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卷、(6)

天上有異象?”

盧瑟立刻想到那天空中的鬥劍,他道:“見到兩位修行者在空中鬥劍。”

“在那之後見到什麽古怪的人沒有?”盧漭又問道。

“不曾,這幾日侄兒都在忙着為莊中開辟梯田,因此并未見着什麽古怪之人。”

“唔,分明是落在這附近……看來是逃走了。”盧漭側臉向段霄道:“賢侄,只能算那厮走運,不過也無妨,你在我門下再過個幾年,便可以破除關口,達到先天之境,進入‘賢’階,到那時你身兼二家之長,必可手刃仇敵了。”

盧瑟聽得明白,連猜帶蒙,估計那天在空中鬥劍的是盧漭與段霄的仇敵,看情形段霄的那個仇敵受傷逃遁,因為這個原因,盧漭才回到家族中看,順便挑選一個子侄為弟子。

他所猜的與事實相差無幾,段霄一臉感激地向盧漭行禮:“只是要打擾叔父了。”

“自家人,不必客氣。”盧漭沒有再理盧瑟,既然沒有找着目标,他也不多作停留,立刻帶着段霄離開。以他的身份,離開時連招呼都不必給盧瑟打,盧瑟當然沒有意見,他還巴不得這二人快些走。

但是在離開之前,段霄再次與他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真巧,真巧。”

族中來的那些長輩,也跟着盧漭二人離開了,小莊子又恢複舊有的秩序。

段霄臨別時的那句話讓盧瑟心中很是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段霄看自己的目光很不對勁,他可以肯定這厮沒安好心,難道說他還是認出了自己?

不舒服歸不舒服,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為着那樣一個蛇一般的人物,弄得自己吃不香睡不着,實在是不合算的事情。盧瑟将此事記在心裏,卻沒有過多的理會,而是又把精力集中到開辟梯田上來。

這天傍晚,勞作了一整日的莊戶都下山了,盧瑟一個人看着已經辟出的足有近二十畝大小的地,心中有些歡喜。

這左近的小山坡若都開辟出來,即使沒有千畝水田,只是千畝旱田,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他喜滋滋地在劍嶺那座廟前坐了下來,然後拿出随身攜帶的葫蘆啜了一口,不禁啞然失笑。

自己倒真有些象是個求田問舍的土財主了,不過現在是在為修行之路做準備麽!

“小子,将你的葫蘆給我。”

那口酒才含在嘴中,還沒有咽下去,他便聽得這個聲音在耳畔響起,他跳了一大跳,轉過身來,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誰?”他驚問道。

“我。”那聲音回答。

盧瑟前世今身都經歷過許多事情,可這種聲音就在面前、面前卻空無一人的事情,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只覺得一股陰森森的氣息彌漫在周圍,仿佛是夜裏走在亂墳場一般,連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你是誰,你在何處?”盧瑟喝問道。

“你小子向前,走九步。”那聲音懶洋洋地道。

盧瑟沉吟了一會兒,然後邁步就走,但他不是向前走九步,而是轉身下山,仿佛那聲音不存在一般。

果然,那聲音“咦”了句,然後道:“你走反了!”

“我對裝神弄鬼的家夥沒有興趣,你去找別人吧。”盧瑟嘴上說着,腳下卻越來越快。他畢竟是專門練過的,在地火煉牢中的小半年時間又讓他幾乎脫胎換骨,全力走起來與一般人跑步沒有什麽兩樣,片刻間他便把那聲音甩得老遠。

“哼,任你玩什麽花樣,我都是不理不睬。”盧瑟一邊走心中一邊這樣想。

他不是那種幼稚到以為走到哪兒都會遇上奇遇的人,更不會認為自己身帶主角光環每個前輩見了都會想方設法要收他為徒。地火煉牢的經歷,讓他更證實了這一點,全照達當初收他為徒,是要利用他前世與老瘋子的因果算計老瘋子,而這邊盧漭收段霄為徒,十之八九則是為了玉隐門的藏寶。這種收徒,帶着極濃的利益,當維系師徒關系的利益消失之後,便是反目成仇之時。

況且那人裝神弄鬼的,讓他很是不爽,他雖然善良,有時勇于獻身,卻不是那種喜歡被別人擺布的人。

那聲音在他背後喚了幾句,發覺他沒有絲毫回頭的跡象,只能悻悻消失。盧瑟下了山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把辛芝叫來,要他去約束附近莊戶不得靠近山頂破廟,理由便是有陰穢之物存在。

