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誰為誰,(22)
推開她,“你不知道?你的寶貝兒子為了沈默要死要活的,他們
父子鬧不和的樣子我見了不知有多開心!”
翁美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手肘狠狠的撞在地上,痛的她“嘶”的吸了口冷氣。
“當年你拿着那份親子鑒定書給我的時候,你知道嗎?我的世界突然就黑暗了,一片黑暗!再也沒
有光明!到現在都沒有!這下好了,終于等到所有人跟我一起生活在黑暗裏了,我真是太痛快了!
哈哈哈哈~”喬文山捶着胸口一個人自言自語,完全魔怔的樣子,吓得翁美茹默默後退了些。
秦仲嚴從暗處走出來,拉起跌坐在地上的翁美茹,銳利的鷹眸射出狠戾的光,“美茹,可以給我解
釋一下現在的狀況嗎?”
“仲~仲嚴~你怎麽會在這兒?”翁美茹臉色瞬間慘白,眼神閃爍,不敢對上秦仲嚴質疑的目光。
“哈~需要我來說明嗎?”喬文山趔趄着過來。
“喬文山!你閉嘴!”翁美茹驚叫着要制止他,被秦仲嚴狠狠的捏住手腕拉到了身後。
“好,你說!”
“十五年前,你老婆拿着你和沈雲岚一起鬼混的照片給我看……”
“你胡說什麽?”喬文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秦仲嚴狠狠的打斷。
“少裝蒜了!你老婆連親子鑒定書都給我看過了!要不是這樣,我還被你們這對狗男女蒙在鼓裏
呢!”喬文山說到痛處,恨的沖上來要和秦仲嚴幹架,被他輕輕一閃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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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呢?那份親子鑒定書呢?!”秦仲嚴捏着翁美茹的手狠狠的緊了緊,她痛的龇牙卻不敢說
話,“要是沒有的事,喬文山我告訴你!你對雲岚所作的一切我都要狠狠的讓你報應回來!”
“鑒定書?早被我扔了!這麽惡心的東西我留着幹嘛?!”喬文山完全不理會秦仲嚴,一個人瘋子一
樣的揮舞着手腳。
秦仲嚴拿出手機撥打秦子夜的電話。電話就放在床頭,嘟嘟的震動個不停,沈銘一看是秦父自然的
接了起來。
“沈銘嗎?”
“嗯,叔叔,子夜還沒醒。”沈銘看一眼沈默,繼續聽電話。
“小銘,麻煩你現在回趟家,幫我去取兩根沈默的頭發來。”秦仲嚴一字一句說的清楚,卻聽的翁美
茹心驚肉跳。
“啊?”沈銘一頭霧水,再看一眼坐在秦子夜旁邊發呆的沈默,“默默就在我旁邊~”
“那好,你們等着,我們馬上過來!”秦仲嚴挂斷電話,另一只手抓緊喬文山,“走!去醫院!”
秦仲嚴的司機接到電話已經趕回來了,拉着耍酒瘋的喬文山上了車。翁美茹再怎麽不願意卻奈何掙
不開他的束縛,被他拉着一起進了後座。
喬文山上了車很快歪着頭睡着了,車內一片死寂,翁美茹感覺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眼睛緊緊的閉
着,不敢設想所有人當面對峙之後的局面。倒是秦仲嚴依然一副冷凝的神色,目光一直直視前方,
看不出在想什麽。
聽說秦子夜的父母要回來了,沈默起身想要回去,卻被沈銘拉住,“默默,秦子夜的爸爸說讓你等
一下。”
沈默疑惑不定的看着他,沈銘眼神閃爍,不敢看着她澄澈的眼眸,“他說~想要你兩根頭發~”
季然本坐在一邊的沙發上閑閑的翻着雜志,聽到這話也擡起頭來,視線落在沈默握緊的雙拳上,可
是這會沈默背對着她,看不清神情。
“丫頭,過來坐會,今天一天也累了。”季然低沉的嗓音靜靜地回蕩在病房,沈銘看一眼沈默,現在
的狀況他已經不知道能說什麽了。
沈默沒動靜,季然起身牽了她的手拉回座位,自然的摟住她的肩膀,注視着她的眼睛,“該來的總
會來,你不是也知道嗎?”
