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髒
過了中秋,這一天奉九從學校回來,跟往常相比,人稍顯沉默。
前一陣子,她的真實身份曝光,随之而來的各種不便,她和寧铮都心裏有數,想着大概熱鬧一陣子也就過去了。
事情最開始的确是按照他們的預測趨勢發展的。
沒成想,近日裏奉大又多了一種流言,說寧司令、寧校長夫人唐奉九當初入學考試的文科第一名,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考出來的?
雖然奉九在專業上的實力有目共睹,但入學考試畢竟還包括了幾科理科科目,誰知道是不是這位貴太太利用了特權,先搞到題目做熟了練會了,再裝模做樣參加統一考試以欺騙世人呢?
葛蘿莉是率先聽到這個流言的,氣夠嗆,當場就與嘀嘀咕咕說這話的人撕了起來,只可惜她的中文水平雖然在印雅格的督促下有了長足的進步,但那是聽力,表達水平麽,則是如果想跟一個地道的中國人好好吵上一架,那還是不夠看的。
她更怕閨蜜成為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幹脆找了奉九全盤告知。
奉九一聽也有點生氣和無奈,難道要當着全體奉大師生的面兒再考一次?可存心挑刺兒的人,肯定會找出各種理由認為出題的人還不是接受了上峰指示,無論如何不敢難為這位寧太太,于是自證清白變得很難。
奉九本來就具有招人妒忌的一切條件,所以這流言傳播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範圍也是越來越大,實難控制,所以奉九聽了後,沒有做任何反擊。
她總認為,清者自清,懶得理會。
只是這流言很快就超出奉大範圍,已經擴散到了整個奉天了。
奉九還是不理不睬,倒是把了解奉九的一幹奉大教授、職員及同澤女中校長、老師和老同學們氣得夠嗆。
奉九的大哥唐奉先很快了解了內情。
唐家大哥向來是個狠角色,尤其事關自己妹妹的時候。
他也沒知會奉九一聲,指示秘書直接買下了奉天發行量最大的《奉天日報》接連三天的社會版頭版,刊登了奉九當初接到的哈佛和韋斯利兩所頂級世界名校的錄取通知書。
通知書底下無一行翻譯、解釋性文字,但效果是驚人的,真正做到了無聲勝有聲。
只要有心于此事後續發展的,當然主要是整個奉天知識界,都被唐家抛出的貨真價實的兩張美國錄取通知書給砸懵了。
更有好事者不怕費錢費功夫地拍了電報去美國兩所名校求證,而哈佛、韋斯利的國際教育學院招生辦也非常痛快地回了電文,證實三年前的确錄取了這名威妥瑪拼音的英文名字為“T’ang Feng-chiu”的中國奉天省奉天市同澤中學的女學生,但此人并沒有前來報道。
所有質疑者都震驚于唐奉九還曾經得到過美國兩所頂尖名校的同時認可,紛紛擾擾的流言由此迅速平息。
中國自清朝後期以來,一直到現在,就是這麽可悲,魯迅先生譏諷的“言必稱希臘”的知識界人士,比比皆是,洋人說話就是比自己國家的人說話管用。
被卷入風暴中心的奉九本來還沒太把招人非議當回事兒,可當她自己也看到了《奉天日報》上的通知書後,卻是一度陷入了呆滞的境地,蘿莉善解人意的開解也不管用。
而她的大哥唐奉先,也早沒了指使秘書去報社發聲明時鼻孔朝天的不可一世,一直惶惶不可終日地等着一向有些任性的小妹打上門。
誰知等了一天也沒動靜,日理萬機的大哥只好親自到奉大找奉九,為了不至于弄得太僵,懷裏還抱着不苦不鹹兩兄弟。
他是趕在奉九下午下了最後一節課來的,奉九一出教學樓門,就看到了一手牽着一個蘋果臉蛋兒侄兒,這輩子在自己面前也沒笑得這麽一臉谄媚的大哥。
其實這一日她心裏早已捋清了思路,也非常明白大哥這麽做的原因,暗嘆一聲,笑着迎了上去。
