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卷、(7)

,一身修為也徹底廢了,在這具五靈短缺的身體中,他有天大的本能也翻不起浪來。因此,段霄獰笑着伸手,那柄玉劍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中,他微微動唇,手指撚了個劍訣,那劍脫手飛出,直貫盧瑟胸膛。

這厮此時想的已經不是生生玉髓,而是殺了盧瑟以免後患。

盧瑟知道到了生死關頭,再無半點保留地全力前沖,身體之速,毫不亞于那柄飛劍。他俯身前沖,段霄神魂受創,反應并不是那麽靈敏,飛劍從他頭上方經過,撲了個空。段霄臉色一變,正要召劍回防,卻已經為時晚了,盧瑟重重撞在他的胸前,只聽得“喀咤”一聲,至少有三對胸骨被撞折。

“死!”

盧瑟不敢收手,今晚一波三折已經讓他受夠了,他揮拳橫肘擡膝,暴風雨般的肉體攻擊讓重傷虛弱的段霄根本無力躲閃。段霄雖然催動飛劍回頭向盧瑟飛來,但禦劍需要凝神,從身上傳來的痛苦,使得他的神智完全散了。

“別……別打了,饒我……饒我……”

這個時候,他再無半點天才的驕傲,象個普通凡人一樣哀聲求饒,那已經飛到盧瑟背後的飛劍,也因為失去他的神智牽引而落入塵埃之中。

“我若饒你,誰來饒我?”盧瑟厲聲喝道,手腳絲毫沒有停留,砰砰的聲音之中,段霄被打得滿地亂滾,他幾次想要凝神擊殺盧瑟,卻每次都被盧瑟暴風雨般的拳腳擊散神智。

須知這世上修行之人,最重視的是練精氣神三寶、應金木水火土五靈,對于體術的錘煉并不在他們考慮的範圍之內。他們的理由很簡單,就算是身體練得再靈活再強健,可是一口普通飛劍就可以将之斬殺。因此,他們身體相對地球上的修行者來說就要弱,而且近身肉搏的技巧也明顯要差上些。

正因為這個原因,受傷虛弱的段霄在盧瑟手中沒有任何還手之力,被他打得筋骨寸斷。不過他終究不愧是玉隐門天才,修行的根基非常牢固,這般打擊,換了普通人早就昏迷過去了,可他卻始終未失去知覺。

這也增加了他的痛苦,他初時還有力氣求饒,到後來就只能斷斷續續地呻吟了。

盧瑟換了口氣,緊接着又沖上去一陣狂毆,可憐段霄被稱為玉隐門有史以來第一天才,也是少數能在不過二十歲便窺探先天之境接近“賢”階的強人,卻被盧瑟這一頓王八拳活活震碎了五髒六腑,當盧瑟再度停手時,他已經完全沒了氣息,整個人死得透了。

盧瑟确認他死了之後,這才松了口氣,跌坐在地上,好半晌沒有爬起來。

這半夜時間裏的變故,實在是過于突兀,他在死亡邊緣上打了好幾個轉兒,最後才僥幸活了下來,無論是柏老怪,還是段霄,若是換了一個情形下,都有不下百種方法要了他的性命,可這次卻讓他笑到了最後。

“不行,還得毀了證據,段霄拜在那位叔祖門下,只怕那位叔祖也沒有安什麽好心,今夜段霄身死,那位叔祖必然追究,若是查到我身上,還是死路一條……”

以盧瑟對于人性的認識,并不認為憑着與盧漭的親戚關系便足以讓他放過自己,段霄關系到玉隐門的遺寶下落,那位叔祖如何肯善罷甘休。他可以肯定段霄此次乘夜而來,應該是瞞着叔祖盧漭,因此暫還不必擔憂,只要能幹淨地處理到屍體,甚至不虞叔祖找上門來,畢竟誰會相信他一個普通人,可以殺得掉一個接近“賢”階的修行天才?

