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行不多時,衆人到了最後一層門禁,此時行走的仙家便多了,或乘雲駕霧,或坐騎仙獸。
門邊有仙将,瞧見四人過來,便來請道:“仙帝有請。”
四人遂遣了晏杜若,應不悔等人先去宴席,她四人去見仙帝。
一番交談下來,果然是為了半妖之事。
四人出來時,桑嬈嗤道:“他管的也忒寬了。”
方予安道:“他好歹是仙帝,也是為了五界太平。”
桑嬈道:“合着我們就該給他當跑腿的。他怎麽沒這底氣去指使指使魔界和冥界啊!魔界有魔帝,冥界有鬼王,人界有七君主,就我妖界,浩浩蕩蕩百族,各自為政,沒個帝王做主撐腰,才被人這樣拿捏。要我說,不如我們整個妖帝出來。”
桑嬈看了看方予安,道:“牛族長,你看你年紀最長,不如你來當吧。”
方予安一拱手,笑道:“才疏學淺,當不得。”
桑嬈又看蘇風吟,蘇風吟笑道:“塗山從不摻和外界之事,要我塗山稱帝,是要妖界與其餘五界徹底斷了聯系麽。”
蘇風吟又問道:“你自己怎麽不當?”
桑嬈笑道:“騰蛇一族就夠我折騰的了,若是整個妖界。”桑嬈擺手,說道:“管不來,管不來!”
三人又齊齊望向晏歸之。晏歸之笑道:“歸之德薄,不堪重任。”
四人笑罷,朝筵仙的流仙臺去。
流仙臺裏外各設食案,肴馔果品,瓊漿玉液。仙家往來,瑞藹重重,流玉湖環繞,湖中碧波,金蓮朵朵。
四人各到自家席上,原是靠在一起的。晏歸之與蘇風吟居中,方予安居左,桑嬈居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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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還未落座,過來了一仙童将晏歸之請走了,把人帶到了流波湖上亭中。
請人的是玉寒仙尊。蘇風吟望了一回湖中亭對坐的兩人,眼睑微阖。桑嬈在一旁,望望那兩人,又看看蘇風吟,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仙界盡知,玉寒與晏歸之交好,好到何種程度,若不是仙界有仙家不得動情的規矩在,怕是衆人都要以為兩人間有說不清道不盡的情絲。
……
晏歸之大婚之時也給玉寒遞了請帖,只是不知為何人未來。
晏歸之端坐着,望着白裳仙裙的女子,說道:“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給你遞了請帖,你卻未來。”
玉寒淡淡一笑,韻格非凡,尖纖十指潔白可愛,執起玉壺為晏歸之斟酒,她道:“前些日子閉關,正好錯過了。”
晏歸之嘆息道:“仙界之中我與之交好的,唯你和海若二人,不想我大婚,你二人都錯過了。”
玉寒道:“聽聞與你成婚的是塗山的少族長蘇風吟?”
晏歸之說道:“嗯。”
玉寒飲酒,笑說:“我還聽說你倆結緣是因一紙契約。”
“我先前也未聽你提起過你有中意之人,猛然曉得你成婚了,吃了一驚,後細細想來,若是你,一紙契約便能賺得塗山這一同盟,倒也确實會欣然答應。”
晏歸之說道:“合情合理。”
玉寒卻問:“那你喜歡她嗎?”
晏歸之飲酒不語,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玉寒見她這副模樣,輕笑了笑,轉了話題,說道:“她雖常來仙界走動,但我與她不過點頭之交,對她不甚了解。”
玉寒問道:“她是個怎麽樣的人?”
晏歸之聽到玉寒問話,酒杯頓在嘴邊,她緩緩放下,認真思索起來,好半晌才徐徐道:“若說起來……”
“她啊,驕縱恣意,脾性又陰晴不定,極好捉弄人,是個好琢磨也難琢磨的人。”
玉寒說道:“怎麽盡是些不好的話。”
晏歸之說道:“因為她确實鬧人。”
晏歸之漾着笑意,如春風和煦,桃李盛開,又似将十指白玉探入山澗中輕輕撩撥,漣漪圈圈,幽水潺潺。
玉寒瞧了一眼,心中明了,放下酒盞。她說道:“你這些話雖不是好話,卻不像是在貶損她。”
玉寒輕輕的碰了碰晏歸之的面旁,說道:“我從未見你這般笑過,歸之。”
玉寒收回手,複又執盞。晏歸之茫然醒悟,對着酒水中自己的倒影觀看,久久無言。
玉寒複問道:“她是個怎麽樣的人?”
晏歸之照着倒影,摸着自己展開的眉眼,說道:“她是阆苑嬌姝。”
玉寒說道:“你不像是個看重皮相的人。”随後又斟酌一番,笑道:“不過她的皮相确實不一般。”
晏歸之道:“她确實陰晴不定,反複無常,有百面有千像,或嗔,或癡,或怒……”
晏歸之擡起頭來看玉寒,道:“卻都有趣極了。”
玉寒笑說:“歸之,你能得這麽一位妙人也是幸事,婚事是一紙契約也好,是心甘情願也罷,都是緣分,你倆已是夫妻,乃是定數。只有一件事,我須得告誡你。”
“請講。”
玉寒道:“你心思太重,于你而言,感情一事切忌思慮過多,守禮太過,有時還當率性而為,就是放下你族長的擔子任性一回也不妨。”
晏歸之笑道:“你不曾動過凡心,不曾歷過情劫,怎麽說起我的事倒是有這多見解。”
玉寒笑道:“我這是旁觀者清。”
兩人飲酒數回。玉寒酒力微弱,卻又貪杯,晏歸之幾次勸阻都被玉寒用話題岔開,聊不多時,玉寒已是酩酊,那仙童在一旁攙扶,兩人往前踉跄了一步,被晏歸之一把扶住。
晏歸之把在亭前與仙家比酒的晏杜若叫來,讓其将玉寒送回仙宮。
晏杜若酒不盡興,問道:“你怎麽不自己送去?”