沈默還是呆呆的樣子,卻本能的點點頭。季然嘆口氣,拍拍她的肩,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是
啊,如果該來的總會來,這會他還陪在她身邊,至少不會留她一個人茫然無助。
沈銘頹然的坐在秦子夜旁邊,心裏祈禱了一萬遍,“兄弟,趕緊醒來吧!狂風暴雨要來了!我無能
為力啊!”
時間靜默的過去,秦子夜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倒是秦仲嚴一行人進了病房,霎時,原本寬敞的病房
顯得擁擠不堪。
沈默和季然起身站着,季然大掌包着她柔弱的小手,仿佛給了她無形的力量。喬文山還是迷糊不清
的樣子,所以一個人歪倒在沙發的一側,也不知是醉了還是睡着了。
“沈默,喬文山說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秦仲嚴站在病床的另一側,疼惜的望着她。這件事情連
他都接受不了,如果沈默一早就知道的話該是多大的傷害呢。
沈默的手心沁出一陣冷汗,在這個天已轉暖的日子卻無端覺得透心的涼。她點點頭,視線卻沒有和
秦仲嚴觸上,她不想看到他眼中任何的情緒。
在看到秦子夜的瞬間其實她已經決定去做DNA鑒定了,不過是不想他知道太多,不想他受到傷害,
現在繼續的自欺欺人只會給他造成更大的傷害。兄妹也好,無關也罷,她都不會和秦子夜繼續下去
了。血緣也罷,誤會也罷,她更不會和秦仲嚴發生什麽交集。
所以,上天這麽殘忍的要她求個水落石出,她還有什麽借口一再逃避呢?
“讓你受苦了~”秦仲嚴沒有了之前的淩厲,仿佛一個慈父在安慰自己受傷的子女。
沈默擡起頭來,眼神中水波不驚,說出的話卻是拒人于千裏,“不,我很好!我有愛我的舅舅、舅
媽,有我哥,現在還有季然~父親這個字眼于我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追查事實(二)
身邊的季然這時候多想抱緊她瘦弱的肩頭,跟她說一聲,“我們回家,一切有我!”
可是,他知道沈默的性子,也知道只有她足夠堅強面對這一切的時候她才會有足夠的勇氣看清自己的內心,做出自己真正想做的決定。
他不會強迫她做任何事情,只會陪着她長大,在未來有他參與的生命裏共同成長,足夠堅強。
捏了捏那只緊握成拳的小手,讓她放松,和她十指交握。
秦仲嚴卻明顯激動的多,“怎麽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如果你真是我的親生女兒,那麽我一定會把這麽多年你受的委屈補償回來。我已經聯系了院長,他安排的人現在就可以幫我們做親子鑒定,等結果一出來我會考慮修改我的遺囑……”
“你瘋了?”翁美茹尖叫起來,“就算是親生的那也是野種,怎麽可能來分秦家的遺産!那是我們辛辛苦苦闖出來的,她算什麽東西?憑什麽跟子夜搶?!”
“就憑她的血管裏留着我們秦家的血!你和子夜的我不會動,我只把自己那部分股份轉到沈默的名下。”
“秦仲嚴,她~”翁美茹差點脫口而出,卻生生地吞了回去。
“叔叔,”沈默打斷二人的争執,“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跟您和秦家扯上任何關系的。我同意做鑒定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我會永遠姓沈,在我的人生字典裏也不會有父親這個詞。您永遠只是我的秦伯伯,我不會接受您一分錢的。”
“仲嚴,半夜三更的叫我來醫院所為何事啊?子夜的病情我去問過了,沒事的,你這個父親當的也太操勞了吧!”
秦仲嚴正要開口的時候,蔣院長推門而入。人未到,聲已先到,聽得出來跟秦仲嚴交情甚好。
翁美茹咬唇不語,她沒想到秦仲嚴說到做到,竟然真的叫了院長過來。蔣院長不明就裏熱情的和她打招呼,她只能面上帶笑的招呼他,內心卻已是波濤洶湧。
“老蔣,這麽晚讓你跑一趟是因為現在我只信任你。”說着拔下自己兩根頭發交到他手上,“麻煩你幫我做一下親子鑒定。默默,麻煩你也取兩根頭發吧。”
蔣院長瞪圓了眼睛看看他,順着他的視線目光鎖定在沈默的臉上。
只聽過他們夫妻二人感情偏淡,只是秦仲嚴一向嚴謹自律,生活作風上從沒有落人口舌過,現在居然跑出來一個這般大的女兒?
