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誰為誰,(1)

斑駁的光線投映在老舊的影院內,燈光明滅不定,看的見稀疏的人頭,看不見的是各自的表情。

堅忍的麗茲終于在母親下葬那一刻撲倒在棺木上,沒有聲嘶力竭的哭嚎,有的只是靜靜的哀傷,順着眼淚流下,一直流進沈默的心裏。

心底一片荒蕪,就仿佛又回到了母親下葬的那一刻,那麽孤立無援,卻又那麽堅定的知道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為了母親也為了自己。每一次,決堤的眼淚瘋了似的嘩嘩落下,無聲卻揪心。

影院空曠的空間裏回響起麗茲淡淡的話語,“我很愛我的母親,很愛她,她是個瘾君子,她是個酒鬼,而且基本失明,患有精神分裂。但我不會忘記她一直愛着我,即使她忘記了。一直如此,一直如此,一直如此……”

雙眼已經模糊,耳中呢喃的不知是英語還是中文,字字入肌。昨晚的夢又毫無征兆的跳入沈默的腦海,夢裏母親清晰的笑顏依舊,伸出手來朝着她招呼,輕輕的喚她“默兒,我的默兒”。

I also love my mom so much, even even she’s gone. I’ll love her forever forever forever……

沈默心裏一遍遍默念着屬于她自己的臺詞,顧不得擦滿臉的淚水,只覺得前排一雙晶亮的眸子在回頭望着自己,那麽專注,模糊中好像要看穿自己。

她急忙擦幹了眼淚,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那麽脆弱的一面,可是等到雙目清明時,對方已轉身回頭,只望見濃密卻利落的短發以及依稀可見的瘦削的雙肩。

沈默無言的笑了下,在這個初來乍到的城市和學校,已經沒有人會像小哥哥那般沒心沒肺的摸着她的頭,摟住她對她說,“默默,有哥哥在的一天,就沒有讓你受苦的一天。”

然後再無厘頭的加上一句,“信銘哥,得永生!”引得她撲哧笑出來才罷休。

也不會有人像他一樣摟着一個男生對她擠眉弄眼的說到:“小默默,食色性也,哥哥給你找了個肩膀,別老是一個人呆着,修成修女可不可愛了哦!”

這個也自稱哥哥的人,終于有一天去了另一個城市,進了另一所學校,不會在沈默每次回家的時候看到他跟小哥哥兩人蛇鼠一窩的欺負她,也不會再帶着她滿城地瘋玩了。

他應該有了新的生活和圈子,也應該有了新的女朋友,只是沈默一直不敢正視這個問題,徒然掩耳盜鈴着。

從學校影院出來,直接回了寝室。推開寝室大門,其他三人都在,正在熱火朝天的讨論近期學生會的招新。蔣易瑤和方敏已經進了學院的初試,正在分享面試經驗。在這個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男生是國寶的學院,這麽高比例的進入複試,大家已經歡呼雀躍,甚至有人提議晚上叫個夜宵來慶祝慶祝。童欣一向樂觀,這次學院招新敗北根本沒影響她什麽,仿佛越挫越勇,磨拳霍霍的聲稱要沖出學院沖向校學生會。

看到沈默回來,都興奮的拉她一起商量去哪裏逛街,買點衣服裝備,提升一下硬件設施。看到這麽溫暖的一幕,沈默的心更軟了,慶幸填了N大,和這幫人分在一起,第一次離家千萬裏卻仍能享受家的溫馨甚至家裏不能比的熱鬧,沈默覺得自己比麗茲幸運多了。

“叮咚”的短信鈴聲跳入耳中,沈默悄悄的退出熱烈的群聊,點開一看,是秦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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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有收到他的短信了,沈默從來不是主動的人,不管是短信還是□□,如果不是秦子夜主動找她,她基本不會率先找他說話。

所以,這段時間秦子夜不找,她就看着手機中他的名字看上半天,或者點開他在□□中閃亮的頭像,什麽也不說,有時調出聊天記錄默默的看上一會。

那麽,這次呢?這麽久的淡出之後又會有什麽措手不及呢?

