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是非鏡的幻境一毀, 應不悔同月皓便去尋應不休兩人去了,晏杜若不放心晏歸之,桑嬈也不放心蘇風吟,她們萬萬沒想到暗處的敵人有是非鏡護身,不論這是非鏡從何而來, 這夥人都不簡單。

蘇風吟身上帶着占星盤,若是細算起來, 一夥人數蘇風吟實力最強, 但蘇風吟被一個滿是問題的重岩帶走, 而後便是落單的晏歸之被圍攻,這群人有備而來。

先前桑嬈聽月皓說了重岩與妖族在人界被襲一事有關,便擔心這些人盯上了晏歸之和蘇風吟。

晏歸之和蘇風吟在妖族的地位不輕,非是一個四族族長能概括的。兩人按年齡來算, 都不過是剛成年, 對比族中一衆長老, 甚至是對比同是族長的桑嬈和方予安, 兩人都算得上是年少,但兩人身負盛名,一個返祖銀狼, 一個天生九尾,出生時的祥瑞之兆便意味着兩人将來不凡。

晏歸之年僅七歲便能喚出貪狼一族的庇護聖火——玄都冰焰, 修為一路突飛猛進, 後來又煉化了南明離火, 與桑嬈差了近七百歲, 卻是實力相當。蘇風吟百年前雖說實力中庸,但體內畢竟有龐大的妖力在,誰人敢輕視,後傳言蘇風吟苦修,成年之際,實力已與父輩蘇晚來相當。

妖界無時無刻不注意着這兩人,這一人是貪狼的族長,一人是塗山的少族長,這兩人若是完全成長起來,毫無疑問是妖界的頂天柱。

如今這些人的種種行為都似與妖界作對,也不難猜到這些人會将手伸向蘇風吟和晏歸之,畢竟這兩人若是在人界出了事,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能引起妖界大亂,因此晏杜若和桑嬈一道過來尋她倆,先确保這兩人安全。

桑嬈見晏歸之這副慘樣,訝異道:“你莫不是正面硬碰的是非鏡罷,我說我們打着打着,那幻境怎麽就破了呢。”

蘇風吟陰沉着臉,晏歸之便也啞了口,沒說話。

晏杜若見狀不對,即便心底也十分憂心晏歸之傷勢,但此時此刻,還是連忙換了話題,說道:“幻境消失的時候,同我們交手的那幾人也不見了蹤影。”

桑嬈面色一冷,咬牙道:“可惜叫他們跑了。”

晏歸之道:“不必遺憾,我先前與那四人交手時,在他們身上留下了标記,他們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無處藏身。”

蘇風吟看向晏歸之,冷若冰霜,她眸光下移,視線落在晏歸之身前兩道傷痕上,冷聲道:“有人同你交手?這傷是他們留下的?”

似有寒流繞在後頸,桑嬈同晏杜若都莫名的戰栗了一下。晏歸之連忙道:“不過是輕傷,你不要擔心,如今當務之急是去找應不休她們。”

桑嬈道:“後宮這麽大,去哪找。”

蘇風吟問道:“應不休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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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風吟一早被重岩帶走,對外邊的情況知道的不多,幾人将事情簡單的說給了她聽,心底是對重岩濃濃的失望,對一刀兩斷的情誼的悵然,也有對重岩會變成如今這模樣的滿腹疑問。

蘇風吟輕輕的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沉溺在這些問題中的時候,她斂眉沉吟了一會兒,對幾人道:“應不休若真是要燒死郝廷君,我知道她會去哪。”

桑嬈和晏杜若異口同聲的問:“去哪?”

這聲音一出,兩人互相看向對方,桑嬈冷淡的撇開面旁,晏杜若只是撇了撇嘴,兩人出奇的沒有鬥嘴,晏歸之和蘇風吟看了兩人一眼,發覺兩人間有些異常。

蘇風吟道:“當年那些妖道困鎖燒煉鲛人的地方,仁德宮。”

四人當即要動身前往仁德宮,夜空之上已是黑雲壓境,滾滾雲層之中紫電閃耀,轟隆大響,似天要塌了一般,四人心中知道,這是執法仙尊動身的征兆,再過不久,仙界的人便會到。

她們不能再耽擱了,必須早些找到應不休和潮音。

桑嬈同晏杜若在前,晏歸之方走了一步,腳下一個踉跄,被蘇風吟穩穩的扶住,而後她一彎身,将晏歸之打橫抱在懷裏。

晏歸之面上有些羞窘,她道:“風吟,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蘇風吟一雙眼望着前方,并沒有看晏歸之,道:“你能走?吐血不止,氣息紊亂,站着都費力,你能走?”