又過了兩天,那個替他将海蛇胡義的屍首獻到官府的郭老漢郭堂,帶着他們村的一群勞力來幫忙,盧瑟的梯田工程進度立刻快了許多。到了十月底的時候,已經開出的梯田足有兩百畝,盧瑟見天氣已經轉冷,正是水枯時節,便開始在附近的河塘裏排水清淤,不僅可以捕到不少魚蝦,而且淘出來的淤泥被用筐子挑上山,堆在梯田之中。

“這工程量極大,也只有盧九少爺這等人物才主持得來。”眼見原本只是亂石的梯田裏堆上了肥土,郭堂不由得眉開眼笑,不停地對盧瑟恭維道。

“此事不難,難在無人開頭。”盧瑟一笑:“郭老漢禮下于人必有所求,當初海蛇胡義的事情,你幫了我一個忙,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只管說便是。”

“小老兒家中也有三五畝荒坡,如同這邊一般,若是九少爺有暇,還請駕臨小老兒寒舍,看看那裏能否也建成梯田。”

盧瑟心中一動,看着郭堂好一會兒,然後道:“雖然沒有人當面對我說,但我知道四裏八鄉頗有不少人在等着看我的熱鬧,都說這梯田蓄不得水,雖然如今堆上一層肥泥,可是等泥裏的水蒸幹了,我花了好大勁幹出來的事情仍舊是一場空——郭老漢以為呢?”

“小老兒對九少年有十足的信心。”郭堂正色道:“當初九少爺誅胡義,分明是有勇有謀,旁人只看到九少爺的勇猛,忽視了當時九少爺的計策,小老兒親身經歷其事,卻不會忘。更何況這些梯田上都留了水渠,我料想九少爺定然有辦法給這些梯田打上水的!”

“唔,既然你如此相信我,少不得我要去你家坐坐了。”盧瑟笑道。

見他心情愉快,郭堂小心翼翼地探聽道:“九少爺既是說起這件事情……不知道九少爺當如何給梯田裏上水呢?”

這個現在還是盧瑟的秘密,就象他開山坡建梯田立刻有人跟着學一樣,如果給梯田上水的方法給別人看到了,也立刻會出現一大堆的仿冒者,而現在給他做工的這些莊戶人家,也立刻就會散了回家給自己開梯田去。盧瑟還想多開幾畝田出來,在完成他的目标之前,他并不準備把這個秘密公開。

就當是在這個世界的專利費吧,他心中想。

二、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八)

兩個月後。

盧瑟的秘密說穿了不值一錢,便是利用巨大的水車将水提進水渠。

盧莊附近象劍嶺這樣的山頭有不少,這些山頭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泉水、瀑布衆多,水量充沛。往年這些水都白白彙入山澗,并不經過山坡,而且這個世上并未出現大型水車,因此沒有利用起來。

當水車被架在劍山腰處的瀑布處,将泉水引入早就準備好的溝渠時,前來看熱鬧的莊戶都沸騰了。

整個江州,象這樣由亂石構成的坡地不計其數,若是按着盧瑟的方子,其中約有十分之一的坡地可以利用起來,即使不能種水稻,也足以種上一些耐旱的作物了。

“九少爺真聰明!”

“不愧是盧家之人,名門之後,便是不同凡響!”

周圍全是叽叽喳喳的稱贊之聲,盧瑟自己不動聲色,小丫環章玉卻高興得有幾分鵲躍,仿佛被誇贊的是她一般。小胸脯也挺得高高的,盧瑟無意中掃了一眼,見着她微微墳起的胸部,不由得一怔。

一股清麗的氣息撲面而來。

若說章玉最高興,那第二高興的便是盧铨了,他是回江州過年的,眼見着侄兒做出這麽大一件事情,心中歡喜自是別提了。

“小九,這事情既是大功告成,我便回江州去,這次好歹要讓你在族中大大露一下臉!”

