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足球賽

清除了心腹大患,東三省的建設繼續順利推進,寧铮雖然很忙,但忙得意氣風發,忙得心裏有奔頭。

奉九除了照顧芽芽,也恢複代理奉大校長一職。

當然,她的學習計劃也排出來了,作為一個骨子裏熱愛學習語言的人,她不可能因為做了母親就在學業上停滞不前。任何一個專業,都是學無止境,而且,越是學習,越覺得自己無知。

所以才有“無知者無畏”這樣的話。

這種迫切感,驅趕着奉九只要得空,就無法停止學習新知識的腳步。

這一天,奉九睡了一個長長的春日午覺,惬意無比,正處于慢慢蘇醒的狀态。

她抻抻懶腰,剛想低頭看看身邊的寶貝兒,忽然聽到有輕微的衣物摩擦的聲音,她轉過身來一看——不知何時已回到家的寧铮換了家居長衫,正抱着芽芽轉圈圈兒。

每天中午,她都會帶着芽芽午睡,這也是芽芽最喜歡的時候。

她看到胖芽芽樂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兒,而寧铮則在轉了十幾圈後,迅速地把芽芽往他們的大床上一放,只見芽芽躺倒在大床上,兩丸黑水銀一般的眼珠子叽裏咕嚕地在眼眶裏上下咣蕩了幾圈,随即擺動着大腦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觀察着,好像不知自己此時身在何方。

奉九笑着搖搖頭,這爺倆不知怎麽的就喜歡這個玩法兒,芽芽只要一上了她爹的身,就會揪着她爹的臉皮,讓他抱自己轉圈兒玩兒。

寧铮看着芽芽,滿臉笑容:明明手上還有那麽多事兒要處理,可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想着家裏的娘倆,他還是坐不住地回了府。

“你這是要培養芽芽開飛機麽?”奉九納悶地問。飛行員訓練裏,空間定向能力直接關系到飛行安全和水平,固定滾輪是最基本的器械,奉九在寧軍的北大營裏見過,曾上去試了一下,三四圈轉下來,已經想吐了。

寧铮這才發現太太醒了,馬上走過來往她身邊一坐,掐掐她鮮嫩水潤的臉蛋兒,“可不是,我閨女,自然得樣樣在行。”

奉九嘆氣——芽芽身強體壯,精力充沛,性子也是個淘氣的;再看看她這個野心勃勃的爹,若說是就此培養個女飛行員出來,一點也不稀奇。

此時芽芽已經神識歸位,馬上爬過來又讓爹接着轉圈圈兒,那可不行,寧铮也知道芽芽還小,所以每次頂多轉個幾回也就罷了。

寧铮一邊忙着和不依不饒的閨女搏鬥,把她撕扯自己臉皮的小手往下扒拉,一邊告訴奉九,明晚有一場很不一般的足球賽,在新落成的奉天體育場舉行,要不要去看?

在芽芽咿咿呀呀奶聲奶氣的抗議聲中,奉九還是真真切切地聽到了,興趣驟起,連忙點頭要去。

其實這奉天體育場,與寧铮和奉九頗有淵源:第十四屆“華北運動會”馬上就要在奉天召開,這是寧铮特意争取來的——為了擴大奉天的知名度,為了招攬客商到東北投資,發展東北經濟,寧铮斥資三十萬銀元,在奉大北側和昭陵東側修建了一所現代化的體育場,命名為“奉天體育場”,原本就是打算開完運動會給奉大學生鍛煉用的。

寧铮自己熱衷于運動健身,作為奉大校長,他也把這種理念應用到了學校的實際管理中,他曾在奉大開學典禮上講話,說“用健全的身體,好求精妙的學問,所以,體育是不可輕視的”。

體育場主看臺區為羅馬式建築風格,呈馬蹄形,可容納三萬人,在設計建造過程當中,寧铮全權委托給了奉九。

奉九聽取了運動會建築委員會各位委員的彙報,又擴大調研面,仔細研究了多份投标方案,最後選定了著名建築家楊廷寶先生主持設計,由天津基泰工程公司承建。

體育場有四百米跑道的田徑場,兩個籃球場,兩個排球場和兩個網球場。

體育場的看臺從東向西分為三、二、三層,以鋼筋混凝土和磚混結構構成,正門主要入口是三座高大的拱形門,周邊入口各門為了标記和做序號,分別以《千字文》的頭兩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分別鑲嵌在各門的上方,中國老百姓對此莫不熟悉,更襯托得這座現代化的體育場古樸典雅、氣勢宏大。

