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蕭知被人握住了胳膊, 男人的力道看似不重, 卻極具力量,根本容不得她掙脫。此時的她其實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小臉因為氣憤和激動而變得通紅, 原先那雙清亮的杏兒眼此時也仿佛是被蒙了一層屏障似得, 握着鞭子的手還在不住打着顫。

直到耳邊傳來一聲“好了, 別怕”

她才像是被安撫到似得,逐漸變得平靜了下來。

男人的聲音一如往日, 冷清又低沉, 無情無緒的沒有一絲起伏, 偏偏卻讓蕭知捉摸到了一絲帶有安撫性質的柔情。

她低着頭, 神色怔怔地看着陸重淵,看着眼前這個握着她胳膊的男人。

好一會,她才喃喃朝人喊道:“陸重淵?”

蕭知這一聲不為別的,甚至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喊他的名字是因為什麽,可陸重淵卻好像能夠看懂她的心思似得他坐在輪椅上, 仍舊握着她的胳膊, 下颌微擡, 沒了面對外人時的不可一世,平靜地望着她。

然後,輕輕“嗯”了一聲,繼而又跟着一句, “我在。”

我在。

蕭知眼中渙散的光芒因為這兩個字好像又重新聚攏了起來, 可她好似還是帶有不确定性的, 望着他,重複道:“陸重淵。”

直到眼前人也跟着重複了一遍。

她原先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心弦才終于松懈下來。

剛才面對陸崇越時,蕭知把所有的憤怒、不甘,以及這段日子的膽戰心驚和委屈全部宣洩了出來,好似這條鞭子成了她的宣洩口。

她把所有不能對外人言道的話全部發洩在了這條鞭子上。

聽着地上那個人哭着喊着求饒着,她的這些不甘和憤怒才得以平複。

先前她的神智還沒這麽渙散的時候,還能夠感覺到屋子裏那一衆人望向她時的眼神,驚懼、害怕以及震驚和不敢置信蕭知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一個柔柔弱弱的孤女怎麽會有這樣的膽子?

她打的可不是別人,而是陸家的二少爺,她一個沖喜的孤女就不怕嗎?

蕭知怕過,擔憂過,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她知道今日之後,這阖府上下瞧見她都會害怕,甚至還會在背後議論着一些不中聽的話,可她已經顧忌不到他們的想法了。

那個時候的她,胸腔裏的情緒太多太多,如果沒法宣洩出來,她一定會瘋的。

何況。

有時候能讓他人害怕也不是一件壞事,省的這些人三番兩次跳到她面前,拿着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來對付她。

深深吸了一口氣。

蕭知迎向陸重淵的目光,心中的情緒逐漸平複下來,通紅的小臉回歸成本來的面貌,就連原先握着鞭子不住發抖的手也好了很多。

可這樣放松下來的後果,就是她有些站不穩。

她今天消耗的精力實在是太大了,此時心神松懈,膝蓋一軟,身子就忍不住往前撲。

前面沒有任何可以支撐的物體,就在蕭知以為自己會摔倒的時候,握着她胳膊的那只手稍稍一使力就把她拉住了。

轉頭朝身邊看去。

陸重淵的面貌一如最初時的模樣,冷靜又寡淡,就連那雙狹長的丹鳳目也幽深如墨,他沒有說話就這麽擡着下颌望着她。

“謝謝。”

蕭知在一瞬地怔忡之後,低低朝人感謝了一聲。

陸重淵卻沒有理會她的謝意,只是淡淡說了一句,“給我。”

給什麽?