“小默默,上線,哥哥給你找了個新嫂嫂,照片發你看看。”

對他的風流花心沈默雖然已經免疫,只是如今隔了一個省的距離,居然還來找她報備,仍然讓她很是無語。

沈默胸口滞了一滞,也不知心裏什麽滋味,放下手機開了電腦。登陸後,右下角忽閃的就是□□頭像中側分又自戀的經典男版頭像,不用看就知道是秦子夜在網上叫嚣了。

童欣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後,正欺身上前,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眼神晶亮的嚷嚷:“唉,默默,我說是不是你的秦哥哥又來找你了?”

一寝室的人立馬就八卦的全部聚攏過來,強烈要求見一見童欣口中的秦哥哥。沈默在一片殷殷期待中硬着頭皮點開了秦子夜的對話框,一張巨大的合影立馬跳入衆人眼中。

黃浦江邊,高大霸氣的男生雙手扶欄,把身邊巧笑嫣兮的小女生圈在自己懷裏。一雙桃花眼斜飛入鬓,高挺的鼻梁,涼薄的嘴唇朝一邊邪邪的勾起,似笑非笑,亦正亦邪。女生倒是清純的很,甜蜜嬌羞的笑着,對這麽親昵的姿勢還不甚習慣,卻又想去親近,微側着頭,露出甜甜的小酒窩。

“切~~”童欣帶頭呼出聲來。

“不是說帥哥都找恐龍嗎?這沒有天理啊!”連方敏都不滿了。

“原來秦哥哥就是上次找你的大帥哥呀?不是吧?這麽快就有女朋友了?那你哥呢?我是不是得早點下手!”

一室的雞飛狗跳,哀鴻遍野,仿佛一個個都失戀了。沈默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給秦子夜回了一條:“你已經引起了我們寝室的公憤。以後別拿你的甜蜜來刺激大家了。”

那邊立刻興奮的發過來一堆表情,問到:“怎麽樣,這次的般配吧?”

“不知道,比小哥哥上次的看上去養眼!”

“那是,你小哥哥那什麽眼光。”

“小哥哥還不是你害的。”

“打住啊,這個責任我可擔不起。也就你敢跟我提你小哥哥那破事。”

是啊,小哥哥喜歡班花,班花喜歡秦子夜,而秦子夜說他還是對沈銘更有感覺。于是這一出三角戀一直從高中戀到大學,直到小哥和班花開始異地戀,兩周後又無疾而終。從此小銘哥也開始了百花叢中過的美好人生,游戲人間應該比愛而不得要幸福的多吧。

“小默默,你入學快一個月了,沒聽你哥提起有男朋友?怎麽回事啊?”

沈默笑笑,摸摸自己又長了一寸的頭發,想起一首詩來:待我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默默,最近新上了一部韓劇,特別~感人!一起看呗~”蔣易瑤過來鼓動她,寝室裏就她一臺電腦,雖然任她們使用,但是要是能拉上她一起她們自然更加的心安理得。

沈默沖她笑笑,退出了□□,把電腦交給了她們。悠揚的旋律在幽暗的寝室響起,沒過多久,沈默就輪流的遞上了身邊的紙巾,那三人已經無不熱淚盈眶,感動的一塌糊塗。

“默默,你怎麽不哭呢?為什麽金喜善眼睛複原了他們還會發生這麽多的事!”蔣易瑤雙目通紅,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為劇中人物鳴不平。

是啊,為什麽?生活本就不易,為什麽還要去看別人的各種虐心?

沈默不知。

想起母親剛剛去世的那陣,舅舅接了她去家裏住,對家裏內外宣傳這就是沈家大小姐,比他沈雲飛的親生女兒還要親。

她本不恨喬文山,可是他的冷漠間接害死了她最愛的人,她不想恨他,因為恨着就會記着,她只想把這個人從自己的生命裏徹底剔除。所以,她去了公安局,去掉了自己的姓,從此只剩“沈默”二字。

那段時間,沈默整晚整晚的失眠,夜深人靜的時候眼淚更是難以抑制。她不想第二天頂着一雙金魚眼被全家人關心,就一個人在房間倒立,因為聽說這樣眼淚就只能倒流了。就這樣過一會倒立過一會倒立,最後筋疲力盡的倒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各種人事物紛至沓來,讓她分不清是醒是夢 ……

那年夏天也是沈默第一次見到秦子夜。

那天正午陽光明媚,沈默在花架下看龍應臺的《送別》,看到龍應臺給她年老健忘的母親頒發光榮證的時候,沈默的心像被揪住了一樣,眼眶瞬間就溫熱了。在滿院的玫瑰花叢中,沈默一個人靜靜的倒立着,任悲傷逆流,想念像瘋了一般滋長。