晏歸之笑說:“我好歹是有家室的人了,不便獨身一人去她行宮。”
晏杜若又道:“那玉寒邀你飲酒,你怎不拒絕?”
晏歸之說道:“我與她是至交,至今并無嫌隙,她既相邀,只是飲酒,有何理由拒絕?”
晏杜若擺手道:“說不過你!”扶着玉寒往行宮去了。
……
晏歸之去往玉寒之處,交談不久,桑嬈便施了個小法術,偷聽二人說話。玉寒和晏歸之因在天界,談論的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并未落下結界,因此輕易的就叫桑嬈得逞了。
桑嬈對蘇風吟道:“你不想聽聽她們說些什麽?”
方予安說道:“晏族長與人說話,你這般偷聽也未免太失禮了。”
蘇風吟并不說話,只垂頭飲酒,那兩人交談話語一字不落的進了她的耳朵。
聽到玉寒問晏歸之‘你喜歡她嗎?’這一句時,她還是情不自禁的擡頭朝那兩人的地方看去。
她看不見晏歸之的神情,也聽不到她的回答。
又聽到後面晏歸之說‘鬧人’,桑嬈笑說:“風吟啊,她嫌你鬧人。”
蘇風吟只顧飲酒,面色更差了些。到後,玉寒觸碰晏歸之面頰,叫蘇風吟面色陡變,破了桑嬈的法術,不想再聽那端兩人說話。
桑嬈手托香腮,懶懶的靠在案上,望着那處,意有所指:“我突然想起玉寒仙尊蕙質秀雅,韻格不俗,不少妖魔傾慕,雖說仙界仙家不能動情,但妖魔卻是能動情的。”
桑嬈又道:“你看看,摩挲面頰,好不暧昧。”
方予安說道:“也許是晏族長臉上沾了污漬,仙尊在為她擦拭。”
桑嬈嗤道:“她自己個沒長手?還要別人為她擦臉!”
方予安向着桑嬈說道:“桑族長,說好不說歹,勸和不勸分,你怎麽老是撿些刺耳的話來說晏族長。”
蘇風吟已至半酣,她懶懶的擡眸,瞥了眼湖心亭,轉頭來看桑嬈時,說道:“她是一條舌根,二片豔唇,搬弄三處是非,攪得四處不寧,真真是十分陰損。”
桑嬈也不惱,她道:“哪裏是搬弄是非,是實話實說。”
“風吟,你可還記得你與她成婚靠的不是兩情相悅而是一紙契約,她何時說過喜歡你?
蘇錫甲道:“小妹妍麗之至,怎會有人不喜歡。”
桑嬈淺笑道:“前不久還有個人跟我說,有人愛濃茶,有人愛白水,若不得心,就是再好的皮囊在她眼中也不過一堆骨肉。”
“玉寒與晏歸之脾性相近,百年摯交,來往密切,一來仙筵就把你晾在一旁去赴了玉寒的邀。”
桑嬈壓低了聲,嘆道:“傻姑娘,若是晏歸之心中無人,你撩動她不難,可若是她心中已經有人了,按貪狼的習性,你怕是此生無望了。”
桑嬈的話,句句戳中蘇風吟心中痛處,一只玉杯在她手中被捏的粉碎,惹得蘇錫甲和桑嬈一驚,連忙過來扳開她的手看有無傷痕。
蘇風吟一反先前,笑吟吟道:“哥哥,沒事,一只玉盞而已,不必大驚小怪。”
“小妹……”
蘇風吟複又飲酒,良久,望向湖心亭,正好瞧見晏歸之扶住玉寒,她眸中寥寥,回過頭來時問蘇錫甲道:“哥哥,我不好看嗎?”
蘇風吟眼中盈盈水波,楚楚可憐,嬌聲低語,酥麻入骨。
又有幽香自蘇風吟身上飄散,嗅聞後便飄飄然,如墜美夢,随之身上如欲/火焚灼,頃刻間情動。
蘇錫甲猛然凝神,低喝:“風吟!”
蘇錫甲大駭。蘇風吟醉酒之際,神思恍惚,不意間施出了魅惑之術。
如同貪狼一族天生的就會尋味識蹤一般,塗山一族生來便曉得魅惑之術。
蘇風吟是天生九尾,滿妖力,如今能熟練運用自身一半妖力,又加上天生麗質,她這魅惑之術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離蘇風吟近的幾人暗道不好,方予安端坐,目不斜視,抱守本心。桑嬈面頰豔紅,離得蘇風吟遠遠的。兩旁仙童已是跌坐在地,心旌搖動,神思不清。
蘇錫甲道:“小妹,這是仙界不是塗山!莫要亂來!還不将妖力收起來!”
蘇風吟哪裏聽,她輕喃道:“哥哥,我不好看麽,為什麽她不喜歡我?”
蘇錫甲舍不得對蘇風吟動手,拿話勸說,這人又醉糊塗了,聽不進去。正不知如何是好,晏歸之從側面疾步走來,脫下大氅披在蘇風吟頭頂,将她整個人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