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呵呵……孩子喜歡就好，代我問家裏人好。”

“恩，謝謝姬總，也給阿姨拜個年……還有振英。”

“呵呵……呃……那個……餃子不錯，過完年，有時間再包點。”

“吃完了？家裏上午包的，現在給你送點吧。”

“不用，不用，這會兒在我媽這兒，有吃的，回去了，再給你電話，好吧？”

“恩，再見，姬總。”

“呵呵……明年見。”

“恩，明年見。”

姬家和房家每年都要相互拜年，聚餐一次，今年也不例外。房家老大老二回來了，加上姬家三兄妹和馬姐，還有劉曉薇。在君悅酒店，一個大包間裏，坐滿了兩桌。

姬雪盈纏着姬振華，要坐他右手邊，照顧他吃飯，房全宏發話，孩子們都坐另一桌。姬雪盈撇着嘴，看母親，楊玉芳笑着拉女兒，一起坐到旁邊的桌上。房嬸笑着推推身邊的劉曉薇，說姬振華不方便，讓她過去幫忙。劉曉薇嫣然一笑，大方地在姬振華身邊落座，體貼地照顧着姬振華。

席間，大人親熱地聊着，孩子們歡快地嬉鬧着……

房家大兒媳婦一直在房嬸旁邊伺候，飯吃得差不多了，房嬸跟大兒媳悄悄說了幾句，大兒媳扶着房嬸到姬母邊坐下。房嬸拉着姬母的手，“嫂子——你看二華旁邊那姑娘怎麽樣？”

姬母扭頭看看正和房家老二聊天的姬振華，劉曉薇的目光一直鎖定着身邊的姬振華。姬母笑着，點點頭，“小劉的閨女？”

“是啊——原來在一念，現在跟着老房，在外面跑。”

“二華住院那會兒，是不是這姑娘照顧的？”

“可不是嗎？……那會兒，光操心着二華的傷，誰也沒往這上想？……前年，我說要給曉薇介紹個人家，曉薇死活不肯，說得多了，才跟我說……感情——從住院那會兒，一直惦記着二華呢。”

“是嗎？……都好幾年了，兩人誰也沒提過？”

“我問了，是二華不樂意。”

“他不樂意？為啥？”

“我跟老房問了好幾次了，啥也不說……早就想跟嫂子說，老房不讓，怕孩子們的事，咱們管多了，管擰了……”

“哎——跟他親，才管他呢！……眼瞅着四十了，也不知道想幹啥？……我說他！”姬母拍拍房嬸的手，扭頭喊，“二華——”

姬振華朝母親扭頭，笑着喊，“媽。”

“過來。”

“诶。”姬振華答應着，扶着桌子起身，劉曉薇趕緊扶上他的胳膊，領他到姬母跟前。

姬母含笑看着劉曉薇，“那年出事，是你照顧二華的？”

“是的，阿姨。”劉曉薇稍有羞澀。

姬母拉兒子在旁邊坐下，“都四十了，想想以後，哪天我一閉眼，你咋辦？”

“媽——大過年的，說得啥話？”姬振華已經猜到母親下面要說什麽，趕緊站起來，喊房家老二，“二哥，剛你說的那事有譜沒？”擡腿想開溜。

姬母一把拽住兒子，“坐下！”

姬振華收斂了笑容，扶椅子乖乖坐下。

“今兒，當着你叔的面，給我撂句實話，心裏是不是還惦記白家那小妖精呢？”姬母緊緊地抓着兒子的手腕。

“怎麽可能？”姬振華別過頭，躲着母親的目光。他看不見，想也能想出來，母親是什麽表情。

“二華——你媽說的對，你給個實話，要是想，我做主了——成全你！”房全宏在一旁開口，嗓音洪亮。

除了孩子，其他人都靜下來，都投來了關注的目光，包間裏一下子靜了許多。

姬振華緊張起來，拔掉母親的手，猛地站起來，“我爸怎麽走的，要是還惦記她，我還是人嗎？”

