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乖乖地脫下西服，遞給她。
姬振英接過來，披到身上，拉着領口聞聞，撇着嘴，“什麽味兒？”
“才穿一次。”陳建小聲嘟囔。
“哼——”姬振英裹緊西服，踩着高跟鞋，快步往回走。
“诶——等等我，姐——”陳建跑幾步追上她。
“叫我什麽？”姬振英扭頭瞪他。
陳建撓撓頭，“不叫姐，叫什麽？”
叫姐顯老，可實際年齡不容忽視！姬振英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姐——姐——我們去哪兒啊？”陳建在她身邊側身追着。
姬振英目視前方，快步往前走，當他不存在。
“姐——那個……剛才打那人是誰啊？……沒事吧？……不會給你惹麻煩吧？……先別回去了，明天我給人家賠禮道歉……姐——你找個地兒等我，我回去跟武總說一聲，行嗎？……我包還在裏面呢，就拿個手機出來……姐——你別生氣了，我錯了……那會兒看你那樣，腦子一熱，就……姐……姐……”
下了立交橋，姬振英攔了一輛出租車，開門上車。
陳建站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麽辦。
姬振英往裏挪挪身子，對外面喊了一聲，“上來！”
“诶——”陳建屁颠地上了車。
陳建揉着眼睛，醒過來，坐起來，左右看看，撓撓頭……我在哪兒啊？
深色完全不透光的窗簾，深紅色家具，白色的床單和被罩，應該是某個酒店的房間，我怎麽來酒店了？……陳建掀開被子下床，“啊——我……我……”
他鑽回被窩，雙手揪着頭發，使勁回想前一天的情形……
姬振英拉他去了一家火鍋店，兩人飯局上都沒吃飽。姬振英說，打人的事他不用管，她會處理。陳建放心了，敞開肚子吃。姬振英要了啤酒，一邊喝，一邊就打人事件教訓他，教他遇事要冷靜，不能沖動，然後暢談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談着“三觀”，不知道怎麽轉到愛情上了。姬振英講了大學和男朋友怎麽談戀愛的，怎麽分手的，這讓從小在農村長大、對愛情一片空白的陳建羨慕不已，也更加欣賞姬振英的才學和灑脫。不知喝了多少瓶啤酒，不知吃到幾點，也不知道是誰帶誰來的酒店，反正……他們開了房，在一張床上睡了一夜……
現在，房間裏只剩下陳建自己，低頭向下，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腦子裏怎麽都轉不過來……
人家是姬總的親妹妹啊！讓姬總知道了，你有幾個腦袋夠砍啊？人家還是管着上萬人的大經理，自己是個剛從農村出來的小司機，這也太可笑了？說出去都沒人信！誰會相信？她怎麽可能看上個小司機？她會不會讓我賠什麽青春損失費啊？會賠多少啊？媽呀——我怎麽惹上這麽個主兒？俺娘非宰了俺不可！咋辦啊？……
陳建在房間裏轉了幾圈，抓耳撓腮！他在電視機上看見了一張字條和一張收據，《退押金！！！》字很好看，讓他想起姬振英漂亮的臉龐。陳建甩甩頭，瞪大眼睛，喘着氣……天啊！我怎麽都忘不掉那張臉，怎麽辦？……