看臺下面的內裏設有專供運動員淋浴的浴池、休息室等等,其建造水平堪稱世界一流,成為當時全中國最大、設施最先進的體育場。

為了預熱場地,預估舉辦大型賽事可能出現的各種緊急突發情況,并做出預案,奉天體育場率先承辦了一場比賽,這也就是寧铮向奉九建議去現場觀看的這場足球賽。

這場賽事不一般,未開始已轟動,因為對壘雙方是東北最赫赫有名的“隆華隊”,和從日本東京都遠道而來的去年全日本大學足球聯賽冠軍——拓殖大學隊。

“隆華隊”其實是徐庸徐公子組建的一支男子足球隊,以自己的徐大裏的男大學生為主,經過幾年的發展,也湧現出了一批中國近代史上最早的球星。

“隆華隊”其實是徐庸徐公子組建的一支男子足球隊,以自己的徐大裏的男大學生為主,經過幾年的發展,也湧現出了一批中國近代史上最早的球星。

徐庸作為出名的愛玩愛鬧之人,緊追當時的潮流,組建了自己的男足隊,這在當時一點也不稀奇。

徐庸已經從失戀的打擊中恢複了過來,其中踢球這個發洩型的消遣功不可沒。

因為自己熱衷于踢球,一星期不踢幾次就腳癢癢,所以他很知道些足球隊裏上不得臺面的勾當:當時為了贏球,有些人不吝于使些下三濫的伎倆。

寧铮熱愛運動,足球自然也在涉獵範圍,徐庸的球伴裏他也得算一個。每每踢完球後,他們兄弟也總會坐在一起讨論怎麽做才能淨化足球賽,時間一長,徐庸心裏自然形成了畢竟完備的想法。

所以球隊甫一建設,徐庸就提出了約法三章——一曰:凡入隆華隊者,不得再入他隊;二曰:參賽嚴禁動作粗野;三曰:尊重當時稱之為referee、審判員即今日之裁判也。

此次邀請賽的廣告一炮打響:彼時中國人正被“東亞病夫”這個稱號刺激得坐立不安,尤其是在知識界,不論男女,熱愛運動、強身健體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跟今天的中小學恨不得擠掉體育課音樂課手工課,争分奪秒用來刷題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徐庸還特意為本次比賽出資鑄造了一個巨大的銀質獎杯,事先聲明,哪個隊贏了,就會把那個隊的名字,镌刻在獎杯之上。

當天下午五點,足球賽還未開始,已經湧進了三萬左右的現場觀衆,稱得上是人山人海,把偌大的奉天體育場擠得是滿滿當當。

雖然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去,但運動場邊高大的照明杆上的大號照明燈已經亮起,照得整個體育場更是亮亮堂堂。

徐大、奉大的學生還組織了啦啦隊,帶着洋號和大鼓、铙钹,此時已經奏起了歡騰的樂曲,他們穿着鮮豔的服裝,造型有媒婆、有漁夫、有小二哥、有道姑子,還有和尚,踩着四尺高的木制高跷,有的頭上還戴着大個兒娃娃頭,在場邊蹦來蹿去,鼓樂助興。

奉九和寧铮不想驚動旁人,身上穿着以前托楊立人太太買的白色毛衣,分別戴着流行的軟呢帽和鐘型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安靜地在開場前大隊人馬入場時,從“宙”字門,被興奮得大聲嚷嚷的洶湧人群裹挾着進了場,徑直坐到最後一排的看臺上。

寧铮自覺很有先見之明地帶了一只軍用望遠鏡,時不時地舉到奉九眼前,讓奉九把場上的戰況看個仔細。

奉九來回比較了幾下,發現看不看望遠鏡,其實沒什麽區別,主要是奉九有點遠視眼。

奉九是第一次觀看這麽大型的賽事,而且男足比賽的速度和對抗性都很強,雖然對足球不感興趣,但也不耽誤她立刻跟着滿場觀衆一起,全情投入,為隆華隊激動地吶喊助威——進了球跟着大聲叫好,拍紅了巴掌;差點進球就會發出惋惜的聲音,再接着給他們鼓勁兒;日本隊攻入隆華禁區則緊張得一顆心吊在嗓子眼兒,生怕一張嘴都能吐出來。

還要聽從啦啦隊隊長的要求,一會兒起來一會兒坐下地排着人浪,玩兒得不亦樂乎。

奉九自懷孕生子,再加上已經大學畢業,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安安分分地呆在帥府裏,除了偶爾去奉大處理公事,去恩德堂院照顧小孩子們,已經很久沒參與過這麽熱鬧的事情了。

寧铮看着她格外明亮的眼,就像夜空中熠熠的星,偏頭過去吻了她吻肉頭頭的耳垂兒,接着在她耳邊大聲地問:“高興?”