“就因為你爸？”姬母擡頭，平靜地問他。

姬振華自覺失言，抿着唇，咽了口唾沫，眨眨眼睛，長出一口氣，微擡右手，“曉薇。”

劉曉薇過來扶上他的胳膊。

姬振華轉身面對劉曉薇，表情嚴肅認真，“今天當着我家人的面，我再說一遍……謝謝你——瞧得上我這個瞎子！心死了，不會再愛了，對不起！”

劉曉薇看看房嬸，深吸了一口氣，撇撇嘴，甩開姬振華的胳膊，低頭跑了出去。

姬母和房叔相互看了一眼，嘆着氣。

房家大兒媳朝二兒媳揮揮手，二兒媳起身追了出去。

姬振英過來扶上姬振華，帶他回到原來的座位，倒了杯水，遞給他。

姬振華點點頭，也長出一口氣。

姬振英彎腰，趴在他耳邊，小聲說，“要不，再考慮考慮？……她還真有點像白露姐……眼睛像。”

姬振華扭頭“看”她，呼呼喘着粗氣。

姬振英直起身子，小聲嘟囔，“哼——好心當驢肝肺！想就想呗！我也挺想白露姐的！”

姬振華重重地把水杯摔在桌子上。

姬振英慌忙逃離某人的爆炸臨界點。

☆、扁魚

? 正月初八，行政人員上班，開了一個小時的會，安排了各部門工作。散了會，姬振華把顧孝昌請到辦公室，談了一會兒。顧孝昌一走，葉明麗趕緊進去，收拾東西。

“明麗——”姬振華喝了口茶，叫她。

“恩。”葉明麗手上沒停，答應道。

“下午還有點事，明天去家裏，幫我收拾收拾，過個年，亂死了。”

“哦。”

“家裏收拾完，這幾天就沒什麽事了，正月十六，跟我去廣州，估計要一個星期，定好飛機票，準備一下東西。”

“好……就我們倆？”

“恩，注意保密啊——”姬振華詭笑着說。

葉明麗聽出他的話裏話，并不理，只答應道，“恩。”

“過年怎麽樣？孩子們還好吧？”

“挺好的……謝謝姬總給孩子的禮物。”

“呵呵……小孩子最喜歡收禮物，哪怕一個棒棒糖？……盈盈年年買，都不知道買什麽了。”說起孩子，姬振華總會陷進去。

葉明麗也發現了，他是那麽喜歡孩子！盈盈，媛媛方方，還有虞子軒家的糖糖，每次提起來都一臉幸福……

還是陳建送機，帶着葉明麗接了姬振華，又拐了一個路口，去接虞子軒。葉明麗訂了機票後，姬振華說虞子軒同去，加了他的機票。

換了登機牌，虞子軒拿着機票，大叫，“诶——老姬，太偏心了吧？你秘書坐頭等艙，給我經濟艙。”

“虞總，對不起，那個……”葉明麗小聲解釋。

“嚷嚷什麽？”姬振華搶了她的話，“給你張機票就不錯了，誰想讓你來？沒事湊什麽熱鬧？”

虞子軒個子沒姬振華高，跳起來，勾住他的脖子，“你跟‘扁魚’約會，把我晾一邊兒？”

葉明麗低頭笑一下，再擡頭，姬振華就把虞子軒摔到地上了，拍了拍肩膀，似乎有很多土，“都成楊貴妃了。”

“成——到了再說，你等着！”虞子軒從地上爬起來，指着姬振華惡狠狠地說。

葉明麗走過去，小聲說，“虞總，票太緊張，沒訂到頭等艙，上了飛機，我跟你換一下。”

姬振華在他們兩步開外，聽得仔細，指着他們，“葉明麗，你敢跟他換？……我才不跟個死胖子坐一塊兒！”