他們到底找了一家位于奉大旁邊的法國西點店,主廚是歐洲法芙娜廚藝學校畢業的,奉九給兩個侄子點了小孩子最愛喝的希臘酸奶,又給不苦點了小孩子都愛吃的布朗寧栗子蛋糕、給不鹹點了金黃酥脆的阿拉棒當磨牙棒啃,她和大哥則是分食一份聖諾黑香缇泡芙塔,兩個小淘氣悶聲吃甜品,她和大哥則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說來說去,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又能如何呢,畢竟當初大哥的出發點也是好的,說多了也都是無奈。
她笑眯眯地收下了大哥遲了三年才轉交給她的兩封錄取通知書,鄭重地放進書包,又安慰着大哥說,“知道自己不是能力不夠沒被錄取,那就行了。我現在過得也挺好的。”
大哥雖說心細如發,但到底是個男人,察言觀色了好一會兒,看到美麗的二妹神色如常,依然親切可愛,趕緊松了口氣,滿面笑容地抱着倆兒子上了汽車,把奉九送回喂鷹胡同,父子三人依依不舍地跟奉九道別後回去了。
奉九笑容可掬地揮手,直到他們的汽車駛出喂鷹胡同,一張芙蓉面這才呱嗒一下撂了下來,轉過身,心事重重地背着書包,慢悠悠走進了公館。
秋聲迎上來,微微一驚,随即默不作聲地看着自家姑娘,很明顯姑娘的狀态不大對。
秋聲在奉九的教導下早已識字,所以當她跟着姑娘進了書房,看她坐到書桌後,從書包裏掏出兩封滿是勾勾文的外國信看起來沒完沒了時,到底忍不住還是問了問。
待聽到姑娘輕描淡寫地說是被大少爺藏起來的三年前的美國大學錄取通知書時,秋聲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很小就進了府,與小姐一起長大,當然知道這對小姐意味着什麽。
忽然奉九把兩封信胡亂往信封裏一塞,打開抽屜丢了進去,拍拍手笑着對秋聲說,“沒關系,以後有機會了再争取便是。”
秋聲不語,只是頗有些感同身受地望着她。奉九往外轟她,“你姑娘我要用功了,快去把我給你留的作業做完呈上來;做得不好,老師要打手板子的!”
秋聲這才想起姑娘前天給自己留了二十道代數題,一敲腦袋,趕緊出去算題了。她可不敢跟姑娘一屋坐着做題,這個老師氣場太強大,往往把她吓得什麽都不會了。
奉九不可避免地嘆口氣,慢吞吞地從案頭拿過一本英文版的《希臘文中級精讀》,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會兒,忽然用雙掌“啪啪”地拍了拍自己白膩的臉,“放下……放下……專注……”
很快,奉九自創的這套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力的不二法起了作用,她又沉入了自己熟悉又心安的境界裏。
不過,怎麽會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巴先生不會主要就是為了在中國找個學生才來一趟的吧?搞語言研究的人,使命感都特別強,總怕自己母國語言得不到傳播的機會。
她連讀帶寫,直到幾聲敲桌子聲響起,她吓了一跳,這才擡頭看,至少十來天沒見面的寧铮正站在書桌前,微沉着臉,俯着身子注視着她。
奉九沖他一笑,随口就蹦出一句問候,“回來啦?”腦子卻是還沉浸在剛才希臘語的世界裏,她機械地先從左前方的筆筒裏拈出一枚精巧的拓着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的銅質書簽夾在書裏,把書合上,輕放在桌子上,又摩挲了一下封面,這才戀戀不舍地站起身,眼睛轉了兩轉,硬把自己拽回到了現實世界:“吃飯了麽?沒有的話我吩咐廚房讓他們準備。”
“別忙了,我不餓。”奉九這才發現他現在穿着一件漿洗過的雪白的襯衫,下面是一條西褲,看來已經回來了有一會兒,甚至都沐浴過了,連頭發都是濕的。
他走到書桌對面的長沙發坐下,拍拍旁邊的空位,“過來,讓我看看。”
奉九看着他輕松随意的神色,剛才沉着的臉也不見了。
她遲疑了一下,就這麽一下,就讓寧铮的臉色又見了暗沉。
奉九慢吞吞走過去,離着他一臂之遙坐了下來。
“近着點兒。”寧铮又拍拍沙發。
……這是在招呼泰山麽?
