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昙花
夜幕深沉,周遭寂靜無聲,支長勝很快把車開回了王府,到了地方下了車,有值夜的下人上來引着兩位主子回到住處;鴻司住在東邊的跨院,奉九則在正房旁邊的東廂,他們互道晚安。
奉九一見鴻司的身影離去,維持了一晚上的笑顏疏忽消失不見,就好像百葉窗簾呱嗒一下撂了下來。
奉九回到東廂,已經聞聲而起的秋聲忍着呵欠要服侍她,被她止住了,她讓值夜的婆子給她打來了一盆溫水,細細洗臉,又換水擦了擦汗濕的身子:這的條件實在不便,可見老帥也沒打算久居于此。
一邊心不在焉地洗漱,賀四小姐從她身邊踉跄而過的身影也不停地浮現在她腦海裏:真可憐,那個女人愛得絕望的樣子,真可憐。
那張混雜着絕望、哀怨、微小的希冀、滿滿的懇求的嬌媚容顏……小心翼翼地盡量不使自己讨舊情人厭的樣子,忽然與已經逝去的母親的模樣重合起來,憑空書寫了兩個大字給她看——“卑微”。
多好的反面教科書啊,奉九由衷感謝丈夫這個舊情人給自己親身示範上的這一課。
奉九漫不經心地換上了丁香色的素绉緞上下式睡衣,沉沉睡去。
王府裏本就沒留幾個下人,而她的睡眠質量一向好得驚人,但不知怎的,只睡到半夜就醒了,她看看床頭小座鐘,已是半夜三點。
奉九到底還是起來了,披了一條白色的薄絲絨蓋毯,信步穿過長長的抄手回廊,初夏清亮的月色遍灑樓宇、庭院,照得到處明晃晃的;朱紅色的廊柱配上松綠色的窗框,極富美感。這百年老王府,不知有多少魂魄在此飄蕩,但奉九毫不害怕——她也是奇怪,害怕有實形的動物标本,卻不怕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害怕的無形的“鬼”。
奉九倒是覺得晚上的順承王府,來得比白天順眼多了。她的心慢慢靜下來,靈敏的鼻子忽地嗅到一絲暗香,一下子想到了白天時的那盆昙花。
是不是已經開了?花開無人賞,這可讓人有點感慨于它的“寂寞開無主”了。
奉九被這縷似有似無的幽香魅惑着、吸引着,一直走到了東花廳。
果然,那昙花扭嘴的花蕾已經開始上翹,外面包着的深紫色細長針狀花托已經爆開,拳頭大小的花苞也裂開了一個不算太小的縫兒,好似有一個神秘的世界即将展現。
昙花又叫“月下美人”,此時月光透過花廳幾扇綠框花窗照了進來,她蜷縮在寬大的圈椅裏,側扭着身子,托腮凝眸,靜靜等待身旁小幾上的美人花開放。
昙花沒有葉子,有的只是狀似葉子的葉莖,如同翠綠色的龍爪一般。慢慢地,像是有什麽被禁锢了許久的東西破繭而出,一點點掙脫着束縛,伸展着臂膀,一朵潔白如雪的蓮花臺淩空而出,漂在空中,舒展着細長的白色花瓣,露出裏面鵝絨黃的花蕊,幽然吐出馥郁的芬芳。
又像是一位身穿雪白舞裙的仙女,傲然淩立于夜色之中,如此美妙……如此嚣張。
此時,她和昙花優美的身影都沐浴在月光下,一同落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分不出到底哪一位才是月下美人。
可惜沒一忽兒,不過兩盞茶的功夫,奉九眼睜睜地看着雪白的花瓣開始收縮,回卷,整朵花閉合,就這麽頭一耷拉,謝掉了;真好似一個精疲力盡的美人,才剛兒貢獻了最精彩的舞蹈,自己卻一絲力氣也無,終不能優雅地謝幕離去。
……剛剛不是開得挺猖狂的麽?
