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綠間循着樂聲,一步一步,走向那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的位置。

他将手放在門把上,卻猶豫地不敢轉開。

與他一門之隔的樂聲愈發緩慢、低沉,最終,它消弭在了初冬的空氣中。

然後,綠間聽見了細小的啜泣聲。

綠間的手微微一抖,差一點就要用力轉開把手推門進入,但是,他還是壓抑下了內心翻覆的千思萬緒,靜靜地在門扉外等待。

遠方,從那獨屬于黑管樂隊的音樂教室裏,也傳來了高亢的樂聲。那是帶着歡樂與昂揚的旋律,仿佛無數水柱在身邊綻開,像是廣場中央美麗絕倫的藝術噴泉。優美的旋律,絢麗的滑音,高低音交相輝映,結合得恰到好處,淹沒了雨森脆弱的哭泣。

綠間清晰地記得這首曲子,《世紀序曲》。

終于,來到了那黑管首席solo部分,一段高亢而壯烈的獨奏,宛如冒着白煙的瀑布那般雄渾壯闊,獨奏之後,又有無數細密的合奏接踵而至,重重交織,聽得人暢快淋漓。

只是,綠間內心卻翻湧不起對好作品的欣賞之情——在那首合奏中,沒有雨森那河流般的樂聲。

他驚愕地意識到,在他心中,雨森似乎勝過了其他人——不自覺地關注她、關心她、幫助她,假裝在不經意間參與她的生活,哪怕僅僅是遙遠地守護。雨森和奈對于他來說,已經不再是一個平面的名字,而是一種溫暖的習慣。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重新翻到那一條颠覆他生活的郵件——“雨森和奈喜歡綠間真太郎。”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大概,是因為這條郵件的緣故吧。

雨森和奈喜歡綠間真太郎?

不。他按下了删除鍵。

2.

面前的門被驟然拉開,紅腫着眼的雨森擡起頭,倏然與綠間四目對視。

無言的尴尬蔓延開來。

雨森立刻紅了臉,她垂下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支吾起來:“那個,綠間君……你一直在這裏?”

“剛到。”綠間也不去看雨森和奈,他将視線越過女生,落在空曠教室裏的那臺黑色鋼琴上——那曾是他的老友,也見證了他和雨森的相遇,“本來想來練練琴的,真巧。”說完,他伸出左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

綠間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不會撒謊。但是,雨森還是露出了寬容的笑:“啊,我也正好想來練練黑管。一起來嗎,綠間君?”

綠間無言地點頭,他久違地坐在了鋼琴前,褪去了纏繞手指的繃帶。

“還記得我們合奏的那首曲子嗎?”雨森也将手指搭上黑管,指尖依舊微微泛紅。

“《銀白的西爾維娅》。”綠間懷念地說出了這個名字,他一直都很喜歡這首二重奏,也很喜歡這首曲子背後的童話故事。

他與雨森對視一眼,彼此微微颔首。而後,音符織就的曼妙旋律便如同流水一般從指尖滑落。

綠間很久都不曾練習這首曲子,雨森似乎也是。但是,一切都仿佛渾然天成般完美,他們還是昔日舞臺上的彼此,舉手投足,皆是默契。

清澈的河流,輕快地舞動着蔓延過銀裝素裹的森林。白色的精靈西爾維娅在那片古老的森林中舞蹈,她傾心于太陽神,卻不敢表白。她日夜在森林中起舞,孤芳自賞。直到風與雪之神翩然而至,俊美的神向西爾維娅伸出了手。

“西爾維娅,我已愛慕你多年。請接受我的愛。”

“不,我愛的,是太陽。”

風與雪之神落寞地轉身離開,卻未曾走遠。他化作北風與白雪,不眠不休地在那座森林之中,守護着舞蹈的西爾維娅。

熾熱的太陽從未在意過西爾維娅,而風雪也從不曾遠離。那座森林終年被白雪覆蓋,西爾維娅在一片皚皚白雪中翩翩起舞。

綠間小時候在童話書上看到過這個故事,他也曾在這間音樂教室裏,把這個故事轉述給了雨森。

聽完故事後,雨森沒來由地沉默了半晌。然後,她擡起頭,眼圈卻已經微微泛紅。

雨森的反應讓綠間怔忡在了原地,他一度懷疑自己是否不該給女生講述這個故事。但是,雨森卻又露出了笑容:“很棒的故事,謝謝你,綠間君。”

“哦,沒什麽。”被女生誇獎的綠間卻兀自害羞了起來,他移開視線,不自覺地咳嗽一聲,“我一直不太贊同西爾維娅。”

“是啊,風與雪之神實在是有點可憐。”雨森也嘆息般地回答道,她的眼神飄到窗外,觸目所及,是一片金色的浮光,“但是,同樣眷戀着太陽的我好像沒資格說別人呢。”

她所眷戀的太陽,該是誰?