奉九不為所動,堅持坐在原位。
山不來就我,我就山,寧铮的脾氣在奉九這能剩下兩分已經算是他剛強,馬上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伸手就要抱她。
奉九從剛才見到寧铮那一刻,就一直刻意忽略的念頭冒了出來,前些天,據說寧铮沒少在北陵別墅過夜……
她忽然站了起來,剛想往外邁步,就被寧铮眼疾手快地擋住了,“這是往哪兒走?”
你——都不想我的麽?
他強硬地把奉九抱進懷裏,雙臂使力勒緊,奉九身子一僵,聯想力太豐富也不是好事,饒是如此,她仍然滿身抗拒地掙着。
“怎麽?這麽久沒見,我還碰不得我明媒正娶的太太了?”寧铮近在咫尺的眼眸裏清寒一片,聲音裏也帶着一種上位者的威嚴和威吓。
“我嫌你髒。”奉九可不怕他,她清淩淩的眸子直視寧铮。
“我怎麽就髒了?”寧铮一時沒反應過來,奇道。
“別人碰過了的,就是髒了。”奉九斬釘截鐵,清亮的嗓音裏透着厭惡和篤定。
寧铮記得奉九曾經在自己托人給她找來古董缂絲扇卻拒用時說過:“別人用過的,我不要。”自那以後,這脆生生的一句話一直如黃鐘大呂般在他耳邊回響,讓他每每在一些酒席交際場合保持自持,不為聲色犬馬所動。
現在聽到這句話,他先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忽然想起了什麽,猛地就那麽笑了起來,而且一下子就笑到開懷,這跨度不可謂不大:登時如豔陽出烏雲,雨後逢霁月,明亮到了極點,盛到了極點,讓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咧嘴而笑。
一個男人,也能笑得如此禍國殃民,真是造孽。
奉九扭了身子把臉沖門,拒絕再受他蠱惑,寧诤欺身上來,從背後抱住她,低低在她耳邊說:“這是醋上了?真是稀奇。”奉九撓撓被他呼出的熱氣熏得癢癢的耳朵,于是細白的手指頭也被含進嘴裏裹了一裹,含含混混的聲音傳來:“沒髒,都是你的。”
奉九身子發軟,不由自主向後靠進了他的懷裏。
寧铮上上下下摩挲奉九的手臂,意帶安撫,心下卻是暗暗氣悶:楊四這事兒,搞得被動了點兒。
這位楊立人剛剛進入交際圈的庶妹,自從上半年在天津一個舞會上與自己共舞一曲後,就有些绮念,寧铮有所察覺,不過她歲數小,寧铮完全沒放在心上。
這次他去北平與父親政府的遺老商談東北獨立後其他原直系軍隊該何去何從的問題,畢竟還是有不想跟南京政府一起走的。
他住在北平的香山飯店,是楊立人父親的産業;楊四高中畢業後,沒有選擇繼續升學,而是說要吃喝玩樂一年後再做決定,其實就是現在歐美高中和大學畢業生中間流行的“Gap Year”——間隔年。
寧铮喜歡運動,所以在閑暇之際也會去飯店的羽毛球、網球場約人打球,幾次下來,球友就笑眯眯地提醒他,有一位小佳人已經巴巴地看了他好幾天了。
寧铮又不是奉九,有臉盲症,他一眼認出那個正扭捏地坐在場邊一臉羞怯、滿眼愛意的小巧玲珑的女孩,就是楊立人的四妹楊之荻。
