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晏歸之幾人來至廣場, 廣場寬闊,夾道放置百桌,侍人桌旁站立,來往宮人端盤遞花,廣場外圍, 士兵輕甲,佩刀持槍, 肅然而立, 道上十裏紅毯, 中央有一圓臺,有十二樂師彈奏,舞姬彩裳羽衣在上獻舞。

朝臣陸續來至,互相招呼, 好是熱鬧。九陽帶着晏歸之去見郝廷君, 路上不少朝臣來行禮, 耽擱了一會兒。

待到正座邊時, 郝廷君見幾人過來,連忙朝九陽招了招手,道:“九陽, 過來,來, 父皇正想到你, 你便來了。”

郝廷君起身, 從座上下來, 九陽到其身前拜了一拜,道:“父皇。”

郝廷君将其扶起,望向九陽身後,眼中一亮,他道:“九陽,這是……”

九陽見郝廷君手對着晏歸之,便道:“父皇,這是兒臣玄殊師伯啊,前些日子傷勢好轉,已能恢複原貌,兒臣特請了師伯來共享佳節。”

晏歸之上前一拜,道:“陛下,有禮了。”

郝廷君眸光膠着在晏歸之身上,眼中精光大綻,他笑道:“原來是道長啊,孤先前便見道長身相不俗,如今果然是,天人之姿!”

晏歸之只是笑了笑,淡淡道:“陛下謬贊了,修仙之人,不外乎寡淡清平四字。”

郝廷君卻依舊笑道:“是道長自謙了,似道長這等模樣,世間少有,放眼天下,也難尋似道長這般‘寡淡清平’的。”

九陽斂了斂眉,趕在晏杜若發火之前,朝郝廷君一行禮,道:“父皇,時候不早了,請師伯上座罷。”

郝廷君又望了晏歸之幾眼,道:“道長便與九陽同桌罷,正好孤還想向道長讨教讨教修身養性之事。”

宮人領着幾人下去了,九陽的位置在左首,晏杜若與月皓便是下一桌。

九陽同晏歸之坐在一處,晏杜若坐下後,月皓習慣性的在一旁立着,也被晏杜若拉着坐下了。

晏杜若飲了一杯酒,剜了郝廷君一眼,道:“就他,也敢肖像我七妹!”

若非是在人界,她們還有事在身,有人這般色迷迷,赤/裸裸的盯着她七妹看,她早就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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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杜若将杯子往桌上狠狠一掇,月皓替她斟酒,低聲道:“殿下,你小聲些。”

晏杜若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個,什麽德性!”

月皓道:“是!是!是!這世間也就只有夫人能配得上族長!這天樞君主不自量力,忒不要臉!”

一旁九陽心中慚愧,斟了一杯酒,站起了身,朝晏歸之敬酒賠罪。晏歸之亦是起身,一手擡着九陽雙手,讓她起身,道:“公主,這是何意。”

九陽歉意的望着晏歸之,道:“方才父皇失禮,九陽代他賠罪。”

晏歸之道:“衆目睽睽,公主千金之軀,怎可拜我。”

九陽抿了抿嘴,道:“在外,仙尊名義上是我師伯,自然是受得起的。”

晏歸之接過酒盞,道:“好了,公主坐下罷。”

兩人方才坐下,九陽又為晏歸之斟酒,遞給晏歸之,言道:“這杯還是九陽敬仙尊,自仙尊出手,箴言勸誡父皇,父皇已不再似以往流連後宮,不理朝政。宮廷清肅,全仰仗仙尊。”

晏歸之也不推辭,接過這杯飲了,看了一眼郝廷君,見他正眯眼往這邊瞧,便道:“我見你父皇身上紫氣較以往确實濃厚了些,只是心性尚且不穩,還需公主多督促些。”

“是。”

九陽又斟一杯,再遞了晏歸之,晏歸之未接,只是看着九陽,眉眼柔和,笑說:“公主這接二連三的,莫不是要把我灌醉。”