這個念頭倏地滑過綠間的腦海,卻并未留下蹤影。

現在,它卻又扭着身子回到綠間的眼前,帶着譏諷的笑。

他的指尖随着旋律舞蹈,伴着那河水般輕盈的樂聲,仿佛西爾維娅細碎的舞步,然而他的眼前浮現的,卻是風雨雪之神那張英俊卻哀傷的側顏。

綠間曾經也不贊同那位神祇,認為他并沒有盡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追求愛情。

但是,随着一個漂亮利落的滑音落下,他擡頭,凝視着雨森專注投入的臉龐,他忽然像是明白了那位于黑夜白雪間踽踽獨行的神。

和弦落下,一切歸于沉寂。音符的餘韻在空氣中徘徊,逐漸也消失不見。

綠間擡起頭,與雨森相視一笑,像是完成了一次心心相印的默契。

“綠間君,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想跟你道歉。”然而,在那之後,雨森垂下了眼,鼻尖發紅,有些緊張地蹙了蹙眉頭,“關于短信的事……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之前,應該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對不起。”

嘆息般的道歉,融化在空氣中。綠間眨了眨眼睛,并沒有展露任何表情。

“我對綠間君,并沒有那種想法。”雨森見綠間不搭話,又繼續開口說了下去,她字斟句酌,吐露的每一句話都經過了巨大的決心,“我……其實是有喜歡的人的。”

綠間的眼睛黯了黯,他不知道自己在低落些什麽。

“你不必告訴我這些。”他喃喃着開口,聲線幹啞。

“不,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綠間君這些。”她垂下了眼睛,語氣卻異常堅定,“綠間君是我非常重視的朋友,與綠間君度過的每一刻都充滿了意義。我一點都不想因為這種事而讓你感到苦惱,不想讓你誤解我,不想讓你同情我,不想因此失去你的友情。”

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有些緊張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偷偷擡眼看綠間的反應,臉龐因為尴尬而浮現出不自然的緋紅:“這樣的想法……很自私吧。”

綠間定定地注視着夕陽光海中的少女——她亞麻色的頭發已經很長了,不再像初識時那樣乖巧地耷拉在肩頭,而是被束成了一縷利落的馬尾辮。膚色依舊白皙,泛着微微的紅暈。身上的校服襯衫和毛衣不太合身,像是小孩偷穿了姐姐的衣服。半隐沒在袖口的指尖微微泛紅,手中握着的黑管閃耀着夕色的光線。

——長大了一些,卻并沒有變太多。

也許他被雨森所吸引,遠遠早于那條騙人的郵件。

哪怕那條郵件被戳穿成為了可鄙的謊言,這份感情卻已在不經意間紮根于心底。

只是,他現在才意識到而已。

綠間真太郎喜歡雨森和奈。

這才是事實。

他微微嘆息:“你不會失去我。”

原來,沉默的守護,才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最大的溫柔。

他懂得了風與雪之神,也寬恕了自己。

眼前的少女徐徐舒展開了笑顏,她放下了手中的黑管,用她獨有的糯軟聲線,一點點為綠間描摹着她心中閃耀的太陽。

“我喜歡的人……唔,不知道綠間君記不記得,是我們聲部的那位……片羽飒鬥學長。”

是他啊。

原來是他啊。

他早該意識到是他了啊。

綠間腦海中浮現出那張異常英俊的臉龐,嘴角永遠帶着讨人喜歡的溫柔笑容,目光明朗而坦蕩。

原來自己,輸給了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很喜歡《銀白的西爾維娅》這個故事,如果你沒有聽過也沒關系,因為是我瞎BB的。

翠翠的感情正式确定√大家可以鼓掌了。

雨森的感情也确定√大家可以點蠟燭了。

當初年少輕狂吹牛皮說我的存稿肥到了3月,結果果然,一到3月,我的存稿箱空了(悲傷地望天)

如果下周有存稿的話照常更新,祝我成功……順便預告下過兩天會有新坑文案開啓√

☆、10.原諒我曾眷戀太陽

1.