“铨弟說得甚是,此事關系重大,不僅族中要獎勵小九,就是知州大人,只怕也要再次獎勵小九了。”盧锲也到了這裏,他面露喜色地道。

經過一百多年的開發,大唐境內人口繁衆,可供耕種的荒地已經很少了,象江州已經多年沒有什麽新的耕地被開發出來。盧瑟用水車将坡地變成可灌溉的水田,治下出現這樣的人才,對于江州知州來說,也是一樁功勞。這位知州許汜大人,為人雖然滑不留手,但對于如何撈取功勞還是很在行的。

“三哥,此事你也當出力,咱們族中這樣的坡地不少,用小九的法子,至少有三成左右可以變成水田,那樣的話族産又大大增了一筆。”盧铨見盧锲主動示好,當初他支持盧珉謀奪莊子的不快早就抛到了腦後了,也笑着道。

二人在一起商議如何給盧瑟争取更多的功勳,盧瑟自己卻不以為意,他心中開始盤算着下一步該怎麽走。

因為連着忙了幾個月的緣故,盧瑟幾乎都沒有入夢過,便是入夢,也沒有進入通天印中。梯田之事完成,他在族中的地位變得穩固,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夜裏便入了夢,又進入通天印裏。才一進入,他就發覺不對,在那潭水邊上,竟然長出了一根青翠欲滴的修竹!

“不,這不是長出來的,是我上回插進去的竹竿!”盧瑟在一愕之後,立刻意識到原因,他上前去扯了扯那竹子,長得非常結實,竹葉碧綠如玉,看起來煞是可愛。他小心翼翼地摘了一片竹葉入手,隐約嗅到一股尋常竹子沒有的清香味兒,讓他精神一振。

“這是什麽味道?”他皺着眉:“感覺上好象……”

在地球上時,他就煉制過不少補充修行者元氣的丹藥,這種香味,就有些象其中某種丹藥的香,只不過比起那種在銅爐中煉制出來的丹藥香味,這竹葉的香味更加清淡,沒有丹藥那麽濃烈的爐煉味兒。

“這分明是一根普通竹子,為何會有如此?”盧瑟皺了一下眉,生生玉髓真有這麽神奇,能将一顆普通竹子也變成靈藥?

他不太相信這一點,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惱,若是能自由自在地進出夢境,舀一些生生玉髓到真實世界去試驗便知道了。他又向四周打量,通天印幻作的高塔仍然如同往常一般,上接着天,下連着地,而高塔周圍只有百餘步的空間有光亮,再往外,便是一團漆黑。盧瑟本能地覺得,這一團漆黑中隐藏着他無法對抗的危險,因此不敢往裏面闖。

“會不會是通天印的功效?”盧瑟又想:“若是能專研出原因來,那麽……”

旋即,他意識到一點,自己五靈短缺之身,就算是研究出原因,能夠借助通天印得到無數靈藥,可是也只能固本培元,對于他修行并沒有多大幫助。每個修行者,都要依靠自身的五靈之力,來與天地間的五靈元氣共鳴,達到吸納天地元氣乃至駕馭天地元氣的目的,而所謂的五靈短缺,就是他自身根本沒有五靈元氣,無法與天地間的五靈元氣“共鳴”,可以說修行的第一步,他就無法邁出去。

盧瑟只能寄希望于老瘋子那神乎其神的符紋陣法上,可這又形成了兩難,老瘋子交待他的地方,他沒有自保之力前根本不敢去。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一聲喝斥傳入他的耳中,他神魂一驚,立刻歸體。

睜開眼,屋子裏還是一片黑暗,可盧瑟自被地火菁萃與生生玉髓萃煉之後,五感遠勝常人,他察覺到屋子裏似乎有個人,便坐了起來:“誰?”

“呵呵,盧師弟,我們又見面了。”

聲音很熟悉,盧瑟一聽就知道,段霄!

他瞳孔收縮了一下,然後側過臉,循聲向那個方向望過去,只見一個淡淡的人影立在那兒。

“你是……”他臉上還是露出遲疑的神情。

“別裝了,這世上或許會有兩個同時具備功德體與五靈短缺之身的人,但絕不會巧到那兩人都叫盧瑟的地步。”段霄冷笑了一聲:“沒想到,沒想到,被投進了地火煉牢的凡人,竟然還可以從中脫身,我父親和那兩位師叔,以‘賢’階頂端都做不到的事情,你這一個凡夫俗子竟然可以做到!”

聽得他不停地用“凡人”、“凡夫俗子”來稱呼自己,盧瑟心中便覺得不快。

“你既然能活着從地火煉牢中出來,想必知道了一些秘密……告訴我,生生玉髓的下落,那是我家的東西!”