“還說？……叫你說！叫你說！……”虞子軒又和姬振華鬧成一團。

葉明麗搖頭，這倆是快四十的大男人嗎？

上了飛機，葉明麗要跟虞子軒換座位，虞子軒撇嘴說不伺候，閉眼睡覺了。

出了機場，虞子軒推着行李車，大跑着沖向一個人，過去親熱地抱住那人。

葉明麗扶姬振華過去，那人推開虞子軒，過來抱住姬振華，直起身子，眼眶裏有了濕意，哽咽地喊了一聲，“班長——”

“幹嗎？幹嗎？”姬振華在那人胸脯上捶了一拳，微笑着，“介紹介紹，我秘書，葉明麗……戰友，袁海雷，袁團長。”

“你好！袁團長！”“你好！”兩人握手問好。

旁邊一個低瘦的小夥子搶着推虞子軒手裏的行李車，袁海雷扭頭喊了一聲，“妃子——”說完，擺了一下下巴。

虞子軒松手，把行李車讓給了小夥子，跨一步過來。

袁海雷介紹，“李磊，陸戰隊第一次訓練，摔傷了，傷好就跟着我了。”

姬振華聽見身邊怯怯的嬉笑聲，側頭笑着問，“袁團長臉上有花？”

葉明麗慌忙擺手，“沒有，沒有……不是……沒什麽……”

姬振華扭過頭，臉上線條柔和惬意，眉眼舒展。

袁海雷和虞子軒對視一眼，微不可聞地點點頭。

“走吧，車在這邊。”袁海雷輕扶姬振華的胳膊，帶他往外走。

姬振華略歪了一下身子，靠向葉明麗所在的右邊，袁海雷握握空下來的手，意味深長地笑了。

袁海雷開了輛七座商務來，為方便姬振華上下車，袁海雷和虞子軒坐到後排，姬振華和葉明麗坐在中間一排。車還沒開動，後排上的兩人勾肩搭背，親熱地聊開了。前面李磊認真地開車，姬振華和葉明麗安靜地坐着。

出了機場範圍，姬振華伸出右手。

葉明麗趕緊握上去，小聲問，“姬總，要喝水？”

姬振華搖搖頭，側了身子，湊近她，“剛在機場笑什麽？”

這一問，葉明麗又想笑了，用手背抵在唇上，“是……那個……妃子。”

“哈哈……”姬振華也笑起來，“聽習慣了，沒覺得有啥，叫你這麽一說……哈哈……”扭頭朝後大喊了一聲，“妃子！”

“诶，哥！”虞子軒前傾身子，答應地很自然。

姬振華微微一笑，攤開葉明麗的手掌，用手指在她掌心，點着盲文《妃子》。

葉明麗再也忍不住了，大笑起來，“哈哈……竟然是……”

虞子軒伸手抓住姬振華的肩膀，“有你的啊——你弟妹都不知道，你敢跟小葉說！說——是不是看上小葉了？”

葉明麗一聽吓壞了，“虞總，對不起，我随便一問，跟姬總沒關系……”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葉明麗一臉為難，右手在膝蓋上來回搓着。

袁海雷也湊過來，“嫂子——我們叫啥，你都知道了，那班長叫啥，你想知道不？”

虞子軒來了精神，挑着眉，朝葉明麗奸笑，“就是啊，嫂子！想不想知道？”

葉明麗看看姬振華，臉上似有怒意，趕緊低下頭。

姬振華扭頭吼道，“你倆活膩了，是吧？亂叫什麽？誰是嫂子？”

袁海雷不知死活的擡起屁股，前探身子，搭在姬振華握着葉明麗的手上，“瞧這手攥得緊喲——不是嫂子是什麽？”

葉明麗慌忙抽出手。

姬振華手上空了，心卻驚了一下，握她的手，是什麽時候開始習慣的？“扁魚——再胡說，信不信我抽你？”

袁海雷笑着坐回來，拍拍虞子軒的肩，指着姬振華，“看見沒？真急了！看樣兒是真的！”

“诶——別亂說話！”虞子軒擺擺手，很随意地對袁海雷說，“當着嫂子，給咱哥留點兒面兒，可不能讓嫂子知道，哥叫母雞……”