雨森和奈喜歡過一個人,像太陽一樣閃耀的人。

小學時,雨森的成績并不算出挑,六年級時便沒能得到名校的邀請函。她憑着幾張鋼琴考級證書,以藝術特長生的身份進入了帝光,卻誤打誤撞被編到了黑管樂隊。從來沒有管樂基礎的雨森入門得頗為艱難,幾乎次次考評都是墊底。雖然有些打擊人,但是雨森卻也并沒有将這件事太放在心上。她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所學校,也沒有想過自己以後會前往何方。她得過且過地度過每一天,看不見方向,卻也不至于陷入迷惘。

直到,她遇見那個如太陽般閃耀的少年——片羽飒鬥。

她是在一次單獨的練習中遇到他的。

因為雨森的吹奏水平和同年級的學生相差太多,老師不得不将她帶到另一間教室單獨輔導。雨森知道,這是屬于高年級正選成員的教室。藍色的椅子呈環狀排練,黑色的譜架零零散散地擺放着,一本缺了頁的樂譜被随意地擱置在譜架上,随風輕輕搖晃,看上去頗為孤單。教室黑板上用粉筆寫着值日生的名單,字跡俊秀漂亮,可是雨森卻并沒有在意。

一切都是從每日的音階練習開始的。

片羽飒鬥推門進入教室時,雨森正吹奏到音階的最頂端,一個清澈嘹亮的超高音,仿佛激越奔騰的河流綻開的銀白色水花。她在下一個瞬間看見了門口的少年,英俊得不可思議的眉眼讓雨森的心跳猛然間漏了一拍。

待雨森結束了這段音階,老師也注意到了門口的人。他熱情地招呼少年進來,向雨森介紹道:“雨森,這是我們現在的副聲部首席,片羽飒鬥。”

片羽向雨森微微颔首,嘴角上揚,眯起眼睛淺笑:“雨森同學,你好,我是片羽飒鬥。”聲線明朗而清澈,是雨森耳畔始終揮散不去的旋律。

“雨森和飒鬥一樣,都是國中一年級才開始學黑管的,不容易啊!飒鬥,你要好好照顧晚輩啊。”老師笑着,伸手拍了拍片羽的肩膀。

原來只是一句無足輕重的玩笑話,卻讓眼前的少年露出了異常鄭重的表情。他點了點頭,向雨森投來的視線忽然變得認真而溫柔:“我會的,您放心吧。”

傍晚的斜晖切過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将黑板上那字跡飄逸的“片羽飒鬥”四個字襯得晃眼,仿佛會發光似的。

2.

之後的劇情發展得那樣理所當然,仿佛上天事先安排好了起承轉合,一切都呈現出她應有的最好姿态。

片羽成為了雨森最好的黑管老師,成為了她最信賴的前輩。雨森記不清多少次,在統一訓練結束後和片羽兩個人一起拎着譜架走上天臺,在暮色與晚風中一遍一遍地練習着不同的曲目。

偌大的校園仿佛空無一人,天邊一抹殘陽欲墜,泛着魚肚白色的天空上有若隐若現的星子。再晚一些,遠方會傳來空曠的鐘聲,腳下的東京華燈初上,璀璨的燈光仿佛一條蜿蜒而上的星河。

音符編織成流暢如水的旋律,緩緩流淌過那一年的全部記憶。

身旁的人,目光灼灼,宛如夕陽鋪灑在平靜清澈的湖面之上,粼粼有光。

內心翻湧起異樣的情感,不是單純的友情或是尊敬。雨森悄悄凝視着這張英俊而精致的側顏,腦海中忽然織就了一幅關于未來的美麗圖景——有他參與的未來。

想要,和他一起長大,一起走向後來的人生。

像是黑暗中的一束指明之光,耀眼而奪目,光華燦爛。她在那一刻忽然領悟了,什麽叫做“喜歡”。

雨森和奈喜歡片羽飒鬥。

這個念頭仿佛宇宙中的星雲一般瑰麗。

想成為那樣的人,想和他在一起,想要自己的未來也被烙印上他的名字。

可惜,劇情在這最美好的時刻便戛然而止了。随後,一切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奔湧而去。上天刻意讓雨森做了場太美的夢,以至于夢醒時,痛楚如此切膚,像是被燦爛的陽光灼傷了眼睛。

3.

