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6)
的這個女人,其實擁有比那紅衣主教更加對世人炙熱的內心,她甚至會願意希望自己的一切代價,去幫助其他人。
而她又是十分理智的人,不會為了幫助別人而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他欣賞她的獨立、堅強、善良以及理智,她身上有着本該屬于男人的特質。
他不做無意義的事,他對天主教的這些破事坦白說一點興趣都沒,他始終站在她的一邊,的确是因為出于對她的殷勤,而這也從來不是無償的。
他有一日還要回他付出的那些精力,用另一種方式。
他淡淡地瞥着她,那嘲弄的笑容再次挂上,“還是說,姑娘,你被那頭戴冠冕、身披白雲聖人一般的前心上人打擊到了,再也不相信你們天主教了?”
克裏斯汀斜看了他一眼,“我不會動搖我的信仰。”
瑞德的笑容充滿輕蔑,“瞧,美國的天主教徒是如此虔誠和頑固,我确實自嘆不如。不過事實證明,那位偉大的紅衣主教閣下的一切高貴和品格,都是你想象出來的,他只是一個軟弱的普通人罷了。”
克裏斯汀承認了,她承認佩蘭也無非是一個軟弱的人,軟弱是一種罪,它讓人們屈服于內心的魔鬼。
但是這不代表一切就結束了,這不是終點。
既然所謂人心是淩駕于信仰之上的東西,那麽她就賭一把,賭一賭她能否去扭轉所謂的人心。
她心裏有了一個想法,她将這個想法告訴了瑞德,瑞德聽完,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似乎認為這個想法有點可笑,他調笑道:“你以為你是另一個聖人嗎?你那麽點幼稚且天真無邪的想法,妄想去打動一個混跡上層圈子多年的紅衣主教?”
克裏斯汀忍無可忍瞪了他一眼,“嘲諷是你的生存技能嗎?”
瑞德聳聳肩看向別處壞笑着,“我只是覺得你不太現實,就像你昨天還告訴我,那什麽,”說到這裏,他咧嘴笑得更頑劣了,“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代表着天主教正義的一面,是一位擁有崇高善德的人。”
“夠了!”克裏斯汀忍無可忍打斷他的嘲笑,“我們能換個話題嗎?”
“總有一天你會從幻想中清醒,發現你之前咽下去的不是粉紅色的糖果,而是一大盆的無知,我很慶幸你已經醒了一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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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劃過一根火柴,點燃了嘴裏咬的雪茄,表情悠然自得。
克裏斯汀抿了抿嘴,然後轉身不再理睬他。
無論如何,明天她得再去試試。
*****
佩蘭在傍晚回到教堂的時候,看到一些教會領養的孤兒們正在教堂門口玩躲貓貓的游戲。
他不知怎麽得情不自禁就停下了腳步,或許是克裏斯汀的話終究對他産生了一些影響,讓他在看到孩子們的時候不由地就會多看幾眼。
是的,這些孩子很純正,很正直,很善良。
他們此刻還一心向善,一心認為教會和主會給予他們一切,包括夢想、未來。
可是如果這一切都被毀了呢?
