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簪之禍
兩天後,方越回家,張氏說起禀雲納妾的事,方越只說了句:“你安排就行了。”對于家裏的事情,方越并不會多管,因為方府一向是“男主外,女主內”。面對明天家裏就要辦喜事這件事,方越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這也是張氏之所以敢擅自做主的原因。府裏一切都已準備妥當,連新人房都已經準備好了,只是由于臨時改成納妾,所有的布置都簡單了不少。
大廳裏,身着铠甲的方越還未來得及換上便裝,就聽下人來報,說刑部尚書周右焘登門拜訪,方越立刻就叫人将他請進來。
“不知周大人到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不敢不敢,方大将軍剛剛回來,周某就來打擾,還望大将軍不要怪罪!”
“哪裏哪裏,周大人請坐……”說着請周右焘坐下,吩咐上茶。
“不知周大人光臨敝府,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雖說是同朝為官,但方越自知與周右焘并沒什麽交情,此次的拜訪,只怕必定事出有因。
果然,他從袖子裏取出一支玉簪,問道:“不知方大人可認識此簪?”
方越接過簪子一看,便問道:“周大人,這簪子你是在哪裏撿到的?”
“這麽說,将軍認識這簪子?”
“不瞞你說,這簪子是小女的,簪子上還刻着小女劍雨的名字。”此時周右焘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測,這簪子制作精巧,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或夫人的随身飾品,而當看到簪子上刻的字樣“方劍雨”時,周右焘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方府,沒想到一問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周右焘略加思索後便站起身來對方越說:“那就只能有請令嫒随本官走一趟了。”周右焘此話一出鎮驚了方越:“小女究竟所犯何事?周大人是不是認錯人了。”
周右焘解釋道:“方将軍不必驚慌,令嫒如今與一樁盜竊案有關,現場的證據就只有這支玉簪,本官也相信令嫒的清白,只是想請她配合調查,若是此事當真與令嫒無關,本官立即放人。”
方越說道:“若是問話,可否在府上問,若是去了衙門,這……”方越雖知這樣會為難周右焘,但她還是厚着臉皮地問。雖說劍雨平時沒少惹禍,但此事一鬧,今後劍雨的名聲可算徹底毀了。
周右焘欲言又止,他也明白方越的顧慮,最終還是說道:“那好吧!還望方将軍讓我單獨見見令嫒。”
就這樣方越帶着周右焘到劍閣來,劍雨正和母親在談心,周右焘一來,方越便讓劍雨與周右焘到後花園,畢竟女子閨房不能随便進入,而周右焘就與劍雨在後花園的亭子問話,至于問的什麽內容,方越就不知道了。只是遠遠地見周右焘沉着冷靜地問着話,反而是劍雨時不時回頭看向自己。話問完了,周右焘依舊沉着地向方越走來,而劍雨卻站在原地。看周右焘朝自己走來,方越馬上就問道:“周大人,如何?”
周右焘沒有回答,而是先向方越作揖道:“方将軍,周某為自己的魯莽向您與令嫒道歉。”并拿出玉簪,說道:“不過這玉簪與本案有直接關系,請恕周某無法物歸原主,待此案查明,周某定當登門謝罪。”既然周右焘都這麽說了,方越也沒辦法再說什麽,只能陪笑着說:“既然此案與小女有些關聯,周大人這麽查也是情理之中,方某也希望此案疑兇能早些歸案。”
周右焘說道:“這個請方将軍不用擔心,此乃周某分內之事,周某定會盡快破案,早日還回這玉簪。”
就這樣兩人又說了些話,但一個文官,一個武将,平日裏在朝堂上也不怎麽說話,如今更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沒說幾句話,周右焘便告辭了。送走周右焘,方越才将劍雨叫過去,問她前因後果,劍雨只說玉簪自己已經丢了幾天了,其他的什麽也不知道,對周右焘,她也是這樣說。方越知道劍雨平時總是丢三落四的,也就沒多問,只囑咐她平時少出門,一個女孩子不要整天到處亂跑之類的話。
第二天一大早鼓樂滿天,馥香待在房中,看着這滿院紅通通的顏色,想着以後要與其他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而一會她還要穿戴整齊坐在上座等着新人敬茶,看着春蕊在給自己打扮,始終漫不經心。
而翠兒,卉兒兩人卻說不出的高興,旁邊丫鬟一個梳頭,一個畫眉,還有幾個拿着喜服在一邊站着。喜娘則在一旁教着怎樣跪拜,怎樣敬茶之類的規矩。
方府上下一副喜氣洋洋,喜事即将開場,而就在此時一幫不速之客來到方府,來者身着衙役服裝,亮出了刑部令牌,聲稱要帶走方劍雨。
方越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何要帶走我女兒?”