袁海雷虎着臉，拍了一下虞子軒的腦袋，“傻啊！不讓我說，你還說！”

葉明麗捂着嘴，極力憋着笑。

“哈哈……”前面開車的李磊忍不住了，大笑起來。

後排的兩人也大笑起來，葉明麗也憋不住了，笑起來。

姬振華拉下臉，朝後一指，“笑！笑吧，別笑死！”說完，自己也笑了，自然地摸到葉明麗的手，拉到懷裏，輕輕撫着……

☆、海邊別墅

? 車開了兩個小時，到了中山市南朗鎮，袁海雷跟姬振華商量，先在鎮上吃點東西，再去別墅，姬振華和虞子軒都同意。葉明麗聽到“別墅”，有點奇怪，這次來，姬振華只說來看看戰友，看戰友怎麽住別墅？部隊的招待所已經升級成別墅了？

吃過東西，上車，又開了二十分鐘，車停在一棟白色的兩層小樓前。下了車，葉明麗才發現，前面還有個小院，紅磚砌成的矮牆，有一人高。陣陣微風吹來鹹鹹的海水味，“嘩——嘩——”的潮水拍打聲很是清晰。

袁海雷掏出鑰匙開了門，“我說讓你住團裏，你說紮眼，住這鳥不拉屎的地兒，萬一有點啥事，紮翅膀飛還得半天。”

姬振華笑着，由葉明麗領着，往裏走，“來找你玩，我睡你家去！”

“成啊——你弟妹沒在家，咱倆抱着睡。”

“滾！誰抱條魚睡？”姬振華笑罵。

進到房裏，袁海雷說，“大嫂交待了，你還住二樓西邊那間，都收拾好了。”他指着一樓裏面那間，“子軒——你，那間！”。

“準備兩個房間？”姬振華問。

“嘻嘻……裝啥？你跟嫂子還不睡一間？”袁海雷過來，推了姬振華一下。

“滾！這也胡鬧？”姬振華拉下臉。

“姬總，沒關系，一會兒，我自己收拾。”葉明麗小聲說。

“看——還是嫂子明事理！”袁海雷和李磊一起拎着行李，上樓了。

虞子軒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去了裏面的房間。

姬振華站在客廳中間，皺着眉，拽拽葉明麗的手，“看看有沒有個小門？……好像是廚房往裏走，好久沒來了，記不清了。”

葉明麗拉着他，沿着廚房旁邊的走廊，朝裏走，廚房後面是衛生間，還有一個儲藏室，走廊盡頭有個小門。葉明麗丢開他的手，費力地拔下插銷，“吱呀——”一聲，打開木質包鐵皮的門。

哇——葉明麗張大嘴，無聲地感嘆一下。門外是個木質小露臺，露臺上放了兩把厚重的原木椅子和一張圓桌，露臺外就是大海！茫茫的大海和烏雲翻滾的天空相接，“嘩——嘩——”海濤一浪接着一浪打過來，打在露臺下面的護堤上，原來這個別墅臨海而建，是真正的海景房！

“明麗——”姬振華右手摸牆，左手前伸，走過小門。

葉明麗過來拉上他的手。

姬振華立馬笑了，反握住她的手，“喜歡嗎？”

“恩。”葉明麗小聲回答，扶他在椅子上坐下。

姬振華還拉着她的手，“我哥的房子，他跟我嫂子有空會來住陣子……眼瞎之前，來過一次，那會兒剛裝修好，現在應該很陳舊了吧？”

雖然姬振華從不忌諱別人喊他“瞎子”，可葉明麗聽了，心裏還是很酸，還有點疼……“還行。”

“這次來，是老袁這兒有個項目，不想節外生枝……這兒住幾天，還要去廣州，公司裏……”姬振華低頭沉思了幾秒，猛然擡頭，笑着“看”她，“那邊有個小海灘，出了院門，右手邊走不遠，一條小路下去，很快就到，沒事了，我帶你去。”