“小銘,你從來沒告訴我你有一個這麽好玩的妹妹啊!”一陣驚呼打破了沈默的悲傷難抑,她一個不穩,身子斜斜摔在了玫瑰花叢中,玫瑰的刺立馬刺的她驚跳起來,卻已經來不及,手心和手臂已經□□了不少細刺。

不敢看向來人,沈默背過身去擦了擦眼,直接進了別墅。身後,秦子夜卻大喊着,“妹妹,還不知道怎麽稱呼呢?”

沈默搖搖頭,徑自上了三樓,果然是小哥哥的狐朋狗友,講話都一樣沒個正行。可是,從此以後這個也自稱哥哥的人,開始時常闖入她封閉的世界。

三人看韓劇看的簡直入魔,午夜兩三點的時候還在唏噓不已的一邊擦眼淚一邊盯着屏幕。今天對沈默的情商似乎是很大的考驗。電影院勾起了她對媽媽的思念和不舍,而秦子夜也難得來聯系她,只是卻讓她如鲠在喉,與他說不得,自己又咽不下。

沒睡幾個小時沈默的生物鐘就準時響起,她輕手輕腳的起了床,簡單的洗漱了下就出門去了。校園很大,卻可謂三步一景,沈默每天早上都是聽着收音機繞校園不同道路走一走。有時候一走就是兩個小時。今天興致缺缺,她就抄近路直接去了明湖。

明湖位于最老的梅園校區,平常少有人踏尋,卻也是最原始古樸的一處。四周綠樹環繞,鳥聲啾瞅不絕于耳,清晨柔和的陽光在樹葉的縫隙間照耀,溫柔的好似情人的撫摸。不管有什麽煩心事,到了這一方小天地自然就神清氣爽,不為俗事而心動。

望着粗壯挺拔的參天古木,沈默甚至有種沖動,幻想着自己也是一棵樹,腦海裏回旋着三毛的話: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傷的姿勢。一半在塵土裏安詳,一半在空中飛揚;一半散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沈默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不自知,湖的另一邊卻傳來和緩悠幽、若虛若幻的簫聲。沈默凝神細聽,居然是鮮少人吹奏的《良宵引》。循着簫聲望去卻不見吹簫之人,只遙見袅袅的簫聲從山石間溢出,似真似幻。

曲中無別意,并是為相思

沈默閉上眼睛,深吸一口,大自然馥郁的氣息直沖胸腔,然後,在簫聲悠揚中緩緩的吐納而出。身心都跟着琴音在空中飄浮,空靈出塵。

一曲歌畢,簫聲又奇跡般地消逝于風中,無影無形,沈默搖頭輕笑,莫不是自己南柯一夢了?看時間不早了,收拾了東西輕撣灰塵,一路回了寝室。

一寝室的人大中午的才陸陸續續起來,童欣她們非要拉着沈默去逛街。童欣性格豪爽對沈默很是照顧,蔣易瑤天生的自來熟,跟每個人都混的很好,方敏害羞腼腆人卻也是好相處,大家一見如故,雖只有短短一月的時間,感情已經甚好。

沈默陪着她們逛遍了商貿城樓上樓下每個角落,終于挑到了各自中意的衣服鞋子,算是不枉此行。

第二天,童欣就穿着新買的大紅連衣裙參加校學生會招新去了。寝室裏只剩下沈默一個人,捧着熱茶在陽臺看書曬太陽。書沒翻幾頁就接到童欣電話,這個粗剌剌的家夥去面試忘帶照片了!資料遞不上去,央着沈默幫她送去學生會辦公樓。

沈默失笑,幫她找出照片,把書塞進包裏就出門了。兩地離得不遠,等沈默穿過商業街、翻過情人坡到校學生會的時候,面試的人還熙熙攘攘着。只是童欣正焦急的在門口踱着步,不時探頭看看外面,見到沈默出現簡直跟見到金子似的,一把摟住她,大喊,“默默,你終于來了!我以為要趕不上了!”