神父性、侵孩童的事,在天主教內部早不是什麽新聞,甚至連遠在梵蒂岡的羅馬教皇都是知道的。
但是沒人去挑明,每次都是被默默掩蓋起來,這一切,都是為了教會的顏面。
一開始,他也曾會為這些孩子而産生同情,反感那些犯下罪孽的神父,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和教會裏的其他人一樣,只想極力去掩蓋這些事。
是他變了嗎?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
也許是從他開始接觸到權利的時候。
他開始以一個當權者的心态去考慮這些事,要維護教會和自己,群衆在不知不覺中被他抛在了第二位。
越是近一段時間,他越是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變化,他不喜歡自己這樣的變化,但是如今他已經是被頂在杠頭,只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他已經遠離自己的初衷,這就是當人心淩駕于信仰之上的結果。
佩蘭不在看着那些孩子,他繼續前行走進了辦公區域,卻被告知,有一位犯了錯的神父想要祈求他的原諒。
于是他折回,再度來到了教堂內,那位穿着黑色神父服,低着頭在那兒哭泣的小神父正跪在那兒等待忏悔。
佩蘭知道他,這位小神父因為愛上了一位姑娘,而将要受到教會的處罰,佩蘭當初給了他兩個選擇,讓他回去考慮幾天。
第一個選擇是,放棄神父的職位,作為一名普通的天主教徒回去和姑娘相愛。
第二個選擇是,不放棄神父的職位,和那位姑娘永遠的分離,被發配去地球的另一端澳大利亞的某教區任職。
佩蘭內心已經默認這位小神父會選擇第一個,畢竟誰都不會願意背井離鄉跨越大半個地球去澳大利亞某個不為人知的小地方任教,這樣他一輩子的前途就毀了,基本沒有回來以及升職的可能性了。
而放棄神父這個職位,不代表放棄信仰,他依舊可以作為天主教徒和那名心愛的姑娘相愛,佩蘭認為一般人都會這樣選擇。
可是那個哭得稀裏嘩啦的小神父,卻死咬着嘴唇告訴佩蘭,“我選擇下放到澳大利亞去任職。”
這讓佩蘭驚愕萬分。
他極度不理解,他甚至想要确認他的答案又問了一遍,“你确定要這樣?你去了澳大利亞你應該知道今後你可能一輩子都會在那裏,你基本不可能回來,甚至也可能無法被提職,在一個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度過餘生?你還這麽年輕,你真的要這樣?”
與其說是确認一遍,不如說是佩蘭有些于心不忍,想要說服這位小神父放棄神職,頂多就是去過正常人的生活而已,他依舊可以擁有天主的信仰。
可是那名小神父卻依舊泣不成聲地說道:“不,我不想放棄我的初衷,從三年前我從實習神父成為正式神父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發誓,我這一生都将為主奉獻,為教徒奉獻,為傳教事業而奉獻,我的生命都是主的,我不會動搖我的初衷。”
這樣一句仿佛宣誓一樣的話,讓佩蘭恍如隔世。
今天他是怎麽了,總是因為一些小的事情,一些常見的場景,一些尋常的話語,卻總讓他陷入各種微妙的情緒之中。
曾幾何時,他在剛剛成為神父的時候,也曾經這麽想過——
這輩子一定要為了主奉獻一切,為了教徒獻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久而久之,當初的信誓旦旦怎麽就憑空消失了。
他不知道多少年後,當這位小神父晚年之後,會不會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跨越大半個地球被“流放”至遠方,和心愛的姑娘訣別,愛人一生難得一次,錯過了也許就沒有了。
可是他今天這番意氣風發的話語,即使是含着淚說的,卻也和當年佩蘭的模樣何曾相似。
原來每一個神父,曾經都是這樣虔誠而天真的樣子。
可是如今,他變得很是徹底。
他開始罔顧教徒們的利益,他開始更自我為中心,他開始看中自己的前程。
佩蘭送走了這位小神父,然後他一個人坐在桌子前發了會呆。
安靜中,他仿佛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些事。
而打破這層寧靜的,是克裏斯汀的再次拜訪。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章不會很長,大概也就13W字,存稿我已經寫到結局了。
主教是以拉爾夫為原型二次創作的,因為無法把荊棘鳥和飄的時代拉到一起。
最後肯定是和瑞德HE的,這是一個愛情故事,其他的東西劇情都是為了兩個人的愛□□業服務的。
我之前寫的言情文章沒有一篇是人氣旺的,所以我也知道我基本寫不來啥扣人心弦的言情……以至于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依舊學不會狗血、虐戀等要素,所以笨人只能靠笨辦法,我就只好試圖把人物內心寫的細膩點,內心轉變以及矛盾點寫的能貼近我想象中的真實。
希望大家把每一段劇情看完,因為人物的心理狀态是在變化中的。當然,我也不能保證最後會轉變為你希望的那種狀态TAT 但是這應該是我認為最好的心理狀态和人物結局了……畢竟劇情和人物要為中心服務嘛!(中心就是瑞德和女主的愛情啦!)