一念公司綜合廠區門口，陳建對着圍牆不停地念叨，“姐——我喜歡你……不對，不對……喜歡管個屁用？……姐——昨天我一時糊塗，幹了不該幹的事……不對，這是推卸責任！……姐——我，陳建，我……不能喊姐！她該不高興了！……哎呀——媽呀——咋辦啊？……”
“師傅！找我的人呢？”姬振英從裏面出來，問門衛師傅。
門衛師傅笑着朝一邊的牆根指指。
姬振英點頭致謝，走到陳建背後，擡腳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哎——呦——”陳建捂着屁股，蹦了幾下，轉過身，看清來人，傻笑起來，“姐——”
“沒我電話嗎？老跑這兒找？”姬振英伸手從他褲兜裏摸出手機，雙手快速的按着，擺弄幾下，扔給他，“什麽事？”
陳建雙手接過手機，傻笑兩聲，“姐——那個……哦——這個給你。”遞上幾張紅色人民幣。
姬振英看都不看，接過來，往兜裏一裝，轉身走了。
“诶——姐，等等，姐——”陳建慌忙拉住她的胳膊。
姬振英停下來，斜眼看着他的手，“拿開你的爪子！”
陳建趕緊縮回手，在自己身上抹抹。
“什麽事，快說！忙着呢。”
“那個……就是那天……晚上……我是想說……你……”
姬振英不耐煩，轉身又要走。
陳建快走兩步，雙手平舉，攔住她。
“滾開！”姬振英冷冷地說。
“我不！”陳建看她要擡手，吓得閉眼側過臉，“你打吧！……你打，我也要說……”
“哼——”姬振英冷笑一聲，退後兩步，抱臂站穩，等着他。
陳建放下手，走過去，握緊拳頭，喘了幾口氣，閉眼急速地說，“我睡了你，我會對你負責的！”
“呵呵……”姬振英捂着嘴，笑得腰肢亂顫。
陳建讓她笑得沒了底氣，“我說的是真的！”
姬振英抓住他的領帶，往懷裏一拽，逼近他的臉，“負責？——怎麽負責？拿什麽負責？”
“我……我……”陳建說不出什麽……是啊——自己什麽都沒有，拿什麽負責？
姬振英甩開他，從他身邊繞過，徑直往裏走，“趕緊滾！別沒事找事！”
陳建傻傻地愣在那兒……什麽意思啊？下面怎麽辦啊？……
☆、婚禮
? “陳建，一個小時以後，到火車站接我。”
“陳建，買兩條中華，送到中州大道北環交叉口的北方酒店。”
“車讓追尾了，我有事得走，你過來等保險公司。”
“半個小時以後，去接個人，地址和電話發給你了。”
“照着圖片，買十盒藥，送我媽那兒。”
“晚上吃飯，地址發給你了。”
“趕緊下來！”
“滾下來！”
粉紅的玫瑰紮成碩大的心形，妝點在白色加長凱迪拉克“前臉”上，後面跟着二十輛淩通高檔商務車，每輛車也都紮了粉紅的花球。車隊浩浩蕩蕩駛進君悅酒店，凱迪拉克開上酒店大堂前的坡道，停在酒店大門口，身着淺灰色西服的伴郎跨出車門，在車門旁笑着迎出一身黑色燕尾服的武慶陽。喜悅、幸福滿滿徜徉在武慶陽臉上，他彎腰伸手，拉出一身潔白婚紗的新娘，在激昂軍樂聲中，在五顏六色缤紛的彩炮中，在衆人祝福和笑聲中，挽着新娘的手臂，踏着紅地毯，緩緩走進宴會廳，走進婚禮殿堂……
婚禮進行第一項，新郎新娘交待戀愛史，除了主持人的刁難，還有幾個好友的惡搞，現場氣氛熱鬧非常。
婚禮第二項，新郎新娘宣誓，交換戒指。
第三項，新郎新娘敬雙方父母改口茶。
第四項，證婚人致詞。
主持人話音落，賈銀玲扶着姬振華上了舞臺。姬振華今天一身深灰色西裝，帶了副琥珀色太陽鏡，微笑着站在話筒前，臺下馬上安靜下來。
“今天，陽陽和小郎修成正果，譜寫了喜羊羊和小灰灰的完美童話！”
