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Immersed In Love

楚子航知道路明非一直在寫信,收件人是媽媽喬薇妮,E-mail郵箱裏碼得整整齊齊的都是給母親的信。

以前他也經常給蘇小妍寫郵件,保持一周一封的頻率。民用互聯網崩潰後,供應商只存了最後的數據給人時不時上去尋個念想,要是點發送,只會自動跳轉到發件箱-發送失敗那裏。

随着戰争的延續,E-mail的徹底崩盤是遲早的事情,到最後或許連念想也無跡可尋。不過楚子航早就做了準備,提前将所有郵件導出到了電腦上,又備了一份在移動硬盤裏,還打印了紙質版,确保萬無一失。

他也很多次建議過路明非将郵件備份保存下來,可男孩每次都打着哈哈敷衍過去,明明十分在意郵箱裏信件的安好,幾乎每天都會檢查一遍收件箱,卻從不想做點什麽保留下這些。

人人都抱怨發給楚子航的短信從來得不到回複,這個年輕的軍官寧可電話直接交談也不願意紙上多說一句。後來見到他會給路明非回訊,又紛紛道這人如刀般銳利直白的骨子裏竟然也有缱绻細膩的溫柔。

“原來楚子航也會有這樣兒女情長的時刻啊。”

路明非心說那并不是兒女情長,只是過去從沒有人見過楚子航對一個人上心的模樣。其實除他之外,還有一個人享受着來自楚子航的別樣溫情。

在他之前,楚子航就會回複母親蘇小妍的短信。哪怕女人只是無所事事地在新天地喝了杯咖啡,碰到一只過路的流浪貓,随手拍了張彩信發過來,他也會在看到的第一時間耐心地回複一句“好看”,并再三叮囑女人要和司機約好時間,早點回家。

而一向愛與人攀聊的路明非卻再也沒有給父母發過任何一條短信,他不願那些無所謂的日常覆蓋雙親留下來的最後一句話。

他删掉了手機裏無關緊要的信息,确保打開短信界面的第一頁就可以看到母親最後的留言。但他從未停止往已經無法使用的郵箱裏投遞信箋,期待着有一天互聯網絡恢複正常,他發出的郵件終有一天可以投遞到另一個郵箱裏,換來一些微渺的期盼。

這個願望他沒有和任何人提,連楚子航也沒有。所以此時的楚子航有些尴尬地站在電腦前。

完全是個意外。楚子航想。他不是故意要看到那封信的。

路明非總是有能讓多整潔的房間快速淩亂的技能。雖然住在酒店裏,但也別再指望有保潔阿姨上門清理,每個軍官必須為自己的房間衛生負責,上頭在緊盯新兵的同時也沒忘了他們,時不時會搞個突然襲擊,懲罰手段既不是跑圈也不是訓練加倍,而是削減每個月補貼的食物—能量補充劑、堅果棒什麽的。

所以為了路明非的零食,他趁着休息的空檔跑回來,想趕在檢查之前稍微收拾一下路明非的房間。

清理桌面的時候不幸碰到了鼠标,休眠狀态的屏幕登時亮了,随後那封還沒發出的信就直接落在了楚子航眼裏。

男人拿着抹布,面朝着電腦稍稍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将這封信看完。反正一目十行早就窺見大半,索性一次看個明白,等電腦自動屏保了再走不遲。

“媽媽,提前祝你母親節快樂,雖然我這封信可能拖到母親節結束也不一定寫得完……”

還是寫給母親的信,同時很有自知之明,果然沒有在母親節前寫完。

楚子航看了眼牆上七月的日歷,哭笑不得。

“……我最近挺好的,上次還去送了陳雯雯,你們還記得陳雯雯吧,就是高中時候,有一次我送她回家那個……”

楚子航沉默了一會兒,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奈何即使彎了也保持着直男思考的他還是沒能發現其中的異樣,只好繼續往下看。

“……她和趙孟華分手了。我就知道趙孟華不是個好人!高中班上不是有個柳淼淼,家裏有人當外交官嘛,她家竟然還分了趙孟華一張,這會兩人應該雙雙在蘭州吃拉面了吧……”

“媽,我一直在想你幹嘛不把那套房子的地址告訴我,沒準還能留個念想。不過現在看看是不可能了,每天機場都是一堆人,我可能這輩子沒法去蘭州看那套房子了……”

“老唐他們一直在暗示我問楚子航要票子。怎麽可能!我才不會問楚子航要機票,楚子航也不會給我,當初處對象的時候就講好了。你說楚子航這人到底圖我什麽?圖我方便?”

