來帥府,我們不是還一起睡了麽?蘿莉只好接着說是最近才染的毛病,沒治好呢。

奉九掃興地擺擺手,把巧稚巧心和奉靈三個非要一起睡的女孩子安排到一間客房,又指揮寧铮把兩張大床并攏,讓她們睡個夠。

這才跟着寧铮往回走,一進門寧铮就把她推到牆上壓住,眯着眼語帶威脅地說你是不是要跟蘿莉“磨鏡”了?自己丈夫在此,卻不想着陪伴,非要跟她一起混,到底幾個意思?

還有,上次她來帥府住在哪兒,是不是睡了卧室床上自己的位置?

一邊說一邊想着明天還得加把勁兒,趕緊把這位美國姑奶奶嫁出去。

奉九又氣又笑,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自從那起情殺案後,他還真是男的女的都不放心起來了。

奉九安撫着他,又借着今天滑了雪又泡了溫泉的由頭,說自己現在很困頓,就是想睡了。

寧铮一看奉九滴流轉的眼睛,就知道她這是想借着“睡道”遁了,哪能這麽輕易放過她,再說從剛剛看她打臺球就一直纏磨于心的一個心思,現在終于被撩成了熊熊大火。

她穿着牛仔褲顯露出來的英氣和誘惑,讓他就只想做一件事。

他把奉九舉高一甩甩到肩頭,奉九如瀑的長發倒垂下來遮住了她的臉,她不甘心地舉着兩條胳膊捶打他堅實的後背,寧铮不為所動一把把她扔到床上,接着雙膝分開跪在她的腰側就開始解奉九的皮帶。

她的皮帶還是寧铮給她做的,奉九婚後為了運動方便,找裁縫仿着男褲量身定做了幾條前開門兒各種材料的褲子,帶褲袢兒,需要皮帶紮緊,但女士皮帶則根本沒有賣的。

因為這個時代,中國女人裏大概除了那個膽大妄為總以男裝示人的川島芳子,還沒有敢穿褲裝上街的,所以他改了自己一條窄皮帶,縮短了三分之一,重新紮了扣眼。

這條皮帶是鷹頭扣針式的,他一只手按住她的雙臂,不顧奉九的反抗,另一只手順利解開随手一抽,接着雙手牢牢把住褲腰兩側用力向下一拽,兩條白膩修長的大腿就這麽露了出來,寧铮的眼睛都直了,心底不知不覺冒出一句詩來,“滑膩光滑玉不如,九兒腿上逞歐書。”他化用了一句唐詩,把“金陵”二字改為“九兒”。

不過他還知道這詩的出處,所以怎麽也不能宣之于口,那還不得被奉九捶死。

他只是低喘着說了一句:“我想用毛筆在你的腿上寫行書,一定美不勝收……”說完低頭吻了上去,來來回回,奉九被他弄得低聲驚呼,抓住他頭發使勁往上拔,寧铮只好停下來,“你是生怕沒個禿老亮的丈夫嗎?”

“禿了正好,讓你天天裝潘安衛玠騙人。”奉九惡狠狠地說。

寧铮哈哈大笑,猱身上去攀住她纖巧有致的身子,又跟奉九搏鬥着脫下了她的毛衣和襯衫,囫囵親着所有裸露出來的肌膚,奉九不耐煩地抵着他的頭,不想讓他繼續肆虐;寧铮一笑,又捉了她的手往下,輕飄飄地低語,“昨天才學的知識,今晚得複習複習才好,可別忘了,我要考試的……”

一輪明月映照在他們的窗前,奉九從來不喜歡挂窗簾,總喜歡望窗而眠。此時清冷的月色好像也被這一對夫妻的旖旎之情染上了一抹緋色,溫暖了這冰寒的冬夜。

到後來奉九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寧铮再欲求不滿也不能耽誤她睡覺,只好意猶未盡地掐了掐她的臀肉,低聲說以後沒他允許,不許再穿牛仔褲,這才放她去睡了。