“其實,也沒發生什麽大不了的事,只是片羽學長他本來就有喜歡的人而已。”雨森輕輕嘆息一聲,向眼前的綠間露出了微笑,“即使是如此,我還是……沒辦法做到放棄啊。”

像是對自己失望至極一般,她垂下了眼簾。她不知道,綠間是否能夠理解,自己多少次想要潇灑地放下,但是卻又傻傻地希冀,只要他們一天不在一起,自己就有卑微的希望。

“我,舍不得。”一聲微弱的自白,逐漸融化在沉悶的空氣裏。

追逐着他的光,在他離開以後,活成了他的模樣,卻怎麽都無法觸及到那份獨屬于他的溫暖。

綠間點點頭,沒有擡頭看雨森。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雨森——或者,他更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自己。

“不知不覺和綠間君說了這麽多奇怪的話呢,請務必不要放在心上。”雨森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向綠間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綠間沉悶地應了聲,将眼前的鋼琴重新合上。

“回家嗎?”他隔着黃昏的塵埃詢問遠處的少女。

雨森和奈安靜地搖了搖頭。

管弦樂隊演奏的舒緩旋律在空氣中緩緩流淌,靜默的河将他們包圍。

綠間疑惑地皺起眉,遲疑了會兒,開口道:“你……還要去訓練?”

“不,不會再去了,是我和阿咲約好訓練後一起去吃晚飯,所以得在學校裏等她。”雨森搖搖頭,笑得更深些,解釋道,“樂隊的事……我不會再去訓練了,下一周我就會遞交辭呈啦。剛才的事綠間君也看到了,我把樂隊搞成了這種樣子,即使是回去……也會被趕出來的吧。”她垂下了眼睛,雖然還在笑着,卻難以抑制地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說真的,稍微、有些難過呢。本來我還想登上藝術祭的舞臺的,”雨森将鬓角的一撮頭發撩到耳後,極力壓抑着眼中的悲傷,“我知道他會來,所以……想讓他知道,我真的努力過了,沒有辜負他的重托。”

女生的表情微微刺痛了綠間的眼睛。

想不出更多的措辭,綠間只能徒勞地點點頭,和雨森道別後退出了鋼琴房。狹窄的房間讓他心裏發堵,他也有太多的情緒需要整理。

綠間拐了個彎,正要走出教學樓,卻沒想到和雨森的閨蜜——折笠知咲撞了個滿懷。女生原本抱着的一堆禮盒灑了滿地。

“抱歉。”綠間小聲道着歉,急忙為折笠拾起了地上各個包裝精致的禮盒。

“綠間君?”折笠擡頭,見是綠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還沒回去嗎?”

“唔,有點事耽擱了。”綠間模棱兩可地回答道,不知道為什麽,他下意識地想要躲避關于雨森的一切人和事,“這些禮盒是……有人過生日嗎?”

折笠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替小和收的生日禮物哦。”

綠間的動作一滞:“雨、雨森生日?”

“是呀,就明天,所以今天晚上我邀請她來我家吃飯。”折笠笑盈盈地回答,“綠間君不知道嗎?”

“……嗯,不知道。”綠間将最後一個禮盒遞給折笠,有些尴尬地伸手推了推眼鏡,“替我……向她說聲生日快樂吧。”他的聲線有些幹啞,不知是不是因為秋季的天氣愈發幹燥的緣故。

他怎麽會沒有注意到呢,現在已經是屬于天蠍座的月份了呀。

他和雨森的關系,其實并沒有她說得那麽親近——至少,還沒有親密到可以告知生日的地步。

雜亂的思緒紛飛着閃過綠間的腦海,千言萬語只是化作一個自嘲的苦笑。

折笠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狐疑,她皺起了眉頭,張開嘴,像要問些什麽,卻終究欲言又止。

綠間沒有注意到折笠微妙的表情變化,他匆匆和女生道了別,走出校門,暖黃的光線漲滿了整個視野,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長。

那個家夥,在生日前遭遇這種變故……一定很難過吧。綠間悵然地擡頭,望着那一輪太陽緩緩深入地平線。

他像是變成了那眷戀太陽的西爾維娅,又覺得自己更像那在風雪中踽踽獨行的風雪之神——總之,是永遠不被命運垂青的那一個。

口袋裏的手機嗡嗡作響。

4.