九陽聞言,面上微紅,納着腦袋,一時不敢看晏歸之,她道:“弟子只是不知如何謝仙尊,這才……”

晏歸之纖指扣住杯盞,将酒杯自九陽手中拿起,她道:“公主,我還是那句話。”

晏歸之看向別處,聲音輕柔,她道:“為君者,不可輕信她人。”

九陽雙手置于腿上,微微蜷起,不再說她不會是帝王這等話。

早有司天監報她,言說她命宮紫薇星動,她雖一心修道,但也知曉命數難逆。

九陽道:“仙尊說的話,九陽記住了。”

此時,朝臣已經差不多到齊,唯獨剩下那幾員戍邊大将未到,天色将晚,宮人已經下去掌燈了。

晏歸之問九陽道:“公主确定那幾員大将會來?”

九陽道:“此事是父皇告知,應當無假。”

正說話,南邊一道白光往這廣場內沖,朝臣紛紛低頭飲酒賞花,并未發現,只晏歸之一怔,朝其看去。

這白光來的急,還未落地,被守門仙将現身攔下,白光只得落在側門,現出身形,是從妖界趕回的晏瓊玖,手上還拿着一卷畫,她朝兩位仙将行了禮。

兩位仙将見過晏瓊玖,知她是同聖賢仙尊一道的,便問:“殿下可是來尋仙尊的?”

晏瓊玖點了點頭。

仙将道:“殿下莫要隐身過去,還是現出身形去尋仙尊罷,免得驚擾了聖駕。”

晏瓊玖點了頭,朝兩人一拜,往廣場內走去。

晏歸之早知會了九陽,九陽遣了宮人,過來帶晏瓊玖從側面入場。

而晏瓊玖到來之時,幾員戍邊大将也到了,一行四人,身着輕甲,依舊面具遮掩,氣勢威武,從紅毯走來,舞娘與樂師退到一旁,四人在臺上朝郝廷君行禮。

郝廷君面上歡喜,道:“幾位将軍可是讓孤好等。”

為首的人道:“我等來遲,陛下恕罪。”

郝廷君笑道:“當罰!罰飲三杯!幾位将軍速速入座!”

幾人應了一聲“是!”入了座,幾人座位在右首,與九陽相對。

晏歸之環視了幾眼,不見重岩的人,看向那鬼面人時,那鬼面人輕擡起酒杯,朝晏歸之做了個敬酒的動作。

明日西沉,金烏燒的天際積雲火紅,天色漸暗,微風漸起,一行行宮人提燈從正門入,與前面的晏瓊玖不過相差了十幾步。

晏瓊玖猛地住了步子,側頭看向宮人手中的宮燈。坐在前邊的晏歸之三人亦是神色一沉,四周環望,最後将目光牢牢鎖在這些宮燈之上。

九陽見三人氣息不對,來看晏歸之,只見她面無表情,眸色深沉,似暴雨之前空中醞釀的雷雲,九陽憂道:“仙尊,可有什麽不妥?”

晏歸之未說話。一旁晏杜若咬着一口牙道:“不妥?”晏杜若眸色赤紅,倏地将酒杯捏的粉碎,她望了眼郝廷君,切齒道:“你們天樞有種!”

九陽一頭霧水,道:“殿下何出此言。”

宮人在各處掌燈,又端了燈放在各臣桌前,九陽這桌上也有兩盞。

九陽見晏歸之望着這燈,額頭上青筋動了動,她聽晏歸之道:“公主可覺得這蠟燭異香繞鼻,入人心脾,久久不散?”

九陽方才沒注意,如今晏歸之這般說,确實如此,不禁心頭一凜。

“公主可知這燈中的蠟燭名為鲛人燭,公主聞來香氣長存,在我們妖族嗅來,卻是血氣不斷,哀怨不絕!”晏歸之的聲音平白,不帶一絲情緒,卻好似千鈞巨石壓在心頭。

九陽心驚,連忙拜道:“九陽不知!九陽不知宮中怎會有這種東西!”