TAT 其實我真的只會寫爽文……
☆、29
這一天傍晚,天上是稀疏的雲層在暗暗流動,夕陽很難透過,所以世界很快就被籠罩成了沉默的灰色。
佩蘭的辦公桌椅正對着窗口下,那種逼仄的灰色就在他的身後,反而将他身上削去了一層原本神聖的氣質。
他望着辦公廳內,那扇門上面挂着的一個碩大的十字架,上面釘着一個落難的耶稣。
很快,這扇門就被克裏斯汀推開了,在佩蘭看到他的一瞬間,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承認他确實不太想見到她,因為這個女人實在太難搞了。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勇氣和動力支撐着她一次次來到這裏,事實上,這件事對她來說完全是無利可圖的,她內心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很納悶,因為他從未見過這麽固執的人。
但是他依舊擺出了一副好相處的面孔,雖然臉上還是沒有微笑,他确實不喜歡微笑,他看着她道:“威爾遜小姐,最近我總是見到你。”
克裏斯汀拿下身上披着的毛衣披肩,疊好放進自己的包裹中,“是的,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讓佩蘭閣下看一些東西。”
佩蘭心中有一雙漠視的眼睛,他知道這個女的想耍什麽伎倆,“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盡管說。”
克裏斯汀拿出一副畫像,上面用鉛筆勾勒着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但是這幅畫年事已久,已經淡淡發黃了。
克裏斯汀将畫像展現在佩蘭面前,“閣下,你可能不認識她,她叫克萊爾,如果她還活着的話今年應該41歲了,這張畫像是她最好的朋友為了紀念她而畫的,她在14歲那年自殺了。”
佩蘭的目光略過那幅畫像,說實話那幅畫像畫的并不精致,甚至有些可笑,不像是一個專業的人畫出來的,他淡淡道:“所以她的好朋友為了紀念她,畫了這幅畫?”
“是的,筆觸很幼稚,但是感情卻很真摯,克萊爾的死是因為她長期被一位神父進行性、侵,而她進行上訴的時候,卻被法院用某些牽強的理由打發了,雖然最後私下教會賠償了她一筆錢,但是她無法接受這樣不明不白的真相,所以她自殺了。”
佩蘭聽到最後,眼神微微變了,“你和我說這些,是想表達什麽?”
克裏斯汀不理他,直接繼續着自己的話題,“她的那個朋友,也是我的當事人之一,今年36歲,在8歲的時候也曾經被神父騷擾過,這件事改變了她一生的價值觀,她經歷了兩度不那麽快樂的婚姻,至今單身一人,她說小時候的事永遠在影響着她,她無法釋懷。”
佩蘭沒說一句,一直坐在克裏斯汀的正對面用一種每時每刻都在變幻着的眼神凝望着她。
“她說她恨死那個神父了,但是她沒有勇氣去死。”接着克裏斯汀又拿出一張小孩子畫的蠟筆畫,上面是一家三口在放風筝,“這是我侄子亨利畫的,他在短短兩年內,畫了将近兩大抽屜的蠟筆畫,原因是——他已經兩年沒有開口說話了。”
那蠟筆畫上面笑着的一家三口看起來讓佩蘭覺得有些刺目,克裏斯汀一張一張翻着那些蠟筆畫,“他告訴我,兩年前有一位神父傷害了他很多次,這導致他再也不願意開口說話,只能通過畫一些蠟筆畫來表達他想和他父母說的話。”
克裏斯汀深深喘了一口氣,“如果他的心結不解開,他可能會一輩子這樣下去。”
她繼續說道:“在僅僅我接觸到的這些人中,就已經有好幾起這樣的案件,那麽如果我們将實現放眼整個費城,整個美國,整個世界呢?”
佩蘭冷不丁地打斷了克裏斯汀,“你和我說這些是沒有用的,我說了,我沒有這方面的權利,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請你不要給我施加壓力。”
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真是一個狡猾的人,她企圖将壓力轉移到他身上,她企圖給他按上一個沒有良知的罪名。
克裏斯汀搖搖頭,“我不想也不是在給您施加壓力,我只是想請求閣下仔細想想,回憶一下當初你加入教會的初衷是什麽?我想每一位神父應該都問過我們這樣的問題,我當時很天真地說,我想改變和拯救這個世界。”
佩蘭當初說的是什麽呢?
