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機緣巧合
結滿蜘蛛絲的破廟裏，幾個穿着褴褛的小乞丐正狼吞虎咽地啃着饅頭，一位身着黃色襖裙衣着光鮮的女子在一旁說道：“慢點吃，小心別噎着。”一面又叫旁邊的丫鬟杏花給他們拿水，一個個遞到他們面前。幾個小乞丐接過水喝一口，又接着狼吞虎咽啃着饅頭。劍雨又說道：“別光吃饅頭，這裏還有菜和雞腿。”一個身着湛藍布衣的小乞丐咬完最後一口饅頭，吞了吞口水，才抓起一只雞腿吃了起來。其他乞丐看見後，也都紛紛用手抓起雞腿就吃，一個穿棕色破布衣的小男孩邊吃邊說着：“劍雨姐姐幾天沒來，可餓死我們了。”其他人也都應着：“是啊……”
劍雨猛地一陣內疚，想着他們這幾天必定是天天在盼着自己給他們送吃的，看着他們這幅模樣，劍雨只能說道：“以後劍雨姐姐天天給你們送吃的。”
吃完東西，劍雨就坐在那裏陪他們聊天，一個小乞丐說：“劍雨姐姐，那天我出去找吃的，有人說我們是有娘生沒娘養的，我很生氣，就跟他們打起來了。”
聽到這句話劍雨也是火冒三丈，立即問道：“這話是誰說的，我找他算賬去。”又有個說：“都這麽說，我也遇到過。”其他人也都紛紛說是，一個乞丐便說道：“劍雨姐姐，要不你做我們娘好不好，這樣以後我們就有娘了。”他這話一出，其他乞丐紛紛點頭表示同意，卻急壞了劍雨，她一個黃花閨女，雖說她臉皮厚，可也不至于厚到這個地步。
杏花也看到了劍雨的尴尬，說道：“小姐，他們說得對，他們這麽過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找人家把他們認養好了。”
劍雨看向杏花，這麽說也有道理，看他們這麽幾天飽幾天餓的生活，确實也覺得于心不忍，不如找人家把他們認養了，今後也有人疼。不過一衆乞丐可不這麽認為，紛紛說着：“我們不願意給人家認養，我們無拘無束慣了，被人認養就要被天天管着。說到被人天天管着，劍雨就想到自己，覺得他們說得有道理，如今這樣自由自在的生活多好。于是這件事情就暫且擱置不提。
劍雨一直在破廟裏陪着他們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小家夥們都已經睡着了，劍雨也在打着盹，杏花見狀才趕緊勸她回去，免得回去又被夫人說。劍雨看着他們熟睡的模樣，才安心地和杏花匆忙回去。
回到家中夜色已深，母親房間的燈已經熄滅，劍雨就靜悄悄回劍閣。劍閣旁邊是卉兒的房間，這個時辰她房中燈還亮着，劍雨數着時辰，如今應該已是亥時二刻，而從卉兒窗戶的影子可以看出，卉兒現在還在刺繡，不用想，劍雨也知道這是繡給誰的。她記得卉兒曾說過：她要為禀雲做好戰袍等他歸來。劍雨只能暗暗祝願着他們能有個好結局。
第二天一大早劍雨就讓廚娘做了幾道好菜，匆匆給破廟裏的小家夥們送去。出門時好巧不巧與母親撞了個正着，母親看着她與杏花手裏各拿着一個飯盒，一大早這麽行色匆匆的模樣，問道：“劍雨，你這是要去哪裏？”劍雨與杏花支支吾吾說了半天說不出來，最後還是杏花聰明，說了句：“夫人，昨天我與小姐在路上遇到幾個乞丐，小姐說看他們怪可憐的，就想給他們送點飯過去。”
杏花說完，劍雨也忙點頭說道：“我知道娘你也是菩薩心腸，一定會認可我的做法的，對吧！”母親聽完劍雨的話，笑着說道：“什麽我是菩薩心腸，娘只會燒香拜佛，不懂得助人為樂，這一點啊！我是不如你，行了，去吧，記得早點回來。”
劍雨與杏花急忙借機逃離，張氏在後面說道：“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來到廟裏，劍雨卻發現所有人都不在這裏，杏花說：“可能他們都去乞讨了吧！小姐，要不我去找他們。”劍雨想了一下，說道：“算了，我們剛剛過來一路上都沒有看到他們，出去找也未必能找得到，不如先在這裏等着他們。”
不一會兒，幾個家仆裝扮的人來到破廟，看見劍雨與杏花，急忙走過來問：“你們是不是就是劍雨姑娘和杏花姑娘？”劍雨和杏花正詫異着他們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帶頭的家奴便解釋道：“二位姑娘不用害怕，是這樣的，今早我們大人将這廟裏的孩子帶回府裏，他們嚷着要見二位姑娘，所以大人吩咐我們過來找二位姑娘，還要勞煩二位跟我們走一趟。”