方便……什麽?

“……楚子航這個人又不讓我痛快吃肉!……”

“……訓練真是太可怕了,我還遲到了,不過師兄沒有生氣。……”

“……楚子航……”

信并不長,或者該說,路明非沒有寫完,可已有的大半篇幅裏,字裏行間通通都是他。

這個男孩正與再也不會回複的母親分享着自己小小的世界,樂得把眼中最美好的一切說與另一個人聽,就像蘇小妍在整理完一瓶鮮花後會忍不住拍下照片傳給楚子航,寄希望于那抹光彩可以短暫地點亮兒子疲憊又麻木的內心。

楚子航倚着桌子慢慢蹲下,攥緊了自己的衣領。他也不知道這突然襲來的恐懼驚惶源自何處,只得拼命捂住心口,以防有人要将他藏于心底的小人兒奪走。

這是不對的。楚子航對自己說。

他并不想成為一個羁絆。盡管這種羁絆已然交融在人類的情感間,注定無法擺脫。但他真的怕極了這種情緒,卻又因這種情緒的存在而歡喜至極。

他要去找他的小人兒。

“你說楚子航到底圖什麽?圖我方便?”路明非坐在軍隊食堂裏,嚼着老唐搞來的鱿魚絲,納悶地問道。

今天是慣例的劍道課,他與人交換了值班和老唐一塊返回軍校準備上課。

一直到現在,他都在思考楚子航答應處對象那天說的話,愈加懷疑這是不是套路他為人類獻身的陰謀,轉念一想不對勁,自己一條廢柴,畢業時成績中游,談不上頂尖,到了部隊裏也就飛行和射擊拿得出手,近戰絕對完蛋,三千米從沒及格過,彈盡糧絕就是個死字。

楚子航說:“如果你加入我所屬的部隊,那麽我們就可以處對象。”

原來是這麽爽快的嗎?那怎麽部隊裏其他姑娘都沒把你拿下?

雖然自己完全沒在意能不能搞到機票,但為了一勞永逸而處個不唠叨機票的對象,不太像楚子航做的事情。

所以他琢磨至今依然沒明白,楚子航到底是一時腦抽還是一時腦抽,他到底看上自己什麽了?

為了藏起心中的白月光躲避催婚而僞裝自己的取向,苦苦等那個人回來,順便一勞永逸;

還是為了報複求而不得的朱砂痣自暴自棄,順便一勞永逸;

要麽就是……楚子航是個裙下有大寶貝的女孩!順便一勞永逸!

于是思考的方向就變成了他路明非何德何能讓一個女扮男裝的美少女(為避免麻煩)一見傾心、非他不嫁、蕩氣回腸的動人愛情故事。

老唐聽完他的推測後,真誠地握住他的雙手建議他可以去寫小說,今年的矛盾獎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不是我吐槽你,你和楚子航談戀愛談的一帆風順非得給自己找不痛快做什麽?不過兄弟你這個日久生情、先婚後愛梗可以的,很吃香!你要不和楚子航交流一下劇情走向,看看他會不會撩起裙子唔唔……”提出建議的老唐話沒說完就被堵上了嘴,路明非一邊拼命拿玉米片塞老唐的嘴一邊看向老唐背後楚子航的表情。

活見鬼,都不知道楚子航什麽時候來的,恐怕是一字不漏地聽完了。他今天不是軍部開會嗎?怎麽跑訓練場來了?

珍重老唐,等我征服美帝一定多給你燒幾本花花公子。

路明非尴尬地說道:“好巧啊師兄,你也來覓食?”

“嗯。”楚子航微微颔首,算是跟老唐打了招呼。他來的有些急,微喘着氣,有幾滴汗停留在被風卷起碎發的鬓角。

路明非擡頭看他,一臉不解。

楚子航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目光灼熱得像是要在他身上燙出屬于自己的痕跡。

老唐實在受不了這種深情對望的虐狗戲碼,弱弱地說了一句:“我先走了。”遂溜之大吉。

路明非看了眼自己手裏的還沒吃完的鱿魚絲和桌上殘留的半包玉米片,像是炫耀戰利品似的晃了晃,笑起來:“吃嗎?”