想到這裏,盧瑟開始摸索段霄身上的東西,他想找到火種,然後放上一把火,将段霄與這破舊道觀一起燒掉。

段霄身上倒有不少東西,比如說,大拇指上戴着的那碧藍色的扳指。盧瑟曾經在那個便宜的師傅全照達身上看到過類似的,應當是儲存東西的乾坤袋。他自然不會同死人客氣,從段霄手指頭上摘下扳指,藏入自己的懷中,然後又搜了搜,這家夥身上并沒有帶着火種。

另外一個柏老怪,按理說他當初重傷之後元神脫殼藏于此處,那麽軀體也應該在附近。現在天氣還比較冷,軀體應該還沒有腐爛才是,他會将之放置在何處?

東邊的天際已經出現亮光,天上的星月都因之而失去了光彩。盧瑟收中又盤算了一會兒,知道想要将段霄的遺骸燒掉是絕不合适的事情了,就算找到了火種,這裏的煙火光芒也會引起早起的鄉民注意。

“抛下水潭,讓澗水把它帶入艾江,再流進鄱海——我就不相信,這樣還會被找着!”

盧瑟當機立刻,将屍體扛了起來,來到懸崖邊上,然後扔了下去。他身上早就沾染上了血跡,因此也不怕再多些,完成這一切後,他又回到了那破敗的道觀當中。

柏老怪能元神出竅奪舍,其神通也不可小看,那麽他身上應當也有不少好東西。盧瑟想到這個,覺得自己有些象拾破爛的。

從段霄與柏老怪身上拿東西,盧瑟沒有任何覺得不妥的,這二人想要害他,得他們東西便是替他們了因果,而且那東西都是天生地成,放在這腐朽埋沒才是暴殓天珍。

柏老怪的屍體自然不是那麽好找的,否則早就被發現了。盧瑟借着月光找了好一會兒,只是覺得那半掩在塵埃中神像,似乎有些異樣。

盧瑟伸手抓住那樽神像,用力推了推,神像歪倒在一邊,露出底下一個小洞,看到裏面一塊黑忽忽的東西,盧瑟心中歡喜:“是這個了!”

那東西是一塊非金非玉的石頭,方方正正的,盧瑟有兩世見識,卻也不知道究竟是何質地。入得手後,有一種溫潤的觸感,拿起來放到月光下,隐隐透着股綠色。盧瑟将之放入懷中,又翻了會兒,沒有找到其餘東西,他皺了皺眉,看來柏老怪的屍體不在這附近。

“明日來放把火,将這破觀燒了。”盧瑟自言自語道。

他若不說話,周圍便沒有任何聲息,可他這樣一開口,異變立刻發生了。那在地上的神像,突然間發出綠光,上頭的灰塵被這綠光吹動,象是無數起飛的蠓蟲一般罩在其上!

三、晴浦晚風寨,青山玉骨瘦(二)

雖然已經從生死線上來回了幾次,可突然看到這神像發光,盧瑟還是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他記憶之中,從在這個世界上出生開始,這座道觀就是現在這模樣,從來沒有修行之人在其中駐持,連普通的香火居士也沒有。這樽神像歷經漫長時間而未腐朽,一直半掩埋在塵埃之中,既享受不到香火,也沒有人照拂。

難道說那柏老怪的元神不滅,又回到了這木頭當中?

盧瑟小心翼翼地靠近神像,有過方才的經歷,他并不怕柏老怪再來一回奪舍,因此他将伸腿去踢了那神像一腳。

神像在地上滾了滾,然後化為了朽灰,但在朽灰當中,還有一根綠色的柱狀物存在,這東西不過是一只筆大小,上面的綠光越發的強烈。盧瑟心中好奇,思忖了好一會兒,還是伸手将之拿起,只覺得一股陰涼的靈氣從手中傳了過來。