“哈哈……”臺下一陣哄笑。
姬振華微微側頭，滿臉疑惑，“你們都不知道？他們的紅線是我這個月老牽的！”
臺下又一陣哄笑。
“咳……嚴肅！要嚴肅！……早上五點，小陽陽打電話把我吵醒，特意交代我，主婚要嚴肅點。我腦子混混沉沉的，舉着手機一個勁兒點頭，是——武總，嚴肅！一定嚴肅！”
臺下已經有很多人捂着肚子笑了。
姬振華始終微笑，“我不愛睡懶覺的，可今天差點遲到，你們知道為什麽嗎？……昨天想了一夜，這主婚說點啥？一直想一直想……想着想着，看見一白胡子老頭，穿一白袍，道風仙骨的……老頭指着我，你——冒牌月老！明天不準去！……嘿！我咋就冒牌了？小郎是我介紹給陽陽的啊……那老頭一掐腰，我才是月老！”
“哈哈……”
“明天你睡覺，我去！”姬振華掐着腰，做出生氣狀，轉而又前傾身子，“大家說，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真的——”……
姬振華心滿意足地笑了，“大喜的日子，大家開懷一笑，喜氣洋洋！……作為慶陽的領導、好朋友，看着慶陽一步步成長，取得今天的成績，成為淩通的業務骨幹。小郎是女中豪傑，巾帼英雄，在部隊，是威風凜凜的綠色霸王花，轉業到地方，認真工作，成為我們國家稅務戰線上的勇猛戰士。他倆是不是一見鐘情呢？”姬振華停頓了幾秒，“這個問題，下來深入探讨一下，好吧？”
臺下又是笑聲一片。
“喜羊羊和小灰灰互信互愛，經歷重重考驗，直至今天，立下铮铮誓言，成為合法夫妻，走過了一段幸福、美好、難忘的時光。他們的結合是天賜良緣，郎才女貌，珠聯璧合。他們的婚姻，既是兩情相悅，又是父母意願，既合世俗傳統，又符法律規定。中岳嵩山為他們作證，母親黃河為他們歡歌，讓我們在座的各位親朋好友共同來見證這幸福美好的時刻吧！
最後，我代表淩通各位兄弟姐妹，代表各界朋友，最重要的，代表我自己，祝福兩位新人新婚愉快，喜結良緣，美滿幸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今後的道路上相互扶持，相互勸勉，讓事業和家庭都走向另一個高峰！”
姬振華站那兒，朝臺下點點頭，主持人和賈銀玲趕緊上臺去扶他。
姬振華扭頭看主持人，“還沒說完呢！”
臺下又一陣哄笑。
姬振華扭頭看臺下，嚴肅的表情維持了幾秒鐘，馬上換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早生貴子！”
臺下又一次笑爆了。
姬振華扶着賈銀玲的手肘，下了舞臺。
武慶陽過來，扶上他，“姬總，謝謝。”
“大喜的日子，那麽多規矩？放松點兒——”姬振華笑着拍拍他的胳膊。
“恩……銀鈴，照顧好姬總。”武慶陽扭頭對賈銀玲說。
“放心吧，武哥哥。”賈銀玲倒一點不客氣，臨走還抛給武慶陽一記媚眼。
武慶陽轉身拉上小嬌妻，嘴角浮上不屑的譏笑。
賈銀玲扶姬振華到位置上坐下，這桌都是淩通的領導，有張琳，沈家珂，牛樂山，還有淩通客車的業務部經理，淩通地産的企劃部經理、人事部經理，淩通集團人事部經理。
姬振華和沈家珂聊了一會兒，叫來賈銀玲，讓她領着去衛生間……
“喂——姬總。”
“明麗——”
“恩。”
“你……在家？”
“恩。”
“能不能……來一趟？”