葉明麗一直被他握着手，看他俊美的臉上柔和的線條，靜靜地沉醉，悄悄地滿足，小小的幸福爬上心頭……“恩——”

“诶，诶，诶——在俺倆眼皮子底下秀恩愛，啥意思啊？”袁海雷跨過小門，叫嚷着，後面跟着虞子軒。

虞子軒賊兮兮地笑着，目光自上而下掃描葉明麗，最後落在她手上。

葉明麗這才意識到，姬振華坐在木椅上，她站在他身旁，一只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搭上了他的肩膀；姬振華仰臉“看”着她，她低頭看着姬振華，都是含着笑，都是一臉幸福……

葉明麗趕緊用力抽回兩手，還往後退了一步。

“哈哈……”虞子軒大笑，過來拍着姬振華的肩膀，“哥——你早說，你是來度蜜月的，我就不當電燈泡了！”

姬振華拉下臉，一把扣住他的小臂，起身前傾身子，快速出手，右手準确地掐上他的脖子，逼近他的臉，咬牙說，“再胡說八道，讓你滿嘴假牙！”

葉明麗剛才只是有些尴尬，此刻見姬振華兇狠的臉、異常迅猛的動作，真的害怕了，又退了兩步，臀部抵在護欄上，不敢大口喘氣。

袁海雷趕緊上去勸，“哥！哥！哥——說着玩呢……玩笑，玩笑！消消氣！”

姬振華雙臂一張，一左一後攬着兩兄弟的脖子，用力收攏，三個腦袋碰一起了，不知道誰說了什麽，三人再擡頭時，都哈哈大笑起來。

“行啦，行啦——趕緊滾吧，讓我睡會兒。”姬振華拍着袁海雷的肩膀。

“就是——趕緊滾！我也睡會兒。”虞子軒笑着說。

袁海雷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葉明麗，擺擺手，走了。

虞子軒拉着姬振華，耳語幾句，也走了。

“明麗——”姬振華扭頭伸手，喊她。

葉明麗愣了一會兒，低頭走過來，拉上他的手。

“累了，帶我上樓睡會兒。”

“哦。”葉明麗扶他上樓，進西邊的大房間，從行李箱找出睡衣，放在床頭，“姬總，沒事，我出去了。”

“恩——你也去歇會兒，晚上老袁接我們去連隊。”

“哦。”葉明麗答應着出了房門。她想着應該還有房間和床，收拾一下就能睡，出了門，打開隔壁房間的門，一個小房間，布置極簡單，一個單人床，一個小桌子，很幹淨，被褥都鋪好了……那姓袁的就會吓人！姬振華跟他們一樣，就愛捉弄她！讨厭死了！

睡了一會兒，姬振華坐起來，眨眨眼睛，沒聽到什麽動靜，掀開被子，下了床。他摸着家具往前走，好一會兒，找到了地上放的行李箱，打開箱子，找衣服。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闖進來，接着是熟悉微小聲音，“姬總，你醒了？要什麽？我幫你找。”

姬振華笑着站起來，“拿套衣服，還有浴巾，我去洗個澡。”

葉明麗把東西備齊，遞到他手裏，扶他進衛生間，“洗漱包在這兒挂着……還要什麽嗎？”

“不用了。”

袁海雷不到五點就來了，在樓下等了一會兒，姬振華穿戴整齊，葉明麗扶着下來了。三人相互調侃幾句，姬振華讓袁海雷和虞子軒左右架着，上了車。

車開了四十分鐘，進了軍營，車直接開到食堂門口。兩人拉姬振華下車，葉明麗在後面跟着，走了兩步，姬振華停住了，吸吸鼻子，聞到飯香味，“又吃飯？”