他心中隐隐有所明悟,柏老怪能夠寄身于這神像當中,歷經幾個月元神也沒有徹底散碎,原因恐怕就是這個了。段霄的乾坤扳指裏面藏有什麽寶物尚且不知,柏老怪留下的那塊石頭是什麽也不知道,現在又多了這根綠柱,他今晚的收獲,當真不算少了。

只是這些東西都有些燙手,須得随身藏着,回去補個覺,若是還能夢中出神,将它們藏在通天印中才好。

打定主意之後,盧瑟也不耽擱,快步下了山,劍嶺雖然陡峭,但他是爬慣了的,不過是兩柱香的功夫,便又回到了莊子裏。出莊的時候,段霄不知使了什麽手段,莊子裏的狗都不叫,他回來的時候則不然,驚起犬吠聲一片。

小丫頭章玉睡在外間,不過她正是長身體貪睡的時候,外頭這麽吵,她也沒有醒來。盧瑟在床前看了看她,心中微微有些歡喜,這小丫環對他忠心耿耿,他如今卻沒有什麽可以給她的。

回到自己屋中,盧瑟伸了個懶腰,這忙乎了一個晚上,雖然大有收獲,可人也确實是累了。

雞叫三遍之後,盧莊從沉睡中醒來,牲口的哞聲,狗追雞的鬧聲,大人訓斥小孩的罵聲,夫妻吵架的鬧聲,還有家家戶戶鍋碗瓢盆的叮當聲,混成了一曲。在這曲聲之中,章玉才醒了過來,發覺太陽早就出來了,她吓得一跳:“糟糕,這般光景,公子早該醒了,可早飯還沒做!”

盧瑟回到莊中後,院子裏的人口變得簡單了,除了章玉這個小丫環,就只有一個守門的老仆,其餘人等,都是盧珉招來的,被他打發離開。因此日常照顧他生活起居的,也就是章玉這小丫環。

匆匆忙忙洗漱完畢之後,小丫環開始淘米做飯,盧瑟早上愛吃稀粥,這個習慣小丫環可是再清楚不過的,因此她洗了紅棗、花生、紅豆,與米混在一起,再摻上一把粟米,拿着小陶罐子裝了,放在炭火上慢慢熬。

這個時候,補了一覺的盧瑟才伸着懶腰走了出來。

“咦,今日公子怎麽這麽晚?”小丫環有些奇怪地問道,在她印象中,每天這個時候自家公子都圍着莊子跑了五圈,然後一面活動着手腳一面走回來。

“昨夜睡得不好。”盧瑟随口道:“辛芝來過了麽?”

辛芝是盧瑟的一大臂助,他也是與盧瑟一起長大的,受過盧瑟這一世父母的恩惠,又跟着盧瑟學了些東西,所以兩人關系很是微妙。他既是盧瑟的摯友,又是盧瑟的管家。

“辛芝哥哥還沒來呢,昨天聽說辛蘭姐姐有些不舒服。”小丫環道。

辛蘭便是辛芝的妹妹,聽得章玉提起她,盧瑟腦中便浮現出一個總是瘦俏沉默的女孩。小的時候辛蘭便多病,不太愛與衆人一起玩耍,就是她哥哥辛芝,也是沒有多少話說。不過人挺好的,很小便開始做家務,辛芝與她兄妹流落至盧莊,一直相依為命。

“辛蘭不舒服……”

盧瑟想了想,回到了裏屋,将放在一個小木匣裏的半片竹葉拿了出來。這是從通天幻界帶出來的,原來被段霄奪去,段霄也沒有收起,在被他打死後,自然又回到了他的手中。這種竹葉的香味讓盧瑟想到在地球上曾煉過的補充元氣的丹藥,雖然主要是用于修行之人增加修為,但給普通人服用,也可以增強體質。