他還記得,他說的其實和克裏斯汀差不多,那時候大家都還是孩子,十個孩子裏八個都是這麽說的。
克裏斯汀苦笑道:“我相信,閣下您說的應該和我說的意思差不多。但是越是長大,我越是發現,其實我們都無法拯救和改變世界,因為一個時代只會出一個拿破侖、一個華盛頓、一個哥倫布。”
緊接着,她嘆道:“可是,我們還是在努力地奮鬥和努力地生活着。我努力地維持着家庭,而你努力地從底層神父一步步邁向高位。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我們一路奮戰,從來不是為了改變世界。”
佩蘭靜靜地凝視着她,他的眼睛深不可測,他将情緒收斂在深處,露出一張冷靜克制的臉,“我同意你這句話,我們無法改變世界。”
佩蘭一語雙關,仿佛在說——
所以,克裏斯汀小姐,我們無法改變世界,就只能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去辦事,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有時候必須向權利、向掌權者、向教會低頭。
這就是佩蘭所認為的規則,而克裏斯汀也承認,這個規則無人可以改變。
克裏斯汀聽懂了佩蘭的一語雙關,卻兀自帶上了淡淡的笑容,“看來你還是沒有明白,佩蘭閣下。我們那麽努力地奮鬥着,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讓世界不改變我們!”
她接着強調,“我可以自豪地向主訴說我并沒有被這個世界說改變,那麽你呢,佩蘭閣下?”
那麽他呢?
佩蘭的表情是很明顯的遲疑,他遲疑的不是克裏斯汀的質問,而是他發現克裏斯汀的話正中靶心,他确實已經讓世界改變了他自己。
他承認這一刻,克裏斯汀的話讓他産生了深刻的慚愧。
原來他早已被世界所改變。
克裏斯汀起身,從包裹裏重新拿出自己的披肩抖開,“我們都擁有童年,我們也都知道,孩子是世界上最童真的存在,可是我們如何去保護他們的那份純真呢?這個世界上永遠至少有一小部分的孩子,生活在陰影了,是因為我們的漠視。”
她将披肩披上,看着一直都很沉默的佩蘭,“我只是在闡述我的觀點,閣下,我也不強迫你接受我的觀點,你不接受,沒關系,我依舊不會放棄,我會用其他辦法,即使困難一百倍,我也會做到,到時候我們就比比誰的拳頭更硬。”
克裏斯汀不打算再說更朵,她認為她已經将自己心裏所想的全部都說清楚了,能不能說服,這不在于她,而在于佩蘭是怎麽想的。
克裏斯汀走得很幹脆,她的目光輕觸在佩蘭的臉上,那是一張曾經讓她憧憬和敬仰的臉龐,但是現在,這張臉看起來是那麽冷漠。
克裏斯汀走出教堂,因為冷風從她的披肩中魚貫而入,她只好把披肩緊緊裹着,低着頭縮着脖子朝馬車那兒走去。
佩蘭撩開窗簾,從窗臺那兒俯瞰過去,克裏斯汀的身影已經塞進了馬車內。
他只是沒想到,自己認為足夠冷靜的內心,會因為克裏斯汀一番話而起了驚蟄。
他想起了種種,想起了他小時候第一次走進教堂的時候,那種神聖而肅然的心情,想起當他決定成為神父那一刻起,對着主起過的誓言。
他甚至想起了那個小神父,想起了那小神父的堅定。
很慚愧,在他周圍的那些人中,似乎他是唯一一個被世界所改變的人。
他忽然有一些敬佩這位克裏斯汀小姐,她總是對任何事物任何事情都保持着如此清醒的立場和頭腦嗎?