蕭知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呆呆地朝人看去,直到看到陸重淵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鞭子時才反應過來,輕輕“哦”了一聲,她把手中的鞭子朝人遞過去。

陸重淵看着那條沾着血腥的鞭子也沒多言,随手接過之後就扔給了身後的慶俞,可目光在觸及到蕭知攤開的那只手時有着深深的紅痕,那張一直沒有情緒的面容終究還是忍不住起了變化。

他皺了皺眉。

神色看起來有些不太好。

倒也沒在這個時候說話,只是沖身後的慶俞說道:“把人帶過來。”

“是。”

慶俞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就朝那個昏迷不醒還躺在地上的陸崇越走去。

此時這屋子裏頭,其實除了尚且還在昏迷的李氏和陸崇越之外,大部分人都已經清醒了,可清醒是一回事,說話又是另一回事,那些奴仆還戰戰兢兢地跪在一邊,連頭都不敢擡,更遑論說話了。

至于王氏和陸老夫人

她們倒是都清醒過來了,可她們同樣不敢說話。

陸重淵的名聲是不好,對家裏這些人也的确是從來沒有親近過,可這還是她們頭一回見人動這樣的怒氣。

以前的陸重淵頂多是拿那雙幽深如墨的鳳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們。

可今日。

他是真的動氣了。

平日裏面對不怎麽說話的陸重淵就已經讓人有些心驚肉跳了,更別說是現在這樣一個滿身戾氣的陸重淵。

所以即便看着陸崇越被打成這幅德性,看着慶俞拖陸崇越像拖一袋貨物似得,這兩個侯府裏頭最為尊貴的女人卻連吱都不敢吱一聲。

她們只能緊繃着一張臉坐在椅子上,什麽話都不敢說。

慶俞毫不費力的把陸崇越拖到了陸重淵的面前,然後面向陸重淵,恭恭敬敬得說道:“五爺,人帶來了。”

“嗯。”

陸重淵淡淡嗯了一聲,他垂着一雙丹鳳目,神色淡淡的望着地上那個昏迷不醒,又或者該說假裝還在昏迷的男人。

然後,語氣平平的說了一句,“還沒醒,就打醒吧。”

話音剛落。

原先還昏迷着的男人立馬就睜開了眼。

陸崇越其實早在蕭知停手的那一剎那就已經醒了,他知道這個女人是真的想殺了他,心中憤恨之餘卻不敢在那個時候醒過來。

原本以為蕭知停手,那麽對于他的磨難也可以說是結束了,卻沒想到後來他又等來了陸重淵的話。

蕭知這個死女人就已經夠可怕了,更別說他這個聲名在外的五叔了。

如果說剛才是在裝昏迷,那麽後來的陸崇越是真的恨不得自己暈過去,暈過去,或許他這位五叔會高擡貴手放過他?可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這樣的。

陸崇越心裏又害怕又不安,他不知道陸重淵要做什麽,只能戰戰兢兢的擡起一雙眼朝眼前的男人看去。

他身上現在疼得厲害。

衣服和血牽扯在一起,稍稍一動就能疼得龇牙咧嘴。

可他不敢叫出聲,甚至不敢直視這個男人,只能看着他腳下的那雙黑色皂靴。

黑色皂靴上用金銀雙線繡着祥雲等物,再往上便是蓋着毯子的小腿,看到這雙小腿的時候,陸崇越的心裏有過一閃而過的念頭。

他在怕什麽?

眼前這個男人如今不過是一個殘廢,一個不良于行的殘廢!他現在根本沒有絲毫用處,拿不起銀槍也上不了戰馬,吃穿住行都得依靠別人的廢人罷了!

他到底有什麽可怕的?

這樣的念頭讓他有那麽一剎那想起身,想反抗,想反擊。

可察覺到那雙幽深如墨的鳳眼時,所有的念頭煙消雲散,他就像是被人用無形的手掌按着雙肩似得,只能匍匐下去,猶如一個虔誠而卑微的奴隸。

不敢起身,不敢直視,甚至連說話都不敢。

這是一種氣場上的壓制。

絕對性的壓制。

“五,五叔,我醒了。”陸崇越戰戰兢兢的開口,帶着極度的恭敬朝人說道。

陸重淵看着匍匐在眼前的陸崇越,聽着他卑微的猶如祈求的聲音,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情緒,他就這麽垂着一雙眼,神色淡淡的望着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開口,“你知道我是誰吧?”