奉九朝他扭臉兒過去,重重一點頭,露出一口貝齒,“高興!”投桃報李地順勢在他幹淨削薄的雙唇上響亮地啵了一下。

寧铮呆了一下,随後彎唇而笑,不由分說地将越來越識情識趣的太太摟進懷裏,讓她坐在自己身前的臺階上,反正已經是最後一排,也沒人看他們。

他的雙臂從後面圈住她,兩人手臂交疊,聽從啦啦隊長的指揮,一起跟着全場觀衆整齊劃一地鼓掌、舉手做造型,為主隊加油,更時不時相視大笑。

寧铮的心裏如同翻滾着一條蜂蜜牛奶河,美得時不時咕嘟咕嘟地冒泡;奉九感受到他熱烈的呼吸在自己耳邊,還不時地被他偷親幾下,索性把後背往後一靠,懶懶地貼在他胸膛上。

這是一場絕對精彩的賽事:隆華隊前鋒、當時東北地區的頭號球星郭義達,即使在争頂中,被對方陰險狠辣的前衛——薩摩和郎踢得頭破血流的情況下,仍拒絕下場,匆匆包紮過後,繼續頑強地帶球突入禁區,先拔頭寨領先一球。

沒一會兒,薩摩和郎扳回一球。

雙方随即展開了高烈度的強攻對戰,你來我往互不示弱,一只白色的足球一會兒飛到主隊球門一會兒又被快速帶回客隊球門,滿場觀衆的眼睛都快不夠用了,眼球叽裏咕嚕地跟着滾來滾去,有些人緊張得坐都坐不住了,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站起來,擋了後面觀衆的視線,直到抗議的聲音四起,這才如夢初醒,趕忙道歉着複又坐了下去。

後來比分升到了四比四平就僵持不下了,雙方對攻策略不變,但比分保持膠着狀态,都未再得分。

奉九的雙手不自覺地緊緊交握着,變得冰涼涼的,忽然一雙溫暖的大手包住她細長的手,“不用緊張,隆華穩贏。”

“哈?”奉九不解地以眼神詢問。

寧铮貼着她耳朵告訴她,“拓殖隊已經心浮氣躁了,你看,他們的動作越粗野,越容易變形。原本的水平,只能發揮出十之六七,也就這樣了。”

奉九将信将疑,待看主力十號平野宗南和七號高橋力三果然如寧铮所說,自亂陣腳,不但傳球時容易被截,連帶球都能丢,到後來倆人恨不得在場上就吵起來,覺得寧铮還真懂球。

奉九真心實意地誇了他,寧铮不免得意,“我踢球時,你個小丫頭還不知在哪兒光知道啃冰棍兒呢。”

奉九啞然,真能順杆爬。

到後來大勢已去,拓殖隊教練急眼了,十幾分鐘內,連換了三個守門員,但到最後還是無法挽救頹勢。

隆華隊抓住優勢順勢而為,最終以七比四獲勝,捧得了獎杯。

奉九大喜,轉過頭來,微微撅着嘴巴。寧铮一看大樂,這麽多年的默契讓他第一時間俯頭下來,兩人接了一個響亮的吻,對視一眼,接着喜笑顏開地跳起來為隆華隊熱烈鼓掌。

奉九大喜,轉過頭來,微微撅着嘴巴。寧铮一看大樂,這麽多年的默契讓他第一時間俯頭下來,兩人接了一個響亮的吻,對視一眼,接着喜笑顏開地跳起來為隆華隊熱烈鼓掌。

此時此刻,他們不是東三省第一號人物,而只是一對欣賞了一場精彩賽事的年輕的恩愛夫妻。

東三省的人們,迫切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漲漲長期以來被壓迫的元氣,這場足球賽令國人揚眉吐氣,彈冠相慶。

很多老百姓瞬間變成了隆華隊的擁趸,他們打起鼓奏起樂沿街游行,歡笑聲劈開了已經沉沉落下的夜幕,其盛況也讓老奉天們此後津津樂道了好久。

而徐庸的記憶要更具體、更深刻些:隆華隊的球迷啦啦隊隊長叫王永盛,他會吹號,賽後興奮之下,建議捧杯游行。

于是徐庸捧着沉甸甸的大獎杯在前,隊員、球迷列隊其後,一路叫着笑着唱着,身後的紅漆牛皮大鼓被“嘭嘭嘭”地擂個不停,洋號吹出嘹亮奮進的調子,從運動場出來後,跟随的球迷熱熱鬧鬧的足有幾千人,後來走着走着,隊伍越見短小,他們一路經過東關街、新開路,來到了大龍街的一家飯店,愛好足球的老華美經理——成衍文先生特意在此為隆華隊設宴祝捷。