奉九的困意襲來,她勉力睜眼看着,心底那絲冰涼已經蕩然無存,頭腦卻是有種清醒的痛快:就為了這一刻的燦爛,需要積蓄至少整整一年的力量,有勁麽?值得麽?也許對于有些人來說,真是有勁得很呢。
執迷不悟。
遠處似乎有腳步聲傳來,略顯沉重,大概是喝了酒的寧铮回來了,他來來回回地走着,越走越急,期間好像還喊了一聲。
她含混地嘀咕着:“傻瓜……”不知是在說寧铮,說自己,還是說昙花;随後就已經徹底掉進了黑甜鄉:奉九就是這樣,一旦下了決定,就能抛開心事,了無牽挂地酣然入夢。
忽然有些微的酒氣向自己接近,還有什麽熱熱的東西撲近自己的臉,好像有人在臉上找地方下嘴,猶豫了好一會兒,睡衣袖子被剝了往上,胳膊肘随即被什麽熱乎乎的東西滿滿含o住,輕舔o慢吮,猛然胳膊上有肉的地方又被狠狠碾磨了一陣子;緊接着身子一輕,有輕輕的話語伴着紅酒的醇香傳來,“不省心的小東西,睡個覺還帶到處換地方的。”
天色已大亮,奉九知道今天算是醒得晚了,也是,昨晚太折騰了。
她一點不意外自己是在東廂醒來,因為昨天在花廳入睡前還掙紮了一番,後來覺得寧铮肯定會找到自己,也就放心地睡過去了,實在不想走回去了,太困了。
她沒有意識到,或者習慣性地拒絕去思考,自己為何如此篤定。
更知道寧铮在這兒也沒拉窗簾:畢竟成親兩年了,奉九不喜歡卧室拉窗簾的怪癖,寧铮怎麽可能不知道。
一覺醒來,精神還算飽滿,只是覺得有點別扭,心髒有點難受。她發現自己側着頭,臉蛋兒貼在一方滑膩的皮膚之上,眼前好像還有什麽東西,小小地矗立着。
奉九眨眼,再眨眼,終于确認,是寧铮左胸上的那顆茱萸豆豆,而自己,是趴在他的胸口上:拜成親這兩年所賜,奉九對寧铮的身體也算熟悉了。
她氣結,好好睡覺不好麽,怪不得噩夢連連,夢裏自己被逼搬磚造長城,經常一塊大石壓到背上,怎麽站起也起不來,原來就是他現在還緊纏在自己後背上的雙臂所致。
她趕緊從寧铮身上滾下去,又覺得實在好笑,不覺抿嘴兒笑了起來,忽然想起自己昨晚看完昙花的感悟,那笑容,終于慢慢地又收回去了,容顏也變得冷淡,看起來很不好相與。
奉九這一下去,寧铮也跟着醒了:他們這些年輕男人昨天鬧到半夜才散。一進卧室沒找到奉九,可把他急得出了一頭汗,本就沒多少的酒意也徹底清醒;敲門問了秋聲,當然也是做了無用功;後來忽然想起昨晚赴宴前,奉九對那盆昙花挺感興趣,于是一路找到了東花廳,果不其然,奉九蜷縮在圈椅裏睡得正香,還好披着毯子,沒着涼。
他猛然睜開眼的一瞬間,正好看到奉九用一種清冷的眼神審視着自己:這種眼神曾經很熟悉,婚前他不是接收到了無數次麽?
他心裏一個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麽?
他把臉湊過去,疑惑地問:“怎麽了卿卿?”