沈默從包裏掏出照片遞給她,自己尋了個角落繼續剛才的Gone with the Wind。

“你是?喬沈默?”正看到入迷時,卻有一道身影站在身前低聲詢問。

沈默擡頭望向來人,一米七五的個子,溫潤清秀,正欣喜探尋的望着自己。沈默只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

“我是孟天啊,以前跟孟秋娜一個班的。孟秋娜你記得吧,初中跟你很要好的。”

孟秋娜沈默自然記得,可是這個孟天卻實在回憶不起來。

“你不認識我是正常的,初中我們學校誰不認識你啊,每年的元旦彙演都有你的古琴獨奏,呵呵,不過後來你去了一高,我和孟秋娜去了二高。”

沈默沒想到,還能在大學見到初中的校友。那段輝煌的日子她早已淡忘,古琴随着母親的離去而塵封,也習慣了高中時的默默無聞,一心讀書。

沈默站起身來,朝孟天禮貌的笑笑,卻撞見孟天背後一道清亮的視線。沈默凝神望去,對方已經收回視線,和身邊的女子低頭交代着什麽。一身白衣灰褲,簡單利落,卻穿出了獨特的輕逸脫俗。

沈默不做他想,和孟天簡單的交談了幾句,童欣就咋咋唬唬的出來了。兩個人都是來面試的,交流了下經驗,孟天留了沈默的電話就各自散了。

路上,童欣還在興奮的跟她說着面試的場景,沈默半游離狀态中就聽到什麽主席親自來面試,男神啊,一定要進之類的,嗯嗯啊啊的應着,心卻飄到了明湖,腦子裏萦繞的都是那首《良宵引》,心想着,下次去明湖還能不能有這份幸運再次聽到這樣的天籁。

曲中無別意,并是為相思。

這富含深情的曲子又是為誰而歌呢?

日子日複一日,波瀾不驚,眨眼又是一月。寝室裏其他人都進了不同部門,各自忙碌。倒是沈默的大學生活輕松的很,除了定時去影院做個兼職,剩下的時間裏,清晨逛校園讀原著小說,晚上宅寝室看經典美劇,閑暇泡泡圖書館。雖沒有拿破侖閱遍群書的氣勢,但對自己感興趣的任何方面的書,沈默都是孜孜不倦來者不拒。

室友們受不了她這一副仙風道骨,得道成仙的架勢,紛紛表示要讓她融入社會,所以但凡自己部門有什麽對外活動的,都想着法子的拉她參加。

這次校學生會發起大型全校性大學生修養活動之“舞出我人生”一發布,童欣就把寝室四人的資料和照片都遞交上去了。結果,四人皆入選,這讓童欣都微有咤異。

周六的早晨雲淡風輕,已是初秋時節,炎炎暑氣已散,早晨的空氣微涼舒爽。情人坡兩邊銀杏葉漸黃,零星的飄落下來拂在行人的發絲肩上,如詩如畫。四人一路行的歡快,銀鈴般的笑聲灑落一路秋輝斑斓,引得路人不時駐足。

到得學生會大廳,三三兩兩已經有不少人等候。今天是培訓活動的第一天,彼此相熟的不多,都默默觀望着。

“童欣,你怎麽來這麽晚?不是讓你負責簽到嗎?快點過來,讓到場的人先來簽個到。”一道撫媚清麗的嗓音響起,衆人都不約而同的朝來人望去。大波浪的卷發慵懶的披在肩頭,柔媚的眼神,窈窕的身段,任是女人見了都會眼前一亮,大美女啊,大美女。

“部長,您今天真漂亮!”童欣也不是省油的燈,朝沈默她們眨眨眼,一溜煙跑過去,一張小嘴卻甜得很,“不是不想給部裏丢臉嗎?挑了半天的衣服,就來遲了。唉,還不如不挑呢,你在,我們怎麽都是陪襯。”

“你是女孩子嗎?這麽油嘴滑舌的,”對方雖然嗔怪着,眼角眉梢卻是一片喜色,“簽到名單在這兒,你趕緊招呼大家先簽到了。一會季大主席也要過來,一定要讓他見到我們部門最高效最有序的組織能力。”

“真的啊?季然主席也要來?”童欣一臉的興奮,拉着美女的手臂搖啊搖,花癡的樣子讓蔣易瑤他們很無語,集體低下頭當不認識。美女部長卻是滿臉嬌羞,但笑不語,看來這季主席不但來頭不小,連魅力都是無邊啊。

