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絕別

信雨菲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上的床，當她再次張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了，對面牆上的時鐘指向九點的位置，她一下子跳起來，可是腳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她狠狠地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可以，千萬不可以倒下，哥哥還等着自己去見最後一面呢。”

信雨菲穿着半幹的衣服，跌跌撞撞地來到馬路上，随便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西郊灌木林，司機大哥回頭看了雨菲一眼：“怎麽去那種地方？”

雨菲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那地方怎麽了？”

司機回過頭去發動了汽車，然後淡淡地說：“那是槍決死刑犯人的地方，平時沒人喜歡去那裏流連。”

象一聲炸雷在雨菲耳邊炸響，她瞬間臉色變得異常蒼白，那頭該死的肥豬騙了她，她恐怕已經沒有單獨和哥哥說上幾句話的機會了。連司機都被她的表情驚住了，再也沒說出一個字來，只是默默地開着車快速駛向目的地。

當雨菲到達西郊灌木林時，離執行死刑的時間只有五分鐘了，幾個蒙着眼睛的人站在一片空地中央，四周有武警戒嚴。

雨菲凄厲地叫了一聲哥哥之後就被武警攔在了十幾米遠的地方，她撲嗵一聲跪坐在地上，手捂住嘴痛哭起來，哭聲全被壓抑在喉嚨之間，她此時已經顧不得被所長欺騙這件事了，她只是遠遠地看着那個蒙住了眼睛，卻依然刻骨銘心的臉，此時那個人也許聽到了她的叫聲，整個人都轉向這邊，在剩下的五分鐘裏，兩個人一直對望着，雖然哥哥還是被蒙着臉，可是雨菲知道他可以看到自己，她很想站起來，象平時一樣溫柔地給他一個美麗的倩影，可是她站不起來，在槍響的那一刻，她和他一起倒了下去，她覺得自己的靈魂一下子飛上了天空，哥哥就在太陽下向着她擺手，于是她奮力追過去，可是哥哥越飛越快，越飄越遠……

雨菲可以聽到周圍有人說話，還有一個怪裏怪氣的聲音說：“看，就是那個女人，長得很美，美得不象人，可是她和她哥哥雨誠……亂倫……”

她想起一個月前的那個夜晚，那個哥哥回家的夜晚……

那天是雨菲的生日，她正為自己孤獨的生日黯然神傷，一陣敲門聲傳來，聲音并不是輕輕的叩打，而是急促的象是百米賽跑，她被這急促感染了，慌亂地打開房門，一個修長的身體依在門框上，那人額前一縷黑色的長發，遮住了半張楞角分明的臉，微微眯着的笑眼，眼眸象是晶亮的星星一樣閃着誘人的光芒，挺直的鼻子，略微向上傾斜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雨菲愣了愣，表情立刻變得喜中帶泣，她跳起來張開雙臂撲過去，立刻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接納過去，然後一直雙腳離地被帶回到屋子裏，在地中央轉滿了五個三百六十度的圓圈才被重新放回地上。

雨菲的臉突然紅了，雖然自己從小幾乎是在哥哥背上長大的，但是經過四年的分別，雨菲突然感覺到長大了的自己突然和哥哥之間多了那麽一點點的距離，也許那不能稱為距離，應該是成熟的男女之間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的矛盾吧。

哥哥顯然沒有雨菲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他從懷裏掏出一只玉手镯，匆匆忙忙地帶在雨菲的腕上，輕輕在雨菲耳邊說：“送你的生日禮物。”然後從門外地上拎進兩只裝滿各種食材的塑料袋，從衣架上摘下圍裙，一邊鑽進廚房一邊對雨菲說：“今天哥下廚，你就等着吃哥的拿手菜吧。”

雨菲把一塊紅色餐布和一塊白色餐布成對角線鋪在餐桌上，天已經黑透了，她點上兩只白蠟燭放在桌子兩邊，哥哥做的菜已經擺滿了桌子，還有一瓶開啓的酒在那裏暗自吐着誘人的芳香。

雨菲從未喝過酒，但是在哥哥給她倒上滿滿一杯的時候，她還是毫不猶豫地喝了好大的一口，立刻一股熱辣辣的感覺從嗓子奔流而下，在她的胃裏緩緩散開去，整個屋子瞬間變得朦胧起來，她嬌豔的臉龐紅得象兩只熟透的蘋果，微帶薰意地問哥哥：“哥，你一走四年，舍得妹妹嗎？”

“當然舍不得，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說完信雨誠向着雨菲舉了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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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菲又喝下一大口，這真是一種奇異的飲料，她覺得自己有點兒想飄的感覺：“四年吶，你回來得好晚，我都……”雨菲有些哀怨的眼神盯着哥哥。

“哥以後會彌補的，以後天天給你做好吃的，天天寵着你，疼你，不讓你受一點兒苦，好不好？”

雨菲搖了搖頭：“不，哥，只要你在身邊，我就不會苦。”雨菲眼睛裏漫上了一層霧氣，翹起的嘴唇紅豔欲滴，她連忙把酒杯放在唇邊，試圖用喝酒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信雨誠的頭象是被什麽擊中一樣，突然有些失神，他只覺得面前是一只惹人憐愛的小動物，在張牙舞爪地向他傾訴四年的思念，他忍不住站起來，隔着桌子用手臂攬住了對面小動物的纖纖細腰，用力一抱，杯盤叮當撞在一起，那只小動物兩只腳離開了地面，被他生生地摟在了懷裏，他輕輕地嗅着那熟悉的芳香，慢慢地尋找火熱的嘴唇，在長長的嘆息之後，他狂熱地吻了過去。

雨菲沒有想過逃避，這一吻她似乎等了二十多年，她手腳并用地爬到桌子上，兩只胳臂牢牢抱住他的脖子，她不想兩個人之間有一點點縫隙，就讓二十年的愛在這一刻燃燒吧。

信雨誠腦子裏隐隐掠過一個黑白的鏡頭，他那時只有五歲，正仔細地盯着搖籃裏一個粉嫩嫩的小嬰兒，有些興奮地問父親：“爸爸，這是妹妹嗎？”

爸爸笑着說：“是的，是妹妹，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信雨誠回過頭看着爸爸：“為什麽要照顧她？是不是等她長大了以後，可以給我當媳婦？”

爸爸愣了一下，然後噗嗤一聲笑了，他把床上有些虛弱的媽媽攬在懷裏，輕輕地在她耳邊說：“櫻，你說行嗎？”

那個被稱作櫻的女人溫柔地點點頭，指着搖籃裏的嬰兒說：”只要她願意。“

那個嬰兒就是信雨菲，她是櫻嫁過來的時候就懷着的孩子，她跟了繼父的姓，雖然和信雨誠兩個人沒有一點兒血源關系，但是在外人的眼裏，雨誠就是雨菲真正的哥哥。

父母死于一場意外後，信雨誠幾乎是用生命照顧着雨菲長大，後來不知何時起，雨菲膩在哥哥背上的時候發現鄰居們開始指指點點，兩個沒有大人照顧的孩子相依為命，不懂得男女之間肌膚之間的那些事情，可是世俗的眼睛卻已經開始察覺到他們之間的關愛超出了兄妹，難免會有閑話，那時他們只當是耳邊風，從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