“拿去試試看,下回再能入夢的話,就給她多帶些。”盧瑟心中想。

辛芝兄妹原本不是盧莊人,從外地流落至此時還很小,辛芝才十二歲,而他妹妹只有七歲,當時盧瑟的父母尚在,見他二人流浪可憐,便收留了下來,原想收為家仆,可辛芝卻硬氣,怎麽也不肯為奴,于是便給了他們間舊屋,再撥了幾畝地讓他兄妹耕種。原本是讓他們吃吃苦頭,便願意為奴了,可這兩兄妹竟然堅持了下來。

見着盧瑟過來,辛芝苦笑道:“小妹昨夜又不适,故此誤了九少爺的事情……”

“我知道,我聽章玉說了,特意來看望。”盧瑟想了想,編好措辭之後,将那個裝着半片竹葉的木盒拿了出來:“我随十六伯在外游商,偶然間得了一樣好東西,據說有補氣強身的功效,反正我留着也沒有什麽用,你拿去給小蘭試試吧。”

最初時辛芝臉色有些黯然,似乎覺得東西再好也無用處,可當盒子打開,他嗅到那股香味時,面色不禁一變:“補氣散?”

當他發現裏面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補氣散,而只是半片竹葉時,臉色變得更為古怪了。

盧瑟微笑着看他,辛芝嘴唇哆嗦了兩下,将木盒子接了過去。

兩人都是聰明人,就是方才辛芝吐出的“補氣散”三個字,已經曝露出了一些秘密。只不過盧瑟當辛芝是朋友,辛芝瞞了他這麽多年的秘密,自然是十分重要的秘密,辛芝不主動說,他也不會去問。

一個普通的流浪兒,如何能知道“補氣散”這種修行者才會煉制的固本培元藥物的名字?

“九少爺當我們如手足一般,哥哥,我們何必還要瞞着九少爺?”辛芝才接過那盒子,裏屋便又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雖然中氣不足,但是聲音相當好聽,那便是辛芝的妹妹辛蘭在說話了。

“我是擔心會連累九少爺……”辛芝道。

“哥哥,到得今天這地步,咱們已經連累九少爺了。”随着這句話,辛蘭從裏屋出來,她面色蒼白,身體瘦俏,走路之時腳步很浮,顯然氣虛血弱。

“呵呵,談不上什麽連累。”盧瑟淡淡一笑。

辛芝與辛蘭交換了一個眼神,辛芝将那個木盒遞到辛蘭手中,辛蘭嗅着那香氣,又看着那半片竹葉,眸中便是一陣驚喜,但片刻之後,又轉為黯然。

“九公子,我們兄妹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女,我們原是大楚辛氏後人。”

“五朝九帥的大楚辛氏?”盧瑟聳然動容。

“正是。”

大楚位于大唐以南,在這個世界上也是一個大國,地域廣闊不說,而且瀕臨南洋。大楚國力在諸大國中算是較弱的,地廣而人稀,但諸鄰國卻只能蠶食其土,不能一舉滅之,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大楚辛氏。辛氏家族先後侍奉五代楚帝,出了九位元帥,戰功赫赫威名遠揚,即使是唐國之人,也對這個忠心耿耿的家族甚為敬仰。只不過十年前,這個家族卷入大楚的篡位陰謀之中,整個家族都被滅亡了。

“世人只道是我辛氏卷入叛亂之中,其實不過是四個字,功高震主。”辛蘭又繼續道:“楚國皇族心存猜忌,便在六大修行門派支持之下,誣蔑我辛氏叛國,我與哥哥因為有些天賦,原本在蒼梅山修行學藝,結果師門迫于六大修行門派支持,只得驅我們離開……”

原來楚國皇族背後依靠的就是其國內七大修行門派,這七大修行門派同時又結好朝中重臣,象蒼梅門,結好的便是五朝九帥的辛家,只不過當其餘六派聯手向蒼梅山施加壓力的時候,蒼梅山見辛氏的覆滅已經不可避免,只有将辛芝辛蘭兄怪驅逐出門。不過二人的師傅還算手下留情,沒有殺了他們,也沒有追回二人的修為。