她如果是男人,一定會成為一個忠于自己的神父。
也許她的一生中,從未做過過違背良心的選擇,如果她真的那麽說,佩蘭說不定也會相信。
她正直、熱愛一切、富有同情心,那些也曾經是他所擁有的,只不過随着時間,他漸漸改變了。
看着她的臉龐,總能讓他穿越時間的軌跡,回到很多年前的自己。
天真,确實很天真。
只是,他早已不再天真。
☆、30
克裏斯汀這一天走在大街上,她正準備去水果店裏買一些水果,因為母親這幾日咳嗽有些厲害。
她走在街上的時候,遇到了瑞德,他似乎就好像是等在水果店那兒一樣,看着克裏斯汀。
克裏斯汀對着他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和他一起推門進入了水果店。
瑞德仿佛一只巨大卻狡猾的黑貓,一聲不吭地站在了她的身後,“看來,那位尊貴的紅衣主教閣下,并未有任何反應?”
克裏斯汀手裏捏着一個橘子,指甲微微用力,似乎将橘子捏了變形,“是的。”
瑞德得意地笑嘻嘻說道:“你瞧,這個世界上除了我,還有哪個男人對你像我這樣殷勤。”
克裏斯汀瞥了他一眼,“我覺得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正愁要怎麽辦。”
克裏斯汀稱了一些蘋果,然後付了錢拎出了店內,此時,一個教堂裏的修女不知道何時也朝她走了過來。
克裏斯汀沒想到那個修女是來找她的,直到瑞德喊住了她,“克裏斯汀,那個修女正看着你。”
克裏斯汀才停下腳步,愣愣地看着那修女,那修女也趕緊走過來,“請問你是威爾遜小姐嗎?”
“是的,我是,請問你是……”
“紅衣主教閣下今天早上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說完,那位修女拿出一份被燙貼得完好無損的信封遞給克裏斯汀。
克裏斯汀立刻和瑞德交換了一個眼神,瑞德笑得喜怒無常地說道:“上帝,你瞧瞧,這會是什麽?”
克裏斯汀瞪了他一眼,友好地接過信封,“謝謝你,我收下了。”
“不客氣,願主保佑你。”說完,那名修女就離開了。
克裏斯汀急忙将手裏的袋子放到一邊,開始在那裏拆信封。
瑞德則是靠在街邊上,悠哉地點起了一根雪茄,語氣略帶調皮地調侃着,“你說這是道歉信?表白信?哦,難道是譴責你?可憐的威爾遜小姐,我覺得你要遇到大事了。”
克裏斯汀大致掃過信件,然後嘴角咧開一個不錯的笑容,“是啊,我攤上大事了,瑞德。”
“到底是什麽?”瑞德不顧克裏斯汀的意見,直接拿過那封信在眼前看了起來。
克裏斯汀哪裏來得及管他,急忙就超前奔走了起來,“嘿,信上說我可以帶着這份他蓋章的信件去法院查詢被權限掉的案件!現在,立刻,我就要去了!”
“等等!我說等等,威爾遜小姐,我怎麽有點不相信呢,你确定這不是什麽陷阱?”瑞德趕緊認認真真将信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基本沒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就是說允許克裏斯汀去查閱法院案件的事。
他用手指彈了彈信紙,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放棄自己的一切,為了幫助一些毫不相關的人。
佩蘭應該知道自己這麽做意味着什麽。
難道那個紅衣主教和克裏斯汀一樣,腦子都是倒着長的?
嘿,他當然不是說自己喜歡的女人腦子是倒着長的,他只是一直認為克裏斯汀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但是一個浸淫神職官場多年的紅衣主教應該不會和克裏斯汀一樣天真,這真的不是什麽陷阱?
他只是覺得不可思議,雖然他并沒見過這位受人愛戴的紅衣主教,還是說天主教的人想法都和普通人不一樣?