“不吃。”楚子航微微一笑。

和楚子航處對象以來,路明非自認沒怎麽大膽地秀過恩愛,當然那種眼神對視不算!今天算是刷新了他的認知極限。

他怎麽也想不到能光明正大地和楚子航手牽着手走在軍區大路上吧。畢竟從前更像是偷情,唯有夜幕降臨才敢勾起手。

“楚子航上校?路明非中尉?”連乘坐軍車的将軍都忍不住在他們邊上停下,驚訝地想要确定是不是他倆。

“将軍。”楚子航總算松開男朋友的手,站直行了個禮。路明非緊随其後。

“好小子,可以。”将軍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又搖上窗戶走了。

“你等會兒是有劍道課嗎?”

“啊,對。”路明非差點把這個事忘了。通常情況下都是楚子航提前半小時發短信提醒他去上課,這下楚上校就在邊上,直接口頭提醒。

“我陪你一塊去。等下了課一起去吃飯。”

路明非有些驚訝,大着膽子湊上去捏捏楚子航的臉:“師兄你今天怎麽這麽粘人?”

“讨厭嗎?”即使被扯出一抹笑弧,楚子航的表情依舊是淡漠的。

“不,不讨厭。”他嘿嘿一笑。

劍道場離得并不遠,他倆是到的最早的一批。路明非從沒這麽早到過,有些百無聊賴地坐在場地上揪草玩,而楚子航則在後面觀望臺坐着,默默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同學們陸續來了,瞧見後頭坐着楚子航的時候先愣了下,還以為是教學督查來檢驗教學情況,一個兩個不知道手腳放哪兒,沒正式上課前就站得筆挺。

負責這門訓練的王上尉走過來,看到隊伍出奇整齊,都懷疑大家吃錯了藥,越過人頭才看到楚子航在那兒坐着,一臉嚴肅,心底也沒譜:“楚上校……您是來,督查的?”

路明非拼命忍笑。楚子航擺了擺手:“我就是個圍觀的。”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家夥是過來陪着上課的!頓時團結在一起,非常嫌棄地朝路明非反方向挪了挪。

“咳咳。”王上尉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恢複了嚴厲的臉色要求隊伍重新準備,“今天的課還是沿襲上次的內容,兩兩一組對練……呃今天少了個人?”他皺了皺眉頭,“好吧那等會兒沒組上隊的人,和我打。”

話音未落,大家很快兩兩抱團。路明非剛想拉住老唐,結果對方行動迅速地抱住了另一人,一臉幸災樂禍地看着孤零零站在人群中央的路明非,暗暗對他比了個手勢。

操。

路明非也想罵人,硬着頭皮走向了王上尉,哀嘆自己今晚估計豎着進來橫着出去,考慮要不要提前和軍醫院講一聲留個床位。

乞料王上尉其實也不想接他這個燙手山芋!劍道訓練中哪怕是木刀也免不了皮外傷,平常也就算了,這下要當着楚子航的面把路明非打傷,實在有點下不去手。

教官的尊嚴與戰友的情誼,該成全哪個呢?

路明非可憐巴巴地回頭望了望,拼盡全力擠了擠眼,仿佛都帶着點微妙的勾引。然而他的男朋友跟木頭似的,根本沒領會到眼神裏的暗示,甚至還做了個口型——加油。

認命了,路明非徹底認命了,對着王上尉擺出了初始的防禦動作,架子雖足但沒一點用,不出三招又被打趴了。

王上尉發誓自己絕對留情了。瞄了一眼後場,發現楚子航依然端坐在原地,只是眉頭緊鎖,似有不忍。他忽然上前,接過了路明非手裏的木刀。

路明非原以為楚子航要替自己出頭,高興之餘又有點擔憂,趕忙攔下了:“別別,王上尉也是為了我好……”

楚子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提一提剛才招式裏的漏洞。”

路明非:“……”

王上尉:“……多謝戰友不吝賜教。”

路明非躲得遠遠的,塑料同學們終于接納了他,大家都畏畏縮縮地躲在後頭,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實際是生怕被激烈的戰事殃及到。

“哎。”老唐推了推他的胳膊,“楚子航是他們那屆劍道成績第一你知道嗎?”

