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兩閨蜜
沒一會的功夫,柯衛禮已把奉九送到了協和醫學院的門口,自己則安靜地在校門外等候,奉九說大約半小時自己就能出來了。
奉九先到了女生宿舍,把給巧稚帶的幾樣好吃的,包括曾讓寧铮念念不忘的府裏廚師王保田的拿手菜——一矮罐兒“錯菜”,交給舍監保管并在來賓登記簿上簽了字,接着就按着巧稚的課表去了她上課的教室找她。
協和醫學院是由美國洛克菲勒家族出資建立的,學制八年,聽着都吓人,不過出來就是醫學博士,當然,如果能順利畢業的話。
巧稚選的是臨床醫學專業,未來她想做一名婦産科醫生,因為她覺得中國婦女死于生産的實在太多了,而自己的母親也是因為生自己時傷了身子,所以後來一場心火就能斷送了她年輕的性命。
奉九早就看出,巧稚必然是個有大作為的,她意志堅定、活潑大膽,能義無反顧地選擇八年制的醫學專業,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她堅韌的品質。
協和就跟世界上其他醫學院一樣,都是招生人數極少的小型現代大學。
奉九打聽清楚後,就直奔臨床醫學系的教學樓而去。
第二節課還沒下課,奉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巧稚,梳了一條蜈蚣辮兒,留着滿天星劉海,一身陰丹士林藍布大褂,正在認真聽講。奉九掃了一眼離自己最近的學生反扣在書桌上的教科書,是《組織胚胎學》。授課的是一位西洋人,奉九的英文水準雖然很高,但這回她可真的聽不大懂這位教師嘴裏蹦出來的英文單詞了……怪不得“隔行如何山”,信夫。
奉九看了看表,離下課還有十分鐘,她的眼睛百無聊賴地在教室那麽一掃,馬上發現了點異樣:就在巧稚的正後座,坐着一位鬓角修剪得極其清爽,鼻梁高隆的年輕男生,有一頭惹人注目的豐厚的黑發。他一會兒聚精會神地聽老師講課做筆記,一會兒眼睛狀似無意實則專注地停留在前座的身上,唇角含笑,像是一幅清淡的水墨山水畫那樣悠閑自得,從容的氣度很惹眼。
奉九于是細細觀察起來,很明顯,使君有意,羅敷無情。
奉九偷偷笑了,巧稚這兩年身量明顯抽高了一截,雖然才十七,但已經是個非常出挑的美人了,她的氣質還有那麽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當然如果把寧铮擺在她身邊,所有人都會立刻恍然大悟:原來跟她嫡親哥哥如此相像,雖然五官完全不同。
沒過一會兒,老師提前幾分鐘下課了,奉九往下拉了拉頭上戴的跟一身鴨卵青色軟綢春裝搭配的牙白色鐘形帽的邊沿,盡量不引起人注意地半倚在牆邊,但她高挑袅娜的身姿還是引起了湧出教室的很多學生的注意,忽聽得一聲“三嫂!”的驚喜叫聲,奉九知道,被巧稚發現了。
她微笑着擡頭,朝聲音發出處看去,于是連着巧稚帶她身邊的一群同學,都覺得沐浴在一片暖意融融的目光中了。
很多人停下腳步,欣賞這位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奉九臉有點紅了:她很不喜歡不是因為自己的才能,而是容貌或身份引起他人的注意,這一點上,她有點古怪的偏執。
