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天
程紹祖上午連開兩場會議,會議結束已經臨近中午,口幹舌燥又饑腸辘辘。助理來詢問在哪裏用餐,程紹祖疲憊地擡手扯下領帶放在桌上,又把襯衣衣袖一絲不茍地挽起來,“在辦公室吃。”
助理領了命令,退出來要去程紹祖喜歡的那家飯店打包飯菜,這位老總口味偏淡,要少鹽少辣還要多肉,程總要鍛煉身材要管理飲食。
程紹祖在助理要關上門時,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他修長的手指點着桌面,平平淡淡地問,“招聘考試是在上午嗎?”
助理正想菜樣,被老總一問面上一愣,“筆試結束了,會通知複試。”說完去看老總的臉色,這老總年輕又英俊,人低調工作方面卻淩厲高調手段高明,深得秦總器重,讓那些以為他離婚後會失勢,要落盡下石的人沒了表現的機會。
只是這位老總,平時鮮少去管本分工作外的事情,更何況是招聘這樣的小事情。實在奇怪,可他話又問得随意平淡,不知是否真實随口一問。
“把筆試過的名單,給我一份。”程紹祖絲毫沒意識到他的“多管閑事”,表現得多麽明顯。
“……是。”助理心裏疑惑陡升,程總關心面試不是随口一問,難道是他認識的人在面試名單中嗎?忍住八卦心,老老實實把程總交代的事情辦了。
名單很容易被遞交在程紹祖的桌上,翻開,一個個查看名字,竟然真的有唐惜的名字,而且她通過了筆試環節,成績還算中上等。
據程紹祖的記憶,唐惜帶着葉靜秋離開雙城時,她不過是剛升入高一,只上了半學期就因為擾亂學校紀律被開除。三年前再見她,唐惜說過離開雙城後就一直辍學,為生機奔走在各種工作崗位上。
她在重點大學上學,這倒沒什麽稀奇。程紹祖好奇的是,她一個高一畢業的辍學生,是怎麽完成公司的筆試題目的,有些題目真需要真材實料的學問的。
沒有見面的三年,唐惜到底經歷了什麽,怎麽會發生這樣大的變化。
程紹祖下班回家,唐惜抱着本書窩在沙發上看,看到他回來,用拿着鉛筆的手點了點廚房的方向,“我給你打包了酸辣粉,味道很正宗。”
“在看什麽?”程紹祖把解開的領帶纏繞在手掌上,他襯衣領口解開幾粒,怡怡然地朝着唐惜走過去,坐在她旁邊。
唐惜感覺到沙發墊在下陷,有着強烈程紹祖專屬氣味朝着她襲來,健康好聞的味道,可程紹祖并不靠近她,他只是單手握住沙發靠背,探身過來看她手裏的書。
唐惜低着頭,突然有些口幹舌燥,“學面試經驗。”
“你怎麽過得筆試?”程紹祖盯着她的側臉看,滿是探究。唐惜眼睛和葉靜秋有些像,都是有些深眼窩的雙眼皮,通直的高鼻梁嫣紅的嘴唇,正面看她的臉型瘦小,側面看,幾縷黑色發絲垂在臉龐,竟然有了柔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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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美這個詞彙,在程紹祖印象中,最不可能符合的就是唐惜,她一直是聒噪的躁動的,還有沖動的。
“我為什麽不能過筆試?”唐惜被他盯着看有些不自然,往邊上挪了挪,哼了一聲,“我長得像很笨的人。”
“你在重點大學上了不足三年,哪裏學來的知識?”
“你對我的事情記得挺清清楚。”唐惜咬着嘴角笑,揚了揚手裏的書,“我自學成才啊,用別人吃飯睡覺談戀愛的時間,學習,我很有天分。還有,我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不用陪金主?”