沈默不知怎的又想起秦子夜來,想起高中同校的那一年來。那時候,秦子夜高三她高一,聽說鋒芒收斂不少,卻仍是全校的風雲人物。一高女生談論起秦子夜不是尖叫就是傻笑,偏偏秦子夜對每個女生都嘻嘻哈哈,說他花心又不像,說他專情又不見得,身邊美女如雲又沒個定主。

“默默,有帥哥耶!大帥哥耶!”被蔣易瑤這麽一搖,沈默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思緒,朝衆人視線的方向望去。

門口一群男生鬧鬧哄哄的正湧進來,為首的男生清瘦修長,白衣白褲,一手斜插袋中,在衆人中卻仍是氣宇軒昂,出類拔萃。英挺的眉毛,晶亮的星眸,淡笑中露出一邊的酒窩,疏淡又透着親和。行走間眼神似乎往沈默這邊廂望來,未及确認已朝童欣她們一邊大步流星而去。

“真的是學生會主席季然?我聽說他很少參加這些活動的!哇~那我們這次不是有福了?!”

“他是我們學校最牛院士屠堯軍的關門弟子,據說大二時就已經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Science上發表論文,去年SARS肆虐時還和屠導合力開發研究出有效抑制SARS病情的新藥,當時大家都在傳,說N大将來要出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

“……”

不需要确認,身邊一衆女生們已經開始低聲議論起這個N大的風雲人物。其實,自從童欣入了校學生會,沈默耳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就是詞也是“季然”。

季然的各種英雄事跡,季然的各路追求者,季然的潔身自好至今沒有女朋友,甚至季然一周出現在學生會幾次,沈默都已經耳熟能詳。只是今日得見,那模糊的印象漸漸清晰,也看出季然謙謙君子的外表下透着的淡淡疏離。

季然的到來讓濟濟一堂的大廳慢慢歸于寂靜。廖雪迎了上去和他并肩而站。朝着衆人盈盈一笑,開口說道:“歡迎各位來參加本次由我們校學生會組織發起的舞出我人生活動。這是校學生會本年度的重頭戲,不但向學校師生展現學生會在學校的號召力和影響力,也向社會各界展示N大莘莘學子的朝氣蓬勃、儀态萬方。”

外宣部這次請來的是隔壁體育學院的學生,在激昂的音樂聲中為大家展示了熱烈狂放的探戈。舞者表情嚴肅,深情凝望,又不時快速擰身轉頭、左顧右盼。一曲舞畢,衆人熱血沸騰,掌聲一陣高過一陣。

這麽專業的舞蹈漂亮炫目的一塌糊塗,沈默的眼睛晶晶亮,嘴巴微微張着,第一次現場看到的震撼久久回蕩着。

“默默,默默,你又發呆了,該找舞伴了。”身邊的蔣易瑤輕喚出聲。

“你們會不會跳啊,我是一點基礎都沒有。”這次方敏都無奈的低嘆了。

人員有條不紊的被分了組,男女、女生,會跳的和不會跳的。先由男生邀請舞伴,會跳的和不會跳的差不多都是搭配着組合,有利于提高學習進度,提早完成磨合。

身邊的方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找到搭檔,站到對面去了,蔣易瑤更不用說。只有沈默一直躲在角落的地方,盼着沒人發現自己。對面的孟天其實早看到了沈默,只是沈默一副水波不驚的樣子,溫溫柔柔卻又像拒人于千裏的樣子讓他不敢靠近。

正猶豫間,只見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經穩步過去,依然一副随性淡然的樣子,但卻是朝沈默的方向過去無疑。孟天的心都拎到了嗓子眼,只是這會再過去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季然在沈默的眼前站定。

紫藤園,不見不散

沈默看着季然朝自己走來,眉眼微眯,大大的眼睛盯着季然露出研判的眼神,不确定他想做什麽。季然大方的回應着她的直視,唇角微勾,直視人心的眼神閃爍着一抹亮色,在沈默面前站定,禮貌的一個側伸手,對着沈默說道:“你好,我是季然,請問能做你的舞伴嗎?”

沈默大眼睛忽閃,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學長,我這種技術是來湊個數的,到時候害你被淘汰就不好了。”

季然一起來的男生都滿臉興奮的想瞧熱鬧,誰見過季然主動邀請女生,而且兩人似乎很熟識,居然說起了悄悄話。

廖雪強裝鎮定,季然一向對女生退避三舍,部裏的女生裏也就她能和他私底下說上些話。她一直以為自己對他而言是不同的,這樣的情況下,她和季然搭檔自然是天經地義的事,現在又是什麽情況?