“剛知道。”

“啧。”老唐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完了喲老王。還別說,楚上校較真起來真的嚴格,你說他其實想為你出頭還是……”

“放屁!”路明非給了老唐記悶錘,“他不是那樣的人。”

“好在老王也是個樸實漢子,不會給你穿小鞋的。”老唐大方地安慰道,“別慌。”

路明非才不擔心這個,他只是搞不明白楚子航今天的行動,太奇怪了,明明從來沒陪自己上過課,最多在格鬥課被打到腿軟走不動路的時候來接過自己,像今天這樣親自上場示範的反常行為,莫名讓人産生了山雨欲來的畏懼。

難道這人真的兼任了教學督查?

楚子航刀勢很兇,揮動木刀都有幾分寒風割面的凜冽。而老王也沒有跟他客氣的意思,翻腕撤刀,擋了一擊後便嘗試從守勢轉為攻勢。

訓練用的木刀打磨的都非常平整,數招之後竟然有了細微的缺口,散落的木屑乘着二人的身勢散落一地。楚子航的目标都在對方的腕關節和膝蓋,跨度極大,規律難尋。老王不得不分心作防。實際上他倆的格鬥術都很好,兇狠的刀勢還未落在身上就被擋了回去。眼看着兩人沉醉其中,教學課險些要變成表演課,班長剛準備站起出聲提醒,卻見老王手勢一松,驟然漏了一個破綻出來。

木刀脫手落地,高下立現。

“就是這裏。”楚子航說着,扭頭掃視坐在一旁乖巧的學生,不留痕跡地在路明非臉上停了四分之一秒,“為了應對我之前出的假招,浪費了太多氣力,腕關節處其實很容易磨傷,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出來,反手擋刀的次數太多了。”

老王一愣,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感覺還行。

“上尉經驗豐富,所以強攻之下也只是一時脫力。我看到你們都有模仿上尉回刀的意識,但你們實戰經驗不足,手腕太脆,很容易露出破綻。記住你們是技術部不是憲兵部,在戰場上第一要務是保命而不是殺敵,直接橫刀抵擋,先護住自己的心肺。就算被打倒,至少能保命。”楚子航說完,又歉意地補充了一句,“對不起上尉,您繼續吧。”

老王聽得一愣一愣的,仔細琢磨了會兒,還真是。他是正規的石家莊陸軍學校畢業,不管格鬥還是劍道講究的都是快準狠,迂回戰術教也教,但還是會不自覺地用現役的标準去要求這些預備役的新兵。

“楚上校。”

“嗯?”

“你真的不是上頭派來的教學督查?”

楚子航:“……真不是。”

路明非也一愣一愣的,楚子航竟然一口氣說了這麽大段話,感覺把未來一個月的量都說完了。他沒有繼續走神,在老王眼神提醒之前拍拍屁股爬起來,繼續訓練去了。

今天的路中尉頭一次神清氣爽地走出了訓練場,不像之前渾身骨頭都疼,碰哪兒都不對勁。

楚子航見他這嘚瑟勁,頗為欣慰。

“吃食堂?”路明非回複着手機短信,習慣性問道。

他很想去劉叔家,只可惜三個月前軍部就取消了平民自由購買新鮮食材的資格,只提供方便食品和幹蔬菜,渠道經銷優先部隊。如今只有黑市上有新鮮的供應,價格很高,連那些財大氣粗的餐飲巨鱷都接受不了成本突然拔高,更別說一般小飯店。

楚子航現在每個月的份額都是直接送回家的,雖然後爹不差錢,但黑市搞來的食材質量畢竟不能和軍隊立體農業培育種植的媲美。而路明非一個預備役中尉,每個月的配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就夜宵時候能煎兩塊豆腐蘸老幹媽吃或者燒個青菜豆腐湯。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自己在家做飯了。

所以這基本上是一個沒有選擇的答案。

真是懷念楚上校洗手作羹湯的樣子啊,還有端出來誠意滿滿的中式料理,色藝雙修全國只此一家。

路明非遺憾地想。

“随意。”

“那還是食堂吧。”路明非說,“晚上南京路溜達一圈?”