就好像她不喜歡辦婚禮的原因也是如此:每個人在自己的婚禮上自然是絕對的主角,可大家對自己的注目,并不是你有什麽值得注目,僅僅是因為客觀環境上,大家被強迫着去關注這場儀式的主角罷了。
巧稚簡直是一蹦三尺高地跑過來,一把摟住奉九的腰:她現在已經跟奉九差不多高了。
奉九從她的肩膀望出去,那個從容的男生一臉惋惜地看着巧稚,奉九猜測可能是不是有點什麽別的打算,被自己給攪和了。
她今天的時間很趕,看望了巧稚後,還得去看愛薇,而且巧稚後兩節還有課,于是她摟過巧稚的肩膀,兩人親親熱熱從走廊的另一頭走出了教學樓,到了外面的小花園裏,找了個長凳坐了,略聊一聊。
奉九先告訴了巧稚老帥準備撤回關內的事兒,巧稚立刻面露焦急之色,奉九趕緊讓她安心,今天告知她只是讓她心裏提前有個準備,不會影響她學業的。
畢竟現在已經是民國時代,軍閥複雜反複的混鬥極少殃及家人。時代進步了,這樣沒底線的事,已被共識為下作。
巧稚立刻明顯松了一口氣,她這麽熱愛她的專業,天天過着朝氣蓬勃的大學生活,出來獨立的感覺是這麽的好,她可不想把這好日子給毀了。
奉九又告訴了巧稚給她帶的好吃的都送到她宿舍了,巧稚先是高興得不得了,忽然又洩了氣,說同寝的幾位小姐太能吃了,每次帶的好吃的,自己都吃不上幾口就被搶光了。
奉九不以為意地說,那她們家裏人來探親時,你也搶她們的。
巧稚皺了皺鼻子,嬉皮笑臉地問,三嫂你咋知道的呢?我就是這麽幹的。
奉九說,對啊,全中國的女大學生都是這麽幹的,誰都不吃虧。兩人哈哈大笑。
奉九看看腕上小金表,巧稚的第三節課又要開始了。奉九臨走前,促狹地在巧稚耳邊說,“上節課坐你後面那男生,可是盯盯地瞅了你半節課呢,看起來還不錯,配得上我們巧稚。”
巧稚大吃一驚,完全不知所措,奉九一笑,就知道這位也是個無知無識的,她把巧稚送到教學樓側門門口,招手讓她趕緊進去,巧稚抱抱她,依依不舍地進去了。
奉九趕緊出了協和,看到正耐心地等在門口的柯衛禮,他叼着一根煙卷兒,一臉閑适,這個姿态松懈了他一貫端方的形象,顯得很是潇灑,路過的人都不由自主被吸引着多看這個美男子幾眼。
奉九為他等待超過了四十分鐘而向他道了歉。柯衛禮渾不在意,說寧太太你的速度在太太小姐們裏算時間短的了,他的母親和姐姐妹妹們那才是沒有時間觀念的。
兩人一路又開車到了燕京大學,兩所學校離得不算遠。
到了地方,柯衛禮也不說別的,但那雙堅定的黑眼睛已經說明了一切。奉九想起他托自己的事兒,配合他現在堅毅的表情,大有不問出個滿意的答複就不罷休的架勢,奉九鄭重點頭,責任感滿滿。
奉九拿着柯衛禮給的課表,很快就在圖書館三樓找到了三四節無課的秀薇,甫一見面,兩個有一段日子沒見的閨蜜就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無聲地笑着搖着,引起其他人側目,她們很快就不好意思地松開了對方,從圖書館出了來,一人手裏拿着一瓶圖書館裏售賣的燕大食堂自制的瓷罐蜂蜜酸奶和一柄小木勺。
一對兒閨蜜到了燕大的未名湖畔,找到了一方木桌木凳坐下,聊了點生活瑣事,很快奉九就把話題轉到了柯衛禮身上。
秀薇一臉惆悵,“柯衛禮人很正派,長得也英俊,家世也不錯,只是……哎奉九我還想請教請教你呢。”
“什麽?”奉九也納了悶了,自己是女友們裏面第一個結婚的不假,但她本人真的不懂戀愛啊,為啥她就成了姑娘們理所當然的愛情婚姻顧問呢?她們就不怕被自己這個不着調的帶溝裏去麽?