成先生特別偏愛隆華隊,因為他們不但技藝高超,而且踢球踢得堂堂正正——這當然歸功于徐庸自設立球隊之初就定下的約法三章。

球隊主要人員和成先生觥籌交錯,不醉不歸,極其盡興。

奉九和寧铮目送着他們離去,心裏的喜悅自不待言。時間不早了,于是開始往場外走。

忽然一個原本坐在他們側前方正準備離去的奉大男學生轉眼看到這對身材高大、神采過人的年輕情侶,猛地一愣,狐疑地注視着寧铮俊秀的側臉和奉九無意間露出來的一雙明眸,“呀,這不是……哎,哥們!”他馬上轉頭拉扯旁邊的哥們兒,興奮地想跟一起來的同學分享這個難得的發現。

忽然一個原本坐在他們側前方正準備離去的奉大男學生轉眼看到這對身材高大、神采過人的年輕情侶,猛地一愣,狐疑地注視着寧铮俊秀的側臉和奉九無意間露出來的一雙明眸,“呀,這不是……哎,哥們!”他馬上轉頭拉扯旁邊的哥們兒,興奮地想跟一起來的同學分享這個難得的發現。

“噓……”奉九很快豎起食指擋在唇間,然後把不知何時已經頂上去的帽檐又拉下來遮住大半邊臉,輕聲說,“時間夠晚的了,快回去休息吧同學。”

這個男生立刻明白過味兒,不好意思地給奉九和寧铮一鞠躬。

這時他的同學才反應過來,納悶地問他什麽事兒,他微笑着說,“沒什麽,我們快走吧,一會兒宿舍該關門了。”

寧铮和奉九回了帥府,蹑手蹑腳地上了二樓,奉九洗漱完畢,就迫不及待地去了芽芽的房間;寧铮也快速地進去沖了個澡,然後也進了他們卧室對面芽芽的房間——自懷孕,夫妻倆商量過後,就把這間客房改造成了嬰兒室。

如果兩人晚上有應酬,回來後臨睡前一定要一起去看看女兒,這也是兩人的習慣。

芽芽從生下來長到四個月,夜裏不再醒來吃奶,就開始睡自己的小嬰兒床:這床由桃心木打造,帶搖籃功能,上面懸挂着一架吊鈴,綴着獅子、老虎、小鳥之類的小玩意兒,都是用柔軟的棉布做的,五彩斑斓、手工精細,還縫着銅鈴铛——白日裏芽芽雖然還不能站,但最是喜歡被人抱着伸手抓着玩兒。

奉九沒給芽芽找奶娘,所以家裏只雇了一個三十多歲、手腳利落、脾氣溫和的保姆,晚間會陪她睡在嬰兒室裏,此時聽到聲響早已醒了過來,奉九擺手止住了她要起來的動作,但保姆還是很恭敬地起身在床旁站着了。

奉九走過去看了看熟睡中的芽芽: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芽芽的卧室也習慣性地不拉窗簾,此時她的小胖臉正沐浴在銀白色柔和的月光裏,奉九低頭輕吻她光潔馨香的小臉蛋。

屋裏睡着保姆,如果晚歸,為了避嫌,寧铮從不會進來;不過今天不一樣,他也跟着奉九親了親女兒,端詳了好一會兒,夫妻倆低低地交談了幾句,這才跟保姆打了招呼,迅速地離開了房間。

就回到卧室的床上這幾步道兒,他們還不忘交換着意見,“睡得真實沉我們這閨女……你看她小手又舉到頭頂了,跟投降似的。”

“小孩子都這樣。”

“不苦也是?”

“也這樣。”

“哦……”

兩人回到自己的卧室,寧铮看着仍沉浸在那場酣暢淋漓的足球賽帶來的刺激中的奉九,她的雙眼在黑夜中閃閃發亮,“睡不着?”

奉九白他一眼,知道前方有陷阱,很明智地不接話。

寧铮低低一笑,“那我們來做點能讓你快點睡着的事兒,好不好?”