而此刻克裏斯汀拿着這封有佩蘭蓋章、簽字的親筆書信,心裏已經認定不會有任何差池,她只管沖到了費城法院。
她相信佩蘭依舊是六年前那個佩蘭,那個在戰場中冒着戰火走進避難所将那些孩子都帶出來的佩蘭,依舊是那個讓雙方軍隊都不自禁地停了半日戰火,只為了表達他們內心對這位神父的敬重。
他不曾改變,至少他明白他的初心。
克裏斯汀在費城法院很順利地查閱到了那些案件的詳細資料,而讓她崩潰的是,她原以為這些案件的數量大約會在20-30起之間。
但是,103起。
在短短三十年間,就有103起案件發生。
這個數字接近總量的13%,也就是一百名神父裏,就有13名神父犯下過這種罪孽。
克裏斯汀真的難以想象,那麽多道貌岸然的神父,背地裏竟然是這種人……而天主教的那些主教們,在三十年間不斷地在掩蓋這些事件。
沒想到在200年前的美國,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概率甚至比2000年的美國還厲害,波士頓日報在2001年揭露神父性、侵兒童案件的時候,給出的改變是9%,就是一百名神父中有9名神父曾經性、侵過兒童,而在19世紀的美國,這數字竟然更高。
這種事情,不全方位揭露出來引發社會浪潮的話,就永遠不會讓絕大多數教徒知道真相。
不能再掩蓋下去了,難道真的要等150年,等到2001年的時候,再讓那些新聞工作者來揭露這些事嗎?
不可能,這是不可饒恕的罪孽。
克裏斯汀抄下了那些案件中需要記錄的資料,然後回到家裏詳細整理了一下,接着就開始一家一家受害者去造訪了。
她采訪了每一個受害者,讓他們勇敢地站出來和她一起去揭露教會的陰暗面,并且記錄下了那些神父是如何傷害他們的。
她還聯系了當時美國最大的報社——《全美日報》,将事情的真相告訴報社,當然只是其中的幾個聯系人,畢竟這件事在徹底曝光前要保證絕對的隐秘。她将這些采訪下來的報道寄給了報社,報社高層堅決認為這種大新聞一定會轟動世界的,所以他們願意和克裏斯汀合作。
就在克裏斯汀開始忙碌這些事情的時候,當然,是私下的,秘密的,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所以教會那裏沒有任何反應。
瑞德看着忙得不亦樂乎的克裏斯汀,自己卻總是叼着一根雪茄站在她身後,“那個佩蘭現在心裏一定很緊張,畢竟他知道天主教和他自己就要大禍臨頭,卻不知道究竟這一日何時會來。”
克裏斯汀用手帕捂住鼻子,難耐他的那股煙味,“請你不要總是以最大的而已去揣測別人,巴特勒先生。”
瑞德索性熄滅了雪茄,“我只是至今沒想明白,那個佩蘭到底為什麽會這麽做。”
“為了未來,這個想法你無法理解嗎。”
“你這說法太崇高,我等凡夫俗子接受不來,或許我應該給你身後背上一個十字架,頭上帶好頭紗和光圈。”
克裏斯汀推開他,起身朝門外走去,“報刊馬上就要發行了,明天那些受害者們就會在教會門口抗議。”
瑞德壓低了聲音,“你在擔心什麽?”
克裏斯汀看着外面,用手随意抓了幾下頭發,做成一個馬尾的形狀,“我擔心我的母親,她是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直到現在她依舊每周都會去教堂。”
瑞德褐色的眼睛在陽光的折射下變成了淺棕色,他笑稱,“你在擔心她的反應?”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你想得太多了,她的反應會和你一模一樣。”
*****
3月的第三個星期日,這是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日子。
教會門口簇擁起了無數的人,将近一百名受害者站在教會的門口要求教會給與他們一個公道的回應。
他們口口聲聲宣誓着曾經神父們對他們犯下的過錯。
而同時,《全美日報》花費了數個版面開始敘述這些受害者的經歷,這份日報每天的銷量是100萬份。
第一時間,無數的教徒都傻眼了,教堂也怔住了,連一些非天主教徒也被震驚了。
不可置信,一向代表着善德标杆的神父,一向慈愛的天主教,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這件事的影響力大到震驚了整個社會,一件件血淋淋的事件真相被抖落了出來,《全美日報》長達數個月的連續報道,受害者們長達數個月的集體控訴。
《全美日報》在這段時間內銷量暴漲五成。
