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蕭瑟的院落,也不知已經荒廢了多久,明明外頭春意盎然,然而這院子卻蕭索殘敗,陰冷的風一吹,便簌簌落了滿頭的落葉。這院落周圍仿佛有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将喧鬧的人群隔絕開來。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沒事千萬不要靠近、靠近了就是作死的地方。

這是就是這樣一個一看就覺得不安全的地,卻進來了兩個小姑娘。

很年輕的小姑娘,只有是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她們一前一後的進入,走在前頭的姑娘看起來略微成熟一些,不假考慮就推門進去。後頭的姑娘看起來年齡要小一些,看起來比前頭的姑娘膽子也要小許多。再門外躊躇良久,又左右确認了下手中的劍,又打開腰間的一個精致的荷包确認了一遍才坑扭扭捏捏的進去。

前頭的姑娘道:“阿魚,磨蹭什麽呢,快點過來。”

被叫做阿魚的姑娘又猶猶豫豫的左顧右盼一番:“宛師兄,我覺得我們頭單生意是不是太大了點?之前纏綿病榻的李家公子要簡單的多,一張符就好了,何苦要去惹這裏。”

宛姑娘瞪了她一眼:“吃飯不要錢,住客棧不要錢?你數數我們還剩下多少?李家那點錢怎麽夠,能夠幾天生計,這裏解決了就有一百兩,還是說你就想這樣灰頭土臉的就回山上?”

阿魚姑娘立刻把頭搖的像撥浪鼓。

宛姑娘乘機一把她拽過來,把手裏的符紙分了一半在她手裏:“所以,幹活吧。”

阿魚姑娘直愣愣的看着符紙好一會,才喃喃道:“早知道那時候就應該選秦師兄組隊的……

這聲音雖然很輕,只是這周圍寂靜的都能聽見樹葉落地的聲音。所以,這句話從頭到尾,完完整整的都落到了宛姑娘的耳裏,她氣的一拍她的手背:“吃裏扒外的臭錦鯉!宛師兄對你哪裏不好,你偏要向着那個溯秦?往日你歷練都是和他,這次和我怎麽了?”

阿魚姑娘立刻縮回手,背在身後,一連三個問題,宛姑娘看起來的确有些急躁。但就這這個嚴峻的環境,阿魚決定暫且先不與她鬥嘴,認真的看着她,還眨了眨眼睛篤定道:“宛師兄教訓的是!”

宛姑娘見她如此,接下來的話也忽然噎在喉中出不來了,盯了她一會,別頭揮了揮手:“走走走,開始幹活。”

随着越來越深入這個奇怪的院落,周圍的空氣也越來越陰冷,原先還能見到稀疏的幾片半枯的葉子在指頭搖搖欲墜,如今也只剩下滿目的枯枝,用手一掰,只聽見“嘎嘣”一聲,那個看起來有小臂粗細的樹枝被她硬生生的掰了下來,樹枝裏面都已經空了,輕輕一踩直接粉粹。

這已經走了許久,卻依然沒見到什麽東西。阿魚姑娘緊緊的提着劍,可以看見凸出的發白關節,她咬了咬嘴唇;“宛師兄……這裏看起來不大對啊。”

宛姑娘把腳下的石子踢遠了,轉了身過來,有些不耐煩:“半個鬼都沒見到,都去哪裏了?”

話音剛落,仿佛就像是回應她這句話一樣,天色更為陰沉下去。等到看清了,阿魚姑娘的眼瞳驀然一緊,宛姑娘此刻還沒察覺什麽,沒目的性的四處随意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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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魚姑娘見着眼前一批黑壓壓的影子向他們迫近,黑影只能看的出輪廓,并非鬼魂,只能算作是怨氣。況且粗粗數來,還不下五只!她一時有些慌了神,幸好本能讓她盡快的克制住,用最快的速度捏了一個決。

宛姑娘察覺到了什麽,腳步也停了下來:“怎麽不走了?”

阿魚姑娘蒼白着臉,因為正到了施術的緊要關頭,所以并沒說話。

宛姑娘回過頭,頓時也被吓了一大跳,還好反映算快,連忙捏了決,講符紙送出去,沒被這些黑影沾上。

阿魚也終于施好咒決,得出一點空隙,一把拉過宛姑娘往來路奔:“快走!”