“等等，你們大人是誰，為什麽要帶走他們？我還是沒有聽明白你的話。”家奴這樣說，更讓劍雨和杏花摸不着頭緒，劍雨一定要問清楚。
“姑娘跟我們來了不就知道了嗎？”家奴說道。
可劍雨就是不走，他們也沒有辦法，最後只能說出，他們大人就是刑部尚書周大人，至于周大人是誰，劍雨就不知道了。聽他們說早上他們大人經過此地，看到破廟裏一衆衣衫褴褛的小孩，就問他們為什麽在這裏，小孩說：“我們從小就一直在這裏。”
大人又問：“你們都沒有家嗎？”
小孩答：“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大人問：“那你們想不想回家，我幫你們找到你們的親人，你們的家。”
孩子們紛紛搖頭：“我們不想回家。”
雖然孩子們不想回家，但是周大人也不希望他們繼續呆在這裏受苦，畢竟他們都是享福的年紀，卻要整天靠乞讨為生，他看着于心不忍，所以将他們帶回府裏。誰知道一到府裏，他們都喊着要找劍雨姐姐和杏花姐姐，周大人只好派家奴出來幫忙找她們。
聽到這裏劍雨和杏花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才同意跟他們回府。
兜兜轉轉好不容易才到達周府，幾個家奴同周府門口的人說了幾句話，就帶着劍雨杏花進去了。周府的格局與方府差不多，從大門進去正對着的就是大廳，而幾個家奴是将劍雨杏花帶到左邊的院中，經過花園時劍雨注意到，周府中種着兩株海棠，大概是當今皇上喜愛海棠的原因，要求官員家中都要種植海棠吧！過了一會兒，劍雨便看到身着湛藍色布衣的小乞丐叮當正在屋子的外面，兩眼四處望着，像在等待着什麽人，這時叮當也看見劍雨，立馬朝屋裏叫道:“劍雨姐姐，你終于來了。”說着便向屋裏的人喊道：“你們快出來，劍雨姐姐來了。”
屋裏一幫小乞丐一下子都跑了出來，興奮地叫道：“劍雨姐姐，你終于來了。”弄得幾個家奴面面相觑，只好先退下等待主人回來處理。幾個家奴正想退下，劍雨立即攔住他們，問道：“那我可以帶他們回去了嗎？”一個家奴說道：“這個我們做不了主，要等大人回來再說。”
“那你們大人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我們也說不準，有時候夕陽落山他就會回來，也有時要等到天黑他才回來。”
“什麽，還要那麽久，不行，我要帶他們走。”說着劍雨就準備要帶他們離開。
一幫家奴當然不依，眼看就要打起來的樣子，這時候，周夫人從屋裏走出來，問道：“怎麽回事？”
家奴答道：“回夫人，這幾個孩子是公子今早在破廟裏見到的，公子見他們怪可憐的，就将他們帶回來，還特意吩咐要我們好好照顧他們，這兩位姑娘現在要帶他們走，他們走了，我們怎麽跟公子交代？”
夫人看向劍雨，見劍雨衣着光鮮，與這一幫小孩的穿着完全不一樣，便問道：“這位姑娘是？”
劍雨說道：“周夫人好，我叫劍雨，這幫孩子又沒犯什麽罪，把他們留在刑部尚書府裏，我覺得不大妥當，不如先讓他們回去。”
夫人道：“劍雨姑娘此言差矣，并不是進入刑部尚書府就是犯了什麽罪，相信小兒将他們帶回家中也是為了更好地安頓他們，這幾個孩子一直住在破廟裏終究不是辦法，難道劍雨姑娘不希望幫他們找到屬于他們的家嗎？”
周夫人一句話說得劍雨無言以對，劍雨何嘗不想幫他們找到他們的家，可是憑自己的力量終究還是不夠，如今倘若刑部尚書都願意幫忙，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劍雨也只好退一步說道：“周夫人您說得也對，如果有刑部尚書幫他們找父母，那肯定是事半功倍的，不過就怕打擾到你們。”
周夫人道：“這個倒不會，這幫孩子挺活潑的，卻也挺讨喜的，否則劍雨姑娘也不會這麽喜歡他們。”
劍雨又問道：“那我可以在這裏陪他們嗎？”
“劍雨姑娘願意在這裏陪他們自然是最好的，他們都嚷了一個早上要見劍雨姐姐，此時你在這裏，他們會比較安心。”說着周夫人便對旁邊的丫鬟彩月說道：“彩月，快去吩咐廚房準備點東西給這些孩子們吃。”彩月答應着就去辦了。
周夫人又對家奴說道：“叫人給這幾個孩子準備幾件衣裳吧！看他們都穿成這樣。”家奴也去照辦了。