晏歸之道:“是非鏡雖說是神器,但我不過是破了幻境,是非鏡的神威并非全部反噬在我身上,我只是看起來傷的厲害罷了,風吟,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

她的傷雖然看起來不妙,但并未傷到根本,對于貪狼的身體來說,好好調養一陣子也就好了,方才那般,說到底是她心境落差太大,心神不穩,又突遭是非鏡反噬,這才吐血不止。

先前她在地面上聽見重岩和蘇風吟說話,她雖不記得了,但她知道重岩說的那些話沒有錯,到後來重岩要消抹蘇風吟的記憶,她心底發慌,強行破了是非鏡……

她抱着望着她發呆的蘇風吟,她以為她晚了一步,蘇風吟已經被重岩抹去記憶了,那一刻,深深的彷徨無助擠壓着她,一顆心髒像是被一雙手捏的稀爛。

原來面對忘記自己的愛人是會如此的絕望。

以至于知曉蘇風吟并沒有忘了她,那種痛楚還是久久不散,連內息都錯亂了,難以自控。

“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嚴重。”蘇風吟依舊望着前方,聲音發顫,晏歸之以為她是生氣才如此,“被神器反噬,輕則氣血逆行,經脈崩斷,重則雷霆加身,焚灼魂魄,你覺得你貪狼身體強悍,這些都是小傷是不是!”

晏歸之輕輕的喚了聲蘇風吟。蘇風吟卻是沒停,她聲音越來越大,她道:“若是重岩與你正面交鋒,你如此不管不顧的毀了是非鏡,她趁你虛弱時動手,你!你會沒命的知不知道……”

這一聲連前邊的桑嬈和晏杜若都聽見了,兩人停了一下,看了後邊兩人一眼,還是決定将空間留給這兩人,默默的先走了。

晏歸之在蘇風吟懷中,起先一直以為是自己因為蘇風吟被重岩消抹記憶這事在後怕,所以身子在發顫,現在發現,原來是蘇風吟身子在顫抖。

她從未見蘇風吟這般嚴神厲色,從未見過她真的生氣,未同她挑明前,這只狐妖忽晴忽雨,性子飄忽不定,同她不是置氣,反倒似嬌嗔,是羞惱,她總是笑吟吟的,兩彎媚眼蘊着無限風情,一聲一句都是柔絲百轉,就連那次從仙筵回來的夜晚,她都沒有真的生氣……

晏歸之握住蘇風吟抱着她的手,低聲道:“抱歉。”

當時置身于那般境地,便真是重岩與她正面交鋒,她也會如此做的。

她心中直嘲笑自己,原來她也會如此自私,明明忘了蘇風吟,卻不希望蘇風吟忘了她。

晏歸之起了身擁住蘇風吟,道:“對不起,讓你擔驚受怕。”

……

仁德宮在皇宮深處,荒廢已久,外邊的宮牆早坍塌了一般,宮殿破損,野草肆虐,那鎏金藍底的仁德宮牌匾也歪了。

晏杜若望着那三字,嗤笑道:“行傷天害理,背仁離德之事,卻起名為仁德宮,當真不知道臉字怎麽寫。”

在前殿與後殿中央築有一臺,臺下圍滿了士兵,臺上有兩人,如蘇風吟所料,應不休同潮音就在這裏,就站在那臺上,眼眸赤紅,極近瘋魔。

幾人來到臺前,早有應不悔和月皓到此,兩人朝四人行禮,良久無言。

四面有顯露真身的守門仙将,有宮中武士,九陽跪倒在階前,雙目赤紅直落淚,口中呼喊着父皇,缪仙宗的那兩名弟子護在九陽身前,戒備的望着應不休同潮音。

臺上除了應不休和潮音,沒有郝廷君的身影,只有她們身下一堆焦灰,兩人身上鮮血淋漓,不知是被衆人傷的,還是被郝廷君身上帝王之氣反噬的。

四人來遲了,她們被困的太久了,應不休要做的,已經做完了。

殘殺人界帝王,即便是沒有仙界天罰,她們也活不成了。

這白玉石臺,數百年前曾被用來刨取鲛人族內丹,無數鲛人在此喪命,如今歲月風霜侵打,這臺面早已凹凸殘缺,不少野草從石縫裏冒頭,唯獨臺面上那些暗紅的血跡,是鲛人鮮血浸染而成,風雪吹不掉,雨水沖不掉。

蕭風飕飕,應不休一身傷痕,下颏上全是血跡,她仰天大笑不止,眼中卻全是淚,潮音在一側,嘴角也是揚起,眼中卻全是苦意,不知道她是快意,還是痛苦。

桑嬈推開身前的重重的武士,走到臺階前,她看着臺上瘋了一樣的應不休,眼中發熱,她不明白,為了一個人,變成這副模樣,值得麽。

桑嬈叫道:“應不休!”

應不休垂首看她,一雙瞳眸已完全血紅,但她還能辨出下邊的人是桑嬈,她叫道:“族長。”

應不休望了桑嬈許久,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仿若又成了以往那個清雅溫柔的女人,她道:“應不休對不住你。”

桑嬈啞着聲,道:“傻不傻。”

晏歸之幾人也上了前來,晏歸之被蘇風吟摟扶着,潮音見到晏歸之,眸光愧疚的躲避開。晏歸之看了眼伏跪在階前的九陽,九陽眼中恨意濃厚,想來是目睹了郝廷君痛苦死去的過程,晏歸之一聲嗟嘆,問兩人道:“你倆如願以償殺了他了,高興嗎?”

應不休揉搓着手中的蠟燭,許久後,答道:“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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