視線掃過病床上靜卧的秦子夜和翁美茹,笑容僵在臉上,掌上那兩根發絲頓時如燒紅的鐵絲,灼手的緊。
秦仲嚴,你這是要逼死我嗎?這麽多年了,你就這麽急不可待的要認沈雲岚的女兒嗎?
翁美茹內心恨的滴血,又氣又羞,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看的沈銘都于心不忍了,“叔叔,這裏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呀,沈默怎麽可能是你女兒呀?”
“怎麽不可能?!翁美茹親口告訴我的!不然我會和雲岚離婚?不然我會這樣對自己的女兒?”
明明耷拉着腦袋的喬文山突然站起來,手指指着沈銘說的言之鑿鑿,完了,又身子一軟,趴拉回了沙發上。
瞬間病房死一樣的寂靜,翁美茹臉色慘白,緊緊捏着手機的手隐隐有些顫抖。
秦仲嚴殺人般的眼神定格在她的身上,今天除了要查清楚沈默究竟是誰的女兒,也要查清楚十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這麽多年翁美茹一聲不吭卻什麽都知道,她到底還做了什麽是他不知道的呢?!
沈銘憂心忡忡的拉拉沈默的衣袖,悄悄附到她身邊,“要不要叫我爸過來?”
沈默朝他搖搖頭,這件事情已經夠亂了,她不希望舅舅再牽扯進來。松開季然緊握的手,偏頭拔了兩根捏在手上。
“秦叔叔,剛才我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确了,如果您也贊同,那麽我願意做親子鑒定。而且我希望喬文山和我們一起做!”
“好,三人一起做!”秦仲嚴突然間有了決斷,對着翁美茹一字一句道,“既然那麽多年前你就知道了真相,卻讓我缺席自己孩子的人生那麽多年,所以,今天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把我的財産留給沈默。”
“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子夜才是你的骨血!今天,你居然為了那個女人的孩子怨我~不告訴你又怎樣?親生的又怎樣?秦仲嚴,這麽多年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翁美茹這一刻突然痛哭流涕,她做這麽多還不是為了他,為了這個家,現在卻比不上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
她一拳拳錘在他的身上,似乎在發洩心內多年的積怨。
這些話她從不敢在他面前說過,從來都是在他面前裝溫婉裝大度,而他呢?眼裏心裏從來沒有他們母子的位置,平時忙事業,空的時候也一個人在書房,她知道那裏有沈雲岚留給他的回憶。
自從十五年前兩人再見之後,秦仲嚴就越來越把她們排除在他的世界了,所以她不後悔當年這麽做,她只怨沈雲岚連死了都還不放過她。
“你給我冷靜一點!”秦仲嚴抓住她的兩只手腕,“老蔣,麻煩你取了沈默和喬文山的發絲一起去鑒定。”
“住手!”門乓的被推開,蔣明麗氣喘籲籲的沖了進來,“你們幹什麽?文山,我們回家了,凡兒明天就回來,我們回家去等他吧~”
她進來攙了喬文山起來就要走人,季然伸手一攔,“失禮了。”從喬文山頭上取了兩根頭發,攥在了手心。
“你誰啊?快還給我!你不知道當事人不同意不能做鑒定嗎?”蔣明麗被喬文山壓着直不起身,憤憤的沖着季然嚷。
“原來還有這樣的規定啊?那十五年前你先生是同意了?”季然挑眉問她。
蔣明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他透亮的眼眸泛着盈盈光澤,仿佛能看穿她的內心,“你~我~胡說什麽!十五年前的事我怎麽知道?”