葉明麗心裏琢磨，不是去參加婚禮了嗎？早幾天就安排下來，讓賈銀玲陪他過去，昨天下午，專門去酒店一趟，說要熟悉一下環境……工作上，會有什麽事？……
沒聽到葉明麗的回答，姬振華心頭一涼，握了拳，“沒事，你休息吧。”
“姬總——”葉明麗感受到話筒那頭強烈的孤寂和無助，“在哪兒？我現在過去。”
幾秒鐘的寂靜，葉明麗覺得等了一個世紀，心被緊緊揪着……他出什麽事了？
“我不知道……應該還在酒店。”姬振華嗓音低沉。
葉明麗聽出來，他把自己弄丢了，剛想問他附近聽到什麽聲音，或者摸到什麽标志性的東西，一聲很大的悶響通過話筒傳過來，震得耳朵疼。她渾身一抖，大聲朝手機喊，“姬總——姬總——你怎麽樣？……姬總——”再無任何聲音回應她。
片刻慌亂後，葉明麗和母親說了一聲，拿包下樓，一遍遍撥賈銀玲的電話，沒人接；武慶陽的電話，關機；想了想，又撥了張琳的電話。張琳應該在宴會廳，周圍聲音很嘈雜，聽不太清楚。葉明麗開着車，發了語音微信，很快，張琳回過來電話，說賈銀玲跟姬振華去衛生間了，去了好大一會兒，沒見人回來，她也很擔心，說去找找。
葉明麗扔下電話，專心開車，緊握着方向盤，極力壓抑着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趕到酒店，給張琳打電話，說在1012，葉明麗跑進電梯，上10樓，出電梯，跑進房間。
姬振華躺在床上，武慶陽坐在床邊，拿着棉簽往他膝蓋上抹藥，張琳和其他老總都在房間裏站着。張琳過來，小聲跟葉明麗說，賈銀玲和伴郎聊天，走開一會兒，把姬振華丢在衛生間門口。慶陽狠狠訓了賈銀玲一頓，他們是在後面花園找到姬振華的，那正在修一條排水溝，姬振華看不見，摔了一跤。
葉明麗走到床邊，小聲說，“武總，我來吧。”
武慶陽扭頭看看她，嘆了口氣，把手裏的棉簽遞給她。
姬振華坐起來，前伸手臂，“明麗？”
葉明麗抓住他的手，看見他臉上柔和的笑，稍稍放心，“姬總，還有哪兒不舒服？”
“沒事……慶陽不放心，非背我上來，你來了，他們都放心了……慶陽——趕緊下去！那麽多客人，你跑了，不像話！”姬振華緊握着葉明麗的手，臉上依舊是輕松的笑容。
武慶陽站起來，悶聲說了一句，“好好照顧姬總——”轉身出去了。
張琳對葉明麗點點頭，領着各位領導也出去了。
☆、禮物
? 門被輕輕關上，姬振華緩緩阖上雙眼，長出了一口氣，身子也軟下來，握住葉明麗的雙手，抵在額頭……
葉明麗聽到他粗重的呼吸，曾從他周身散發出來器宇軒昂、蘭芳竟體的氣質，都蕩然無存了。此刻的姬振華，低垂着腦袋，平時打理精致的短發散落下來，柔軟如緞的發絲因為打了發膠，集結成縷，有點硬，額前幾縷剛好搭在葉明麗手背上，随着他的呼吸掃動着肌膚，有點癢……近在咫尺，端詳着他滿頭烏黑發亮的頭發，發現他的鬓角已填了霜色，側面還有沾了些幹結的泥巴……
她仿佛看到一個被人丢棄的小狗，瘦弱的身軀，搖着尾巴，走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
她想起，剛生出來二十多天的兒子，患新生兒黃疸，持續腹瀉，蠟黃的小臉皺皺巴巴的，伏在自己的□□上，吃奶都沒了力氣……
“姬總，你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姬振華放下她的手，一臉寞落，“幾年沒丢人了，這回丢大了。”說完，就要下床。