“都這點了，不吃飯，哥想幹啥？”袁海雷笑說。

“來你這兒要飯來了？吃完睡，睡起吃，成豬了！”姬振華板着臉。

“你個母雞，不吃飯咋生蛋？”虞子軒在一邊大叫，随即大笑起來。

葉明麗在後面小聲笑着。

“草！你生一個我看看！”姬振華拍了一下虞子軒的後腦。

虞子軒捂着腦袋，嬉笑着，“俺生了個格格，你也來一個！來，來，來，我接着！”說着，雙手并在一起，要捧寶貝似得，小心的放在姬振華屁股後面。

姬振華扭身踢了一腳，虞子軒一撤身，躲過了。

身後，葉明麗，李磊，還有跟來的兩個警衛員，都哈哈大笑起來。

姬振華也不在意，笑了兩聲，拍拍袁海雷，“這會兒，兵蛋子都回宿舍了吧？咱去訓練場溜達溜達。”說完，擡了右手，小聲喊，“明麗。”

葉明麗過來握上他的手，輕放在自己臂彎裏。

☆、訓練場

? 袁海雷領着去了訓練場，朝葉明麗揮揮手。葉明麗拉着姬振華，四下摸着訓練器械，還小聲給他描述器械和場景，其餘人都靜靜地跟在後面。

姬振華表情凝重，擡頭看看天空，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袁海雷推推虞子軒，兩人對視一眼，虞子軒上前拉住姬振華，“哥——整天在家練，來這兒了，也比劃比劃？”

姬振華挑挑嘴角，很自信地說，“行啊？比劃什麽？”

袁海雷扭身對後面的幾個警衛兵喊，“你們幾個整天牛B哄哄的，敢不敢跟我老班長比試比試？當年，我班長基礎技能比武，連續三年第一，名副其實的‘三連冠’。”

“敢——”幾個小夥子齊聲喊。

袁海雷湊過來，“哥，行不？”

“沒問題，你跟老虞都上！”姬振華說。

“哈哈……哥怕輸了丢人吧？”虞子軒大笑。

“死，也得拉上你倆！”姬振華笑着說，拍拍葉明麗的手背，扭頭小聲說，“一邊看着。”

葉明麗走開幾步，看着幾個警衛把姬振華拉到單杠下。他脫了外套，解開襯衣袖扣，挽了兩下袖子，解開領口的兩個紐扣，向上伸直雙臂。李磊過來，站在他身後，雙手用力，托他的腰，他曲腿一躍，身子穩穩地挂在單杠上了。

他扭頭喊，“老袁——快點！不許作弊啊！明麗——你是裁判！”

袁海雷也麻利地脫了外套，上了單杠。

下面的人由虞子軒帶頭，開始加油吶喊。

從上午下飛機，天都陰沉沉的，此時，一朵厚實的烏雲慢慢飄散開去，夕陽露出小半個臉兒，紅彤彤的，燦爛的霞光照在訓練場上，照在人的背上，照在人的笑臉上，照進葉明麗的心裏，暖暖的，滿眼都是明快的、絢爛的光暈，因為看到姬振華臉上歡快的笑……

“20！21！22！……”訓練場上回蕩着一聲聲吶喊。

“嘭——”袁海雷做完22個引體向上，跳下來，搖頭說，“老了，老了……”

姬振華做完30個，也穩穩地跳下來，葉明麗趕緊過去，扶上他。姬振華微喘氣，小聲問，“怎麽樣？沒老吧？”

“恩。”葉明麗從警衛手裏接過外套，給他披上。

姬振華擡頭大聲喊，“老虞，該你了！沒跑吧？”

虞子軒氣哼哼地過來，“嘚瑟啥？李磊——上！讓他看看海軍陸戰隊的風采。”

虞子軒和李磊一塊上了單杠，又有一些當兵的圍攏過來，一起吶喊助威……

結果，瘦小的李磊做了42個；虞子軒憋紅了臉，才做了15個，不服氣地拉着姬振華，“不行——那會兒，這就是你的強項，咱再找個比比，敢嗎？”

“老虞——”袁海雷瞪着虞子軒。

“诶——沒事，”姬振華聽出袁海雷的擔心，笑着說，“老虞，但凡我能做成的，随便你挑！”

“這可是你說的啊！別說弟弟欺負你！”虞子軒過來攬上姬振華的肩膀，拉他往障礙牆走，快到時，朝後面的人群喊一聲，“誰先來個示範？”

