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桑嬈忽的想到一事, 說道:“那日與我等交手的文昌,文偃是冥界的人,會不會同殷子菁有什麽關系,要不然這無緣無故的,冥界的跑來天樞後宮做什麽。”
晏歸之眸光從潮音身上滑過, 款款坐下,幽幽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晏歸之并未同幾人說她百年前與久華相遇一事, 因此晏杜若也不曉得久華這人是敵是友, 本因聽說了這鬼族有與青牛族聯姻的打算正郁悶着, 又聽得桑嬈這猜測,心下大駭,驚道:“那這!”
晏杜若轉了個方向,對着案後的晏歸之, 憂道:“殷子菁內丹被取, 這時又出現了兩冥界的人在後宮之中肆意殺戮, 掠其精血, 莫不是要将這陰魂,精元供給殷子菁,助她恢複!”
晏歸之靠在椅背上, 點頭道:“說的有理。”
連晏歸之如此說,晏杜若心底更憂慮了, 若久華真是那般, 這身上罪孽不小, 心腸狠毒也不一般吶!
六妹可怎麽辦!
潮音在旁, 坐立難安,她躊躇半晌,閉了閉眼,睜開時眸光堅定,她道:“族長,我有話說。”
晏歸之看了潮音一眼,道:“請說。”
幾人目光都朝潮音聚來,應不休輕喚了一句:“潮音!”
潮音起身走到中間,朝着晏歸之行了一禮,說道:“那兩人曾經确實說過要将這些精血獻給他倆主人。”
桑嬈道:“兩人?文昌與文偃?”
潮音道:“是。”
“主人……”晏歸之微仰着頭嘴間吟哦着這兩字,垂下頭來望着潮音時眸光幽幽,道:“是殷子菁?”
潮音點了頭。晏歸之道:“是你問詢的他,還是他自己說與你聽的?”
潮音道:“他自己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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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歸之又問:“你如今告訴我們這事的意思是?”
潮音道:“潮音想,她既然已經在這宮裏待了數百年,又內丹被奪,靈力缺失,渴望恢複修為,那一百年前的鲛人被捕,被刨取內丹一事是否也與她有關聯。”
晏歸之颔首,淡淡道:“她确實有理由做這件事,你的懷疑是合理的。”
晏杜若問道:“你可有證據?”
潮音抿了抿唇,道:“我同阿姊當初因為奇怪,探過思量宮,但沒能發現什麽異樣。”
就連久華失去了內丹一事也是晏歸之說了,兩人才知曉,也因此潮音才開始懷疑這人。
晏歸之問道:“你們既是同伴,那你對她那兩位手下可了解?”
潮音道:“我們不是同伴。”
桑嬈道:“不是同伴,也應當是利害關系一致,若是完全不相識的人,又怎會湊到一起來的。”
潮音不答話,晏歸之便道:“是教唆你複仇的那人找來的幫手。”
潮音微垂着頭,依舊不言語。
蘇風吟懶懶的靠着扶手,輕提茶蓋,頭也不擡,說道:“先前,關于那些人的事你一字不提,如今知道我們清楚了殷子菁的身份倒是說出這些話來了,怎麽,是想要讓我們來替你探一探這思量宮虛實?”
潮音翕動唇瓣,卻是說不出來什麽話。應不休不忍她一人面對衆人,亦是站起身來走到她身旁,朝着晏歸之一拜,說道:“屬下知道,屬下已是罪惡滔天,又妄乞列為族長出手相助,實為卑劣,可是就鲛人一事,屬下即便是做個小人,積惡如山,屬下也要将其查清。鲛人一族也是妖界生靈,列為族長是妖界上族,妖界無君主,鲛人遇難,全靠列為族長一點憐憫,挺身做主,饒是如此,當年也有許多真相被埋藏,如今又浮現一絲線索,屬下腆顏,乞求各位族長再發仁慈,體憐鲛人族昔日之苦,出手相助一二。”
衆人紛紛沉默不言,房內連呼吸都是沉重的。
當年鲛人案太過慘烈,如今只是提起也會覺得沉悶,北海之中近萬的生靈幾乎被屠盡,如今繁衍生息百年,鲛人之數也不過一千。
妖界不似其餘幾界,一人做主,稍被侵犯,能立即舉界反撲,何人敢放肆。妖界之中百族各自為政,雖有四大族領頭,心卻是分散的,又有似鲛人族這等,離妖界各族較遠的,處于幾界交界位置上,便容易遭人欺淩。
那些恃強作惡的人便是認準了妖界難以發現,就是發現了,也無人來做主。當年若不是晏歸之無意間撞破,如今鲛人族焉存!
就連脾氣不大好,尚在惱應不休的桑嬈也不再辛語怒罵,只是道了一句:“糊塗!”
晏歸之說道:“久華是不是鲛人案背後主謀這我尚不知曉,不過當年潮汐的死,她确實也有些牽扯。”
晏歸之只是說到潮汐,應不休同潮音便是面色遽變。潮音面上血色盡退,應不休眼眶漸紅,她道:“晏族長,晏族長……”
應不休聲有哽咽,她小心翼翼的問道:“晏族長是說潮汐?”