聽得辛蘭這般說,盧瑟猛然想起,無怪乎當初盧漭與段霄來的時候,辛芝避而不見,大概就是怕被他們看出破綻來。

“哥哥被驅出來後,便放棄了修行之道,我性子好強,卻不肯放棄,可是我所修行的功法,奠基之時需要消耗大量的元氣,甚至損耗人的氣血,在蒼梅山的時候,我深得門中長老歡喜,因此各種補氣培血的藥物從不缺少,被趕出之後,我沒有想到這個,還強自修行,結果成了現今這模樣!”辛蘭又道。

無怪乎他們兄妹看到那半片竹葉時會歡喜了,但半片竹葉,就算功效能抵得上一包補氣散,對于辛蘭來說也只是能暫時減輕身體的痛苦。

“辛蘭妹妹的性子……”盧瑟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也太剛烈了些。”

辛蘭知道他是好意,苦笑道:“辛家之人,若非如此,如何五朝九帥,個個戰死沙場卻依然前赴後續?便是辛芝哥哥,他的性子也不是一樣倔犟麽?”

三、晴浦晚風寨,青山玉骨瘦(三)

夜再次降臨到盧莊。

盧瑟躺在床上,心中卻在想着今天從辛芝辛蘭兄妹那知道的事情。這兄妹二人姿質都是不錯,辛蘭更被蒼梅門稱為五百年一出的天才,若是二人家門不發生突然變化,他們也應該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而不是如今在家中操勞耕作的佃農。

看得出,辛芝對此雖然心有不甘,卻明白自己無力報複,所以最大的願望是活下去以待時機,而辛蘭雖然是女孩,性子卻更為剛烈,她之所以在元氣精血虧耗得如此嚴重下仍然堅持修行,無非就是為了報複。

這樣剛烈的女子,盧瑟雖然欽佩,卻是敬而遠之。這樣的人就象是一團火,燃燒自己的同時,也将周圍的一切都燒盡。她今天肯坦白,其實也是想知道盧瑟究竟是從哪裏得到那半片竹葉的,她肯定對此是動了心思。

只不過她本性還屬善良,雖然動了心思,卻不是想巧取豪奪,也正因此,盧瑟還真有些想幫她一把。若是能助她一臂之力,那麽辛芝肯定會絕對忠誠,有一個這個世界上的兵法世家子弟為友,當然是件好事。

可是他想要入夢出神,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麽幾個月,才發生過一次,還被段霄給打斷了。

倦意從兩眼開始,慢慢向全身擴展,盧瑟閉上眼,終于進入夢鄉。

就在熟睡之中,他隐約聽得一個聲音在喚他:“盧瑟,盧瑟!”

“誰?”盧瑟想要睜開眼睛,可兩個眼皮象是被粘住了一般,怎麽也睜不開來。

“盧瑟!盧瑟!”

那喚他的聲音悠遠綿長,倒有些象在地球上鄉間給亡者召魂的聲音。盧瑟心中覺得不好,可身體就是不聽使喚,他一急,卻發現自己離體而出,竟然從身軀中掙脫出來。

“這……這……”

陰魂離體,可不是什麽好事,盧瑟因此大驚失色,然後,他覺得眼前綠光大盛,他的陰魂被一股大力吸引,進入了一片綠茫茫的世界。

綠光稍稍淡了一些,盧瑟眯着眼,看到自己面前笑嘻嘻地站着一個老頭兒。

這老頭的相貌很是熟悉,但又想不起曾在哪裏見到過,盧瑟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你是誰,為什麽要把我弄到這裏來?”

“你小的時候,我們可時常見面,便是昨晚,我們也才見過面,怎麽如今便不認識我了?”老頭笑道。

盧瑟一驚,首先他想到的是那個柏老怪,但旋即想到,在昨夜之前,自己可不曾見到過柏老怪。

“你是……”思緒轉了轉,盧瑟瞠目道:“那座神像?”

