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唐惜再回壞孩子,天已經擦黑。她一身黑色衣服穿過燈光閃爍的大廳,往房間裏去。

莉莉遠遠地看到她,忙不疊地跑過來,跟着進了休息室,“程紹祖來了,快一個小時。”

“這麽早。”他不是會上班一整天嗎。

唐惜手忙腳亂,以更快的速度換衣服,扯到手臂,疼得她一陣倒抽氣。

莉莉忙上前幫忙,看到她已經幹涸的傷口,吃驚地問,“你怎麽受傷了?處理沒有?

“時間來不及了。”唐惜顧不得又開始流血的傷口,把孕婦裝套上,“你怎麽和程紹祖說的?”

“我說你出去買東西。”

“哦。”唐惜順手從桌上拿了個小物件塞在包裏,“我繞到正門再進來,別讓他看到我。”

“好。”莉莉先出去。

唐惜小跑着從後門出去,繞到正門進來。她悄悄地對探頭看的莉莉比了個ok的手勢,深呼吸穩住情緒,才慢騰騰地朝着程紹祖走過去。

程紹祖一條腿曲着壓在另外一條腿上,桌上放了兩瓶打開的啤酒,只剩底。他單手托着下巴在看着舞動的人群,側臉英俊不知在想什麽。

唐惜剛坐下,來不及把準備好的謊話說出來,程紹祖卻站起來往外面走。

“去哪裏?”唐惜皺眉問。

“逛了一下午,不餓嗎?”

“餓。”唐惜見他信了,自然樂颠颠地跟着出去。

程紹祖開車,一路上不說話臉拉得老長。唐惜不知道他發什麽神經,不去搭理看起來不開心的人,專心致志地轉頭看車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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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惜沒看到,程紹祖偏頭看着她柔和的側臉,若有所思的神情,似糾結似肯定。

車子停穩,程紹祖不等唐惜,率先走進去。唐惜心裏不舒服,心想既然不樂意幹嘛還帶我出來吃飯,等她慢悠悠地走進飯館,程紹祖已經在一張桌子旁坐下,已經點過菜。

看到她過來,解釋,“這家飯館人多,來得晚要等。”

原來是跑快些占位置的,唐惜這才高興一些,覺得甩臉子的人沒那麽讨厭。

三葷一素一湯,全是唐惜愛吃的。她午飯就沒吃,看到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不由得胃口大開,吃得形象全無。

“你胃口不錯。”程紹祖沒怎麽吃,靠在椅子裏,手裏轉着桌上放的打火機。

唐惜嘴巴裏塞着食物,“味道不錯,你不嘗嘗嗎?”

程紹祖搖頭,沒再說話。

唐惜低頭扒拉着蓋在青椒下面的炒肉,故意大聲音抱怨,“整天拉着個臉,我惹到你了嗎?”

“莉莉說你今天去逛街了,買了什麽?”

唐惜吃得心滿意足,停下筷子,把包裏的物品拿出來,她為自己的機智,感到自豪,“這個是送給你的。”

禮物送出去,唐惜才想到有個成語到“聰明反被聰明誤”。

小小一枚金屬鑰匙扣,放在暗紅色的餐桌上,泛着光。就是程紹祖送去酒店的那個,唐惜趕快去看程紹祖的表情,希望他記性差一些,不要記得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程紹祖表情正常地把鑰匙扣勾過來,挂在手指上,“今天買的?”

“是啊,懷舊版,你看,還有劃痕呢。”唐惜吞了吞口水,把謊話繼續編下去。

程紹祖沒再看那鑰匙扣,随意地塞在口袋裏。好像突然疲憊起來,聲音帶着些不耐煩,“吃完了嗎?吃完回去吧。”

“好啊,你上班挺忙的,不用等我的。”唐惜瞧了瞧他的臉色,真誠地說。

程紹祖卻聽出來些別的意思,他等她是耽誤了她的事情嗎,是嫌他麻煩嗎。

緊趕慢趕把緊急工作做完,把不太重要的事情推拖到明天,在助理吃驚的表情中提前下班,忙不疊地來壞孩子找她,卻空等了将近兩個小時,只為了能早些見到她。

程紹祖苦澀地笑,“以後不會等你了。”至少不會死心眼等你了,以為你至少有些小事不會騙我的。

習慣說謊的人,是不是對所有事情都會撒謊。

回到程紹祖家,唐惜躲着程紹祖去浴室才把衣服脫下來。手臂上的血跡已經幹涸,粘在衣服上,脫衣袖時牽扯住,生生撕扯開皮的疼痛。唐惜咬牙忍住,唯恐外面的程紹祖聽到,把水打開,她才動手一點點的拉扯。

“唐惜。”程紹祖突然在門外叫。

唐惜一着急,手上就用力大了一些,止住血的傷口再次冒着鮮豔的血珠,在白皙的皮膚上,觸目驚心的嬌豔。她滿頭大汗,咬住牙槽緊緊忍住,等那陣疼痛過去,才應外面的人,“怎麽了?”