盧瑟心中有些驚訝,段元漸他們進入地火煉牢,就是找老瘋子問生生玉髓的下落,段霄乘夜來找自己,還是追逼生生玉髓的下落,這生生玉髓究竟有什麽妙用,讓他們如此孜孜以求?

“既然被你認出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盧瑟坐直了身體,面對着段霄,因為他是一個普通人的緣故,段霄對于他的動作并不放在眼中。

“我确實在地火煉牢中呆了大半年,遇到了一個名為莊伯涵的老瘋子,也見到你父親三人進去逼問生生玉髓的下落,然後地火噴發,不知怎的,我就……”

盧瑟才說到這裏,就覺得身上一冷,一柄晶瑩剔透的玉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段霄冷笑道:“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生生玉髓的下落,也不要以為你有盧漭這樣一個叔祖便了不起,若是給他知道這事,第一個來迫問你生生玉髓下落的,便是你那位滿懷俠義心腸的叔祖了!”

盧瑟眨了兩下眼睛,手緊緊捏着,過了會兒,他又道:“那生生玉髓究竟有什麽妙用,你們都這麽看重?”

“對于你這樣的凡夫俗子來說,自然是沒有什麽用處,可是對于修行者來說那可是難得的助長修為的寶物!我家師祖葉桐,便是借着這寶物,從一個默默無聞的修行者,一舉躍入‘至’階頂端,壽元高達五百歲。盧瑟,只要你交出生生玉髓的下落,我少不得要給你些好處,你不是進過多寶閣麽,那裏的寶物雖然大半毀于地火,可我還是帶出了些,你拿去換成錢,足夠一輩子富貴,豈不勝過你如今托庇于族中而不得自由?”

段霄一邊說一邊盯着盧瑟,雖然屋子裏很暗,但只要有一絲微光,他就可以看清楚盧瑟臉上的表情。見随着自己的話語,盧瑟似乎有意動的神情,他心中一松,暗暗出了口氣。

“看來這厮果真知道生生玉髓的下落,也不知是從莊伯涵那騙來的,還是其它……”他心中暗想:“今日出得劍廬,實在是僥幸,若是被盧漭發覺了,免不了要受責罰,這厮告訴我下落之後,便立刻取了他性命,免得走漏風聲,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讓他形神俱滅不入輪回,別人便是有通天的本領也無計可施了。”

他正這樣想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知不覺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眉頭一挑:“什麽香味?”

盧瑟張開巴掌,在他的手掌中,托着一片竹葉,正是他在通天幻境中采出來的。

若是普通人見着這片竹葉,只是會覺得香氣有些古怪,可段霄見了卻是大喜,一把便從盧瑟手中抓過那葉片,仔細看了看,又含入嘴中嚼了一小片:“這是哪兒找到的?”

“在生生玉髓邊上尋着的。”盧瑟道。

“果然……你果然知道生生玉髓的下落,莫非……莫非生生玉髓就在地火煉牢中?而且被你帶了出來?”

段霄是極聰明的人,腦子一轉便知道了問題的關鍵。

“也算是吧,只是放在這裏不方便,你要的話,須得我帶你去找才成。”盧瑟道。

“快帶我去!”段霄一挺劍,劍刃觸着盧瑟脖子,但他立刻又收了回來:“我拿到生生玉髓,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現在就去?”盧瑟問道。

“現在!”

二、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九)

段霄緊緊握着殘餘的半片竹葉,心中喜得怦怦直跳。

對于修行之人來說,如何突破關隘進入更高一層境界,千萬年來都是個巨大的問題。人生而有涯,修行而無涯,以有限的生命去印證無限的大道,總是免不了出現遺憾。雖然修行之人壽命長,但就算達至“聖”階,也不過是有了三百年壽元。

絕大多數修行者都不能突破先天梏桎,他們的壽命和普通人沒有什麽兩樣。少部分天資好又足夠努力的,才可能突破這個關鍵的關口,進入先天境界,達到所謂的“賢”階,取得一百二十至一百五十年左右的壽元,若是他們再能更進一步,突破下一道關隘,進入“聖”階,那麽便是三百年的壽元。可對于印證大道來講,這三百年的壽元仍然不夠,自古以來,只有少數最最出衆的修行者,才可能突破第三關,達到“至”階,從而擁有五百年的壽命。