這聲“卿卿”叫得順口至極,就好像他一直這麽叫她。
“卿卿”是“竹林七賢”之一的琅琊王戎的夫人對他的愛稱,假正經王戎剛開始還不樂意來着,覺得夫人“于禮不敬”,勸她以後可不要再如此了。沒想到這位不知出身哪家名門望族的夫人卻大膽地回複:“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
不讓我對你親香?你個老不死的想讓誰來親香啊?估計“神采秀美”的王戎一看夫人如此愛自己,心裏也不免得意得很,從此就默許了。
奉九心下一嘆:寧铮這個人,有太多的優點,而且能為他人所不能為——比如張大千僞作一事,寧铮的損失不可謂不慘重,但他居然能就此輕輕放過,還結下一段善緣,這就真是非常人所及了。
奉九相信,他可能只是在情之一字上有所欠缺,人無完人;好在自己也已經認清事實,那麽,應該不耽誤兩人做一對知心好友般互相欣賞的夫妻;雖然現在他對自己“卿卿”得厲害,誰知道以後會如何。
就這樣吧。再要更多,那就是強求了。
奉九于是又笑了,寧铮這才籲了口氣,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又一下,“為什麽剛才那麽看着我嗯?不認識了麽?”
“嗯,我是魚托生的,聽說魚記性都不好……”
“記性不好啊?”寧铮故作思考狀,“這個好辦,以後天天早上讓你再熟悉熟悉我就全想起來了。”
他側着身子拘住奉九的身子,一雙手開始上下游o走,沒一會還不忘抓着奉九的手往自己身o下送,其實從上次在溫泉,奉九已經不怎麽抗拒這種行為了。
不過今早可是不同往日,奉九突然抗拒得厲害,無論寧铮如何誘哄,她那使出吃奶力氣的堅決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寧铮雖然還是笑着,但眼裏的溫度卻是迅速降了下去,果然,最開始的感覺沒有錯,她又退回到滿足于和自己做個親人的那個位置去了。
思及此,他松了手,只是還把她抱在懷裏,下巴擱在她頭頂上,但一只手還是不甘心地鑽進她的睡衣,安撫地摩o挲着她光滑的後背。
應該是昨晚發生了什麽,讓她有如此大的變化,難道他看到了賀四對自己的糾纏了?雖然賀四沖過來想吻自己,但并未得逞;他還生怕賀四的唇膏在自己臉上一擦而過時留下痕跡,特意把口袋巾拿出來蹭了又蹭,又嫌惡地扔進了飯店門口的玉帶河裏。
寧铮不再逼迫她,開始靜悄悄地自己思量:如果夫妻之間有情意,這種半逼半就堪稱閨房情趣;如果是單方面的,就成了腌臜醜陋,他明白得很。
兩人起來後用過簡單的早餐,今天奉九還有半天的時間,她會于下午動身回奉天。上午,她打算去看巧稚和愛薇。
忽然寧铮接到了老帥的電話,這才知道老帥昨夜已到了北平,現正在懷仁堂辦公:老帥一向神出鬼沒,為的就是不讓任何人揣測得到自己的出行規律以保證人身安全,他這種策略由來已久,也的确卓有成效。
他提出個要求,讓奉九去見他。
寧铮聽了,跟奉九一說,兩人一齊納悶上了。
寧铮只好開車送奉九去見老帥,讓今早過來報到的副官柯衛禮開另一輛,等着老帥見完奉九,由他護送奉九去看巧稚,當然還有文愛薇。
懷仁堂坐落在中南海裏,原本是前朝慈禧太後居住的儀鸾殿,也是她去世之所;袁世凱曾在此處理政務,所以從此之後,所有北洋政府首腦都在此辦公,老帥自然也不例外。
懷仁堂是灰布瓦歇山式兩卷勾連建築,紅色古老錢菱花紋槅窗,裙板和縧環板上雕着萬字紋底五福鵬壽紋,紅色廊柱,可以想見當年的奢華和端莊大氣。