“我要用洗手間。”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唐惜狠狠心,咬牙猛地用力把衣服拿下來,冷汗瞬間流出來,眼睛裏一陣水霧,想要大聲哭出來。

可外面的程紹祖在不停地催促,唐惜來不及心疼自己,随意地用涼水擦了擦臉,随便套上睡衣就出來。她沒有洗澡卻滿身濕漉漉的,像是從水裏打撈出來一樣,抱怨他,“你事兒真多。”

“急用。”程紹祖等門打開一條縫,把她拉出去,閃進門裏,關上,動作流暢。

唐惜哎哎地拍門叫他,“我衣服還沒拿出來。”

“等着。”

浴室裏如預料中的一樣,沒有水蒸氣,打開花灑,流出來的是涼水。唐惜不是在洗澡,卻躲在裏面這麽久。

程紹祖銳利的眼睛在浴室裏尋找痕跡,洗手臺被匆匆地擦拭過,在邊緣上有滴紅色疑似血跡的痕跡。

程紹祖挑起随便塞在籃子裏的衣服,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打開翻找,果然在衣袖上看到血跡,整條衣袖上都沾染着紅色,顯示着主人的受傷嚴重情況。

程紹祖把衣服塞回籃子裏,他靠着洗手臺站着,感到無邊的無力感向他襲來。這個下午,唐惜去做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會受傷?她準備什麽時候和自己說?還是打算不說呢。

唐惜當然不知道程紹祖已經看到衣服,她等程紹祖洗澡出來,趕快進去,把衣服團成團扔在垃圾桶裏,準備丢掉。

她右側手臂疼,不方便側卧。程紹祖沒勉強她,各自睡着。

“唐惜,你是不是覺得我傻?”躺了很久後,程紹祖的聲音在黑夜裏沙啞低沉,帶着些說不清楚的情緒。

“你傻,這個世界上還有幾個聰明人。”唐惜閉着眼睛,撇嘴回答。

“那你為什麽總是騙我,對我說輕易拆穿的謊話?”程紹祖問她,也是問自己。明知道她擅長說謊習慣說謊,他為什麽還計較要從謊話裏挑揀出來真話。

“對不起。”唐惜想他可能認出來那個鑰匙扣,自作聰明地坦白,“我今天逛街沒有給你買禮物,鑰匙扣是我以前買的,想讓你開心才說給你買的。”

“為什麽想讓我開心?我開心對不來說重要嗎?”程紹祖連續發問。

如果一個男人質問你,身為女人不要和他理論,用天生的優勢,僞裝出可憐又無辜的情緒,打亂他的發問。

唐惜翻過來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樣子,“用得着這樣嗎?不就是騙了你禮物嗎,下次買了給你補上。”

“唐惜,你對我說過,唯一沒騙我的話是什麽?”程紹祖和她面對面躺着,認真真切地問。

程紹祖的眼睛很亮,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唐惜看。唐惜看到他眼睛裏那個慌張的自己,她手足無措地躲開視線,蠻不講理地說,“愛信不信,我以後什麽都不說了,當啞巴。”

程紹祖把手搭在她手臂上,準确地落在她受傷的位置,唐惜秀氣的眉毛輕輕蹙着卻沒發出聲音。程紹祖直直地看着她,他的手上用力壓着那塊受傷的皮膚,認真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

他在等,等着她開口說疼,可唐惜寧願咬牙忍着都不求饒。

程紹祖手心感覺到濕熱的血液滲透衣服,沾在他手上。他頓時覺得心神俱累,還有濃濃的無力感,因為唐惜。

程紹祖背過身去,做最後的抗争,“你說愛我那句,希望是真的。”

唐惜快速地用手捂住手臂,她松了一口氣,終于能呲牙咧嘴地表示疼痛,“當然是真話。”謊話既然說了,就要死不悔改,這是唐惜謊話的一向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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