這也不怪寧铮如此小氣,畢竟這個時代穿褲子的女人全世界就找不出幾個,而穿牛仔褲的,那就更是異類中的異類。

直到上世紀三十年代,歐美都有女性因為穿褲裝在街上行走而遭到警察逮捕。

這麽看來,戰争固然是最糟糕的事兒,但如果不是二戰需要動員大量女性出來工作,而穿褲裝明顯有利于提高生産效率,只怕女性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被允許穿上褲子呢。

第二天一早,用過了早餐,一行人又去滑雪,奉九真的只能穿別的褲子了,因為那條牛仔褲根本找不到了。

到了雪道,看着寧铮耐心地教巧稚、巧心最基本的動作要領,她也模仿着傳授給奉靈自己的滑雪心得。奉靈對姐夫還是有點懼怕,所以姐姐教還行,姐夫就算了。

過了一會兒,三個小丫頭在緩坡也滑起來了,奉九放了心。

奉九昨天滑雪有了很大的進步,今天就想着要去陡坡試試身手,寧铮不放心地跟着她,而葛蘿莉和印雅格已經在雪上痛快地飛馳了。

葛蘿莉來自芝加哥,雖然家附近一馬平川,但從小她還是被酷愛滑雪的父親帶着去了離家開車一小時的高山河谷滑雪場練膽;待年齡稍大一點,又去了更遠更高的瀑布山,甚至到了伊利諾伊州最西邊的栗樹山,所以雪上技巧相當娴熟,奉九看着印雅格滿眼愛意和自豪地注視着蘿莉優美靈巧的動作,不禁抿嘴兒一笑。

寧铮看到了,擰了擰她的臉蛋兒,“都看到了,還不幫忙撮合撮合?”

奉九本想說什麽,看了寧铮一眼,又忍住了。

寧铮還能猜不出她想什麽,只是,這個問題讨論起來又該殃及自己這條池魚了,但為了好友,也還是值得的。

他早注意到了,奉九很喜歡一本叫《弗吉尼亞人》的美國原版西部小說,因為在書房裏,這本書在書架上的位置是非常靠前的,而且書頁都被翻得翹了角,可見是經常閱覽。

有一次他回來正好是周日,奉九已經返回奉大準備上學了,他就回了帥府小紅樓的書房,不請自拿地把書帶到了河南,用了四天的時間抽空讀完了,心裏覺得有點……荒謬。

他打算找個好時機跟奉九談談。

他們又玩了兩天,然後一起打道回府。寧铮明天又該入關了,印雅格也得陪着他。

回到了帥府,到了晚間上了床,寧铮照例把奉九摟在懷裏,問:“你最喜歡的書是《弗吉尼亞人》對麽?”

奉九有點吃驚,但想到寧铮這個人觀察力其實挺敏銳的,也不稀奇,再說一談到自己喜歡的書,她總是興致勃勃,就點了點頭,又加了一句,“我和蘿莉能那麽快成好友,就是因為我們都最喜歡這本書呢。”

……這條消息可挺有價值,寧铮暗暗記在心裏。

寧铮說:“你喜歡這本書什麽呢?”

“書裏那個簡單的世界吧。有規則就遵守,即使好友違反了規則,也只能毀滅他。”奉九說起喜歡的書來,比平時更是滔滔不絕,“我還喜歡裏面那些與衆不同的實話,比如對莎士比亞戲劇的批判和對‘人人生而平等’這句話毫不留情的否定,這種批判思維,很不同。”

“還有呢?你不欣賞裏面男女主人公的愛情麽?”

“喜歡啊。我很欣賞女主角的獨立堅強和自尊自愛。”

“那男主角呢?”

“聰明有本事有正義感……嗯還英俊。”

“如果你沒嫁給我,如果你碰到了男主角這樣的人,你會接受他麽?”