“當年的事,族長是不是想起來了什麽。”潮音明明一副焦急的模樣,卻拼命忍耐着,望着晏歸之時,滿眼的渴望。
潮汐便是應不休愛人,也是潮音阿姊,百年之前,終究是沒能熬過那場禍劫。
晏歸之看着潮音的模樣,心裏漸漸不忍,她閉上眼睛,道:“我是想起來一些。”
應不休激動的朝前跨了幾步,朝案走去。蘇風吟神色一凝,立馬站起身來,要對應不休動手。
晏歸之看向她,朝她輕輕的搖了搖頭,蘇風吟雖罷了手,仍是斂着眉,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應不休。
應不休顫聲問她:“晏族長,她,她如何離去的,她可曾提起過我,可曾問過潮音,可曾說過什麽……我,我……”
說着,應不休的兩只眼中撲簌簌的落下淚來,眼淚落在案上,滾湯的。
晏歸之輕嘆一聲,眼光落在兩人身上,不乏惋惜,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妖界有仇必報,這兩人所作所為,妖族之人來看,不難理解,只是兩人太過偏激,如此走下去,前方必然是萬丈懸崖。
晏歸之道:“你倆想知道這些事,并非是什麽難事。”
兩人齊齊望向晏歸之,晏歸之緩緩道:“你們若是将那倆冥界之人請來,拿去與久華對峙,到時就能曉得是怎麽一回事了。”
應不休同潮音尚未言語,桑嬈在一旁應和,道:“狼崽子說的對,你倆不論是要查鲛人案,還是要在殷子菁那探得關于潮汐的事,這倆冥界之人都是最好的切入口。”
潮音低頭思慮一回,稍頃,她道:“好,我去。”
應不休道:“潮音。”
她見潮音眼神堅定,知道她意已決,便道:“我同你一起。”
應不休心有疑慮,她兩人要誘那兩人前來不是不行,只是不曉得那些人是否知道她倆已經被抓住了,若是知道了,要将兩人騙來,怕也不是易事。
蘇風吟突然說道:“應不休一人前去,潮音留下。”
兩人看向蘇風吟,又互望了一眼,心底無奈,如今她倆不被信任也屬正常。
潮音應道:“是。”
晏歸之道:“應大人,你只需将那兩人引到你同潮音藏身的那處宅院,其餘的事,我們來處理。”
應不休一拜,道:“是。”
……
衆人散去,商定今夜動手。
房內只留下晏歸之與蘇風吟,金爐內香煙袅袅,晏歸之靠在椅背上,長長一聲嘆息,眼睑微阖,面有倦意。
蘇風吟輕步走到她身旁,道:“你可以靠着我。”
晏歸之嘴角噙着溫和的笑意,擡頭望着她,眸光柔軟,便只是望着她,不發一言,仿佛這一刻,她要将這時光封存在眼中。
蘇風吟又輕聲道:“你可以靠着我。”
晏歸之沒有動,蘇風吟便輕輕的攔住她的頭,摟在懷裏,柔聲笑道:“是不是很可靠。”
蘇風吟身上溫軟,又馨香環繞,晏歸之靠在她懷裏,像落在雲朵裏,又像是落在花叢中,倦意越深,越發懶得動彈。
蘇風吟替她輕輕的揉按太陽穴,愛憐的望着她,說道:“其實對于鲛人族的那些事,我并不希望你想起來。”
“歸之,不要将自己逼的太緊了。”
“你還有我。”
……
夜間,皓月高懸,銀華灑落,只是空中陰雲朵朵,悄然移動。
應不休立身在天井內等候,空中陰雲遮住頭頂月華,四周如墨,伸手不見五指,連蟲鳴都息了,靜寂無聲。
待陰雲移過,月光再次落下,屋檐前的水缸前似滴落一滴水珠,清咛一聲,蕩起一圈漣漪。
對面檐上已經半蹲着一人,一身黑袍,猶如一團墨影。
這人開口道:“怎麽,你倆又打算對皇嗣動手了?”
應不休轉身看向他,道:“文偃,怎的就你一人來?”
“沒辦法,如今皇城裏野獸環伺,自然得小心些。”文偃又道:“那邊的人也交代,讓這些天收斂些,不同意我們出手,但是我這人,熱情似火,對朋友有求必應,所以還是過來了,會你一會。”
應不休嗤道:“朋友?你不過是斂不住嗜殺的性子,手癢罷了。”
文偃縮着身子桀桀發笑,他道:“你這人一點都不風趣,這麽認真做什麽,手癢也好,熱心也罷,反正到頭來都能幫你達成目的。”
“好了,廢話少說,今夜目标是誰?”文偃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眼中露着嗜血的光芒。
應不休目光緊緊的盯着他,身子往後退了一步。文偃眯了眯眼睛,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話落,一道身影從下躍起,落在文偃左邊。
晏杜若扛着斬氣刀,赤紅的刀鋒在月色下閃着寒芒,她道:“她的意思就是,今夜的獵物是你!”
另外三處角落又躍起三人,桑嬈在文偃右側,月皓同應不悔落在南北側,将文偃圍在中央。
文偃眼眸一縮,将袍一掩,身形化作一團黑影朝遠處逃竄去。晏杜若嗤道:“網中魚,還想往哪逃!”
四人化作四道光芒緊追其後。
文偃往皇宮的方向走,還未到宮門,便見不遠處一人站立,紅衣亂擺,眼眸倏地一擡,朝他看來,嘴角勾起一抹笑,風流妖嬈。
文偃莫名的想起忘川河畔姿态妖冶,一襲紅衣,在風中搖搖曳曳的彼岸花。
就在此時,風雲變動,一道結界自那女子腳下張開,似造出了另一個寰宇,頭頂星河璀璨,耀如白晝,那輪月亮哪裏得見。
文偃正看的如癡如醉,忽見群星隕落,身上裹夾着烈焰,朝他砸來,他渺小如塵埃,如何抵擋得住這毀天滅地的氣勢!就連躲都只覺得四肢酥軟,難移一步。
晏杜若同桑嬈趕過來,就瞧見文偃躺倒在地,身子抽搐,口吐白沫,再看看氣定神閑的站在他身旁的蘇風吟,桑嬈嘆道:“我的天,這丫頭怎麽把占星盤都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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