所有的一切都逼迫着教會不得不站出來給群衆們一個說法。
全世界每一雙眼睛都盯着這件事,這件事的影響太過惡劣,受害者竟然清一色都曾只是孩童,天主教世界更是産生了地震一般的動搖。
教徒們對于教會的信仰産生了疑問,無數有孩子的家長們開始讓自己的孩子遠離神父和教堂。
而克裏斯汀所擔心的威爾遜夫人,當某日威爾遜夫人拿起報紙開始閱讀的時候,才看看寥寥幾行字,她就十分無奈地放下了報紙,坐在桌子上發起了呆。
……
三個月後,在整個社會的壓力下。教會終于出來發言了,教會發言人紅衣主教拉斐爾閣下宣布已經徹查此事,涉及性、侵案件的所有神父都會被停職,在調查清楚後會根據案情的輕重實行革職或者流放。
社會的輿論這才稍稍下去了些。
但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将來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有神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這種事了。
克裏斯汀終于做成了這件事,她終于将真相擺在了教會面前,以一種教會無法推脫的姿态,因為這已經演變成了社會問題,一個教會無法掩蓋和逃避的社會質問。
這是她穿越以來,做得最值得的一件事。
而這件事在天主教內部,輿論卻全部指向一個他們所謂的“叛徒”,将事情洩露出去的,紅衣主教佩蘭。
☆、31
僅僅幾日之後,廣為人知受人尊崇的紅衣主教佩蘭閣下,就因為在職期間沒有盡責而導致造成了許多孩童被性、侵傷害的責任被擱置,連降三級變成神父,并且将要面臨被流放的責難。
明面上是這樣說的,但是暗地裏,無非是教會将天主教這次顏面掃地的責任歸咎于那個将事情洩露出去的佩蘭。
他們認為他是叛徒,叛徒就應該狠狠懲罰。
佩蘭的處境已經是千夫所指,他被擱置,也将要被流放去遙遠的澳大利亞,一個跨越了大半個地球的地方,他會在那裏舉目無親地度過一生,不會有任何升遷或者回到歐洲來的機會。
他能做的只有接受這樣的懲罰,或者——棄教。
是的,棄教,如果棄教成為一名普通人,他就無需接受這些懲罰,也無需去往地球的另一半了此餘生。
瑞秋對佩蘭的要求只有一個,她極力想要勸說佩蘭棄教。
她最後一次和佩蘭站在屬于他的紅衣主教的辦公室內,她已經從剛剛得知這個消息時候的震驚和不可置信變成了接受,她只是無法相信一個那麽在意權利的男人,竟然會做出這樣賠上自己一切前程的選擇。
她顯得十分懊惱,一種對現實的無法接受,“棄教吧,我不是和你開玩笑的閣下,你真的打算去澳大利亞的那個荒無人煙的小島,你在那裏說句難聽的就是快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的。”
佩蘭開了瓶辦公室裏不錯的白蘭地,也許是最後一次喝了,他無奈地笑了笑,“不,我不會棄教,我願意被流放到澳大利亞,我也願意在那裏度過餘生。”
瑞秋倒吸一口氣,她覺得佩蘭瘋了,是不是被逼瘋了?“閣下,請你正常點,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麽嗎,棄教的話你還可以有別的信仰,可是如果你去了澳大利亞……那真的是回不來了,你再也見不到你的親人,朋友,甚至……熟悉的一切。”
“我再也不會有任何信仰了,天主信仰就是我一生的根基。”佩蘭用手握着胸前的十字架,說實話,他知道自己會面臨教會內部的懲罰,但是他從未想過要棄教,無論是多麽嚴酷的懲罰。
他從踏入天主教徒的那一刻開始,此生就沒想過會棄教,他早就願意為主獻出一切了,今天這樣的情況也是他自己選擇的,他毫無怨言。
但是任何,都無法阻止他停止對主的信仰。
瑞秋真是恨透了這個男人的一根筋,他真的是為了信仰奉獻了一切,如今他決定為了信仰将自己推進火坑,“早知道你會這麽做,被那個女人說動,我就應該把那個女人趕走,我現在真的是恨死她了,她現在應該很高興吧?她成了人民的大英雄,教徒們都愛戴她,可是她卻把你給毀了,她的一切光榮都是建立在毀滅你的基礎上!”
佩蘭用食指豎在薄薄的唇上,示意瑞秋不要說下去,“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只是不想一錯再錯下去了,她并沒有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