至于達到“真”階的人,那是少之又少,足有千年壽命給他們使用,至于“真”階往上,就是白日飛升,成為傳說中的仙人了。

在這些過程中,固本培元的靈藥是必不可少的,輔助吸納五行靈氣的法陣可以錦上添花,而那種本身便有助于提高修為的天地靈寶,比如說生生玉髓,更是可遇不可求。

“當初葉師祖資質平常,能夠踏入‘至’階,靠的就是生生玉髓,一方面生生玉髓本身能彙聚天地靈氣,對于突破關隘有絕大助力,另一方面生生玉髓可以培育靈藥,煉制的金丹遠勝普通藥物。我資質為玉隐門有史以來第一,若是我得了生生玉髓,用它來培育靈藥和聚納元氣,莫說‘至’階,便是‘真’階也不是什麽難事!”

想到這個光明的前景,段霄就覺得心頭象是有只鳥兒在唱一般。

不過他明白,生生玉髓如此至寶,一定會被人觊觎,以他現在的能力,還保不住這寶物,因此在得到生生玉髓之後,殺盧瑟并滅其魂魄就勢在必行。

“到了……就在前面。”他正想着如何殺滅盧瑟的時候,盧瑟突然說道。

段霄向前望去,借着星光,他看到了那只剩下斷壁殘垣的破道觀。他皺着眉,放出神覺,卻沒有感受到任何寶物的靈氣。

“就在觀裏的那樽神像下。”盧瑟道。

段霄原本想一劍誅殺盧瑟,但轉念一想又改了主意,他剛才用神覺察過,裏面沒有任何異樣,因此也不畏懼,徑直走了進去。在他眼中,盧瑟只是一個凡人,根本不可能從他手中脫身,因此盧瑟在那外頭他也不懼。

從破道觀大門往裏,走了七步,他就看到那歪倒在塵土中的神像。他俯下身,伸手要掀開神像,可當他手觸着神像邊上時,猛然間綠光閃亮,讓他大叫了一聲。

一道他從未遇到過的力量從他的指尖向上迅速蔓延,指尖、手背、前臂、上臂、肩、喉,一直向上蔓延。段霄知道中了算計,又驚又怒,本來他以為就算盧瑟有什麽壞心眼,可一個凡人能有什麽作為,卻不曾想竟然遇到這種事情!

“嘿嘿,玉隐門的小輩,竟然送上門來了!”

在他尖厲的叫聲中,一個聲音桀桀怪笑,盧瑟聽出,正是那日召喚他的聲音。這讓他微微松了口氣,他将段霄帶到這個地方來,正是因為想到那日聽得這人的聲音。

“柏老怪,你果然在這裏!”段霄此時是又駭又怒,他的手被粘在那樽廢棄的神像之上,怎麽用力也收不回來,而那種失去知覺的感覺正迅速向上延伸,他心知不妙,忙運足修為與之對抗,卻只是稍稍延緩了那感覺的上升!

“老夫等了好久,今日總沒有劍廬的小輩來救你!”柏老怪陰笑道:“那日被劍廬小輩壞了肉身,如今有你這具鼎爐倒也不錯!”

“柏老怪……柏前輩,我知道玉隐門遺寶的下落,饒了我,我便交出……交出……”段霄此時再也沒有在盧瑟面前的氣焰,他一面努力支撐,一面哀聲求饒。

那柏老怪心中一動,玉隐門當初實力雖然不是很強橫,但憑借着地火菁萃煉制的法寶,很是橫行一時,而且玉隐門創始人葉桐又曾經達到“至”階的頂端,因此收羅了不少寶物。修行者間傳說,他甚至擁有能夠輔助突破修行關隘的靈寶。故此,在玉隐門被地火吞沒之後,他是第一個耐不住性子前來尋找線索的,而且幸運的是他真地抓住了玉隐門幸存下來的掌門弟子段霄。他知道垂涎玉隐門遺寶的人不在少數,因此想将段霄帶回老巢再做處置,沒料想半途中又被劍廬的一群人劫住,不但段霄被搶走,就是他自己肉身,也因為受重傷崩潰,不得不用秘術将元神附在這座神像之上,借着神像殘餘的靈氣來茍延殘喘。本來他是想找着一人奪舍附體,可是唯一一個靠近他的盧瑟根本不上當,而他附在那神像上的時間卻是有限,拖到現在,如果一個月之內再無人來,那麽他便只有灰飛煙滅了。

沒料想的是,這天晚上不僅來了人,而且還是害他落得這般模樣的仇人!