葉明麗趕緊攔着，“能行嗎？腿沒事？再躺會兒吧。”
“都是草地，摔一跤能摔成啥樣？……走吧——趁這會兒還沒結束，少丢點人！”姬振華撐着葉明麗的胳膊，站起來。
“能走嗎？”葉明麗擔心地問。
姬振華點頭，勉強笑笑，彎腰摸到卷上去的褲腿。
葉明麗馬上蹲下來，幫他整理好褲子，又拿來西裝幫他穿上，扶他往外走。
上了車，姬振華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閉眼養神，雙手随意攤在腿上。
葉明麗盯着他俊美的側臉……摔了一跤，該疼吧？可他為什麽這麽累呢？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他在哪兒？張琳說他去衛生間了，什麽時候找不到賈銀玲的？……
她仿佛看到，他一個人，高大的身軀，寬闊的脊背，兩只大手貼在牆上，側身一點點往前挪着腳步，仔細摸着紋路，企圖辨別出什麽，聆聽周圍各種或遠或近的聲音，在黑暗的世界裏，找尋方向和溫暖……
她咬咬下嘴唇，起身去後備箱裏拿了條薄毯，給他蓋上。
姬振華微微一笑，“不困，走吧——”
“哦。”葉明麗應着，發動汽車。
車開了一段，姬振華輕聲說，“找地方吃碗面吧，省得回家你再給我做了。”
“哦。”
“你吃了嗎？”
“沒呢。”
“那正好，”過了一會兒，又聽他喃喃自語，“以後不跟你出來，還得帶盲杖。”
葉明麗扭頭看他，他臉上依然是和煦的微笑，像是在交待，明天開會帶什麽……
深秋午後的陽光，透過前窗玻璃，滿滿灑在他臉上，應該能感覺到一點溫暖吧？或許，能感覺到一絲光明……
“回去不要亂說。”
“恩。”
“畢竟還有王總的面子，那妮子不知道會不會警醒些？”
“那以後？……”
“你不管了，我有數。”
“哦。”
婚禮上的“事故”在淩通重工喧鬧了幾天，也就銷聲匿跡了。因為大家看到，姬振華仍高調地帶賈銀玲出去，親熱地喊着“鈴鈴”，只是手上多了根黑白相交的盲杖。
一個月後，葉明麗陪姬振華去了印度，簽下重型工程車外銷項目，合同價一個多億。
回國休息了一天，隔天早上，葉明麗像往常一樣，在行政樓下等姬振華。
一輛出租車開過來，停下來，葉明麗打開車門，扶姬振華出來，“姬總——”
姬振華笑了，“有飯沒？”
“帶了。”葉明麗轉身付了車錢，扶上他上樓。
老規矩，不進電梯，一樓到五樓，一百節臺階，兩人認認真真走完。進了辦公室，葉明麗掏出準備好的早飯，擺在小茶幾上，遞給他筷子，照顧他吃早飯。“早上，還是我過去做飯吧……都涼了。”
“哪兒有個微波爐？”姬振華問。
“行政部有。”
“熱一下就行，別來回跑了，天冷了，多睡會兒……”
“沒事……反正我都要起來給孩子做飯。”葉明麗往他碗裏夾菜。
“去我家，就顧不上孩子了，回頭該罵我了吧？”
姬振華很快吃完飯，“好了……收了吧。”葉明麗遞給他紙巾，他接過來擦擦嘴，“今兒咋了？”
“啊？——咋了？沒什麽啊——”葉明麗偷偷看他一眼，又低頭收拾飯盒。
“看看——讓我詐出來了吧？快點交待！……知道我脾氣，讓我查出來可不輕饒！”姬振華笑着說，站起來，到辦公桌抽屜裏摸出一根煙，點上，走到窗前，摸索着開了窗戶。
葉明麗趕緊拿煙灰缸，過去塞到他手裏，“咝——”深吸了一口氣。