九陽一時驚異,沒斂住聲音,又匆匆站起朝晏歸之行禮,引得朝臣往這看來。

郝廷君道:“九陽,怎麽了?”

九陽吩咐宮人滅了蠟燭,宮人遲疑,九陽便自己動手撤了燈罩,用杯盞将燭火熄了。

又從桌後走出,朝郝廷君道:“父皇這些蠟燭是從何處得來的?”

郝廷君道:“自然是宮裏的,皇兒為何發此一問。”

九陽淩然一聲,道:“父皇可知此燭是鲛人燭!”

“焚燒鲛人燭,傷天理,滅仁義,還請父皇速速将宮中燭火熄滅,換上普通的金燭!”

一旁朝臣大驚,有人出列道:“公主所言可是真的?!鲛人燭百年前已盡數依重禮埋葬,宮中怎會還有鲛人燭。”

九陽道:“本殿下豈會以此事玩笑。”

九陽朝郝廷君道:“父皇!請速撤去宮中蠟燭!”

郝廷君擺了擺手,道:“孤當是什麽事,九陽多慮了,宮中早無鲛人燭,此時天色已暗,若要再換,十分不便,便罷了吧。”

九陽道:“父皇,此事非同小可,父皇不可輕視!”

有人複議,言說:“陛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此燭異香不斷,明亮非常,料不是凡品,若真是鲛人燭,用來恐損陛下聖德。”

又有幾員大臣複議,郝廷君已有幾分不耐,随後晏歸之走出,對郝廷君直言道:“陛下,天樞先祖殘暴不仁,大行不道,捕殺鲛人族,惹怒六界,上降天罰,天樞先祖死于非命,連帶着參與其中的大臣無一幸免!鲛人族生于北海,與仙界龍族比鄰,又是妖界生靈,得妖界與仙界庇護,天樞昔日之過,如今若是再演,必會招致兩界怒火,屆時,天樞難存!”

此言一出,衆臣嘩然,紛紛上議。

郝廷君怒極,一拍桌案,道:“好了!”

衆人摒聲,郝廷君道:“便是鲛人燭又如何,這鲛人燭又不是孤做的!且孤身為一國之君,帝皇至尊,小小一鲛人族,孤就是用了亦是他等榮幸,孤行帝皇之權,無甚大過,仙界有什麽理由懲孤,妖界依附仙界,仙界不動,妖界亦不敢做聲,你們這般小題大做,膽小怕事,實在有失我天樞虎狼之師的風範。”

晏杜若同月皓咬牙,九陽還欲再勸,一旁有宮人過來,俯首在郝廷君耳畔低語了幾句,郝廷君便起身,對九陽道:“九陽,你來替父皇主持這宴席,父皇稍後再來。”

“父皇!”

郝廷君不理,轉身走了,幾位宮人跟随在後,一行人徑直往後宮去了。

待郝廷君去後,朝臣紛紛自覺的熄了燭火,九陽對晏歸之又是一拜,道:“仙尊恕罪,九陽這就吩咐宮人将宮內燭火盡數熄滅!”

晏歸之道:“宮內?”

晏歸之回首望了眼天空,眸中金光乍現,她道:“整個後宮都點的鲛人燭!”

“糟了……”

晏歸之還不待多說,晏瓊玖匆匆過來。

晏杜若道:“六妹,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晏瓊玖風塵仆仆,晏歸之知她是匆忙趕回,心知事不好,問她事情查得如何。

晏瓊玖将手中的畫遞給晏歸之,晏歸之将其展開,望着上面的人,晏瓊玖告訴晏杜若說‘這上面的人,便是在人界傷火獅族小公主的人’

晏杜若扯着畫布,問道:“是誰?”

見上面畫着的人只有三分熟悉,眼下一枚淚痣,卻是深熟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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