雨森踩着訓練結束的時間和折笠在校門口會合,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她努力用最輕描淡寫的語言向折笠簡述了之前發生的事情。讓她感到慶幸的是,折笠并沒有作太多評價,也沒有露出同情或是悲傷的表情。與折笠的相處模式一直都是這樣,讓她感到十分舒服。

她收拾起心中亂麻般的情緒走進了折笠家開的甜品店,和折笠一家度過了愉快的一晚上。在吃完奶油蛋糕後,兩個女生興致勃勃地拆起了禮物。

在雨森撕開包裝紙的時候,折笠像是想起什麽一樣開口道:“說起來,今天下午我遇到綠間君了。”

雨森的動作頓了頓,默默點了點頭:“怎麽了?”她加大力度拆開了包裝紙,露出了內層的白色紙盒。

“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呢。”折笠若有所思地說道。

“是呢,畢竟被歌代這麽耍了……我感覺有些對不起他。”雨森苦惱地皺起了眉頭,将紙盒打開,掏出了裏面的一個精致漂亮的裝飾品。

“不……我覺得綠間君可能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而心情不好的。”

雨森迷惘地擡起頭,錯過了折笠知咲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不過,這種事,還是讓小和自己發現比較好。”

“你指什麽?”

“——秘密哦。”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算是過渡章,情節零零碎碎的,也卡得我心力交瘁。希望下一章的可讀性更強一些……

最近開學好忙,自信心被打擊得渣都不剩了。虐了那麽多章翠翠我是不是該發個糖沖沖人品了(摸下巴)請跟我一起默念翠翠是男主。

順便如果更新斷了,我不是在看專業書就是在做課題就是在搞實習QUQ請勿挂念。

對了,新坑已開√嫖小鯊魚Rinrin的,預計是本作的接檔作,大概暑假放(別問幻聽),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br />

2016.03.13 修改增加了一些內容,僞更抱歉

☆、11.Our Story Begins

1.

黑管樂隊緊急更換首席後一周,藝術祭如期拉開了帷幕。

偌大的禮堂裏座無虛席,落座臺下的除了帝光在讀的學生,還有一批往屆的優秀畢業生。他們相約在這個日子回到母校,回到了這個灑滿他們青澀回憶的地方。他們兩手空空地來到這裏,然後捧着滿滿的故事離開。當再度踏上這片熱土,胸中懷有的故事也許已經褪色,也許歷久彌新。這片偌大的校園見證過太多的悲歡離合,卻從來都緘默不語,像是一個永遠沉默的證人。

尚在三年級的綠間真太郎并不能夠很好地領會這種心情,他坐在門口,為每一個進入禮堂的人勾名簽到——這本來并不是他的工作,但是學生會那邊相關的負責人臨時有事,他便被抓來當了幫工。

形形色.色的校服晃過他的眼睛,一個個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在他的眼底閃現,那個他一直在等待的名字卻始終沒有出現。

禮堂裏預告開始的廣播已經播送到了第三遍,臺下已經坐滿了黑壓壓的一片觀衆,燈光已經黯淡了下來。空氣中彌漫着的,是躁動的氣息——演出馬上要開始了。綠間看了一眼門口,微微嘆息,合上了大紅的簽到本。

雨森大概是錯了,那個人根本連來都不會來。

他收起記號筆,正準備帶着幸運物動身離開,卻被大門口急促的腳步聲再度吸引了視線。

刺眼的陽光透過明淨的玻璃窗落在他的睫毛上,稍許有些晃眼,兩個逆光的身影出現在了視線的中央。

他還沒有看清對方的臉,對方亦未出聲自報姓名,可是偏偏就是有那種惱人的默契,讓綠間在一瞬間意識到,那個人終于到來了。

他沒來由地蹙起了眉毛。

“看起來,我們還是遲到了啊。”清朗而幹淨的聲線在綠間耳畔響起,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笑顏便那樣清晰地出現在他的面前,笑容明亮,目光坦蕩,整個視野裏彌漫起飽滿的光。