姬振華笑了，“冷了？……馬上關！”
抽完煙，姬振華關了窗戶，回到書桌前坐下。
葉明麗也收拾完了，拎着一個手提袋，站在他跟前，“姬總，那個……呃……”
“趕緊交待，甭嗝意我！”姬振華臉上是輕松的笑。
“上個月……你過生日，太忙了……沒準備禮物……”
“打算再給我過一次？嫌我老得慢？”
“不是，我……是我沒上心，疏忽了……”
“振英啥脾氣，你不知道？說話不過腦子，說完丢嘴就忘，別理她！”姬振華右手在桌子上摸了摸，臉拉下來，握了空拳，叩了叩桌面。
葉明麗反應過來，忘了給他泡茶了，“對不起，姬總，馬上來……”丢下手提袋，跑出去了。
姬振華笑着搖頭，心想，她今天不對勁兒，一會兒得好好審審！……伸手摸到面前的文件夾，打開一個，拉到臉前，左手拉開抽屜，摸出點讀筆，遞到右手，摁了一下頂端的開關，沒聽到“滴——”的聲音，皺了皺眉，又摁了一下。這次用勁大了，直接把筆“摁”跑了。姬振華彎腰從腳邊摸找，向左邊摸了一臂遠，沒有！折回來，從腳下往前摸，沒摸到點讀筆，摸到一個手提袋。他拎起來，手□□去，毛茸茸的，很柔軟，很舒服的感覺……誰的東西？怎麽在我辦公室？明麗的？……
他把裏面的東西掏出來，仔細摸着……像是針織的，窄窄長長的，肯定不是毛衣！也不像街上賣的……
姬振華翻來覆去摸那件東西，又貼在臉上，真的很舒服！很熟悉的感覺，像……像小時候，房嬸給他們兄妹織的圍巾，每人一條，他和房家老三最調皮，一早就破了或者丢了，總是順大哥的戴……
姬振華笑着，把那件東西在脖子上纏了一圈，美美地捏着兩個端頭，随意甩着……
葉明麗端着茶壺進來，就看見姬振華近乎弱智的表現！手背抵着嘴，運氣，再運氣，還是沒憋住，“嗤——哈哈……”
姬振華微微側頭，把兩個端頭相疊在胸口，滿意地撫摸着，“什麽顏色？”
“呃……”葉明麗咬咬嘴唇，把紫砂茶壺放在他右手邊，小聲說，“大紅色。”
“大紅？”姬振華臉色一滞，摘下圍巾，“你的吧？”
“不是，不是，是……是送你的生日禮物。”葉明麗吞吞吐吐地說。
“紅的？……又不是我本命年！”
“紅的……顯得人年輕，有朝氣……也不會過時……”
姬振華點點頭，滿意地笑了，“恩——”又拿圍巾纏到脖子上，站起來，來回走了兩步，“怎麽樣……帥吧？”
“恩。”葉明麗微笑着點頭，扶他坐回書桌前，心裏有了從未有過的滿足。
姬振華摘下圍巾，仔細疊好，“不錯——這樣的生日禮物，我喜歡……收起來吧，記得下班幫我帶着。”
“诶——”
“開始吧——點讀筆掉了，找找——”
葉明麗從地上撿□□讀筆，遞到他手裏，姬振華順勢握住她的手，“今天就為了這個？”
“恩。”
“呵呵……下次再有這樣的好事，早點跟我說。”
☆、三樓
? 陳建接到電話，高興地跑下樓，朝駕駛座上看了一眼，拉開寶馬的側門，坐進去，傻兮兮地笑，“姐——”
帶着大墨鏡的姬振英，看了他一眼，回頭一撥檔杆，松剎車，點油門，駛出廠區。
“這去哪兒啊？……姐——我還上班呢？……好姐姐——你……姬總還在辦公室呢，萬一找我怎麽辦？……”陳建難為的快哭了，也沒把姬振英說動，長出一口氣……殺了我吧？我怎麽招惹上這個姑奶奶？……
寶馬上了環城高架，一直往東，下了高架橋，拐了幾個彎，陳建傻了！……這不是運河北郡嗎？這姑奶奶不會是要在家等着，跟姬總攤牌吧？……