這話問得十分莫名其妙。

他是誰,這屋子裏,誰不知道?可陸崇越卻不敢在這個時候提出絲毫的疑問,他乖順又卑微的跪在人跟前,然後用十分恭敬的語氣答道:“您是陸家的五爺,是我的五叔,是,是大燕朝的五軍都督,是陛下親封的太傅。”

陸崇越說一句,感覺身上的那股子壓力就越重。

直到說完。

陸重淵終于淡淡得“嗯”了一聲,然後他看向陸崇越,依舊是很淡的語氣,“你既然都知道,還敢肖想我的女人?”察覺到跪在地上的男人猛然打了一個冷顫,他譏嘲似的冷嗤一聲,跟着道:“陸崇越,你的膽子很大啊。”

這道聲音和先前陸重淵說的每一句話都沒什麽差別。

就好像是随口一句。

可陸崇越卻覺得有一只手在抓着他的喉嚨似得。

剛才在蕭知一下又一下的鞭打下,他都沒有覺得自己離死亡這麽近,可現在,只一句話,一個眼神,卻讓他覺得踹不過氣,他不知道陸重淵要對他做什麽,但絕對不是好事瀕臨死亡的念頭讓他再也顧忌不到那些所謂的名聲。

他跪在陸重淵的跟前,甚至想上前抱住人的腿求饒。

可陸重淵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只敢跪在人的跟前,仰起頭,顫顫巍巍的求饒着,“五叔,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恕我一回,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說完。

他又朝蕭知看去。

面對這個以前他最看不上眼的女人,此時他卻跪在人的跟前,帶着無比的卑微懇切道:“五嬸,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同五叔說,饒恕我一回,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屋子裏除了陸崇越的求饒聲,便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可不管是陸重淵還是蕭知,都沒有理會他的求饒。

蕭知心裏對陸崇越惡心不已,就算是因為原身,她都沒法原諒這個畜生,滿口孔孟道德,君子作風,背後卻做着這樣畜生不如的行為,她沒法想象如果今日陸重淵沒有過來,她會迎來什麽樣的結果。

被打一頓趕出陸家?

然後呢?

沒有絲毫庇佑和背景的她,要麽走投無路了結自己,要麽淪為其他人身下的玩物。

任何一個結果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沒有菩薩心腸,做不到這樣簡簡單單的原諒一個差點害死她的人,所以不管眼前這個男人哭得多麽凄慘,她都無動于衷,甚至她連望向陸崇越的眼神都變得冰冷了起來。

陸崇越迎向蕭知那雙冷冰冰的眼睛時,身子便是一顫。

他還想再說些什麽,可端坐在輪椅上的陸重淵卻好似已經失去了耐心,他背靠着輪椅,帶着俯視的目光落在陸崇越的身上,那雙銳利的劍眉已經幾不可聞得皺了起來,“行了。”

就這麽一句。

卻讓還想開口祈饒的陸崇越閉了嘴。

陸崇越仰着頭看着陸重淵,撐在地上的手不自覺得收緊,他不敢說話,只能這麽看着陸重淵。

而陸重淵——

他半偏着頭,支着下巴,微微垂下那雙深邃的鳳目望着陸崇越,似是在審視又像是在沉吟,直把人看得臉色越來越蒼白,他才扯唇一笑,“你說,我應該怎麽對付你呢?”說完,他似是在同人商量似得,“殺了你如何?”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說笑。

可屋子裏的人卻沒法把它當做一句玩笑話來看,只因說這話的人是陸重淵。

陸重淵從來不開玩笑,他說殺人就是真的殺人。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陸崇越在一瞬地驚愕之下立馬白了臉色,他怔怔地看着陸重淵,還想再說卻看到他手裏已不知何時握了一把匕首。

“啊。”

陸崇越尖叫一聲,然後拼命往後退,嘴裏還在不住嘟囔着,“你,你不能殺我,我是你的侄子!”

侄子?