“你聽說過楊騷和白薇的事麽?”秀薇很認真地問。
奉九還真是孤陋寡聞,完全不知道。
楊騷和白薇,可以說是民國時代最著名的姐弟戀:楊騷小白薇六歲,兩位都是文藝青年,尤其白薇,才華橫溢但身世坎坷,二十歲時因為逃婚被準婆婆咬斷腳筋;她和楊騷因為各自追求一對兄妹未果而相識并談起了戀愛,但她熾熱的愛吓住了他,所以他總想逃。
後來,他給白薇寫了一封著名的情書,裏面說:“我是愛你的呵!信我,我最最愛的女子就是你,你記着!但我要去經驗過一百女人,然後疲憊殘傷,憔悴得像一株從病室裏搬出來的楊柳,永遠倒在你懷中!你等着,三年後我一定來找你!”
奉九聽了哈哈大笑,“這麽蠢的話也有人信?”白薇被當時文學界的人稱作“仙女”,氣質清雅出塵,又曾留學日本,應該不至于被蒙騙。
秀薇嘆口氣,“可不信了咋地;不但信了,後來還被傳染了一身花柳病呢。”
奉九大驚之下一口氣沒喘勻,被手裏的酸奶嗆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來。
秀薇熟練地拍着她的後背,一邊說,“你再聽聽這位才女的回應——‘愛弟,我非愛你不可,非和你往來不可,你要尊重我的無邪氣,不要把我無邪氣的可愛的靈魂殺死!’”
奉九大中午的激靈靈打個冷顫,她最怕人說話扯上靈魂,不管是信佛、信教的,還是文藝青年們,“這倆,真夠作的。”
她尤其厭惡男文青,一個個的做作得要命、神經質不說,還特別不腳踏實地。
“還有我身邊的事情呢——燕大一位我最尊敬的曹姓副教授,與妻子青梅竹馬,十六歲就訂了婚,他比妻子大兩歲,上學每天晨讀都不忘去對面學校偷看自己的小未婚妻春翠。後來他大學一畢業兩人就結了婚;婚後妻子去杭州念書,他在燕大教書,他們就用一本紅色小絹畫本兩地傳書,有時沒有言語,只有一幅幅生活小畫,不到兩年的功夫,足足畫了六大本,可真沒少給郵政局賺鈔票。可是待到妻子難忍相思,辍學回到他身邊,他可好,居然跟我們一女同學又戀上了,妻子因此小産,兩人前幾天剛剛離了婚……”
奉九一聽也氣的夠嗆,“這都什麽人啊?”
“可不是。愛情到底是什麽?開始得都那麽輕易,相守起來怎麽那麽難?”文秀薇愛笑的臉孔也不見了,一絲迷茫和惆悵出現在她的眉梢。
奉九也不知如何勸她,但還是寬慰地摟摟她的肩頭,“柯衛禮過年時不是追着你去了四川,你家裏人對他印象很好不是麽,現在你們倆到底怎麽樣了?”她明知故問。
文秀薇正為這個煩着,“哎,他可把我害苦了。我爹娘對他那個中意,到現在也是一星期一封信地追着我要我馬上同意跟他訂婚呢,這時候也不想想以後我如果真的嫁到香港去了,他們會怎麽想我了。從小他們可一直說,要招上門女婿的。”
她是文家獨女,無兄弟,再加上家業不小,想招個上門女婿實屬正常。不過這份家業跟柯衛禮家一對比,就完全不夠看了。
秀薇忽然臉一板,“奉九你看,愛情都是如此熾熱,但到頭來一旦真的在一起了,也不過前面說的這些個下場,讓人心生幽怨。”
奉九其實有點懷疑愛薇還有幽怨的一天,如果有……那一定是沒吃飽。
奉九抱着胳膊,審視着秀薇這兩年明顯成熟了許多的紅紅白白的小臉,敲着自己的下巴說:“薇薇你聽我說,我們其實大可不必杞人憂天。世間可把握得住的東西,實在太少,都是一時一變的。白樂天有句詩——‘彩雲易散琉璃脆,從來好物不堅固’,這個我們得承認。那我們就看最不容易變的那部分東西,比如——人品。人品就是,即使身處的環境變了,接觸到的人變了,它也不會變,這是一個人最本質的東西了,對吧?你覺得柯先生人品如何?”