奉九站住,欣賞着這座命運多舛、幾經燒毀被推倒又被修複的美輪美奂的建築。
寧铮嘆息說:“誰能想到,就在這,”他伸出靴子尖兒點點懷仁堂前的路面,“還曾經通過一條鐵路,慈禧天天坐着小火車往返鏡清齋檢查光緒功課。”這故宮裏面修鐵路也是當時中國一景。
“這個敗家老女人!”奉九恨恨地說。
寧铮笑了,掐掐她的臉蛋兒,“你是真厭惡她啊。”
“哪個中國人會不怨恨她呢?別的不說,你看這儀鸾殿,多美,都是樣式雷家的手筆,他們雷家樣式房掌案傳了七代,故宮、天壇、頤和園、避暑山莊……都是他們家設計建造的。”奉九一說起這個就兩眼放光。
“我們家古董店曾收了他們家不少‘燙樣’,也就是建築模型,用紙板、秫稭杆、木頭做的,材料平常,但用烙鐵、蠟版一熨燙成型,就精巧得令人贊嘆了——掀開一層還可以看下面一層,層層覆蓋,只可惜這等手藝現在已經失傳了。我們當初都喜歡掀着玩兒來着。慈禧多無恥,居然還要重修被燒了兩次的圓明園,逼着雷掌案日夜趕工,兩代雷家人就這麽累死了,她怎麽開得了這個口。”
樣式房是前朝掌管宮廷建造的部門,雷家七代作為掌案,給北平城留下了諸多有鮮明雷家特點的皇家圓林、陵寝和宮殿。
“一家樣式雷,半部古建史”,這些代表了中華文化最高建築水平的文化遺存,多虧了雷家幾代人的貢獻;八國聯軍第一次燒圓明園時,慈禧太後跑了,位極人臣的大臣們跑了,雷景修的女婿為了保護園內建築被當場用刺刀挑死,他妻子随即帶三個孩子,一家五口自殺殉園。
奉九一罵起慈禧就有點收不住口,寧铮安撫地捏捏她的手。
還沒等通報的勤務兵進去,迎頭出來一個中等個子,國字臉,蓄着仁丹胡,穿着西裝的土氣的日本中年男人,旁邊還跟着一個個子不高,穿着安國軍中校軍服的年輕男人,兩人正在小聲地用日語争論着什麽。
他們一擡頭看到奉九和寧铮,都是一愣,随即打招呼的打招呼,敬軍禮的敬軍禮。
寧铮和奉九回禮,寒暄了幾句就分開了。
奉九只覺得寧铮明顯與那個軍官要親熱一些,而對于那個男人……他剛剛看着寧铮,雖然面上帶着憨厚的笑,但卻讓奉九覺得他不過是笑裏藏刀。此時奉九已走過他們身邊幾步,禁不住回頭一看,正好與那個男人不約而同回頭的目光對上,雙方都不覺一楞,只好再次微笑,各自轉頭。
寧铮低聲給她介紹說:“那個中年日本人叫土肥原賢二,是關東軍派給父親的日軍顧問,最是善于裝傻;年輕那個,是個退役的日本少佐,後成為浪人,名叫荒木五郎,中國名叫‘黃慕’,是我軍第三方面軍團模範隊隊長,此人對父親和我都很忠心。”
其實自上世紀初,日本就一直有把整個國家遷到東北大的巨大野心。為此,他們培植了老帥作代理人,但沒想到,老帥光拿錢不幹活兒,甚至制定政策大量引入山東人出關在東北紮根,使東北人口激增,讓日本人在中國東北再次立國的美夢一再受阻。
不過,老帥自然也不能把他們徹底得罪了,所以不得不接受已駐紮在金州的關東軍派來的軍事顧問,合同三年一簽,到時候再換。
在民國十五年前,曾做過老帥日本軍事顧問的至少十五人,分布在奉天總部、吉林和黑龍江軍署,其中和老帥關系比較好,也在大大小小的戰事裏起了一定作用的有與老帥同歲的日本貴族子弟菊池武夫中佐、曾任京師警務學堂教官的町野舞馬少佐,及後來的松井七夫大佐,當然也有民國二十年後成為時任日本關東軍司令的戰後甲級戰犯本莊繁。
寧铮帶着奉九,穿過雕梁畫棟的前殿進入正廳,就看到老帥迎了出來,奉九已經有差不多半年多沒見過老公公了,他穿着藍長袍黑馬褂,還是那麽精神抖擻的,一雙與寧铮幾乎一模一樣的微微下垂的眼睛閃着慈愛的光。
“奉九來啦?快進快進!”