片羽飒鬥身着桐皇學園的黑色毛衣外套,身形清瘦,姿态幹練,有些不同于綠間記憶中一襲襯衫的模樣。

“都怪你,非要等公交車。我早就說過我們應該和白鳥一樣乘計程車的!”他身旁的女生搖曳着馬尾辮,氣鼓鼓地埋怨道,如瓷娃娃般精致的臉上卻是嬌俏的神情。

“抱歉抱歉,不要生氣。”片羽好脾氣地側頭好言安慰,可是少女卻還是不買賬地噘着嘴耍賴。

綠間在那個瞬間注意到了兩個人十指相扣的手。

“抱歉,同學,現在還可以進場嗎?”片羽将目光鎖定綠間,客氣地詢問道。

綠間點點頭,重新攤開了簽到簿。

片羽向綠間微微一笑,接過記號筆,在紅色的頁面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兩個并排的名字。

片羽飒鬥,風間知裏子。

沒有給雨森和奈留下哪怕一點點的位置。

綠間側過身,為兩個人讓開了路,片羽再一次禮貌地朝他點點頭,随即拉着風間知裏子一起走進了禮堂。

綠間的目光依然追随着那兩個人緊緊交握的手上,他們一直都沒有分開。

一瞬間,他連最後一絲憤怒與不甘都蒸發殆盡了。

2.

綠間走進禮堂,來到他的位置前,卻意外地發現,自己座位旁,正是片羽和風間兩個人。

綠間高大挺拔的身影很難不引起片羽的注意,他擡頭,見是綠間,随即露出了親切的微笑:“啊,又是你,真巧。”

“嗯。”綠間悶聲應道,彎腰在片羽身旁坐下。

氣氛變得有些劍拔弩張,他還沒有辦法讓自己心平氣和地與身旁的人交談。

後臺似乎出了些狀況,舞臺的帷幕遲遲沒有拉開,方才暗下的燈光又一次被點亮。臺下一片哄鬧,大家都有些不耐煩。

在這等待的罅隙,片羽扭過頭,極其自然地與綠間攀談了起來。

“我是片羽飒鬥,今年剛畢業,也算是個不中用的前輩吧。”他謙虛地自我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女朋友,風間知裏子,也是今年的畢業生。”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女朋友,稍稍讓開了身子,為綠間介紹道。

如山栀般美麗的女孩粲然一笑。這笑容讓綠間心下一驚,慌忙別過了臉去。

其實,他們并不需要自我介紹。綠間早已認識他們——甚至不止于認識。

“前輩好,我……是綠間真太郎。”所幸,這時燈光又及時地暗了下去,片羽才沒有注意到綠間臉上的局促不安。

“啊,是籃球隊的啊。”片羽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我常聽修造提起你們幾個,他很為你們驕傲——說起來,你還在藝術祭上彈過鋼琴,對吧?”

綠間的身子一僵,沉默地點了點頭。

閃着銀白色亮光的記憶緩緩流淌過片羽的眼前,他在黑暗中露出了舒心的微笑,像是回憶起了一段塵封的美好舊時光:“我還記得呢,當初雨森和你一起上臺表演過。”

雨森。這個溫柔糯軟的名字經他清朗的聲線念出,竟平添了一份詩意。

“是的,雨森……她,是個很努力的人。”綠間笨拙而艱難地回答道,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提起雨森,也不知道為什麽此時雨森低垂的眉眼充斥了他記憶的每一個角落。

“嗯,我知道哦。”片羽輕松地回答道,綠間不消去看,便能想象中他露出的篤定笑容。他是那樣氣定神閑地擊潰了他,“她是我見過的,最努力的孩子。”

“小和真的是個好孩子呢,”片羽身旁的風間知裏子也開心地插話,“她以前幫了我們長笛隊不少忙,比飒鬥中用多了。”說罷,她将拇指與食指比作一把槍,佯裝向片羽扣動了扳機。片羽笑着應聲歪斜下去,兩個人的笑聲微微刺痛了綠間的耳膜。

舞臺的暗紅色簾幕被緩緩拉開,亮黃色的燈光點亮了舞臺上的管弦樂隊。黑色的譜架,泛着光的金銀色樂器,一襲黑色正裝的隊員。風間知裏子輕聲贊嘆了起來,一個個數着她所認識的隊員們,明亮的眼中閃爍着懷念與喜悅。

片羽并沒有像風間一樣激動,他平靜地微笑起來,目光定格在黑管聲部所在的位置。綠間側過頭,看見溫柔的潮汐在他眼底緩緩湧動。

他發現了嗎?