兵蛋子們大眼瞪小眼，不敢往前。

李磊推出一個身材魁梧的小夥子，小夥子腼腆一笑，往遠處跑了幾步，站定轉身，快速沖出去，一口氣沖到障礙牆上，利落地翻身跳下，跑過來對人群敬了個軍禮。

一片掌聲響起……

葉明麗在後面看着，很是擔心——2米1高的障礙牆，要助跑十米左右，靠速度和慣性爬上去，再翻牆跳下。姬振華眼睛看不見，怎麽預測距離和速度？速度不夠，爬不上；速度太快，會不會撞上？虞子軒這不是難為人嗎？……真想上前攔住他，她終究忍住了。

虞子軒拉姬振華到障礙牆跟前，讓他用手摸摸。姬振華微微一笑，跟虞子軒說了幾句，推開虞子軒，背靠障礙牆，大跨步跑出八九步，站定後，立定，很标準的軍姿，向後轉，倒着小碎步，往障礙牆那兒跑。

一幫當兵地看了袁海雷的手勢，早就鴉雀無聲了。

這下，葉明麗更緊張了，握着拳頭，繃着身子，站在一旁。

第一次跑，姬振華的肩膀撞上障礙牆，葉明麗咬咬嘴唇，摸摸自己的肩膀，仿佛撞在牆上的是她……好疼啊！

第二次跑，姬振華離障礙牆半步的距離停下了，前伸雙臂，摸了摸牆。

第三次，姬振華起步的速度明顯快于前兩次，眼看到了障礙牆跟前，葉明麗吓得趕緊閉上眼睛，屏住呼吸……

一、二、三——姬振華心裏默數，在障礙牆上踏了兩個腳印，“三”的時候，利索的翻過障礙牆，穩穩地跳下，蹲在土坑裏。

“哦——”“哦——”人群一陣歡呼。

葉明麗趕緊睜開眼，看姬振華蹲在坑裏沒動，趕緊跑過去，扶住他，擔心地問，“姬總，怎麽了？摔哪兒了？”

姬振華擡頭，臉上有了亮麗的笑容，“咒我？……帥不帥？”

“啊——”葉明麗蒙了，她根本沒看到姬振華怎麽跳過來的。

姬振華握上她的手，站起來，高興地扭頭喊，“老虞——”

虞子軒跑過來，“行啊——哥哥，寶刀不老啊！”

“那是——班長的‘三連冠’，不是吹牛吹出來的！”袁海雷也過來誇他。

姬振華虎了臉，“甭扣帽！你倆不跳，一會兒都扔海裏！”扭頭對葉明麗說，“你看着啊——誰翻不過去，我收拾誰！”

葉明麗看看面前的兩個人，抿嘴笑笑，小聲應着，“恩……”

袁海雷沒耽擱，把外套扔給李磊，活動幾下手腳，快跑七八步，迅速翻過障礙牆。

人群又一陣歡呼鼓掌。

袁海雷拍拍身上的土，走過來，“老虞，該你了！”

虞子軒嬉笑着，挽上姬振華的胳膊，“哥，哥——餓了吧？咱去吃飯吧？別餓壞了，是吧？”

姬振華右手往外推了推葉明麗，葉明麗笑着退了兩步。姬振華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下蹲，一甩，把虞子軒背到背上，站起來，轉了一圈。

虞子軒吓得大叫，“哥哥饒命——哥哥饒命——”

人群一陣陣哄笑。

姬振華放下虞子軒，喘着粗氣，“你個楊貴妃！想把你扔到海裏……累死老子了！”

袁海雷笑着過來，“好啦，好啦——哥哥熱熱身就行了，別累着，走——咱去吃飯。”

姬振華點點頭，伸出右手，葉明麗握上他的手，拉向臂彎。姬振華左手抓住她的手，繞過右臂，放到自己臂彎裏，側頭小聲說，“怎麽沒聽見你鼓掌喊好？”