“那喬先生,在下借你兩根頭發做鑒定不知你有沒有意見啊?”季然附在他耳邊,話說的不輕不重。
“意見?什麽意見?我沒意見!只要大家高興!我很久沒這麽高興了,真他媽高興~”
喬文山擡起迷朦的雙眼,完全找不到焦距,一通胡話之後又栽在蔣明麗的身上,兩人齊齊摔倒在沙發上。
“那就好,院長,麻煩你了。”季然把兩人的頭發分開遞到院長的面前。 院長正要伸手去接,被蔣明麗搶先撞了過去,那兩根細細的發絲瞬間不見了蹤影。
對蔣明麗來說再驗證一遍事實真相根本不會有任何影響,除非~季然本就存了一絲懷疑,現在看她反應這麽激烈,心裏的猜測更加明晰了。
“麗麗,你再這麽自欺欺人也是徒勞,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我們怎麽努力,在這兩個男人心裏永遠只有沈雲岚一個人。喬文山這麽多年只是因為被仇恨蒙蔽了內心,所以你才能過的這麽順心~”
翁美茹不知什麽時候掙脫了秦仲嚴的束縛,臉上挂着凄楚的慘笑,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蔣明麗。
“美茹,你瘋了?你說的什麽話!”蔣明麗沒想到一向有主見狠的下心的那個人現在卻是最失魂落魄、口不擇言了。
“我瘋了?是啊!我早該瘋了不是嗎?我冒充雲岚給仲嚴寫訣別信才和他在一起!我被嫉妒沖昏了頭才和你合力設計他們,幫你得到了喬文山報複了雲岚!可是,我得到了什麽呢?秦仲嚴,你告訴我,這麽多年你愛過我一天嗎?哪怕是一瞬間也好?為了你我背叛了最好的朋友,為了你我什麽都沒有了,沒有溫情,沒有尊嚴,沒有價值~”
“你~”秦仲嚴顫抖着擡起手掌。
翁美茹閉上眼睛迎上去,等着他巴掌落下的那一瞬間,這樣,也許這麽多年的心魔也就放下了,這麽多年的怨恨和不安也可以減輕一些。
“爸,媽~你們這是?”秦子夜緩緩的睜開眼,卻看到這一幕,掙紮着要坐起來,卻因為斷了的肋骨痛的又倒了下去。
“子夜,你不要亂動~”翁美茹慌亂的去扶他,“你出了車禍,我們現在是在醫院呢。”
“我怎麽什麽都不記得?”秦子夜只感覺頭有千斤重,完全想不起來車禍的事,“沈銘?沈默?你們怎麽也在這兒?默默~你不是~”
看清沈默旁邊的季然,秦子夜終于想起來今天是她的訂婚日子。
可是,為什麽她的表情那麽悲傷,那麽絕望?
沈默雙手捂着顫抖的雙唇,眼淚嘩嘩的流着。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沈默哭的那麽傷心,他還要起來,卻被自己的母親緊緊的攔着,“子夜~你不能亂動啊!蔣院長,你快來幫我看看~”
蔣院長反應過來,走到她旁邊幫忙。秦子夜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沈默一個人哭着沖出了病房,看着季然快步追出去的背影,而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小銘,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沈默~沈默到底怎麽了?”
秦子夜求助的看向沈銘,卻發現他滿面怒容的瞪着自己的母親,那眼神裏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
“你還是問你的好媽媽吧!”沈銘丢下這句話也氣沖沖的出去了,蔣明麗見情勢不對,攙着喬文山也緊跟着走了。
“秦子夜,這個人不配做你的媽!翁美茹,你就等着我的離婚通知書吧!”秦仲嚴嘭的摔門出去了。
“美茹,子夜沒什麽大礙,那我,也回去了~”蔣院長拍拍她的肩,也走了。
剩下翁美茹一個人趴在床邊悲恸欲絕,泣不成聲。
而病床上秦子夜靜靜的躺着,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
這一刻,突然什麽都不想知道了。
魂不守舍之夜
眼睜睜看着沈默沖出了病房,季然出去的時候卻不見了她的人影。迅速的進了最靠近的電梯房,下行鍵被按亮了電梯正從十幾層緩緩下來,可是并沒有她的身影。
“怎麽了?默默呢?”沈銘也是緊跟着出來的,看着季然急匆匆的樣子也追了過來。
季然瞥一眼角落的安全通道,現在最有可能的就是沈默往安全樓梯下去了。
可是整個樓層又豈止這一處上下通道,初次進來時留意過,一個樓層有兩個病區,至少有四五處電梯間。
“沈銘,我往這裏的安全通道找,你把整個樓層的電梯再查一遍,萬一哪部電梯往一樓去你一定要跟去。這家醫院出口太多,我怕一會找不到人。”
“好!”沈銘也是旋即往旁邊的電梯間尋去。
整個樓層的電梯間都查看了一遍,這個時間點根本沒有人按過電梯按鈕,全部安安分分的呆在原處一動不動,顯然沈默沒有走電梯。
沈銘折身回到剛才的電梯間,其中一部電梯正緩緩下行,叮的一聲在一樓停了下來。
他趕緊按亮旁邊所有電梯的下行鍵,電梯很快接了他下去,只是站在電梯間的時候第一次覺得電梯的速度這麽龜速,後悔沒有直接從樓梯奔下去。
腦子裏斷斷續續的回憶剛才發生的一切,秦子夜的父親要認沈默?