又吩咐彩珠彩霞道：“這二位姑娘和這幾個孩子初到府裏，你們先帶他們到處走走吧！”又對着劍雨杏花說：“二位姑娘也不必拘束，當是自己家裏就行了。”
說着彩珠彩霞便對劍雨杏花和那些孩子們說道：“幾位這邊請……”
就這樣彩珠彩霞帶着她們逛了一會兒，接着又有人叫她們去用餐，不過基本就是她們在看着幾個孩子吃，因為這幫孩子都還不會用筷子，抓起來就往嘴裏送，把一旁的丫鬟家奴都吓壞了，劍雨和杏花就教他們用筷子，可是他們怎麽都學不會，劍雨和杏花最終也沒有辦法，只好看着他們繼續用手抓着吃。
用完餐就有裁縫來給他們量身定做衣服，折騰了半天，天色也漸漸暗下來，用過晚飯，周大人便回來了。
周大人一身官府還未換，就急匆匆跑來看這幾個孩子，剛過來還未見到孩子們，就與劍雨撞了個正着，這一撞，倒撞了個面熟……
原來所謂的周大人就是那日抓小偷時遇到的那個人，也是在方府做得一手好畫的周缜。兩人一見面相視一笑。
“你就是劍雨姑娘……”
“你是刑部尚書周大人……”
“劍雨姑娘說錯了，我是姓周，但不是刑部尚書，刑部尚書是家父。”周缜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那那些孩子是你父親帶回來的？”
“那倒不是，這些孩子是我帶回來的。不過周某倒是好奇，那些孩子為何口口聲聲要找劍雨姑娘。”
“這個嘛！說來話就長了……”
原來劍雨是在一個月前見到他們的，當時看到這麽多孩子在路上乞讨，覺得可憐，就在附近買了幾個包子給他們吃，結果劍雨要走，他們就一直跟着她。後來劍雨才知道，這幫孩子從小就被父母抛棄，是一個老人收養了他們，不過老人死後，他們就要自己乞讨度日。往往能遇到好心人他們吃飯問題就解決了，不能遇到好心人就只能餓肚子。此後劍雨天天給他們送吃的，只要哪天她沒拿去給他們吃，他們就又要上街乞讨。
“想想也差不多一個月了，真的好快！”劍雨感嘆道。
周缜聽了她講述的經過，不禁贊嘆道：“果然是女中豪傑，真是讓周某敬佩！”
劍雨擺擺手道：“這算什麽，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我認識他們這麽久他們都還是這幅模樣。想想也挺可憐的，你一定要幫他們找到一個可以收留他們的地方。”
“周缜一定盡力而為。”
“如果有什麽我可以幫得上忙的，你只管吩咐就行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沒事，你說就行了。”
月色越加濃重，劍雨與杏花只能先在周府住下來。周缜說道：“今晚就只能委屈二位姑娘在鄙府住一晚了，周某保證，明日一早就開始着手處理孩子們的事情，盡快讓孩子們‘回家’。”
周府客房環境也還算不錯，劍雨也算睡得舒服。劍雨吃過早餐，周缜剛好就從朝堂回來，于是周缜劍雨帶着兩名衙役四處尋找他們未來的家。因為此次周缜是以刑部尚書的名義張貼告示，最終倒是收貨頗豐，許多家中沒有小孩的或者喜歡小孩的人家紛紛前來領養。但是領養時都是有登記的，周缜會經常去看他們過得好不好，倘若這些孩子過得不好，周缜随時可以帶走他們。而且周缜也尊重孩子們的意見，倘若他們不肯跟這些父母走，周缜也不會逼迫他們。
就這樣來了一批又一批領養的父母，看着孩子們都被帶走了，劍雨心裏有些安慰也有些失落。她也希望他們今後過得好一點，但畢竟與他們相處了一個月了，怎麽說也都有感情了，想着今後見面又不知是何時，不禁有些傷感。
周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問道：“怎麽，舍不得他們了？”
“是啊！他們都走了，那我以後去破廟就空蕩蕩的了。”
“這是好事，你應該慶幸他們再也不用住破廟了。”
“是啊！周缜，謝謝你，謝謝你讓他們回家。”
“你不要謝我，我也希望看到他們有屬于自己的家。應該說這次我們合作得不錯，你也很盡心。”
劍雨輕嘆一口氣，說道：“既然事情解決了，那我也該回家了。”說着便與周缜辭別，周缜也不好多留。
夕陽漸漸西斜，照射着回家的路，看着漫天的彩霞，一天就這麽結束了，劍雨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