唐惜咬着筆頭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故意誇張着說,“這話有些酸啊,你是不是在外面吃了酸辣粉才回來的。”
程紹祖話說出口已經自知失誤,他本意是戳痛唐惜,沒想到反倒顯得自己存了其他意思。“我不喜歡吃酸。”一定是他今天太累,心神不寧才會頻頻出錯,和旁邊那個擾他心神的漂亮人沒有關系。
“程紹祖。”程紹祖離開沙發,唐惜呼吸順暢起來,大腦供養充足她又恢複成精明的小狐貍樣子,“你怎麽知道我過了筆試?我還沒告訴你呢。”
“無意中知道的。”說謊原來會傳染。
唐惜撇嘴表示不信,嗤笑他,“就算你說故意打聽到的,我也不會把你怎麽樣啊。”她端着下巴又說,“面試過了,別忘記給我禮物。”
“什麽禮物?”
“你自己,或者一頓飯啊。”唐惜臉上帶着捉弄的笑,“我喜歡前者,你覺得呢?”
程紹祖返回房間關上房門,他一向不是多事的人,唐惜能不能進入榮秦,和他沒有關系。而他,在唐惜說禮物的時候,竟然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提議,貌似,前者的确不錯。
唐惜等客廳裏只剩下她自己,放下裝腔作勢沒看進去一個字的書,把剛才蜂鳴過的手機拿過來看,顯示的是一個人的姓名和些個人信息。唐惜看了一遍,快速記下,這個才是她應該做的,有捷徑可以走,為什麽還要拼死力呢。
看書,不過是做給程紹祖看的樣子罷了。好孩子畢竟只對好孩子的成功,有所共鳴,而且她現在還不想讓程紹祖知道太多關于她的事情。
去榮秦參加複試那天,程紹祖反常早出門十分鐘,抛着鑰匙在門口站着。
唐惜晚幾分鐘慌慌張張地收拾好,蹭着他旁邊出門,看他的奇怪動作,“你怎麽不走?”
“這個時間堵車,我可以送你,不過……”程紹祖話沒說完,已經被唐惜打斷。
“不過我要提前下車。”唐惜腳蹬着穿上高跟鞋,竟然到達程紹祖耳朵位置,她的聲音清清脆脆的,“我打車,司機肯定能把我送去榮秦大廈,不勞程總費心。”說完蹬着高跟鞋,扭着腰噔噔地走出去了,沒理會那個心理建設了半個小時的人。
程紹祖讨了個沒趣,覺得這件事情真是沒什麽意思,然後用力甩上了門,不知道和誰較勁呢。
唐惜是在榮秦員工上班的時間來的,比面試時間早了一個多小時,她今天刻意穿了套內白外黑的工作裝,頭發紮成清爽的馬尾,走在正正經經的上班人群裏,完全一致。随別人一起走進大廈,竟然沒被要求出示工作證,也是托了這身衣服的光。
榮秦是信息港裏的一家網絡公司,有專業的門戶網站,名下多個熱門頻道,因為幾起賽事時的及時報道博得關注,以專業的財經頻道為主,娛樂八卦和房産齊頭并進,在圈裏算是名聲大噪,視頻網站擠入前幾名。
唐惜走過入口,卻不急着上樓去找面試的地點。
九點多十分,一個戴着大框老土眼鏡,頭發稀疏、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子才走入視野,與唐惜收到信息上的人完全一致。
“丁總。”唐惜站在原地,聲音清脆地叫那人。
“你是?”被稱為丁總的人聽到,停下來,疑惑地看着她。
“能借幾步說話嗎?”唐惜年輕漂亮,臉上挂着耀眼的笑容,是沒有人會拒絕的,除了程紹祖。
秦總不在,程紹祖幫忙接待了客人,許久後才空閑下來。想起面試,問助理,“面試結果出來了嗎?”
“錄取了兩個人。”助理悄悄打量程總的表情,她把那份名單前前後後看了一遍,并沒有耳熟能詳的幾個名字。
程紹祖撐着額頭,疲憊地問,“哪兩個人?”