他意識到了嗎?

他……還挂念着她嗎?

“啊咧,奇怪了,小和不在嗎?”

風間知裏子困惑的聲音将綠間從百轉千回的思緒中拉回現實,他回過神,看着片羽一點點彎起了嘴角,眼中除了溫柔的諒解,還帶着一點點歉意。

“是啊,果然,最後還是歌代……我果然,還是太勉強那孩子了。”片羽垂下了視線,眼神第一次不再那麽明亮坦蕩。

那個垂下眼睛的動作,讓綠間在一瞬間想到了雨森。

或許,那也是片羽飒鬥在雨森生命中留下的痕跡。

開場的管樂演出非常順利,曾受到雨森嚴格管理的黑管聲部大放異彩,《世紀序曲》中歌代高亢嘹亮的solo贏得了一片呼嘯般的掌聲。

綠間在那一刻悄悄轉過頭,望向片羽。他始終帶着微笑,不欣喜,亦未悲傷。舞臺的七彩燈光在他濕潤的眼底翻湧,潛藏其下的情緒綠間看不分明。

“哇,你們聲部進步神速啊,津名真厲害!”風間用手肘捅了捅片羽,由衷地贊嘆道。她大概已經忘記了雨森和奈。

片羽輕輕應了一聲,将笑意加深了一些:“他們本來就很棒——歌代也是,其他隊員也是,雨森也是。”

綠間微微張口,卻在一瞬失語。

他似乎是有些明白了,是什麽讓雨森如此眷戀這個人。

所有人都只記得舞臺燈光下的亮麗風景,而又有幾個人能夠記得,在那光鮮背後,一個踽踽獨行的孤單身影?

他記得,片羽也記得。

所以,這一局,他沒有贏。

3.

管樂隊完成了表演,離開了舞臺。

以歌代津名為首的黑管聲部并沒有直接回到座位,而是摸黑找到了片羽飒鬥所在的位置。

看見隊員們的到來,片羽溫潤的臉龐上終于也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站起身,走到過道裏,給他們比出了大拇指。

“飒鬥學長,好久不見,我們好想你!”綠間聽到歌代略帶顫抖的聲音,他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傲慢的女生竟然也會在片羽飒鬥面前露出乖巧甜美的一面。

“我也很想大家!演出真的很棒,我真為你們驕傲。”

“沒有了飒鬥學長,黑管隊就像是不完整了一樣。”朝日奈畏畏縮縮地在歌代身旁揚起了臉,望向片羽的眼神閃爍着光,像是哭泣的前兆。

片羽笑着伸手揉了揉朝日奈的頭發,又張開口說了些什麽,但綠間已經無意去窺視。

他從頭至尾都沒有在隊員面前提起雨森和奈。

當那群紅了眼眶的隊員搖曳着黑色裙擺離開後,片羽飒鬥轉過身來,回到座位,臉上仍帶着稍許笑意,但卻比剛才削減了不少力度。

“那群小姑娘好像很喜歡你啊。”風間知裏子的聲音裏帶了些揶揄。

“我只是個不中用的前輩罷了。”片羽爽朗地笑起來,這是他今天第二次這麽自稱了。

綠間在那個瞬間忽然理解了眼前這個人。

永遠溫潤寬厚,但是禮貌下卻永遠帶着疏離。他像是被磨平了棱角的玉,以極其圓滑的姿态待人處事,對待所有人都極盡溫柔而又不失了分寸,以至于所有人都尊敬他、喜愛他。然而,他的真實情緒,并不是不存在,只是被他隐藏在了濕潤的眼底。

雨森到底不是片羽,她不會僞裝的圓滑,只是徒勞地豎起滿身的刺,最終被自己紮得鮮血淋漓。

這種結果,片羽應該不會想象不到。

“我,是一個罪人啊。”

聽見了片羽的這一聲自言自語,風間知裏子好奇地擡起了頭:“飒鬥,怎麽了?”

“沒什麽哦。”片羽飒鬥依然在笑。

可是綠間卻莫名感到了一陣膽寒。

确實。

他是一個罪人。

4.

演出進行過半,黃濑涼太從後臺跑出來找綠間。由于太過匆忙,他身上甚至還披着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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