沈默說完就要開溜,被季然大手一伸,一把撈了回來,“我跳的也不好,看你脾氣不錯,應該不會嫌棄我。”

“就你這樣的也會被嫌棄?”正要眼神示意他剛才誰誰誰看見他滿眼冒桃花的表情,才驚覺那些桃花眼正怨恨的盯着自己,朵朵桃花瞬間變成了小李飛刀的飛镖,精準無誤的刀刀直射沈默而來,恨不得把她就地淩遲。

沈默渾身一個激靈,求助的看回季然,一副你饒了我的表情。季然直接無視她的抵抗,轉身站在她的旁邊,淡定的望着前方,只是嘴角似乎有什麽忍不住的牽扯着往兩邊。

選搭檔風波過去以後,進入正式的訓練。季然走到沈默的面前,右手輕輕打了個圈置于身前,淡笑看着沈默,微一側頭,作出邀請的姿勢。沈默表情嚴肅的看看他,嘆了口氣,伸出左手輕放在他指尖,右手自然的搭在季然的肩上。季然也順勢擡起左手,輕抵着沈默的後背。

沈默雖然沒有舞蹈基礎,可是樂感卻是不錯的,在季然的帶動下,步子漸漸的踏出點門道來了。從一開始偶爾的踏錯步子被季然帶回來,到後來季然擡手帶她轉圈越來越多,沈默完全沉醉其間,仿佛體內的音樂細胞和運動細胞完全被激活,一曲下來酣暢淋漓,說不出的痛快。

舞畢,朝着他燦然一笑,“呃~謝謝,沒想到跳舞也是一件這麽痛快的事情。”

明眸皓齒,熠熠生輝,看得季然頓覺滿室流光,心跳加速。

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是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叫沈默的女孩子突然就闖進了自己的視線呢?

是在新生開學的第一天嗎?

一個女孩子單薄的身影立于主幹道中央的百年樟樹下,随身只一只拉杆箱,那麽沉默的望着前方的校訓碑,一動不動,兩邊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都不存在。就像要站成一棵樹,無悲無喜,宇宙洪荒都不為所動。

後來,碰到迎新的學生會同事,一起回了校學生會中心,終是沒有等到她回頭的一瞬,只有那一頭利落的短發,那一襲白裙飄飄時常浮現。

沒想到後來在圖書館卻經常見到她。有時候在靜靜的書架前端着本書随意浏覽;有時候坐在明亮的窗前,一手托腮,書還攤着,思緒似乎已遠,盈盈的陽光跳躍在發梢、額前,像戴着光環的天使;更多的時候是中午從閱覽室出來,別人多匆匆的趕去食堂,卻見她一個人知足的窩在小賣店旁的沙發上,捧着一根玉米棒子在吃,有時候随意觀察着行人,有時又好像誰也沒看。

後來,在諾大的校園,總是會和她不期而遇,不過她似乎從來沒有注意到過自己。再然後,在學生會的招新那天又見到了她,這次知道了她的名字——喬沈默。

歡樂的時光總是易逝,一早上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天氣已經漸涼,沈默卻還是微微喘息,熱氣源源不斷順着腳心上升。很久沒有這麽酣暢淋漓的運動了,連心跳都比平時稍快了點,沈默禮貌的朝季然笑笑道別,轉身就去找方敏她們準備回去。

聽到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循聲望去,是上次自稱是孟天的男生。沈默腳步頓了頓,等他跑上前來。

“還記得我吧?”孟天陽光大男孩的身影近得前來,期盼的望着沈默。

沈默笑笑,“記得。”

孟天眉眼都舒展了開來,“那中午一起吃飯吧。”

沈默剛想拒絕,蔣易瑤她們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到身後。一臉八卦的望着孟天,嘿嘿笑着打趣沈默,“默默,這是誰啊,快介紹一下。”

沈默瞪她們一眼,回頭朝孟天笑笑,“這是我室友——蔣易瑤、方敏。這是我初中同學——孟天。”