“應該會吧。”奉九猶豫了一下,然後說。

如果這時奉九擡頭看,就會發現寧铮的嘴巴咧得很開:小狐貍不是已經掉到自己的坑裏了麽。

既然這麽欣賞過去在女人方面不那麽幹淨的弗吉尼亞人,那麽對于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那你和葛蘿莉不都是‘葉公好龍’麽——印雅格跟你們欣賞的弗吉尼亞人不是很相似麽?聰明有本事,不靠家裏,自己闖出一片天地,就是以前在女人的事情上不大光彩,但我覺得他沒糟蹋未婚少女,也沒有勾引有婦之夫,這比弗吉尼亞人勾引旅店老板娘可都強。再說了這只要是男人就會有欲望需要發洩……”

奉九秀眉一擰,“就不能忍着麽?!”

“……當然應該忍着了。不過,每個人的自控能力也不一樣,印雅格都快三十了,這要還忍着,實在有點困難。”

“……你們留學回來的不是都同意男女平權的麽,如果我有欲望也随便找人發洩,然後遇到你了,就痛哭流涕地說以前的事兒都不要當真,我遇到你才是開始戀愛了……你感動不?覺得榮幸不?這可是初戀呢。”

原本言笑晏晏的寧铮一聽嘴巴就抿起來了,翻身重重壓上奉九的身子,“你說什麽?你是要氣死我麽?”他的鼻翼翕動起來,目光犀利地盯着她,好像連這樣的假設都讓他無法承受一般。

寧铮氣咻咻地說,“你也得承認這個世界對女子在這方面就是不夠寬容。這就是當今的世道。你除了接受,也沒別的辦法。”

奉九從他身下拔出胳膊,勝利地兩手一拍,“所以喽,你們男人就是只許州官放火的貨色。無恥之尤。”她伸出左手手指向下拉了下眼睑,吐了半截舌尖,狠狠地嘲笑他這個表面道貌岸然實則一肚子大男子主義的假紳士。

寧铮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其實他倒是打心眼兒裏承認絕大多數的男人的确是無恥混蛋,可現在只能把頭湊上前去,咬住她靈動的舌尖。奉九一驚,立刻改為求饒地看着他,他不會是惱羞成怒之下,想要咬斷舌頭把自己變成啞巴吧?

寧铮只是不輕不重地用牙齒咬了一小會兒,很快就用雙唇吮住,又用自己的舌尖舔舐輕彈她舌上被咬的地方,安撫着她。寧铮嘗到了她最愛用的國貨三星牙膏清涼的薄荷味兒——奉九有個好習慣,一天按三頓飯刷牙,只要是飯後,她肯定就先去刷了牙再做別的。

因為奶奶的牙不好,花大價錢配的全口義齒也不那麽合适,所以進入六十歲後飯量銳減,這可把奉九吓壞了,她終于認識到了從三歲起母親就不厭其煩耳提面醒他們兄妹幾個保護牙齒的重要性——自己這麽愛吃,不把牙齒保護好,那老饕的惬意生涯只怕很早就會被迫結束,所以她的牙齒一向是白亮白亮的。

奉九一感覺他的牙齒松開了自己的舌尖,立刻氣急敗壞地反擊,狠狠地咬了他的舌頭一口,寧铮“唔”了一聲,鼻端感受到了一股子血腥之氣,口腔裏也充斥着鹹鹹的液體,他以東郭先生的心情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這個小中山狼。

小狼毫無愧疚之意,反而鬥志昂揚,連到點就犯困的身體開關都失靈了,眼睛晶亮晶亮的,在昏暗的夜色中回瞪他。

那就都別睡了,寧铮更使力向下壓她,強硬地把着她的手又往下,低聲喘息着,“本來想放過你的,不過現在……補償我。”

奉九的反抗照樣是揚湯止沸,反而是火上澆油,在接下來的午夜時分,寧铮過得極其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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