他的母親當年插入了沈默媽媽和秦子夜爸爸中間?後來又和喬文山的老婆合夥騙他說沈默不是他的女兒?
所以姑姑的離婚和自殺和她們都脫不了關系?!
沈銘被後知後覺的突然想明白給震驚的一拳敲在電梯壁上,電梯門也應聲緩緩打開,露出秦仲嚴急切的臉來,“默默,是你嗎?”
“沒看到沈默,電梯我都查過了沒有人上下,季然呢?”沈銘快步走出電梯,“他有找到人嗎?”
“沒有,他說去各個大門口看一看,讓我在這等。”秦仲嚴搓着手來回踱着步,突然想到什麽急沖沖的沖着沈銘道,“對了,沈默的電話打了嗎?”
沈銘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去撥沈默的電話,傳出的卻是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季然一圈下來整個醫院并沒有見到多少人,天已微亮,視野開闊了很多,可是三人并沒有找到要找的人。
秦仲嚴又擔心又自責,一晚上的奔波已明顯露出疲憊的神色來。
這樣盲目的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安排沈銘先送秦仲嚴回了家,季然聯系蔣院長去調了監控出來,他俊眉微斂着,視線鎖定在可能出現的幾幅監控畫面上。
找到了!04:13:10!
沈默确實進了安全通道,就在他趕到的前一刻。可是四樓三樓樓梯口并沒有她的身影。
“五樓樓梯口的視頻呢?為什麽沒有?”季然依然細細的搜尋着各個樓梯口的視頻,突然視線一頓,那個茫然無助的往樓上走去的背影不就是沈默!
原來,她沒有下樓而是往上了。他修長的手指操縱鼠标,加快了視頻的進度,走了兩個樓層,似乎意識到自己走錯了方向,然後不再往上而是回到了明亮的電梯間。
她去了天臺!
那一刻,季然的心都拎緊了,手心沁出一陣冷汗,一向淡定到泰山崩于頂都不變色的他居然摸不準鼠标。
“天臺沒有監控嗎?”聲線繃緊,視線依然鎖定在天臺入口。
“沒有了,只有入口裝着。”保安隊長誠惶誠恐的回答他。
這個人是院長親自打電話來知會過的,這會看這緊張的陣勢不會出人命吧?
這裏的分院是新落成的,天臺的死角他也是剛發現,正準備上報到上級,這會發生這樣的事,不禁精神為之一緊。
“有紙筆嗎?記下我的電話。”季然眼睛盯着畫面,話卻是對身後的人所說,“我現在去天臺,你們盯牢監控,一有新發現馬上打我電話。”
他閃身出了保安室,邁開長腿往住院大樓方向跑回去,距離最後一次在監控中看到沈默已經有半個小時,他焦急的巡視了一圈不遠處的高樓,并沒有任何異樣,依然靜悄悄的無人出入。
心稍安,擡頭看一眼二十幾層高的住院大樓并無異樣,腳下的步子卻未緩,沒一會功夫就上了天臺,一眼就見到了抱膝坐在圍欄頂上的人。
晨曦淡淡的光暈灑在頭頂,仿佛鍍了一層金光,寧靜安詳的靜靜望着天邊,與世隔絕的似乎不識人間煙火。
之前的一切擔心煙消雲散,淡淡的遺憾卻又萦繞心間,在沈默最無助的時候還是沒能在她身邊。
輕輕嘆口氣,放慢了步子走到她的身邊,左手一撐輕盈的一個彈跳也坐了上去,就挨着沈默坐在了圍欄頂端。
只是頂部面積雖然還算大,卻容納不下他的大長腿,于是修長的雙腿在二十多層高的天臺頂上蕩着,他有一瞬間不敢往下看。
“學長?”沈默愣愣的反應過來,看着他在高高的天臺玉樹臨風的坐着突然覺出了這個姿勢有多危險,“你快下去,這樣會掉下去的。”
“你放火,我點燈而已,用不着這麽大驚小怪。”就知道她會坐在這裏完全是不經過腦子的做法,這會發現危險了?