下了車，姬振英拉着他到了單元口，陳建吓得蹲到地上，“姐——姐姐——饒命，饒命！你讓我幹什麽都行，怎麽打我都行，別去姬總家鬧啊——你不怕，那是你哥，我怕啊——”
“哈哈……”姬振英摘掉墨鏡，大笑，“熊樣！……是個男人就給我站起來，見我哥就把你吓成這樣？蠢豬！”她過去踢了他一腳，“起來——”
這一腳正踢在陳建屁股上，陳建捂着屁股叫，“哎呦——媽呀——俺的腚……”
姬振英捂着肚子笑，擡腳又踢，“叫？殺豬啊——閉嘴！”
陳建猛的往旁邊一跳，躲開這一腳，看着姬振英傻笑。
姬振英從包裏掏出一張磁卡，在門禁器上一刷，“滴——”，單元門開了，她邁進去一只腳，扭頭喊，“泥鳅！快點——”
陳建猶豫着，跟她進去了，進電梯，驚訝地發現電梯停在三樓，疑惑地看着姬振英。
姬振英目不斜視地出了電梯，徑直往裏走。
陳建跟進來，沒有防盜門，有個不小的門廳，正對電梯那面牆上，挂了一張二十四寸的黑白藝術寫真，當然是姬振英的！很震撼！很搶眼！很漂亮！下面一圈兒，是一排白色鑲金邊的歐式矮櫃，矮櫃上擺了一排毛絨玩具，有哈巴狗、小白兔、小毛驢、大象……甚至機器貓、鐵壁阿童木、喜羊羊……
“進來吧，好長時間沒打掃了。”姬振英進去了。
陳建在後邊偷笑，姬振英回頭瞪了他一眼，他不敢笑了，繼續往裏走……
米色小碎花壁紙，白色鑲金邊的歐式家具，頭頂有小巧的水晶燈，桌上，臺燈……到處都有淺色蕾絲布藝裝飾，處處顯出房屋的女性标志。廚房和衛生間卻用了深淺咖啡色搭配的瓷磚，很特別……進了卧室，黃銅色仿古鐵藝歐式大床，很大，估計是2米*2.2米的尺寸……
姬振英掀開上面蓋的白布，拉陳建坐下，“怎麽樣？”
陳建擡頭，對面牆上還有一副寫真，彩色的，比門口那張還大，整扇門那麽大……大圓領，露出飽滿的……他咽了口唾沫，深呼吸一次，“挺好……你的？”
姬振英把磁卡拍到他手裏，“明天搬過來。”
陳建呆呆地看着手裏的磁卡。
姬振英又從包裏掏出一沓子錢，壓在磁卡上，“缺什麽，自己買去。”說完站起來，往外走。
陳建追出來，“什麽意思？我不要！”說完，把卡和錢摔到飯桌上。
“你再說一遍！”姬振英指着他的鼻子，怒視他。
“我……我不要，我才不要當你的小白臉！”陳建說完，縮着脖子，抱着頭。
姬振英嗤笑一聲，走到他跟前，扒開他的胳膊，掐着他的下巴，拍拍他的臉，“白嗎？誰叫黑泥鳅？”推了他一下，轉身往外走，“姑奶奶不想次次開房，明天來檢查……不來，以後就別找我！”
“叮——”電梯來了，姬振英擡腳進了電梯，陳建一個箭步沖出去，掰開電梯即将合上的門，彎腰扛起姬振英，轉了半圈，往卧室跑。
“混蛋！流氓！……還有事呢……明天，明天再……”
陳建把她扔到床上，撲過去，扒開前襟，一口咬住那嬌嫩的粉紅……
“啊——流氓！爛泥鳅！你混蛋——啊……啊……一個小時……真的……有個飯局，必須去……”姬振英開始情不自禁地扒陳建的襯衣。
“用不了……十分鐘足夠……”
“不——我要……要……半個小時……”
“姐賞口吃的……我賣點勁兒……”
“不給！……拿你的小命換！……”
“要錢沒有！賤命一條……”
“拿來！……”
姬振英窩在陳建懷裏，閉眼喘息，“幾點了？是不是該走了？”
陳建看看表，“還有十分鐘。”
姬振英動動身子，找到個舒服的姿勢，拉了陳建的手，放在肩膀上，“這兒酸，揉揉！”