想到段霄身體極适于修行,柏老怪便滿心歡喜,這元神奪舍之術對于他本人也會造成巨大傷害,他的一身修為不保,只能從頭練過,而且事倍功半。有着一具好軀殼,總比起附到一個沒有天賦的凡人身上要幸運得多了。

“段小兒,你就放心去吧,你這身軀殼,老夫得了之後自會好生看待……嘿嘿!”

心念電轉之下,柏老怪覺得自己最需要的還是這具軀殼,至于玉隐門的遺寶,能得到當然最好,得不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決心一下,侵入段霄身體的速度更快,段霄尚未踏入先天境界,雖然面對的只是柏老怪的一縷殘神,卻也無法阻擋,只覺得自己身體一熱,然後腦中劇痛,仿佛頭都要分成兩半一般。

段霄心知不妙,鼓足全部修為,全力與傾入腦中的那股狂躁氣息對抗。腦乃元神之居所,這痛苦證明那柏老怪元神果然是侵入了他的腦中!

“這個時候若是放把火,不知會如何。”盧瑟心中有些懊惱,他是被逼着上山帶路,為了避免驚動閑雜人等,因此沒有攜帶火把,否則他現在放上一把火,無論是段霄還是他口中的那個柏老怪都是死路一條。他雖然曾經為救人而犧牲自己,卻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個心慈手軟之輩,那次是迫不得已下的選擇,若有別的選擇,他自然不會如此。

“啊!”他正猶豫之間,那段霄突然慘叫了聲,從道觀躍了出來,雙手抱頭,滿地打滾,聲音凄厲之至。

“糟糕……”

盧瑟心中一凜,知道段霄已經快要完蛋,他對于這個心思深沉又傲慢的人并無好感,但是若段霄這麽快完蛋,也就意味着那個道觀裏的聲音比段霄更為可怕!

“救……救我……救……”段霄氣息奄奄地向他伸手,可是盧瑟卻發覺,他一只眼睛閃着紅光,另一只眼睛則閃着綠光。

“他的劍……”盧瑟知道此時已經到了危機關頭,再不出手,無論是段霄勝了還是那個道觀中的聲音勝了,他都是死路一條,因此轉目四顧,想要尋找段霄的那柄劍。但那劍大約是被他收藏入了乾坤袋中,根本無跡可尋。

“只有如此了。”盧瑟拾起一塊石頭,高高地舉了起來。

“小輩,你敢!”段霄眼中的綠光減弱,另一只眼中的紅光則極為強烈,他的聲音也變了。

“切。”盧瑟冷笑了聲,将那塊石頭砸了過去,為了避免出現意外,他根本不靠近段霄的身體,而是隔着老遠。

“小輩,我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将你的元神禁锢住,受那永世的魔火熬煉之苦!”段霄口中傳來尖銳的聲音,身體卻打了個滾兒,避開了石頭。雖然段霄殘餘的元神還在與那柏老怪争奪身體的控制權,但兩個元神都不願意這具軀殼被破壞,因此同時發力閃避。

“有意思。”見石頭沒有如願以償地砸在段霄腦殼上,盧瑟笑了笑,又撿起一塊。這山頂上旁的東西沒有,唯獨這石頭多的是,他也不羅嗦,直接砸了過去。

這一次段霄沒有來得及閃開,畢竟兩個元神,一個想往左,一個想往右,結果左也不成右也不成,只是在最後關頭,他一歪頭,閃開了額頭,被那石頭砸在眉骨上,頓時鮮血淋漓。

“小輩,你敢!”這次兩個元神達成了共識,便是留盧瑟不得。段霄自己是想借着柏老怪與盧瑟争鬥時設法脫身,而柏老怪則想除掉段霄之後再專心奪取軀殼。

這一撲之下,盧瑟閃避不及,便被撲倒在地。盧瑟心中先是大驚,只道這下就要斃命當場,但很快他發覺,對方沒有祭出什麽法寶,而只是憑借身軀與他搏鬥。

“原來如此,兩個元神占據一個軀殼,在未曾分出勝負之前,所有的法寶都沒有用處……便是他們的修為,如今也降到了最低!”

