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去路上, 蘇風吟攬着晏歸之,嗔道:“你沒事惹她做什麽。”

晏歸之如今是習慣了被蘇風吟抱着, 躺在她肩頭,鼻間萦繞着馨香, 她心中便能得到安寧。晏歸之懶懶道:“哪裏是我惹她, 明明是二姐惹的她。”

蘇風吟拍撫晏歸之的背,又擔心道:“你的傷當真沒事?”

晏歸之被蘇風吟拍撫的舒服了, 只輕輕的應了一聲, 倦意湧來, 眼皮漸重,不知何時阖上了眼睛。

香氣漸漸濃郁,圍繞着她,她好似躺在雲絮中, 十分柔軟,四周陽光照耀。

有笑聲在耳畔,又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風打銀鈴般。

——此樹是我栽,你要打此過, 須得留下買路財

——整個盂山都是我的, 莫說這樹了,你身在盂山之中,就連你也是我的

歸之。

聲音由遠及近, 有人在耳旁輕喚她。

晏歸之猛地睜開眼來, 映入眼簾的是蘇風吟焦急的面容, 她秀眉深鎖,道:“你怎麽睡的這麽沉,可覺得哪裏不舒服?”

晏歸之朝外一看,她已身在寝殿內,外面天色已黑。

晏歸之複又望着蘇風吟,明亮的眼眸倒映着蘇風吟的身影,久久的。

蘇風吟見晏歸之不說話,越發擔憂。

晏歸之撫上蘇風吟的眉頭,細細按摸,輕聲說道:“我不喜歡看着你皺眉。”

蘇風吟一怔,而後眉眼展開,又是往常的輕媚笑意,她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方才喚了你好久,你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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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歸之道:“我做了個夢。”

不待蘇風吟問是什麽夢,晏歸之便問道:“二姐她們呢?”

蘇風吟道:“六姐去了思量宮,二姐去看守皇嗣了。”

……

思量宮中的夜晚總是寂寥又凄清,枯樹林像是一座墳墓,風來時吹的兩株陰槐樹飒飒作響,如陰鬼低嚎。

晏瓊玖到思量宮時,久華又在清掃陰槐樹的落葉,身影緩緩的移動,末了會擡頭望着陰槐樹,眼神荒涼如這思量宮的景致一般。

久華發現晏瓊玖過來,道:“是你啊。”

晏瓊玖微微揚起唇角,站着遠處。

久華道:“可是來追逆賊的?”

晏瓊玖搖了搖頭。

夜裏風大,撩的兩人衣袂紛飛。

久華望着晏瓊玖,說道:“思量宮并不是什麽有意思的地方,不過你若是有興趣,倒也随你觀賞,只是天晚了,我便不奉陪了。”

久華微微欠身,拿着掃帚回了閣樓裏。

晏瓊玖目送她離去,而後躍上了陰槐樹,繁盛的枝葉遮住她的身影。

晏瓊玖等了一會兒,見久華上了二樓,二樓露臺上的門窗依舊大開,大堂內沒有點燈,久華走到香爐前,衣袍輕褪,只着單衣,身姿越發瘦削,她盤腿在香爐前坐下,久久不動。

晏瓊玖在陰槐樹上望着她,守到了天明,久華起身,穿了素白衣袍,又拿着掃帚走到閣樓前陰槐樹下清掃落葉,晏瓊玖早已躲到暗處。

落葉掃畢,久華進了閣樓,在一樓裏有間廚房,晏瓊玖見久華見到裏邊,将刀具鍋碗擦拭幹淨,而後去了三樓,三樓當是藏之地,晏瓊玖見久華拿了兩卷來看,一看便是一整天,晚夕,又出來清掃落葉。

晏瓊玖一連看守三日,久華每日做事如此循環往複,無趣到讓人詫異。

晏瓊玖不解。陰槐樹的落葉并不多,并不需要每日兩次清掃,久華卻是兩次不誤,日日清掃。那廚房裏各式用具久華每日都要整理幹淨,十分愛護,可這裏好像并沒有食材,不曾見久華用過這間廚房。午後久華會拿來看,卻經常會拿着望遠方出神。

久華從不曾踏出過思量宮半步,晏瓊玖便想,這裏或許真如七妹所說,是一座囚牢,困住她的囚牢。

這日晏瓊玖出了思量宮,到了绮陰宮裏,央晏杜若尋了許多東西,晏杜若讓九陽找齊了,交給了晏瓊玖,好奇問她:“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麽?”

晏瓊玖笑了笑,只告訴晏杜若,有用。

晏瓊玖再次到思量宮時,久華見了她依舊是淡淡模樣,無驚無喜,道:“是你啊。”

晏瓊玖将麻布袋放在久華面前,打開來給她。

久華看時,見一袋是蔬菜瓜果,一袋是兩只活鴨活雞,幾條鮮魚還在蹦彈,一群黃絨雞仔擠在一堆彷徨無措。

久華道:“給我的?”

晏瓊玖點了點頭。

久華問道:“為何送我這些?”