“我喊了。”葉明麗低頭小聲回答。

“沒聽到，現在喊！”

“現在？這……”葉明麗為難地看看四周，那些當兵的已經慢慢散去，剩下幾個警衛員，天已經黑下來，在這空蕩蕩的訓練場，喊一聲？葉明麗咬着嘴唇，低頭躊躇……

“哈哈……”姬振華仰臉大笑。

葉明麗知道又被他捉弄了，氣得想抽回手，可他死死地抓着，沒有他力氣大，只能自己生悶氣。

☆、弟兄

? 到了連隊食堂，進了後面的一個小房間，分賓主落座，葉明麗如常坐在姬振華的右下首，除了袁海雷和虞子軒，還有李磊和兩個警衛員。

袁海雷先端杯子站起來，“今兒班長來視察工作，我們熱烈歡迎……小弟先敬哥哥一杯。”

姬振華伸手往桌子上摸，葉明麗端起酒杯遞給他，姬振華舉舉杯子，笑了，“老袁，你現在是團長了，可也不能以官欺民啊！我這傷你也知道，不能多喝，這樣——三杯！咱弟兄就別整那些沒意思的了，好吧？”

“行，哥哥說了算。”袁海雷和姬振華碰杯。

虞子軒也站起來碰了杯，三人同飲杯中酒。

葉明麗接過他手裏的酒杯，先夾菜到他面前的碟子裏，遞給他筷子，小聲告訴他什麽菜，又扭身倒滿酒杯。

袁海雷一直盯着葉明麗手上的動作，看她停下來，扭頭朝虞子軒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虞子軒微微搖頭，端起酒杯，“姬哥，說了三杯，弟弟也不勉強你，來——第二杯。”

姬振華笑着端酒杯，“你別搶！這杯我敬老袁，謝謝弟弟的盛情款待，哥哥來這兒幾天，少不得給你找麻煩，可別嫌我煩啊！”

“哥哥說哪兒的話？”袁海雷也舉起杯子。

“上次你跟弟妹去我那兒，是老虞招待的，下次再去，輪也該輪到我了吧？”

“一定，一定，不跟哥哥客氣！”

三人又喝了一杯。

葉明麗接過他手裏的酒杯，從自己包裏掏出保溫杯，擰開蓋子，塞到他手裏，小聲說，“茶，小心燙。”

姬振華笑着喝了一口，放下，摸到酒杯，等葉明麗倒滿酒，端杯子站起來，“不是還有幾位小兄弟嗎？”

李磊和兩個警衛員趕緊端酒杯站起來，齊聲喊，“姬哥！”

“我跟你們團長一道入新兵連，一起當兵三年半，如今我什麽都不是了，老袁都成團長了，所以你們要努力，争取早日當上團長！呵呵……別學我，一事無成，弄成這副鬼樣子！李磊——能進陸戰隊就不是慫人！傷好了，接着拼命，總有一天，會看到成績的！”

“謝謝姬哥！”李磊被說得激動了，緊抿着雙唇，嘴角有輕微的抽動。

“來吧，大家一起，幹一杯，都是弟兄，到天涯海角都是弟兄！”姬振華一句話，帶動了飯桌上的激昂氣氛，連葉明麗都有點被這聲“弟兄”感動地端起酒杯站起來，淺抿了一口。

坐下來後，左邊的袁海雷親切地拉着姬振華的手，低頭壓着嗓子，“咱哥倆五六年沒見了吧？”

“恩，有了。”姬振華側過身子，微微點頭。

“你出事那年，我執行任務，老虞一直沒聯系上我；上次，去你家，剛裝好的房子，大——也漂亮，弟弟替你高興，可回來，你弟妹說啥，你知道不？”

“啥？”

“她說，哥哥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太空！……我聽着也不是滋味！這次來，我看着……放心了，哥哥身邊有這麽細心的人照顧，弟弟是……真高興！”才喝了三杯，袁海雷好像已經醉了。

姬振華笑着攬上袁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