“對極,對極,你還記得我,那便是好,那便是好!”老頭歡喜得抓耳撓腮,好一會兒之後,又怒道:“說起來,你昨夜為何想要燒了我寄神之處?”

“那不是柏老怪寄神之處麽?”盧瑟反問道。

“什麽柏老怪,一個孤魂野鬼罷了,見着我寄神的喚魂木,便強要住進來,我老人家見他可憐,不欲與他争鬥,便暫時讓他住住。”老頭笑道。

這分明是睜眼說瞎話了,盧瑟絕不相信這老頭真是如此好意。他心念一轉,柏老怪寄神于神像之上才兩個多月便元神大損,這老頭還不知寄神于神像之上有多久,如何會浪費力量去與柏老怪争鬥,想來是有意避讓,不被柏老怪發覺便行了。

他一猜便中,不過他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因此沒有說出來,只是一笑。

“那根綠色的木頭便是喚魂木?”盧瑟問道。

“正是,當初我老人家聰明,讓凡人用喚魂木為我老人家雕像,享受香火供奉,所以雖然過了三千年,我老人家還能在此,那些比我老人家強上十倍百倍的家夥們,卻盡數煙消雲散了。”老頭說到這很是得意地怪笑了兩聲。

“你這次喚我,是想怎麽樣?”盧瑟心中暗暗決心,這老頭看來真是個三千年的老怪物,待自己醒來之後,立刻要将那喚魂木拿出來燒掉,以免留下什麽後患。

聽得盧瑟這個問題,老頭正了正臉色:“我老人家最不喜歡那種僞君子,明明有求于你,還要裝什麽前輩高人說你有緣份——我老人家直說了吧,若不是你要燒掉我寄神之像,我老人家便還要裝聾作啞,當自己是木偶的。只不過你這人行事,我老人家算是看得清楚了,心或者未必狠,但手卻絕對辣,若是做了決斷,你這小子對人對己都是個果決的家夥!”

盧瑟笑而不語。

“你既說要燒廟,那定然是要燒的,現在你心裏只怕還盤算着等一醒來便要将我的喚魂木燒了……故此,我來與你做個交易,你莫燒了喚魂木,我便教你一些本領,你若能替我恢複香火,那麽我便贈予你一些神通,如何?”

“我是五靈短缺之體。”盧瑟道。

“我老人家自然知道,五靈短缺之體想自己修行當然不成,可若只是一些借別人功力的神通,卻未必不行!”老頭哂道。

盧瑟立刻想起了地火煉牢中的老瘋子莊伯涵,他中了破元針,不能調動自己的元神,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境遇與自己的五靈短缺很相似,可他卻憑借一個符紋陣法,生生繞過元神,使得自己仍然可以施展神通。

“你是說符紋陣法?”盧瑟忍不住問道。

“你竟然也知道符紋陣法?這東西太耗時間精神,對于提高自身壽元又沒有什麽幫助,我還只道過了三千年這東西都會絕傳了呢。”老頭笑道:“你如果想學,我可以教你,只不過你沒有三昧真火,煉不化鉻晶,還得找一個修行之人幫你。”

盧瑟想到辛蘭,自己知道辛家兄妹的秘密,如果能提供大量的靈藥給她,那麽讓她幫忙用三昧真火煉化鉻晶應該不是問題。

而且,這個老頭能在他睡着時喚出他的陰魂,這有個更大的用處,就是可以讓他每晚都可以進入通天印中,研究通天印的秘密。盧瑟覺得,若是能解開通天印的秘密,那麽他五靈短缺之身,就不會再成為他修行的約束。

這個險,必須冒。

“那好,我保證不燒了喚魂木,若是有機會,我也願意為你恢複山上的道場和香火。”盧瑟點頭道:“你每三日将我陰魂喚出一次,如何?”

“每三日教你一次?自然可以。”老頭笑道:“那咱們就成交了!”