衙役說道:“有人舉報令千金,還請方大人配合我們辦案,有什麽問題等到刑部開庭審理再說。”
方越雖不是很了解周右焘,但他也知道以周右焘的性格,他不可能無端端冤枉劍雨,不然他上次也不會登門拜訪,一探究竟,只是如今方越最怕的就是劍雨真的犯了什麽事。
劍雨被刑部的人帶走,方越囑咐道:“別擔心,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倘若你是無罪的,周大人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劍雨被帶到刑部,全家亂成一鍋粥,都想着劍雨此次是不是闖了大禍,喜事自然也就沒有接着辦下去。方越與方禀雲想盡辦法查清楚此時的來龍去脈,原來翰林學士馮淵家中被盜,而丢失的東西是馮家祖傳的玉馬,這匹玉馬是當年明成祖朱棣賜予馮家的,經世代相傳這玉馬已經傳了5代,這玉馬一直被馮家視為是無上的榮耀,而就在3天前,馮家闖進一個盜賊,偷走了這匹玉馬,而現場留下的唯一證據就是劍雨的玉簪。
玉馬丢失後,馮淵第一時間就将此事告訴了皇上,玉馬是先皇禦賜,馮淵以盜竊國寶的名義,認定這件事可能是朝中不法黨派或者其他小國對明朝的挑釁,要求徹查此事,而這一請求,得到了皇上的應允,并将此事交于刑部尚書周右焘處理。這也是周右焘之所以會親自拿着玉簪到方府拜訪的原因,但僅憑玉簪他還無法斷定劍雨就是偷走玉馬的盜賊,恰巧就在這時,他打聽到玉馬的下落。
就在周右焘親自拜訪方府的第二天,一家名叫同順當鋪的掌櫃就來投案,說自己手頭上有一個姑娘剛當的玉馬,看到全城都貼着玉馬的照片,與自己手頭的玉馬十分相似,特地拿來刑部。
最終經馮大人鑒定,此玉馬就是自己家丢失的禦賜玉馬,而據同順當鋪掌櫃的描述,周右焘最終還是認定方劍雨與此事脫不了幹系,最終才會以一個逮捕令攪了方家的喜事,帶走方劍雨。
案子還沒開庭審問,一切都還只是猜測,周右焘不會把劍雨怎麽樣,堂堂一個千金小姐自然被奉為上賓,加之周府劍雨也是去過的,劍雨自然也就不會害怕。至于玉簪的事,劍雨還是堅持原來的說法,自己的玉簪早就丢了,此事與自己沒有半點關系。而以周缜與周夫人對她的認識,也覺得劍雨不會做這種事,就這樣案件真相如何,還是要拖到三天後開堂審理。之所以是三天後開堂,是因為此事關系重大,皇上與馮淵都是必到的,因此周右焘特地請旨三天後開庭審案。
而正是因為此事事關重大,倘若劍雨罪名坐實,那麽受累的就不只是劍雨一個人了,而是整個方府意圖謀反,這個罪名就足夠株連九族了。而此時劍雨在周府而不是在刑部大牢,自然也是不容探望的,只能希望此事與劍雨沒有關系。
楊柳岸邊,碧色長裙随風飄揚,女子輕聲問道:“周缜……”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別擔心,這件事情我在處理。”
女子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此事關系重大,我并不是只想求個心安,我想知道事情的進展。”
“你也說事情關系重大,我不能輕易透露案情,況且我也只是知道個大概,怎麽跟你說?”
女子沉默了,臉上的擔憂卻一分也沒少,周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說道:“放心吧!方家不會有事的。”
女子擡眼笑笑,說道:“周缜,我相信你!”
女子走了,背影還是那麽曼妙多姿,卻透着幾分凄楚。而這幾分凄楚也只有周缜能看得出來,看着女子不斷走遠,周缜才輕聲說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我就一定不會讓你受到牽連……”
很快三日之期就到了,這一日日光正好,天朗氣清,刑部衙門坐滿了大小官員,皇上也早早就來了,正坐在大堂右手邊,而馮淵則坐在左邊,其他官員也都依官職坐好,大堂正中央則坐着刑部尚書周右焘,案子也是由他審理。
一切準備就緒,周右焘喊道:“帶上嫌疑犯。”此時劍雨被帶上堂,而劍雨的出場也讓許多人驚訝,誰都沒有想到嫌疑犯竟然會是女子,而且還是個千金小姐。
劍雨跪下,說道:“小女子方劍雨,參見周大人,參見皇上,還是各位大人。”此時馮淵問道:“周右焘,你确定偷盜玉馬的會是這個女子?”而皇上卻在尋思着,這個名叫方劍雨的女子的身份。
周右焘說道:“方劍雨只是疑犯,最終結果是什麽,要審過才知道。”便一拍驚堂木,問道:“方劍雨,馮府玉馬丢失是否與你有關?”
劍雨自然還是那句話:“回禀大人,我沒有偷過您所說是那個什麽玉馬。”
周右焘說道:“是嗎?你回話可要注意了,皇上就這裏,你若說謊可是欺君之罪。”
劍雨看向皇上:“那就請皇上做主,我真的不知道。”
周右焘道:“那就帶同順當鋪掌櫃來認一下,到底是不是她。”
不一會同順當鋪掌櫃就來了,還未跪下,看見劍雨立馬就說了句:“方姑娘,是你!”