秀微毫不猶豫地說:“非常好,謙謙君子,很少開口,但言必行,行必果。”
奉九伸手指彈彈她剛剛一直就手癢癢的蘋果臉,“薇薇,我們畢竟不是普通的女子,我們有知識、有學歷、有家世、有錢財傍身,我們還年輕,在婚姻上,即使做最壞的打算,也不過是一拍兩散這條路。我們,承受得起。”秀薇轉頭愣愣地看着目光堅定的奉九。
“而且——”奉九又掐掐她彈性十足的臉蛋,這手下的臉蛋胖嘟嘟的,看來燕大食堂夥食之好所言非虛,她壓低了聲音,“柯先生托我給你帶個話兒,他還是個童男子,信仰天主教,未來也不會有烏七八糟的事兒,要你放心。”
奉九笑看秀薇,滿意地看着眼前這張俏麗的小臉兒越來越紅,直至一聲低呼捧住了自己的臉,“哎呦喂,他——他是不是傻?!這種話也能托你轉達?”
奉九得意地直點頭,“那你看看!估計一看我就是老成持重、值得托付之人。柯先生,好眼光!”
她挑起大拇哥指指自己,秀薇哭笑不得。
奉九又笑眯眯地對文秀薇說:“王爾德曾說過,‘想結婚就去結婚,想單身就保持單身,反正到頭來——你都會後悔的。’”
秀薇大笑,聲振雲宵,恨不得驚起未名湖畔一排鷗鷺;路過的燕大師生不禁笑意盈盈地看着這位可愛的女同學,她明快的笑容真有感染力。
後來她們到底去門口找了柯衛禮過來,三個人在燕大的食堂好好吃了一頓中飯,果然美味可口,柯衛禮表示如果以後還能駐守北平,一定要多來蹭飯,秀薇默默點點頭,一向不茍言笑的柯衛禮驚喜非常,立刻笑容滿面,看着奉九的眼光都是充滿感激的。
三個人吃過了飯,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奉九被柯衛禮和秀薇送到了車站,看到寧铮的車已經到了,柯衛禮和秀薇沖坐在車裏的寧铮一笑,徑自離去,留下夫妻倆道別。
一身戎裝的寧铮下車,送奉九上了專列,秋聲已經上了車,行李也早就送上來了,還有一大箱子南田先生的畫作。
奉九一上車就找了車窗邊的單人沙發坐下,于是自己也在她對面坐下來。奉九回去要上學,他也要繼續安排部署寧軍下一步的行動。
“下次可能又得一陣子才能回奉天了。”他默默地凝視對面清媚的容顏,一邊在心裏不舍地勾勒着她的輪廓。
“沒事兒,你忙你的。”奉九笑眯眯地說。
……真是體貼周到,一點不纏人。
寧铮的手揣進了衣兜,緊緊攥成了拳。到底怎麽了,這都成親兩年了,她好像又成了那條滑不留手、你跟她認真她就跟你虛與委蛇的小滑頭。
她能做自己一個很好的親人,卻好像又沒了半分男女之間的真心,明明前天之前還不是這樣的。
“你放心,參加酒會的照片不會在報紙上登出來的。”寧铮忽然加了一句。
奉九一聽,不免感激地一笑:當天酒會,她可是看到不少京城大報甚至外國記者在噼裏啪啦地拍照,也曾煩惱過要是被奉大同學認出來怎麽辦,這下好了。她都忘了自己的丈夫是有這個本事控制新聞界的。
寧铮走過去,把奉九拉起來,抱進懷裏,就那麽默不作聲地抱着,只是雙臂越收越緊,奉九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安與惆悵,也反手抱住他瘦挺的腰。
她摸到了他腰間圍着的寬面雙孔皮帶,忍不住用手摳上面的孔洞,臉也貼住了他斜背在身上的德式武裝帶——這樣的裝扮讓他顯得英武非凡。
奉九昨晚是下了決心不要對寧铮投入太多的感情,但不代表她看到他這樣難過而不會予以安慰。
好一會兒寧铮才又低聲說:“每次與你分別,都這麽難受。你可知道為什麽我明知道你喜歡缂絲扇,卻從來不會親手送與你麽?”