陸重淵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似得,這滿府衆人有誰把他視作親人?他所謂的這些家人從來都沒有把他當做家人過。

既如此,他又哪來的親人?

親人

于他而言是最大的嘲諷。

“把人帶過來。”陸重淵朝慶俞吩咐道。

慶俞雖然吃住都在陸家,卻不屬于陸家,他只是陸重淵的護衛,自然也只聽從他的吩咐此時聽到陸重淵吩咐,他想也沒想,輕輕應了一聲,然後朝陸崇越走去。

他是陸重淵身邊最得力的護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陸崇越又哪裏是他的對手?輕輕松松把人提到了陸重淵的跟前,甚至還伸出一只手把人按住,不許人掙紮。

面對陸重淵,陸崇越有害怕有惶恐,可一個護衛都敢如此對他,陸崇越卻氣得不行,他想掙紮又掙紮不過,只能轉過臉罵道:“你個混賬東西,我是侯府的二少爺,你算什麽東西?還不快放了我!”

可不管他怎麽說,慶俞都沒有反應。

不過他這一番話也總算是驚醒了李氏,她昏昏沉沉醒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自己的寶貝兒子被人押在地上動彈不得,而那個煞神就拿着一把刀把玩着,目光不住審視着陸崇越的身體,像是在思考怎麽殺人才更好。她尖叫一聲立馬撲了過來,可迎向陸重淵瞥過來的目光,又是一頓。

沒有人不怕陸重淵。

縱然她的寶貝兒子此時性命危在旦夕,縱然她再焦急,可在陸重淵這樣的注視下,她卻還是不敢過去。

只能壓着心裏的驚懼,腆着臉沖人說道:“五弟,崇越再有過錯也是你的侄子,你,你大人有大量,就放了他這一回吧。”

說完。

眼見陸重淵還是冷冰冰的那副模樣。

李氏生氣之餘卻不敢再說,咬了咬牙,她朝陸老夫人撲了過去,“母親,我就這麽一個孩子,您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管!”說完,她看着陸老夫人又咬着牙補了一句,“這事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麽看咱們陸家?叔叔殺侄子,咱們陸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陸老夫人耳聽着這話,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她其實并不想管這樁事,一來,她也害怕自己這個兒子,二來陸崇越是那個賤人的孫子,他死不死關她什麽事?可問題是,陸崇越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個奴才,他是他們陸家的二少爺。

倘若他真的死了,這事絕對不可能瞞下。

要是傳得出去,別說老五的名聲保不住,就連他們陸家的清名也難保。

同樣有這個顧慮的還有王氏。

她倒是不在乎四房和陸重淵的名聲,可她的夫君是侯爺,她的兒子是下一任的長興侯,要是這樣事情傳出去,陛下會怎麽看他們陸家?外頭的人又該怎麽看?她不可能讓這些人壞了她兒子的前程!

想到這——

王氏一時也顧不得旁的,一同勸說起來:“母親,四弟妹說的是,這事要傳出去,五弟和侯府的清名都保不住。”

耳聽着這一番話。

陸老夫人的臉上也出現了松動,她抿了抿唇沒說話,轉頭朝陸重淵看去,看着他坐在輪椅上一臉慵懶的模樣,偏偏手裏握着的那把刀卻不住在陸崇越的身上比劃着,掐着佛珠的手一緊,她心中有過退縮,有過害怕。

可想到陸崇越死後的結果。

她咬了咬牙,還是柔聲和人說道:“老五,崇越這孩子教訓也教訓過了,我想他以後也不會再犯這樣的事了,你,你要不還是饒了他這一回吧。”

說完。

眼見人一絲反應都沒有。

她掐了掐佛珠,又補了一句,“你要是不樂意見到他,趕明兒我就讓人把他送去莊子裏靜養,你看如何?”

李氏一聽這話就不滿意了,尖聲道:“母親!崇越怎麽能去莊子?他”

話還沒說完。

陸老夫人就冷冷瞥了過來。

李氏看着這樣的眼神,心下一凜,後頭的話也不敢再往下說,算了,先把崇越的命保住才是大事,至于莊子只要先保住命,以後總能回來的!那個殘廢的身體不是熬不住多久嗎?