周右焘又一個驚堂木,說道:“跪下說話。”
同順掌櫃立馬跪下,說道:“小民是同順當鋪掌櫃于同順,拜見周大人。”周右焘便示意道:“這位是當今聖上,這位是翰林學士馮大人。”同順掌櫃一一行禮。
周右焘問道:“于掌櫃,你說一說你怎麽得到那匹玉馬的。”
“回大人,那天就是一個姑娘把她當給我的,後來我看到官府貼的告示說那玉馬是馮大人家丢失的,還是禦賜的,我就趕緊拿過來了。”
周右焘又說道:“那你看一下,拿這匹玉馬去你店裏當的是不是這個女子。”
這時同順掌櫃毫不猶豫就說:“是她,就是這個方姑娘,她還說低于兩千兩她就絕不賣,我看到這匹玉馬貨真價實,就買下來了。
馮淵在一旁怒斥道:“我這玉馬,哪止兩千兩。”又說道:“周大人,既然案子審清楚了,那這個方劍雨究竟該怎麽處置?”
皇上在一旁沉默着,很明顯是在看周右焘怎麽決定,是否牽連到整個方府。而周右焘自然也在等皇上做決定,畢竟事關重大。
周右焘又說道:“方劍雨,于掌櫃說的可是事實?”
這時劍雨已經開始支支吾吾了,一旁的人也猜到了結局,只是倘若定罪,想必還将拉上方将軍府所有人,于是堂上堂下,看熱鬧的看熱鬧,幹着急的幹着急,都等着周右焘的命令。而周右焘也是為難,皇上與方家的情誼非同一般,倘若牽扯到整個方府,想必皇上也是不忍心的。
而此時堂上闖進一個女子,打破了一室的僵局。她一來立即在堂上跪下,說道:“拜見周大人,參見皇上。小女子有話要說……”
周右焘還沒開口,馮淵立即就說道:“詩雁,你怎麽來了?胡鬧,這裏是刑部衙門,你來做什麽,快回去。”
馮詩雁沒有看她父親,而是直接對周右焘說道:“周大人,其實玉馬不是方劍雨偷的,是我偷的。”
周右焘問道:“此話怎講?”
馮詩雁說道:“是這樣的,那天我看到方姑娘在一個破廟裏照顧着一幫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天天要靠乞讨為生,所以我就動了恻隐之心,也想幫助他們,就打算拿家裏值錢的東西去當了,那天晚上天有點黑,我就随便拿了一件東西,誰知道就拿了這匹玉馬了……”
“那這玉簪又是這麽回事?”
“這玉簪是方姑娘送給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何時掉的。”
“那方才于掌櫃說玉馬是方劍雨拿去當的,又是怎麽解釋?”
“我一直呆在閨房中,對外面也不熟悉,拿了玉馬後也不知道怎麽當掉,就拿給方姑娘去當。”
聽完這些話,馮淵氣得七竅生煙,說道:“一派胡言,詩雁,這是誰逼你這麽說的,我不相信,你會偷自家東西。”
周右焘又問道:“那方劍雨被當成嫌疑犯,你怎麽不出來為她澄清呢?”
馮詩雁低着頭,說道:“我若說出此事,我爹一定會被我氣死的。”
很明顯,馮淵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了。
“最後還有一點,你所說的那些孩子現在在哪裏呢?”
“周大人若想見,我立刻讓他們進來。”詩雁答道。
周右焘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幾個小孩都走了進來,他們衣服已不是當時破舊的乞丐衣服了,但聲音還是那麽熟悉地喊着:“劍雨姐姐,劍雨姐姐……”
一下子十幾個孩子将劍雨團團圍住,劍雨也好久沒有見過他們了,急忙關懷地問道:“你們最近過得還好嗎?”十幾個孩子紛紛點頭。
詩雁說道:“現在孩子們都已經被認養了,他們也過得挺好的,這都是方姑娘的功勞。”
聽着詩雁的話,劍雨看向詩雁,眼裏滿是感激。
堂上又是一陣靜默,只有一衆孩子的吵鬧聲,周右焘又是一拍驚堂木,劍雨忙讓孩子們跪下,周右焘問道:“孩子們,真的是這個劍雨姐姐幫助了你們嗎?”
排前面的孩子說道:“就是劍雨姐姐幫了我們,她給我們送吃的,還幫我們找到現在的家。”
周右焘又問道:“方劍雨,當了玉馬的錢,你都拿給他們了?”
劍雨答道:“當了玉馬的錢,我拿去給他們買吃的和衣服,還送了一些給他們現在的父母。”
詩雁又說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讓孩子們的父母進來,一問便知。”
周右焘于是又命人将孩子父母請進來,孩子的父母也皆證實了詩雁的觀點。周右焘看了皇上滿意的表情,說道:“既然玉馬非方劍雨所偷,那此時就是馮大人您的家事了,下官不必多管,此案方劍雨無罪,退堂。”
堂上只聽見威武一聲,周右焘問皇上:“不知此案的判決皇上是否滿意?”
皇上點頭道:“朕沒什麽意見。”
周右焘又問馮淵道:“馮大人覺得呢?”此時馮淵打落門牙也只能含血吞,只能恨恨地看着詩雁,說道:“我也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