“齊眉和唐惜,一個編輯部美工,一個行政助理。”
“唐惜?”程紹祖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就算唐惜是憑借好運氣通過筆試,面試卻是需要真材實料的,而且負責招聘的幾個面試官不是會被輕易糊弄的。
助理不知道程總為什麽提這個名字,聯系這兩次程總詢問面試的異常,歸結于他應該是在打聽這個叫唐惜的人。
助理能在程紹祖跟前工作幾年,是八面玲珑的,她把打聽來的消息如數奉上,“唐惜是丁總要求留下的。”
“丁春?”竟然是那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丁春吃喝玩樂幾樣全部占全,人是出了名的色。唐惜和他有關系?這個聯系讓程紹祖很反感。
“其他同事也很好奇,想着可能是丁總的相識朋友,或者是什麽親戚。”
助理含蓄地說,可這話說出來就奇怪,既然是親戚何必走筆試流程又在面試時放水,如果是相識朋友,唐惜一個初畢業的妙齡女子,和滿身銅臭氣味的丁春能有什麽正常的交集。
程紹祖心情煩躁地開車回家,對唐惜的鄙夷又增加幾分,可又不只是鄙夷還有種,可惜的感覺,她年紀輕輕不該有這樣的閱歷。錯綜複雜的情緒,讓他發現,唐惜的事情竟然被他放在心上認真去想。
絲毫不擔心面試結果的唐惜心情不錯,不僅打包了酸辣粉還有麻辣燙,擺了半張桌子的垃圾食品。
見他開門,她得意地沖程紹祖笑,“面試結果不用我告訴你吧,我說過不用你幫忙,我一樣可以進榮秦。”
“你和丁春什麽關系?”程紹祖對她臉上沾沾自喜的笑十分反感,她是習以為常還是怎麽?程紹祖拉開旁邊的凳子,臉色有些暗,聲音低沉。
唐惜看了看他的臉色,覺得莫名其妙,“沒關系。”
“沒關系他為什麽幫你進榮秦。”程紹祖頓了頓,那幾個字難以啓齒,“你所謂的金主,是他?”
“嗤,程總你好奇心很強嘛。在今天之前我不認識丁總,今天之後,他是上司我是新人。至于今天,我用一個秘密換了一次後門啊,誰讓你不幫我。”唐惜見他興師問罪,心裏樂得不行,又不敢太得意忘形,以免惹着程紹祖,老老實實的交代情況。
“你的金主是誰?”程紹祖真的要被好奇心惹炸了,他習慣了對什麽都了解,突然來了個完全不了解的唐惜,這讓他寝食難安。
“很好奇?”唐惜咬着筷子,哈哈笑,“偏不告訴你,憋死你。”
“……”程紹祖用力推開凳子,煩躁地用力扯下領帶往房間走,渾身冒着的火星表明,他生氣了。
“洗幹淨等着我,唔,領帶別亂扔,我喜歡你用領帶。”唐惜咬着燙嘴巴的脆皮腸細心地提醒他,對他發脾氣的動作置若罔聞。
這是不是要慶祝一下,程紹祖開始把她放在心上,她能夠影響到他的情緒了。
程紹祖離開的腳步趔趄了一下,還好很快恢複成他平時鎮定自若的樣子,雙手放在口袋裏,步伐沉穩有力地離開。
唐惜心情極好地吃了酸辣粉又吃了麻辣燙,剩下的包裝起來放在冰箱裏。她洗漱過後,經過程紹祖房門口時,惡作劇地敲了下門,裝模作樣地沖裏面喊,“你怎麽把門鎖了,我還沒進去呢。”
在房間裏做俯卧撐的程紹祖,擡起汗濕的臉,看着沒有上鎖的門。俯下身,唐惜為什麽要進榮秦;揚起身,唐惜說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值不值得相信;俯下身,唐惜說愛他……
作者有話要說:
程紹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直被騙,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