寧铮還是不以為意,自從進入發育期,他就是浸淫在女人們這種目光中長起來的,所以只是禮節性地過去跟她打了個招呼,接着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等他結束了這邊的使命,坐着專列回到奉天,這才知道,這個外表腼腆羞怯的女孩,居然膽大包天女扮男裝地上了寧家專列,一路跟着來了。
楊四到了奉天,人生地不熟,他大感頭痛,趕緊給她哥哥打電話。楊立人說你給她随便安排個地方住,第二天就把她送上火車讓她回天津吧。
寧铮于是讓人安排她住到了一家旅店,但大失所望的楊四第二天不肯走,非要在奉天玩兒幾天。
寧铮木無表情地聽無可奈何的畢大同彙報完畢,不禁想起這要是他的奉九,再有幾輩子也幹不出這麽沒羞沒臊的事兒來。難道是姨太太養的都這樣?不過寧铮也真沒空再搭理她,于是将此事交代給畢大同,讓她玩夠了趕緊走人。
可沒想到,楊立人和楊之荻的父親,北洋政府時期曾任津浦、滬杭甬、廣九等鐵路局局長,後任交通部次長的楊慶華,卻搶先在《大公報》上刊登了一則聲明并連續四天公開刊發啓事,聲明自家四女與人私奔,敗壞門庭,從此刻起,開出楊氏宗祠,斷絕一切往來,并因自己家風不清而發誓從此不再為官。
這事兒一出,自是轟動全國。圈子裏的有心人一打聽,自然知道楊四小姐的私奔對象就是奉天寧少帥。
寧铮一聽,這才覺得上了當,他馬上打電話找楊四父親,已然拒接;又找楊立人,楊立人也早傻眼了。
這事稍微一思量,還用說麽:楊慶華到底是老狐貍,眼看着寧铮作為東北執掌帥印之人,未來勢必前途無量;自古以來,大家族對着位高權重者都要兩頭下注,他們正犯愁不知如何與炙手可熱的寧少帥搭上更親密的關系,正好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四女兒癡迷于這位少帥,那莫不如就來個生米煮成熟飯;沒有條件,那就創造條件也要上,硬生生造個既成事實,又有何不可?
退一萬步講,即使失敗了,也沒什麽損失的,不就是個姨太太養的庶女麽,本來在與高門大閥結親時也是不受待見的,這多好,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寧铮大怒之下,連對着楊立人都不待見了,楊立人一邊肚子裏把老爹罵個半死,一邊趕緊求見寧铮加以安撫。
寧铮這事兒可真是騎虎難下了,難不成他也要發表一個聲明,說楊四是自己跟來的,與己無關?
那楊四完全可以跳奉天人的家鄉河——巨流河去死一死了。
再說了本來楊老狐貍聲明裏根本沒提自己這茬,難道自己還要哭着喊着對號入座不成?那可真是此地無銀了,不是正投人家下懷?
正糾結着,楊立人陪着笑地提了個小小建議:您老不是總不清楚自己在太太心目中的分量麽?還對着自家太太患得患失。
這次要不要拿自家不着調的庶妹,當塊試金石用用,看看寧太太會不會來個醋海生波?
寧铮一聽,沉吟片刻,倒也默許了;楊立人再接再厲,繼續出主意,莫不如讓楊四住到北陵別墅去,這樣是不是更逼真些?
寧铮摸着下巴尋思半天——準。
至于楊立人的馊主意和楊四起的作用……雖然是一步險棋,但現在看麽,還是有效果的,自相識以來,奉九不是第二次表現出了明顯的醋意?更是比起北戴河那個惡心人的小艾太太那次不是強了許多?