盧瑟大喜,對方沒有可以倚仗的修為,那麽對他來說就是公平決鬥,只要是公平決鬥,他怕過誰來着!

“砰!砰砰砰!”

悶響聲中,盧瑟連擊了五拳,拳拳都打在段霄胸腹要害上。他原本就鍛煉過,而地火煉牢的半年時光又讓他身體可謂是鋼筋鐵骨,這一連串的打擊下,将段霄打得口中鮮血狂噴。

“沒了修為,你才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盧瑟冷喝道,将他踢翻在地,一腳便踏在他的胸上。

他打得暢快,穿越以來憋着的一口悶氣,盡數發洩出來。然後,就在他踏着段霄胸口時,突然覺得腳上一木,他心中不妙,正要提起腳來迅速後退,卻覺得一股巨大的吸力纏住了他的腳,仿佛粘在段霄身上不得脫了!

三、晴浦晚風寨,青山玉骨瘦(一)

“糟糕!”

這一瞬間,盧瑟意識到,自己還是得意忘形了。

雖然因為元神奪舍的緣故,段霄此時并不能旋展他的修為,可是那個柏老怪已經進入了先天之境,總有些壓箱底的手段。

他不知道,柏老怪也是迫不得已。他經過地火煉牢之後,力量遠勝普通人,方才那一連串的攻擊,已經擊傷了段元霄的內腑,若是再被他這樣打下去,段元霄的軀殼只怕立刻要朽壞了,到那時,柏老怪再有通天的本領,也只能與那肉身一起滅亡。

“小輩,這是你自找的……”想到一個上好的鼎爐便被破壞了,柏老怪怒火中燒,他的元神原本就很虛弱,這樣連着兩次奪舍,幾乎要耗盡他最後的修為。

然而,讓他吃驚的事情再度發生。

在短暫的僵持之後,盧瑟身上爆發出一股極強大的力量,這力量對柏老怪的元神造成了壓倒性的威脅。柏老怪的元神尖叫着,鬼哭狼嚎一般想要從盧瑟身上脫出,但他此時元神虛弱至極,哪裏是想脫出便能脫出的!

他哪裏知道,盧瑟在地火煉牢中每日都禁受的痛苦,足以讓盧瑟元神極為強大,甚至于遠超過一般的修行之人,他如今只剩餘一些殘損的元神,如何能與盧瑟相抗衡?

“為什麽,為什麽!”

脫身不得,柏老怪也是個果決的性子,他當機立斷,尖叫着又撲向盧瑟上丹田的泥丸宮。這是他鼓足餘勇的全力一擊,盧瑟只覺得一道狂躁的帶着血腥味的氣息聲速自腿向上伸展,轉瞬之間便過了腰部,直指他的頭顱。

“嗬!”盡管知道并無效果,盧瑟還是本能地催動自身真元,若是放在地球之上,他這般催動便能調動周身潛力,将侵入體內的邪氣逼出,但在這他是五靈短缺之身,根本無法與外界的元氣共鳴,只能徒勞無功。

他覺得自己是徒勞無功,可柏老怪又發出一陣足以撕裂人耳膜的尖叫,柏老怪覺得自己的元神,似乎被扔進了一半是玄冰一半是煉火的牢獄之中,他的元神被玄冰凍結,又被煉火煉化,以極快的速度消融,他此時已經沖到了盧瑟的胸口,慌忙之中根本顧不上許多,只覺得盧瑟身上有一個地方似乎可以閃避,便嗖一下飛了進去。

然後他就銷聲匿跡了,那種失去知覺的感覺也從盧瑟身上消失,盧瑟向後退了幾步,驚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身體。

“并無什麽異樣,還是自己的身軀……”盧瑟檢查了好一會兒,确信柏老怪的元神并未給自己造成什麽傷害,這才定下神來。

段霄也蘇醒過來,只不過他被柏老怪奪舍傷了元神,又被盧瑟連擊傷了身體,此刻還很是虛弱。他與盧瑟目光一對,眼中殺機便是石人也能感覺得到。盧瑟心中一驚,剛剛從柏老怪的魔爪中脫身,立刻便要面對這厮了。

“好,好,沒想到我竟然被你這樣一個凡夫俗子算計了。”段霄并不知道柏老怪是否成功侵占了盧瑟的身體,但他知道一件事,柏老怪就算奪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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