“你知道我叫盧瑟,我還不知道當如何稱呼你,這似乎有些不公平。”盧瑟道。

“我老人家……你稱呼我陳抟吧。”那老頭幹笑了兩聲。

這倒是個好名字,在地球上時有位修行前輩陳抟,一睡就是幾百年,而這老頭縮在神像之中睡了三千年。

“陳前輩,若是沒有其餘吩咐,我便要離開這了。”盧瑟心中還念着通天印:“前輩不急着送我回體,我還有些事情要辦。”

“陰魂離體可是不能長久,若是雞鳴不歸,你有可能就要失去一魂了。”陳抟警告道。

“晚輩知道了。”盧瑟哪會不明白這一點,他微笑道。

從喚魂木中出來,盧瑟凝聚思緒,只想着通天印,果然,他的陰魂一接觸着自己的身體,立刻進入了通天幻境之中。這讓盧瑟非常歡喜,以後借助陳抟的喚魂術,他便可以比較自由地出入于通天幻境了。

但他的歡喜還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然後便看到一團慘綠的火焰盤踞在生生玉髓變成的潭水之上,這團綠焰此前他從未見過!

“生生玉髓,生生玉髓,給我,給我!”那綠焰在生生玉髓上空不停地盤旋,屢次三番試圖要接近,每次一觸着水面,卻立刻發出凄慘的尖叫聲,又迅速飛起。生生玉髓确實是大有益于身體元神的好東西,但當初盧瑟受用的時候,也曾經遭過無邊的痛苦,何況這團只剩餘一點殘神的元神。

“柏老怪!”聽得那綠焰發出的聲音,盧瑟吸了口冷氣,沒有想到這厮并沒有被消滅,而是闖入了自己的通天幻境之中!

這讓他大為警惕,原本以為通天幻境就只對他一人開放,現在看來,對于別人的元神,這通天幻境也同樣開放,那就意味着旁人可能闖入其中,将這通天幻境生生奪走!

“小輩,你果然有好東西,你去死吧,這裏是我的!”柏老怪元神幻化的綠焰這時也發現了他,在空中滴溜溜打了個轉兒,猛然暴漲,瞬間變成人形,只不過身上仍然纏繞着綠焰。他獰笑了聲,伸出胳膊,向盧瑟的陰魂直沖過來。

盧瑟明白,自己被喚魂術召來的只是三魂六魄中的一縷,并不是全部神魂,面對這個老怪物的元神,自己只怕不是對手。可若是離開,等于是把自己的通天幻境拱手讓人,這如何能使得!

就在他遲疑之時,柏老怪已經撲了過來,因為是在通天幻境中的緣故,柏老怪的法寶也沒法使用,只能憑借元神本身,想來吞噬盧瑟的陰魂。盧瑟被他緊緊纏住,象是全身澆上油然後點着一般,陰魂四周都是火焰。雖然這與地火菁萃的熬煉來比,根本不算是痛苦,但盧瑟還是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陰魂迅速衰弱,而吞噬吸收了自己陰魂的柏老怪卻發出狂喜的歡笑。

“功德體,功德體,原來功德體竟然有這種妙用,吞噬了便能大補!”

柏老怪的狂笑讓盧瑟心中更是驚怒,自己的陰魂,竟然成了別人元神的補品,那麽說來,這功德體豈不是象地球上神話中說的唐僧肉一般!

三、晴浦晚風寨,青山玉骨瘦(四)

柏老怪一邊狂笑一邊全力吞噬盧瑟的陰魂,才只是吸收了一點,他就覺得自己的元神壯大起來,将前晚的損耗完全補回還有餘。若是能将盧瑟這一縷陰魂全部吞噬,那麽他元神起碼要上升一個臺階,以前他只是賢階中級,如今便可達到賢階的頂級,再加上生生玉髓的幫助,過個十年八年的,他便能突破賢階,進入聖階。

盧瑟卻陷入極度的麻煩之中,若是換了旁人,在這種吞噬吸收下,巨大的痛苦足以使之失去抵抗能力,可盧瑟沒有別的長處,就是能忍痛耐打。

靈機一動,他猛地前撲,也不抵抗柏老怪,而是借着自己強大的力量,将柏老怪一起拖進了生生玉髓化成的石潭之中。

“啊!”