“我~我只是想離媽媽近一點~”沈默擡頭望天,可是天上早沒了星星,她上來的時候就已初露微光,自己怎麽會爬到圍欄頂上的?
她居然一瞬間自己都茫然了。松開抱緊的膝蓋,想要下去,卻發現腿完全不聽使喚了。
“你可以扶我一下嗎?我的腿好像麻了~啊~你幹嘛?”話還沒說完,就被季然一個公主抱直接抱在了懷裏。
“不幹嘛,不想一會被誤會要跳樓被人圍觀。”季然的語氣帶着愠怒,今天他要是沒找到她,她手機關機,手腳發麻動不了的坐在這麽高的地方該怎麽辦?
沈默的臉微有發燙,往他敞開的外套裏鑽了鑽。剛才知道了一切真相的她确實不知道怎麽做,只一心一意想要找母親問個明白。
可是就算她在天堂抑或者變成了星星都是不可能回來跟她解釋一切的,而自己卻不聲不響的一個人走開了。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小心翼翼的說着,卻不敢看他洞察一切的眼神。
季然抱着的手臂緊了緊,“知道就好,以後再亂跑可要打屁屁了~”這一刻,自己都沒發現,語氣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和寵溺。
沈默的臉更紅了心裏卻不再那麽空落落,記憶中除了小時候自己的母親還沒有人用這樣的語氣訓斥過自己,可是這會在他身邊聽他這麽說着卻一點都不覺得違和。
送完秦仲嚴飛速回來的沈銘趕到安保室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
季然抱着沈默從天臺下來,而保安室一群人熱血沸騰的集體歡呼,仿佛慶祝英雄凱旋而歸。
畫面裏的人自然是聽不到這一邊的激動和熱鬧,淡定的抱着美人下樓來了。
沈銘嘴角抽了抽,不過一顆懸着的心也終于放下了,沒有去打擾他們,發了短信給季然安心回家去了。
至于這一晚上發生的事在頭腦中過了一遍,最後放棄了告訴自己父母的意願,他知道這應該也是沈默所想吧。
季然開着車并沒有帶她回家,而是去了三江交彙之處。
沈默很少來這邊,這會太陽初升,晨曦灑滿江面,開闊的江面上光影交疊竟似在海上看日出,一點不輸壯觀和雄偉。讓人頓覺心胸開闊,身心舒暢,忍不住對着天空升了個大大的懶腰。
季然抄着兜站在她身後,笑容缱绻。
去了一圈江邊,回來的時候就晚了,沈銘已經送了童欣她們去機場,這會再趕去怕是也來不及了。
沈默無奈的看着季然,卻被他推回了房間,“先去洗個澡,安心睡一覺,我們晚兩天再回學校,我還沒好好逛過Z省呢,這次你這個地陪可要當好了!”
“啊~我什麽時候要當你地陪了?還有,為什麽又要請假~”沈默想要奮力的扭轉頭來和他講講清楚,卻被他一路直接推進了浴室,關上了門。
“敬了一晚上的酒整個人都是煙酒味,你受的了我都受不了了。”季然嫌棄的警告門裏那個還不安分在嚷嚷的人。
沈默撩起頭發和外套衣袖聞聞,一股濃濃的煙味直沖鼻腔,趕緊的脫了衣服痛痛快快的洗了頭洗了澡。
洗完整個人都石化了,浴室裏除了那塊豆腐幹大的浴巾什麽都沒有,這才想起昨晚方敏忘帶睡衣,已經把自己的睡袍給她穿了。
那麽現在,自己該怎麽出去呢?
拎起被扔進洗衣簍裏的髒衣服,嫌棄的又趕緊丢了回去,手上扯着那塊浴巾盤算着該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沈默,你在幹嘛?都快一個小時了?”季然在門上敲了兩下,随後響起他清冽的聲音。
“我~我~”沈默咬咬牙,“我沒有拿睡衣,在最裏面的櫃子裏挂着,能不能幫我拿一下。”
眸光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季然拉開衣櫃,那裏整齊的挂着幾條素色連衣裙,他從兩件睡裙裏挑了無袖的粉色荷葉邊睡裙,又看了眼中間抽屜裏整齊碼放着的內衣,挑了寶藍色海軍風的一套疊在上面,一只手伸進去遞給了沈默。
這次沈默更囧了,磨磨蹭蹭的又過了半個小時才出來。出來的時候容媽正端了銀耳蓮子羹上來,沈默接了一碗吃着掩飾剛才的尴尬。
卻不想容媽熱情的對着季然問道,“姑爺,這兩天你和小姐是住在這間新房呢還是讓我幫你再收拾一間?”