當然奉九可不是小姑娘了,好歹也懂了一點,一陣酥軟過後,還是強挺着又坐直了身子,冷笑道:“這又不能檢查,還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怎麽不能?小傻子,你以為呢?來,我教你……慢慢學,咱不着急……”所有的抗議都被寧铮以雷霆手段鎮壓了,一個學文的,跟一個帶兵的鬥?怎麽看都是輸。
等到幾個時辰過去,奉九才被吃飽喝足的寧诤放開,氣急敗壞頭暈眼花地爬起來:剛剛在書房,寧铮很快就發了出來,他拿了奉九放在書房長沙發上的毯子兜頭把她包住,門邊的畢大同和秋聲就看到自家三少如一陣輕風似的抱着三少奶奶,龍行虎步三步一個臺階地上了樓梯就不見了,不禁面面相觑,又尴尬地同時轉頭。
奉九看着一片狼藉的床單,實在忍不了,披衣下床,趕緊撤了下來扔到浴室的浴缸裏,寧诤則袒露着堅實的腹肌,半躺在腳踏上看着她忙活。
“如何啊夫人?這回可還相信自己親親夫君的話?存貨太多,我這還有沒出清的呢……”聲音低啞,語調纏綿入骨。
……太肉麻了,太惡心了,混賬東西!
奉九甩了甩手,從浴室出來氣急敗壞地撲上去,奈何本就是腰酸腿軟,要不是寧诤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她,她早就臉朝下跌在腳踏上了。
“好了好了不氣了,你歇着,我換。”寧诤橫抱着奉九把她放在床上,原本陪嫁的拔步床早換成了西式的席夢思床,奉九也可惜父親替她尋的好木材攢了很多年才打的大床,但她就是受不得中式架子床的拘,只能忍痛挪到庫房去了。
寧铮熟門熟路地從床對面的五鬥櫃最上格抽屜裏拿出一條淺焦糖色絲綢床單抻抻拽拽,再抖抖,接着向前淩空一展,那麽大的床單,一下子就換好了。旁邊奉九努力睜着困乏的眼睛,心想看來他說下到衛隊旅時,自己親手做一切雜務也不是吹牛,不過在卧室裏,奉九覺得他唯一知道和想知道的,就是幹淨床單在哪兒。
奉九有心再吵幾句,寧诤複又上得床來,抱着入懷又擡腿壓住她,“睡覺!”
奉九渾身粘膩怎麽睡得下,掙着要起,又被寧铮脫下了剛剛随意披上的睡袍,沖着她的嬌軟呵了口氣,酥酥麻麻的,又不那麽客氣地捏捏揉揉,“還不睏?要不要我再給夫人交點公糧?”
奉九簡直要崩潰了,今晚是葷話大全麽。
“你過分,父親才去世多長時間,只要逮着機會,你就恨不得時時刻刻地鬼混……你,你這是不忠不義不尊不孝!”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這正是孝順我爹的做派。”寧铮理直氣壯,毫無愧色。
個留學黨果然沒學問,“無後為大是這麽講的麽?你懂個鬼。”奉九剛要給他好好掰扯掰扯這個可能是孟老夫子最被誤解的話,寧诤捂住了她的嘴:“好了,寧老師,明天再講,好不?明天再講……”
什麽寧老師,要真是老師那也應該是唐老師!
奉九雖然氣憤憤地,但拗不過幾番激烈運動後洶湧來襲的滔滔睡意,只還不忘嘟哝着:“還沒洗澡……”
寧铮輕笑着,“先別洗了,明早再……”忽聽得清淺的呼吸聲傳來,再一看,她還是沒幾秒就睡着了,一直伸着胳膊讓她枕着的寧诤唇邊笑容倏地擴大,“真是個小話痨,就愛教訓人,我可還是你的寧大哥呢,嗯?”
他含住奉九微微撅着的嘴巴,那嘴巴好像還在生氣似的,親了又親,“明天有力氣了,再給我上課,讓你上個夠,好不?”
奉九睡得沉沉,只可惜半夜又被鬧醒,這才知道他為什麽不給兩人清理……
有了這樣的事兒,黑甜鄉裏居然連夢都沒做一個,一覺到了天亮。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又有點懸啊,及早抓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