奉九聽了,眼睛一瞠,福至心靈下豁然開朗,大大的瞳仁倒映着眼前年輕男人風朗俊秀的臉,好像又氤氲着初夏時節四裏河粼粼的碎光,一漾一漾。
寧铮一字一頓地說:“不管是‘扇’子,還是‘梨’子,你信與不信,我都要告訴你——我這一生,都不想與你離散,不想與你片刻分離……”
奉九看着他俯下頭來,捧着自己的臉親吻了好一會兒,直到覺得從她身上汲取的甜蜜芬芳,還能支撐他再熬過接下來沒有她的日子後,這才輕聲說了兩個字“珍重”,轉身下了車。
鴻司沒有跟随,他剛剛被老帥叫去了天津。
寧家專列“轟隆隆”地跑起來了,秋聲随後發現件怪事兒:自家姑娘一直靜靜地坐在靠窗的沙發上,雙手托腮,凝視着窗外像幅連綿展開的圖畫一樣的青蔥景致,不過,秋聲覺着這些景致到底有沒有入姑娘的眼就不得而知了。
居然有了閑暇卻不看書了?這可是沒有過的事兒啊。
寧铮當天晚上回到了王府,忽然看到昨天那個仆婦又在搬一盆栽在紫砂圓花盆裏的昙花,他心中一動,下午送奉九走時心裏一直惦記卻沒問出口的事兒終于想起來了,“三少奶奶沒說要搬幾盆花回奉天麽?”
黝黑粗壯的仆婦趕緊給寧铮行了禮,這才說:“今兒三少奶奶走前我還跟她說呢,這兩盆昙花兒,開花也就這幾天的事兒了,直接搬回奉天看多好,火車搬也穩當;可三少奶奶說不了,還說……”仆婦忽然吞吞吐吐起來。
“說了什麽?”寧铮追問道,忽然覺得心跳得有點快,是不是奉九突然變得冷淡的原因就在于此了?
“說沒見過這麽‘傻’的花兒,她不要。我也沒怎麽聽懂。”仆婦撓撓頭,對于精心伺候的花兒被如此嫌棄也很納悶兒。不過,想想口袋裏揣着的五個銀元,嘴巴一咧又笑了起來,露出紅色的牙花子和一口裏出外進的牙,“少奶奶給了賞錢,誇我花兒養得好。”
寧铮擺擺手,讓她下去了,他好像隐隐約約地明白了點什麽……
信任,可能是人和人之間最難獲得的東西了吧。
自成婚以來,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實在太少,由此形成的鴻溝,是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巨大問題。但若要把奉九綁在身邊,他又實在舍不得。
也許,這次父帥帶領寧軍回奉天後,這個固疾才會得到真正的解決吧,他,已經失去耐心了。
他的太太,上學讀書、畫畫撫琴、賞鑒古玩、運動養身、四處會友、老老幼幼、時做善事……是一位地地道道、修煉得越來越精純的“生活家”。
悠閑自得,生活得惬意充實,在她的生活裏,哪裏有他的一席之地?
她根本不需要他。
他攥了攥空無一物的手心,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她滑膩的臉龐的觸感,忍不住越攥越緊。
他慢慢地在夜色中顯得更加空曠的王府裏随意走動着,人也好像驟然間失去了方向。
雕梁畫棟,皆是虛妄。
沉重的軍靴一下一下踏地,發出的聲響在夜晚顯得越發清脆而又空空落落,即使周遭有滿滿海棠的暗香湧動,将他溫暖地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