“好。”

楚子航并不喜歡逛街。這讓他每次都會想起小時候跟在媽媽後面,走到腿折的陰影。

可路明非沒事就喜歡出去溜達,穿着連帽衫,把帽子扣上,雙手插褲兜裏,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直想找個易拉罐踢踢,然而市容工程相當好,有時候走了一路連個易拉罐的影子都沒有,只能悻悻地就這麽往前走。

他不喜歡在家呆着的程度和楚子航厭惡逛街的程度差不多。從大學宿舍搬到軍隊宿舍,家裏落塵三尺厚了也沒回去,只過年的時候找了兩個保潔阿姨幫忙,稍微收拾得像個人住的地方,貼了個春聯,就算過了年。

楚子航能感覺到路明非在有意無意地空置原來的房子。有一次稍稍提了提,得到的答案是這個。

——“我回去了也是一個人。”

後來得知軍部要遷移技術部宿舍到市區,他就第一時間申請了二人間的房子,又以一個非常蹩腳又拐了十八道彎的理由成功邀請入住。

楚子航覺得自己挺了不起的。殊不知這種戀愛方法全國只他一人使用成功,別人要是用了,輕則冷戰重則分手,保準完蛋。

“我去買個冰激淩吃吃。”雖然一個冰激淩球就要一張食品券,但興致來了擋也擋不住。路明非貼心地為已經反射性疲憊的楚上校找了個長椅,“你在這兒等我呗?”

“嗯。”楚子航點了點頭。

“要給你帶什麽嗎?熱牛奶?”

“不用。”

“好嘞。”路明非跑遠了。

楚子航将手伸進褲子口袋裏,摩挲着口袋裏的小盒子。他去訓練營找路明非前跑到了新天地,在櫃臺裏挑了很久才看中的。

店員一臉震驚地看他拿了兩枚男款,但還是細心挑了個好看的小盒子并配了一只手袋、一束幹花。不過這種浪漫的打包方式對于彎了也是直男思維的楚上校來說只是過度包裝,他下車的時候把紙袋和花都留在了車上,只帶了個小盒子出來,如果不是擔心丢失恐怕連最後的小盒子也保不住。

絨面質地,和粗糙的指尖接觸莫名産生了一種罕見的緊張情緒。他拼命深呼吸,甚至想當場坐禪平複一下過快的心率,然而稍見成效時,突然有人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後背。

“別動。”

楚子航第一時間聽出了是路明非的聲音,突然一點也不緊張了,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等對方的下文。

“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路明非壓低了聲音說,“別愛我。沒結果。”說完自己就笑出了聲。

楚子航跟着揚起唇角:“我要是不呢?”

“那就把你幹掉。”路明非舔了舔冰激淩球,坐到楚子航身邊來,比了一個kill的手勢。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把帽子戴起來了,這會看過去,還真像個行走在黑暗裏的殺手。

“戲多。”楚子航遞過一張紙巾,讓他裹在蛋筒外面防止冰激淩融化滴到手上。

“就是,我當初應該考上戲啊,怎麽就考S大了。”路明非故作可惜地說道,“要是考上戲你們還會去做入伍動員嗎?”

“文藝兵團戰前已經取消了。”楚子航認真說道,“可能會做例行演講吧,但我們不招文藝兵。”

路明非笑道:“那我按老辦法追你還能成嗎?”

楚子航想了想:“如果還有個老人讓我扶着過馬路的話,興許能成。”

“原來我當初是英雄救美?”路明非大笑起來。

“嗯,自當以身相許。”

“哇師兄你不得了。”路明非啧啧嘆道,“你再也不是那個一本正經的上校軍官了。”他話鋒一轉,“但我還是很喜歡。”

楚子航覺得是時候了,鄭重地清了清喉嚨,一鼓作氣準備着從口袋裏掏出那個小盒子:“明非,我有事想跟你……”

路明非腦子裏萬馬奔騰,冥冥中産生了“這他媽好像是求婚架勢”的直覺,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非常期待地向前傾了傾。

通常在小說裏,這種時刻總會發生一些不合時宜的事情,打斷主人公的情感發展歷程。

所以,路明非的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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