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阿魚姑娘也沒有料到。身後層層疊疊了不知多少影子,方才那符紙非但沒有消滅多少,反倒是更把它們激怒,張牙舞爪的就朝着她們撲過來。

明明門就在不遠處,可以隐約的看見門牆,但是跑的筋疲力盡,也沒有到頭,那門牆似乎就是離這她們這樣遠的距離,無論跑多少步,都無法靠近。

身後的鋪天蓋地的黑影依舊曾追不窮,還有隐隐擴大的趨勢。兩個剛剛出師門歷練不久的小姑娘哪裏見過這個陣勢,都有些吓傻了。眼看着自己要體力不支,身後的黑影也越來也越近。心中正在絕望之際,宛姑娘卻忽然從荷包裏翻到什麽,不由分說的将阿魚的口鼻捏住,貼了一道符在她身上,再拉着她躲在轉角。

宛姑娘帖的太突然,阿魚幾乎要背過氣。

這符紙往她們臉上一帖,這些黑影卻像忽然失了頭緒,漫無目的的游蕩一會,又漸漸分散而去。

阿魚立刻呼吸這久違的空氣,原先她閉上一炷香的氣都不成問題,只是無奈方才力體消耗過剩,宛姑娘也沒給她準備的時間。這短短的時間的閉氣,幾乎讓她産生了窒息而死的錯覺。

宛姑娘也緩了好久的氣才欣慰道:“還好我之前早有準備,向秦師兄要了這隐匿的符,否則我們估計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阿魚姑娘原想埋怨她心太大,接了這個明顯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委托,但是又覺得如今這情況實在不是埋怨的時候,耽誤之急是要先從這裏出去。

那些影子單獨而言不能難對付,可是實在太多,幾十個疊在一起,不管他們道行怎麽樣,這麽多怨氣産生的戾氣就足夠讓她們皮開肉綻。

阿魚姑娘正在發愁怎麽解決,宛姑娘已經謹慎的站了起來,左右張望一番,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鄭重囑咐道:“分批引來,速戰速決。”

阿魚姑娘點點頭,将劍直接拔了出來。劍光凜冽,然而,其中映着的雙眸卻不甚堅定。劍像察覺到阿魚的猶豫,脫離她的手,繞着飛了幾圈,又碰了碰她的手臂,以示鼓勵。

阿魚姑娘虛弱的點點頭,但是依舊沒什麽底。

相比而言,宛姑娘的劍卻不那麽配合,或是注意到周圍的戾氣實在過重,這劍呆在劍鞘裏死活不願意出來。宛姑娘拔了好幾次,未果,氣得罵它:“膽小這麽小,這點事情就把你吓住了,你看看別人家的!”

劍猶豫了一會,還是不出來。

宛姑娘又拔了幾遍,依舊紋絲不動,被急的跺腳:“再不出來回去就讓溯秦把你熔了!”

那劍猶豫一會,才扭扭捏捏的被宛姑娘拽出一點,但又立刻縮了回去。

在宛姑娘打算開揍的時候,阿魚邊上的那柄劍便飛到邊上,繞着飛了幾圈,像是用獨有的方式交流一番,這原先怎麽都不肯出來的劍,終于別別扭扭的從劍鞘裏飛了出來。

宛姑娘接過來,又低聲說了它幾步,再看着阿魚唉聲嘆氣:“早知道它這樣子,秦師兄讓我挑的時候,我絕對不會看着好看就選了。”

這是因為她們兩人下山歷練,那位叫溯秦的師兄并不太放心,就給了她們一人一柄帶了些許靈氣的劍,以護她們周全。阿魚姑娘這劍确然溫柔,想必之下宛姑娘那柄有些心高氣傲,有些不樂意服從新主人,才有了眼前的這一幕。

阿魚聽完宛姑娘的話,忍不住笑了笑:“好了,我們先想辦法出去吧。”

門牆依舊再前方不遠處,兩人試了許多辦法,都不能将破解,仿佛整個院落都變成了一個陣法,将她們死死困住。舉頭的天幕如同被濃霧遮擋,實在不知外頭已是什麽時辰。

路上也零零碎碎的遇上幾個怨氣,索性數量不是很多,也未成形。除去也算容易,只是始終不曾見到出路。

在裏面呆的越久,就覺得越冷,饑寒交迫的感覺并不太舒服。阿魚覺得越來越累,只想坐下好好休息一下,仿佛手已經不是自己的。宛姑娘也沒好到哪裏去,長時間的戰鬥,使得臉色泛白,出劍的力道也漸漸減弱。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現一個沒見過的小樓,外頭的黑影越來越多,又隐有更為強大的戾氣撲來,也不知招來了什麽東西。雖然這突然出現小樓不知底細,但是已經無處可走。兩人考慮了一番,還是推門進去了。