“這兒？……行嗎？”
“恩……”姬振英閉着眼，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着腦袋，一臉幸福滿足。
“姐——我住這兒，不合适吧？”
“恩？”
“這是姬總給你買的房子吧？”
“還不蠢。”
“姬總住樓上，萬一碰見了……”
“碰見就碰見！他給我買的房子就是我的，我想給誰住給誰住！”姬振英睜眼瞪着他。
“姐——我……我不是怕姬總，是怕……怕你為難……”
姬振英打掉他的手，坐起來，背過身，開始穿衣服。
“姐——姐——你別生氣啊——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呸！撒泡尿照照，為你好？當小白臉都不夠格兒！”
“是，是，是，不夠格兒！當什麽小白臉啊——我就是姐的奴才，姐指東，我絕不往西，姐讓我今天死，這顆腦袋絕不留到明天！”
“死去啊——”姬振英扭頭罵他。
陳建狗腿地給姬振英拉裙子拉鏈，“嘿嘿……姐舍不得我死，我死了，姐該難受了。”
“是嗎？”姬振英扭頭輕蔑地一笑，“哐——”一拳打在陳建左眼眶上。
“哎呦——”陳建捂着眼趴在床上喊，“媽呀——媽——眼珠子碎了，姐——我不可不想跟姬總學習！姐——”透過手指縫，看了她一眼。
姬振英笑了，“膽夠肥，敢說我哥？”雙手掐上陳建的脖子。
“不敢，不敢，饒命啊——姐——姐……”陳建吐出舌頭，翻着白眼。
姬振英狠狠地吻上他的舌頭，陳建“起死還生”，緊緊抱住她，兩條游舌糾纏在一起……
“該走了，一會兒堵車。”姬振英推開陳建，坐在床邊穿絲襪。
陳建也麻利地穿衣服，“等我……帶我到中州大道。”
“那你快點。”姬振英拿了化妝包去衛生間。
陳建穿好衣服，倚在衛生間門框上，傻笑着看她。
姬振英對着鏡子梳頭，盤發髻，“卡拿着！”
“诶——”陳建屁颠屁颠地拿了飯桌上的卡和錢，“我拿了卡，你怎麽上來？”
“真沒去過我哥家？”
“沒——姬總都是自己下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再給你說個事，誰都不能說啊！”
“啥事？”
“四樓我哥也買了。”
“三、四、五，都是你哥的？”
“恩……我哥想讓我媽搬過來住四樓，我住三樓，方便照顧我媽。”
“哦——回頭我掙大錢了，直接買一排樓，你家一個門洞，俺家一個門洞，怎麽樣？”
“我等着！……俺家那門洞就省了。”
“那不能省，有俺家就有你家的！”
“呵呵——還算你有良心……一二樓我買了。”
“啊——”陳建頭一揚，一翻白眼，整個人順着門框出溜下來，坐在地上。
姬振英看他一眼，笑了，抹了點口紅，合上蓋子，拎起化妝包，轉身踢了他一腳，“好狗不擋路！快走，遲到了。”
陳建直接抱上她的雙腿，“抱上個大款，啥滋味啊？”說着，伸出長舌頭去舔她的絲襪。
姬振英躲着，拿化妝包打他的頭，“流氓！快點，走了——”
陳建爬起來，抱着她的腿，把她扛在肩頭，“走喽——”
姬振英大笑，“哈哈……臭泥鳅——包！我的包——”
☆、蘑菇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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