“孟天啊,你好你好。”蔣易瑤一副認了親戚的表情。

“你好,認識你們很高興,剛剛還叫沈默一起吃飯。要不大家一起吧?我也還有一個朋友,人多熱鬧點。”孟天這下更熱情了。

“吃飯好啊,剛好餓死我了。”蔣易瑤也不等沈默什麽反應,扭頭朝着另一邊的童欣大喊一聲,“童,餓死我了,你好了沒,默默老鄉請吃飯呢,就差你了。”

“真的啊?我馬上就好,一定要等我啊!”那一邊的童欣嗓門更大,整個大廳就回蕩着這兩人的高音了。

季然往門口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走了出去。

三樓楓林晚的包廂,孟天點了一桌子的菜,吃的個個盡興。這頓飯從十二點吃到三點,席間一片歡聲笑語。孟天陽光爽朗,他的同學又是幽默風趣的主,再加上沈默寝室那一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活寶,吃到後來沈默都被她們逗笑到不行,也忘了開始的尴尬。

每周末的舞蹈培訓依然如火如荼,上周教的是恰恰,沈默當時走的并不順暢,季然锃亮的舞鞋還被她踩了一道又一道的印子。沈默因為并不上心,出了培訓大廳早把舞步抛到了九霄雲外,于是運動記憶差勁的沈默,終于暴露出自己運動白癡的一面,在季然一次又一次的拉扯、提醒下,跌跌撞撞的結束了一曲。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季然卻輕輕拉着她出了人群,“忘了?那我們從頭開始。”

沈默感激的望着他,真不知道他哪來那麽好的脾氣和耐心。季然低頭看着她,“其實,恰恰的第一步和倫巴是一樣的,每小節是四拍,關鍵要練好後面幾拍的踏步。你跟着我的步子,我來打拍子,我們先放慢一點試試。”

“嗯!”沈默已經不知說什麽好了,用力的點了點頭,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腳,擺出倫巴的舞步。

“那我們開始了。”季然輕輕的起步,帶着沈默走起了恰恰的步子,“One Three 恰恰 One,One Three 恰恰 One,對,跟着我走前兩部,後三步自然跟對節奏就沒問題了。”

經過季然的講解,又跟着音樂練習了一遍,沈默終于跟上了步子。最後一曲跳完,沈默大大的呼出口氣,繃緊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了。卻沒想到,季然依然握着她的手不放,他俊朗的輪廓就那麽在沈默眼前放大。

“周三下午有空嗎?”晶亮的眸子,星輝斑斓,仿佛寶石散發着盈盈光澤,沈默看的呆了竟忘了回答。

“嗯?”這次壓低了嗓子,帶着魅惑人心的性感,終于讓她回過了神,本能的就點了點頭。

季然清亮的眸子染了層笑意,滿意的點點頭,“那就這麽說定了,下午一點,明湖旁的紫藤園,不見不散。”

松了手,轉身慢悠悠的往大門踱去,留給沈默一個英挺的背影。沈默有一瞬間恍惚,這樣的背影總覺得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回去的路上,接到了沈銘的電話,“過幾天就萬聖節了,你要不要過來上海玩?我給你訂機票,來回很方便的。秦子夜搞了個萬聖節派對,說是要蒙面參加,叫什麽?”

“假面舞會。”沈默接口道。

“對,假面舞會。說你很想辦一場這樣的假面舞會,這一次無論如何你都得趕過來。”

一時間沈默感慨萬千,握着手機的手指緊了又緊。

沒想到他居然記得。

那年沈銘他們的畢業聚會,一群人吃了散夥飯又去了金荷宮唱KTV,秦子夜說她一個人在家太無聊,一定要拉着她去。

那時候,沈銘暗戀成內傷,一個人霸着麥,情歌唱了一首又一首。

“少了你的陪伴,我現在有多寂寞,我想可以習慣一個人生活,我想我可以假裝不曾愛過。”

“愛你是孤單的心事,不懂你微笑的意思,只能像一朵向日葵,在夜裏默默的堅持。”

……

沈默沒想到暗戀一個人還能激發出唱歌的潛能。從來沒聽到過沈銘唱歌,卻不曾想已經修煉成了一個情歌王子,絕對的情真意切。沈默默默的坐在角落,望着臺上幽怨的沈銘,又看看身邊的秦子夜,仰起頭自言自語。

“如果我是沈銘,就為她辦一場假面舞會。每個男生都要像夜禮服假面那樣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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