不想,阿魚推開門一進去,一腳直接踩空,瞬間就落到地上,甚至連吭一聲都來不及,下落的失重感也沒有體驗,轉眼之間就砸到了平緩的地面上。所以,這一下砸的并不疼。

踩下來之前還沒有足夠的時間給她考慮。所以等到她躺倒地上反映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哦,掉地上了。

裏頭很安靜,也很安全。只有叮咚叮咚的水聲,除了潮濕點,空氣也還好,另外更值得慶幸的是,外頭的怨氣一絲一毫都沒有透露進來。仿佛這個洞穴是一個天然的屏障。可以說,暫時她們已經安全了。她躺在地上,享受着久違的安心,哪怕底下灰塵厚重,她都不想起來。

休息了一會,她才想到要出聲提醒一同落下的人:“宛師兄。”

沒有人回答,只有自己的回音連綿不絕。阿魚這才發現有點不大對,從掉下來到現在,宛師兄都沒有出聲。

想到這裏,她立刻站了起來,才發現所處的地方是一個石洞,當中有空心,不知有多深,如果自己掉的是那個空心……估摸着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輕松了。

這石洞兩邊各有二條兩個手腕粗的鎖鏈,連着底下的黑暗,阿魚舉了火向下望去,火光卻像被吞沒一般,什麽都看不見。

更重要的是,這周圍一眼望去,再望回來,一眼無阻。來來回回尋了好幾次,完全沒發現宛姑娘的蹤跡。她轉了好幾圈,才把目光停在那個黑暗的空心處。

她想了想,從地上拿了一個石子就朝着底下丢下去,聲音很快回響起來,聽起來并不是多深的洞穴。

雖然她的确是從上面掉下來的,但是擡頭的時候發現上頭的出路卻不見了,她考慮了一會,既然無路可去,為今之計也只有先下去看看。

剛落地的時候,她并沒有立刻舉火,而是四處摩挲一番。這才一擡手,就觸到一個柔軟的物體,用手戳了戳,只覺得細膩冰涼如玉石,她奇怪的摸了好幾把實在不知道是什麽。于是将劍負載腰間,想騰出另一只手一起去摸。

等到兩只手一起附上去的時候,啪的一下,周圍的燈火都被點亮了。

阿魚愣愣的看着自己手裏捧着的東西,有些懵。

長發烏黑柔順,并未束髻,有些落入水中。長眉斜飛入鬓,如墨畫就,眼眸如同落綴滿星辰的夜幕。

此刻,那雙眼睛就這樣清清冷冷的看着他。眼裏并沒有什麽顯而易露的情緒。臉色許是因為長久不見陽光而有些蒼白,即便是這樣被一個人捧着臉盯着看也沒看出生不生氣。阿魚看着他的眼睛愣了片刻,才反映過來,自己正捧着一個人的頭,立刻撒了手:“抱歉!我……"

他卻出聲打斷她接下來的話,聲音低沉,聽起來就和這張臉一樣,頗有沉澱了千萬歲月,又清冷出塵味道,又像腳下這個靜谧無瀾的水流:“按下前面石獅,再去把燈轉個方向。”

他沒有諷刺她發了這麽久的呆,甚至沒有問她是誰,反倒一開始就使喚起她。阿魚這才發現,他的手腕被一個鐵鏈扣着,連接正是洞口的那個鎖鏈。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個高臺,底下的漆黑的水,将他半個身子都淹沒着。

他臉上并沒什麽表情,卻又非板着一張臉。一雙手雖然被鐵鏈扣着,頭發也略有淩亂,半個身子都在水底,但是臉上卻不見什麽頹廢之色。反倒有一種……阿魚想了一會,總算想到一個詞。

是威儀,一種天生而就的威儀。并無壓迫,卻無端的讓人相信他的話,他這樣冷冷淡淡的一句話,理所當然的口氣,仿若阿魚進來這個地方,就是要這樣做。

鬼使神差的,她真的應了這個奇怪之人的要求,将石獅按下,又去把燈轉了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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