晏瓊玖笑了笑。

兩人對立半晌,耳邊只有雞鴨亂鳴,鮮魚胡亂拍打地面的吵雜之聲,顯得頗為熱鬧。

久華垂眼望着這些活物,晏瓊玖看不分明她在想什麽。

而後久華說道:“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多謝你的好意。”

晏瓊玖替久華将這些挪到了廚房,到晏瓊玖要走時。久華方道:“不若留下用個飯罷,算我答謝你的恩情。”

晏瓊玖回頭看她,毫不遲疑的點了頭。

這是晏瓊玖第一次見久華用那些炊具,不論是片魚切菜,還是下鍋翻炒,久華動作雖慢,卻一步步井然有條。

她似乎很會做飯。

久華忙完,将飯菜拿上了二樓,兩碟小菜,中間有一火爐,爐上有一小釜,裏面紅油翻滾,辛香彌漫。

久華道:“嘗嘗,許久不做了,可能手藝生疏了。”

晏瓊玖撿了一片白菜,白青的嫩葉被熱氣燙的發軟,遍布紅油,晏瓊玖吃了一口,頓時口舌生津,不一會便渾身冒汗,舌上冒火,只得連扒數口米飯。

久華道:“如何?”

晏瓊玖面上通紅,點了點頭。妖界的食物都較為清淡,極少碰油渾辛辣類的食物,這一猛地吃下去,晏瓊玖直覺得腦袋發麻。

久華淺淺一笑,這是晏瓊玖第一次見她笑。

久華道:“那便多吃些。”

晏瓊玖抿了抿唇,繼續下筷。

待到飯完,晏瓊玖出了一身的汗。兩人下樓來時,見放養在閣樓前的雞仔癱倒一片,晏瓊玖上前查探,見已是氣絕。

久華道:“此地陰氣太甚,這些活物太過脆弱,在這地活不了多久。”

晏瓊玖回頭看她,久華淡淡道:“那些鮮花種子你拿回去吧,栽種在這裏是永遠都開不了花的。”

久華眼中貧瘠無一物,太過荒涼,晏瓊玖張了張嘴,發不出半絲聲音,雙肩無力的垂下。

……

轉瞬十日便過,這些日子裏宮中雖安寧不少,衆人卻未找到有用的消息。

倒是晏歸之身上的法術解開了,能恢複成以往的模樣。

晏杜若見晏歸之還是用這小孩模樣進進出出,道:“你莫不是當孩子當上瘾了,先前化作這般模樣百般別扭,如今能恢複原身了,為什麽還要做這身扮相?”

晏歸之道:“二姐是忘了我對風吟說的我受傷,靈力被封一事?”

晏杜若恍然大悟,道:“啊,我忘了這茬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做何要瞞她。”

晏歸之笑而不語。這時由外來了一只金光遍布的飛鳥,繞着晏歸之飛了一圈,落在她手上,化作一方金紙攤開來。

晏杜若湊上前來看,笑道:“嚯,這下可熱鬧了。”

九陽來信,戍邊大将已至皇宮。

兩人當即往九陽行宮去了。

路上,晏杜若問道:“風吟她們哪去了?叫上她們一起去看看這戍邊大将是何方神聖。”

晏歸之道:“帝後在禦花園辦了個茶宴,她同桑嬈去看熱鬧了。”

兩人到九陽行宮時,九陽正在外等候,見兩人過來,屏退了侍衛,上前迎道:“仙尊。”

晏歸之道:“嗯。你說的那些戍邊大将如今到何處了?”

九陽道:“一行人方觐見了父皇,正要到後宮裏來拜見舒貴妃,此時大概正往禦花園裏去罷。”

晏杜若道:“禦花園?”

九陽問道:“有何不妥?”

晏杜若對晏歸之道:“那蛇在那裏,我就不過去了。”

九陽正疑惑,晏歸之笑說:“二姐,那逆鱗也是時候還給桑族長了,你要氣她也氣過了,還總是拿着那做什麽,平白惹她仇恨。”

晏杜若道:“她敢傷你,怎能就這麽輕易還她,自是要她吃些苦頭!”

晏歸之道:“那日她并未傷我。”

晏杜若道:“不管,反正你也說了她不會因這事與貪狼敵對,先留它些時日也不妨。”

說罷,同兩人道了別,要去應不悔那裏看守皇子去。

晏歸之搖頭笑罷,同九陽往禦花園裏去。

兩人一拐角,再往前走不遠便是側門首,忽見蘇風吟同桑嬈一前一後出來,大致是厭了這茶宴,便提前出來了,正要上前去,路的另一邊走來一行人。

這行人身着重甲,腳步輕快。為首是一女人,身着軟甲,玄黑裏衣,銀冠束發,劍眉英挺,眼斂微垂,眸光半露,像是一柄半開的寶劍,眼下一顆淚痣,為這人添上一縷妩媚。

這女人就像一只在暗夜之中遨游的冥鴉,內斂,孤傲。

晏歸之怔怔的望了她半晌,而後捂頭半跪在地,慌得九陽連忙去扶。

一陣眩暈過後,晏歸之緩過勁來,站起身擺手示意無事。

再去看那女人時,見那女人朝蘇風吟走去,滿面欣悅的喚道:“風吟?”

蘇風吟也是識得那人,面上遮掩不住的驚疑,更是遮掩不住的歡喜,叫道:“重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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