他一邊揮動手臂把奉九讓進寬大的辦公室,接着又用同一條手臂一擋,板起臉對寧铮說:“你就不必進來了。在外面等着你媳婦兒吧。”
寧铮無法,只能在外面的長沙發上坐下來,耐心等着,不免猜想父親到底要與自己太太說些什麽。
奉九一進去,就略略環顧了一下這間辦公室,看起來倒是與帥府的書房沒多大區別——巨大的紫檀蟠龍透雕兩頭沉書桌、官帽椅,錯落地擺放于室內的大大小小的各式黑色水牛皮沙發,高大的書櫃,散布的青花瓷花瓶,博古架上的各式擺件,要硬說有什麽不同,大概就是從梁上垂下來幾盞紅色的宮燈,好像在在提醒着,這裏曾有一個貪婪昏聩無能又狠毒的女人治理過天下。
書桌後貼着一副楹聯,不再是帥府裏那幅“書有未曾經我讀 事無不可對人言”,取而代之的是“智深須有忍 将勇貴能謀”,字體結構稍散,筆力不顯,一看就是老帥自己的墨寶。
奉九略略思索,這副楹聯應該不是自古以來那些大家之作,比如上面提到的帥府裏的那幅歐陽修的自勉楹聯,而是老公公自提。
對照老公公這麽多年來的為人處世、治軍治吏,奉九慨然:雖然老公公沒多少文化,但他的通透達觀,又豈是凡夫俗子比得上的。
“九丫頭啊,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問問你……你也知道,這該死的北伐軍又集結起來了,就要打到北平了,你說,我是跟他們接着打呢,還是幹脆撤回關外,大門一關,樂得逍遙呢?”
奉九目瞪口呆,這等國家大事,确定要與自己這個雖然對局勢很關注,但注定算不上有多少見地的人商量麽?
奉九忽又想到,自己的公公,極其迷信,也許,他只是覺得自己算得上是個吉祥的人,就好比他總帶在身邊的七姨太,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從收了跟他玩“鬥什胡”總能玩到一起去的天津小李媽“天寶班”裏的這個清倌人,自己的運氣越來越好,旺夫,所以才總是與她同行。
可能也是因為類似的緣故,所以才想讨要主意吧?大概也是病篤亂投醫了。
奉九心下輕輕一嘆,擡眼直視着這位一代枭雄,“父親,每個人,都有窮其一生也想要圓的夢,您的夢……已經圓過了。”
“呵呵,該醒了是麽?”老帥聽完,轉頭看向窗外一樹樹的西府海棠。
海棠花又名“解語花”,這個時節,正開得絢爛,粉白的碗狀花朵,酒盅狀将開未開的小花苞,俯仰錯落,顏色深淺疏淡,一朵挨一朵,配着光亮細致的綠色小葉,稱得上是緑鬓朱顏;密密匝匝,蜂團蝶繞,好不熱鬧。
奉九很機靈地沒接茬,由着老帥自問自答,忽聽老帥惆悵地說:“這些海棠樹,秋天結的海棠果可好吃了,今年……怕是吃不到了。”
奉九微笑着寬慰,“父親,我們奉天帥府裏的八棱海棠果,也好吃着呢。去年秋天,二嫂和我還一起做了海棠果醬和海棠果幹,連奶奶都誇我們手藝好。”
老帥一聽,眼睛一亮,“說得對!說得好!九丫頭你呀,你就是這‘解語花’啊!”
寧铮正在外面等着,忽然聽到父親放聲大笑,先是一楞,接着就若有所思地笑了。
沒一會的功夫,老帥親自把奉九送了出來,笑眯眯地交代了幾句,奉九跟老帥道別,接着就由寧铮護送到懷仁堂門外,柯衛禮趕緊下車,寧铮目送着他們的車子開走,這才轉身回了懷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