柏老怪的元神發出凄厲的慘叫,迅速從盧瑟身上脫離,飛到半空之中,又幻成了一團綠焰。生生玉髓雖然是好東西,可再好的東西,也不是他的元神能夠直接消受的,此前他每次只沾上一滴便飛到空中,消化好一會兒才敢再來吸納下一滴,這次被盧瑟帶入潭中,身上何止沾了千百滴,頓時他變成的綠焰在空中翻騰呼嚎,痛苦得那綠焰都要熄滅。

确實,生生玉髓對元神的補益作用幾乎勝過任何一種補藥,但它又是純陰之物,藥力過重絕非元神可以直接承受,最好的辦法,還是象盧瑟在潭邊插竹一般,經過植物的一道轉化,再用來服食,才可以緩緩見效。或者象老瘋子莊伯涵對盧瑟做的一樣,用地火菁萃的純陽之力與其中和,達到極快極大補益的目的。

這兩樣對于柏老怪來說,都沒有條件實現。而且,盧瑟不是那種心慈手軟得放過要自己性命的敵人的人。

從生生玉髓中浮起,盧瑟喝了一聲,一道水箭應聲飛上,直擊空中浮着的綠焰。盧瑟在地火煉牢中親身體驗過那種大補過頭的痛苦,知道這個時候柏老怪只怕連動彈都做不到了。

如他所料,生生玉髓潑濺在柏老怪元神綠焰上,讓原本就慘嚎着的柏老怪發出更為凄厲的尖叫,那團綠焰就象是被風吹着的燭火,搖搖欲墜,似乎轉眼就會熄滅。

這再次驗證了盧瑟的猜想,盧瑟吸了口氣,飛身躍了起來,夾雜着一身的生生玉髓,将空中的綠焰死死抱住。

饒是柏老怪狡詐陰險,被他這一抱還是幾乎魂飛魄散。盧瑟帶着他整個都沉在生生玉髓潭中,柏老怪的慘叫嘎然而止,那綠焰以可以看得到的速度飛快地熄滅,片刻之間,由一人大小變得只有一個籃球大小了。

“饒我,饒我,我願降,我……”

柏老怪這個時候根本不敢再起什麽壞念頭,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命求饒。然而盧瑟卻根本不予理會,還是盡力将他向生生玉髓中塞進去。

又過了片刻功夫,他的元神綠焰就只剩下拳頭大小,就在他絕望之際,卻覺得元神的痛苦一輕,竟然被盧瑟從生生玉髓中抓了出來。

拳頭大小的綠焰,被盧瑟抓在掌中,就象是只受傷了的鳥,根本無力掙紮。

盧瑟抹了把臉上的水,喘着粗氣,将懷中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段霄的乾坤扳指被扔到了一邊,喚魂木被随手插在了潭邊,而那個非金非玉的石塊被他抓在手中。

“這是什麽,說。”盧瑟喝道。

“我說,我說,我說了你要饒我……”那東西果然是柏老怪之物,他在受傷之後,連軀體和其餘東西都放棄了,唯獨攜帶着這個,對此物的重視,由此可見一斑。

“呵呵。”盧瑟笑了笑,然後手往下按,柏老怪的元神再度被塞入生生玉髓之中,柏老怪慘嚎聲可謂鬼泣神驚,但盧瑟卻不為所動,過了片刻,才又将柏老怪拎了出來。

“你還想和我說條件麽?”盧瑟慢慢地問道。

他不是個心狠的人,但就象自稱陳抟的老頭兒判定的那樣,當他下定決心時,手卻絕對不會軟。與他這樣的人做朋友,那自然是極幸運的事情,因為他心善,故此能為朋友考慮,可與他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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