她剛吞進嘴裏的銀耳猝不及防的就噴了出來,某人胸前頓時濕了一大塊。
何必對不起
季然自然不會留宿在沈默的房間,容媽帶他進了對面的客房。坐在梳妝臺上聽着吹風機嗡嗡的響着,沈默的思緒卻飄遠了。
昨晚聽到秦子夜的母親把所有真相公之于衆的時候,她只為母親鳴不平。既然她和秦叔叔根本沒有什麽,為什麽喬文山去找她的時候她不否認?
只知道母親天性疏傲,可是事關自己清白和幸福的事為什麽要意氣用事?
只是天曉得,她自己的個性不就完全遺傳和繼承了沈雲岚?寧願放棄自己的感情也不願對方為難,寧願被別人誤會也不會去全力反擊,據理力争!
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只是,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對秦子夜母親的所做所為心頭真不是滋味。
世間芸芸衆生,愛上一個人多麽不易,可是也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啊?
她該恨翁美茹嗎?
如果沒有她做了這麽多,也許她還有美滿的家,而沈雲岚也還在世上,而她可以依然做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傻丫頭。
她那幾句話,幾張紙竟毀了一個家一個人!
手機突然在旁邊嘟嘟的震動了起來,屏幕亮了起來,是秦子夜。
電話已接通,兩邊卻都是沉默。
秦子夜已經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知道了沈默要和他分手跟自己的母親相關,只是這一刻竟說不出任何挽留的話,千言萬語只化作了再蒼白不過的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替我媽媽說出最沉重的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因為我的疏忽大意竟讓你也受到了這樣的傷害。
對不起,如果我的愛讓你受苦了我願意放手讓你幸福讓你自由。
對不起~不想失去你,卻沒有勇氣再說愛你~
這一刻,突然放下了所有不甘和遺憾,只想說一聲“謝謝你”。
謝謝你,給我留下了最美好的初戀記憶。
謝謝你,讓我這只醜小鴨體會到了被王子全心全意愛着的幸福。
謝謝你,滿足了我對愛情所有的期許,這輩子也許再也不會愛了。
謝謝你,那一聲對不起,足以讓我放下所有的恨意和遺憾。
畢竟,上一輩的恩怨不該由下一輩來補償,而母親的離去又何嘗不是她自己的選擇,就算再多追悔
和悼念也無濟于事。
對于翁美茹,無所謂原諒,只是這輩子恐怕都難以面對了吧,只希望她放下執念,真的有所悔悟。
“嗯,謝謝你,子夜,再見。”真的是帶着微笑挂斷了他的電話。
他們不是兄妹,他和她的感情和回憶可以美好了她整個大學,也許整個人生。
她不想像母親一樣活在過去和傷害中,她的人生可以沒有愛情沒有激情,可是友情和親情卻是難以割舍的。
她不想身邊愛着自己關心着自己的人傷心失望,是真正生活在陽光下,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學長,我帶你去見見我媽媽吧?”飽飽的睡完一覺,吃完熱騰騰的午飯,沈默精神好了很多,主動帶着季然去了墓園。
到的時候發現秦仲嚴一個人靜靜的站在沈雲岚的墓前,地上放了一束藍紫的鳶尾,而他不知在這裏站了多久。沈默腳步頓了頓,終歸走了上去。
秦仲嚴往旁邊退了退,看着沈默把一束白色鳶尾放在碑前。
原來,雲岚曾經記挂過他唯一送過的那一枝鳶尾。
可是,那時時入夢來的鳶尾和人兒如今竟然躺在那麽冰冷的地方,一年又一年,孤苦伶仃。
而罪魁禍首卻是自己兒子的親身母親,那個讓自己覺得愧對卻又愛不起來的發妻。
他喉嚨哽咽竟不知該說什麽。
怪她嗎?抑或是怪自己。
曾經那麽輕易的放棄了他們的愛情,放棄了這一輩子唯一想珍惜的幸福。“默默,對不起~”
這是今天聽到的第二聲對不起了,可是真正該道歉的人是翁美茹不是嗎?真正該聽到道歉的人也聽不到了,原不原諒的都沒有意義了。
沈默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