她消停下來。

陸老夫人便繼續朝陸重淵看去,可陸重淵那邊卻還是沒有絲毫反應。

他仍舊神情慵懶的坐在輪椅上,像是終于挑選到了一個好下手的地方,他握着手中的匕首朝陸崇越探去,尖銳的匕首刺在了陸崇越的脖子處,僅僅一下,就讓那處的血不住開始往外頭冒。

“不,不要”

還被慶俞困着的陸崇越想掙紮,卻根本沒法掙紮,他只能眼睜睜得看着陸重淵握着匕首在他的脖子上作亂着。

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可脖子上的血卻在不住往外冒李氏看着這幅畫面,慘白着臉尖叫着,就連王氏和陸老夫人也看得皺起了眉。陸老夫人對自己這個兒子也是無能為力,她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種深深地無力感,她這個兒子自從那一年後就再也沒有理會過她。

他們雖然是母子。

但只怕連他身邊的那個趙嬷嬷都要比她更有幾分說話的權力。

心裏有過苦澀也想過退縮,可她不能放任老五殺了陸崇越。

想了想。

她只能把臉轉向蕭知。

看着那個站在輪椅邊上的女人,沉聲道:“老五家的,你快勸勸老五,這事要是傳出去,以後老五還怎麽見人?”

要不是這個女人,老五怎麽可能會下這樣重的手?

蕭知其實早在陸重淵動手的時候就已經呆住了,她以為陸重淵只是開開玩笑,沒想到他是真的起了殺機。想想也是,這個男人從來不開玩笑,陸崇越死不死,其實她根本不在乎。

甚至有很大的程度下,她希望陸崇越死,這個惡心的男人本來就不該存活在這個世上。

可問題是。

現在動手的人是陸重淵。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緣故,陸重淵根本不會動手,他的性子是不好,但也從來沒有在陸家胡作非為過,頂多是不屑理會這些人罷了。如果今天真的殺了陸崇越,外頭那些言官的口水肯定會噴死陸重淵的,還有那些人的眼光陸重淵或許已經不在乎外頭那些人的做法和言論了。

可她卻不能讓他因為她承受這些。

沒有理會陸老夫人的話,也沒有理會李氏在身後尖叫,她走上前,伸出手,義無反顧得按在了陸重淵那只冰寒到沒有絲毫溫度的手背上。

“五爺。”

蕭知輕輕喊了人一聲,看着陸重淵轉頭看過來,看着那雙點漆如墨的鳳目,溫聲同人說道:“夠了。”

他為她做得已經足夠多了。

目光朝眼前的陸崇越看去,這個男人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尿了褲子,他本來穿得就是一身淺色的衣裳,此時衣服髒污不堪,就連地上也攤了一灘黃色的痕跡,蕭知皺了皺眉,眼中的厭惡更甚。

這樣的男人,不配陸重淵耗費自己的名聲動手。

何況就算陸崇越今天不死,可今日這樣一份屈辱也足夠他品嘗一輩子,他永遠都會記得這樣屈辱的一天。

心裏那口氣好像消散開來,她迎向陸重淵的目光,那雙杏兒眼好像又恢複成以前那副樣子,帶着朝日和春風似得暖意,望着他,輕聲說道:“您為我做的已經夠了,這樣的人,沒必要髒了您的手。”

他不是他們口中那樣殘暴不堪的主。

他的手握過銀槍,拉過戰馬,殺過敵虜,護過大燕山河。

他是一個好人。

不應該被人這樣污了名聲。

不知道是因為蕭知的聲音太過柔和,還是她眼中的神采太過耀眼,陸重淵竟然失神了一瞬,想到她剛才說“您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顆心竟然抑制不住的快速跳動起來。

有些不自在的收回視線。

倒是也沒再理會陸崇越,把手裏的匕首随意收了起來,然後看向慶俞,淡淡道:“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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