說完不顧奉九又好氣又好笑的抗議,翻身覆了上來……

五月二十九日,第十四屆華北運動會正式舉行,當天陽光晴好,運動場內彩旗招展、鑼鼓喧天、人聲鼎沸,軍樂隊奏着昂揚的樂曲,三萬名從東三省各地趕來的觀衆參加了開幕式。

也就是在這次運動會上,著名的長跑健将、幾年前由寧铮特意招攬進奉天大學的大學生劉長春,一舉打破一百米、二百米和四百米三個短跑項目的全國紀錄。

開幕式馬上開始,沒想到大會司儀別出心裁,盛情邀請東三省總司令偕夫人帶頭,領着其他各省市運動隊繞場一周。

此話一出,立刻全場歡呼——誰不想好好瞻仰一下被傳得神乎其神、大漲東三省志氣的寧夫人的風采呢?

一身白色西裝的寧铮一聽,歪頭看向身畔同樣一身白裙裝的奉九,溫煦的眼神好似在說,如果不想去,沒關系的。

在幾萬人面前,奉九怎可能讓寧铮丢面子?她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把戴着絲質珍珠白長手套的手插到寧铮的臂彎裏,沖着寧铮點頭示意,寧铮雖然明知道以太太不服輸顧大局的個性,不會不接受這個挑戰,但還是高興地把小臂往自己腰側緊了緊,在前面隊列司儀的引領下,帶着奉九邁步開始游行。

一身钴藍色軍裝,拿着各種不同樂器的奉大軍樂隊奏出激昂的進行曲,亮晶晶的銀紐扣在日光下閃着光:小號長號圓號、長笛短笛、黑管薩克斯、大軍鼓小軍鼓……

最前面還有一位神氣的指揮,穿着漂亮的白色西裝和同色百褶裙,頭上戴着高高的赤羽冠,袖口有四道金黃的袖紋,手裏娴熟地上下飛舞着飄揚紅色長流蘇的指揮杆,杆頂一顆大五角星在日頭照射下,熠熠生輝。

最前面還有一位神氣的指揮,穿着漂亮的白色西裝和同色百褶裙,頭上戴着高高的赤羽冠,袖口有四道金黃的袖紋,手裏娴熟地上下飛舞着飄揚紅色長流蘇的指揮杆,杆頂一顆大五角星在日頭照射下,熠熠生輝。

奉九仔細一看,這才認出來,居然是已經嫁了印雅格的葛蘿莉。

蘿莉自去年夏天在北戴河的海灘上嫁給印雅格後,兩口子回了趟美國,然後又回來,蘿莉還繼續在奉大的學業,她通過努力提前修課,也有望在今年夏天提前一年畢業。

奉九沒想到蘿莉居然也上場了,高興得不得了,經常走走就忍不住回身沖閨蜜甜甜地笑,弄得寧铮不得不倒回來拉着她往前走。

蘿莉在美國念中學時,就是學校軍樂隊的指揮,所以當這次華北運動會組委會決定軍樂隊部分工作由奉大出面承擔時,她義不容辭地擔任了指揮工作,并幫着招募、考核、訓練樂團成員,把工作整治得井井有條,充分顯露了她娴熟高超的管理能力。

寧铮夫婦都是通身的白西裝白裙裝,他們走在龐大的各省運動員隊伍的最前面,帶領着繞場一周,并時不時摘下頭上同款的黑絲帶白色拉菲草帽,向四周起身歡呼的人群致意。

觀衆中絕大部分都是東三省的百姓,這也是他們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地看到雙雙公開露面的總司令夫婦,如此年輕、高大、美麗、耀眼,于是在整個過程當中,歡呼聲喝彩聲一直響徹雲霄。

奉九被一旁緊緊挎着她胳膊的寧铮帶着,一會兒微笑一會兒招手示意的,倒是沒想象中那麽遭罪:以奉九的天性,這種抛頭露面的事兒,剛開始自然是不樂意的;但若是為了配合丈夫,那就勉為其難地做了吧。

夫婦一體,要上自然一起上。

寧铮的嘴角翹得高高的,其實他也不是沒有虛榮心的:這麽“帶勁”的太太,寧铮也早就想顯擺顯擺了;當然也是想借此告誡那些沒事兒就要往上撲的女人們,先照比着寧夫人的模樣,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夠不夠倒貼。

此時,從西邊傳來轟隆隆的引擎聲:幾架寧軍的最新法國戰鬥機呈雁陣排列,快速地劃過藍天,并拖着長長的彩色煙幕助興,觀衆紛紛仰頭注目,體育場內的氣氛瞬間達到了最高潮。

在幾萬觀衆如癡如醉的喝彩聲中,沐浴在即使是上午,已經非常刺眼的陽光裏,紛紛揚揚的彩紙碎屑飄飄灑灑,迷離了雙目,奉九忽然覺得這一切都那麽不真實,她恍恍惚惚地想起不那麽吉利的幾句話:盛極則衰,月滿則虧,強極則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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