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随着她按下的那兩個機關,有齒輪轉動的聲音從水底傳來,響在寂靜的環境之中,如同一陣悶雷,水中也蕩開層層漣漪,隐約看見一個金色的巨大法陣刻在水底。然而不過片刻,又趨于平靜,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水面亦是恢複平靜,那露出的金色法陣的邊角反倒像是她眼花看錯。

此後,那人合上眼,也沒有再和阿魚說什麽。

阿魚被這個場景怔住了,久久不語,呆了一會總算想起自己下來的目的,就開口想問他有沒有看見宛師兄:“嗯,這位……道友……

一半都還沒說完,那人就接着道:“蘭陵。”

阿魚又愣了愣,才明白過來他是再說自己名字,出于禮貌,她也回道:“我叫晏遲魚,‘春日遲遲,采蘩祁祁’的‘遲遲’。”

自稱蘭陵的男子只連“嗯”都沒有,只略微的點了點頭。

晏遲魚怕又被用奇怪的理由打斷,她直接一口氣問了下去:“蘭公子有沒有看見我師兄就是一個和我裝扮差不多的姑娘”

蘭陵這次倒是沒有打斷了:“等下帶你去。”

省略了見未見過,也不告訴她在哪,只說等下帶去,這回答的直白精準的讓人毫無接話的餘地,晏遲魚也無語了。

機關開啓的聲音有開始此起彼伏,蘭陵合上眼,也不再說話。安靜的仿佛這個周圍又只剩下她一個人。這其中雖然點了燈,但是依然模模糊糊的看不得真切。

她底下頭,水中倒影着璧上的燈火,如同點點碎金。

她看着水底下那個一言不發,甚至一動都不動的影子,終于忍不住了,扯了一個開頭:“你是被外頭那些抓到這裏的嗎?”

雖然外頭暫時沒遇上什麽有心智的藥物,但是底下出現一個大活人,似乎也只有這樣一個解釋了。

晏遲魚不是沒想過這個人會不會就是一個妖怪,但是很快又被否決了。她的術法學的固然不怎麽樣,但是對妖氣的識別可以稱的上無一失,這人的氣息內斂又清冷,絕非妖物的渾濁戾氣。

蘭陵閉着眼,回答依舊簡潔:“不是。”

晏遲魚到沒有料到,只得繼續問:“那你在這多久了,知道怎麽出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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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聲道:“不記得了,等下我會帶你出去。”

“……”

這個叫蘭陵的人雖然不曾告訴她緣由,人也清清冷冷的沒什麽表情。不過看起來……唔,也不是那種完全事不關己的人。許是每個人都有秘密不欲人知,晏遲魚也不強求,決定放棄去探問出他的信息。她覺得當下還是先出去這個鬼地方要緊,于是她在高臺上抱膝坐下來。這一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都有些困乏了,他卻忽然開口:“小心,先上去。”

不是她理解能力不行,實在是着蘭陵實在說話太過簡潔,語氣也十分平靜,一點都沒有危險迫近的氣息,她非要結合環境思考過以後才能明白。想跳起來的時候已經太遲,所幸蘭陵也沒有不管她,只聽得見一陣沉重的鐵鏈帶動的聲音,下一刻她整個人都浸在水中。

這水只到了蘭陵的腰左右。與她而言卻沒有這樣輕松,幾乎沒在她的胸上。又十分的冰冷徹骨,很是難受。容不得她再細細思量,再是一整天旋地轉,耳邊響起隆隆的滾石聲,她被蘭陵帶着四處躲避亂石。

直到看到這個碎石落得稀疏一點,她才卸了些許防備,松了口氣,那個沉重的鐵鏈敲到後背,她被砸的眼冒金星,一陣火辣辣的疼,幾乎要吐出血。

眼前又有泥沙簌簌落下,整個空間如同起了濃霧,燈也一盞接着一盞的撲滅,顯然是有崩塌的趨勢,晏遲魚一口氣沒喘上去,又被他拽着抛來抛去躲避碎石,只覺得頭昏眼花,偏偏又開不了口,一開口就吃滿嘴的灰,咳的連肺都要出來了。

最後像是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安定了不少,晏遲魚睜開一只眼睛,看見蘭陵手腕上的鏈子都已經層層碎裂,池水也在迅速幹涸,等到腳上的鐵鏈一碎,他就抱着晏遲魚躍到上層。

晏遲魚立刻從他懷裏蹦下來,手慢慢的探到背後,發現衣服果然已經裂了一個大口子,可以輕易的摸到□□的肌膚,估計面積還不小,顯然的,少說已經褪了一層皮。

蘭陵該是早就知道晏遲魚受傷,落了地就褪下自己的外衫遞給她。

晏遲魚對着眼前的衣服有些呆,對他的動作更有些驚訝,不過現在也不允許她思慮過多,輕聲道了謝,就默默地将衣物披上,就聽到蘭陵清清冷冷的聲音:“跟我來。”

雖然在池水中泡着,可是這一副卻幹燥溫暖。

晏遲魚已經慢慢跟上他說話的節奏,估摸着蘭陵這句話的意思是要帶她去找宛師兄了。 她沉默的跟上,也不打算再挑起什麽話頭,反正最後都會石沉大海。

不曾想,蘭陵卻主動道:“你師兄叫什麽?”

晏遲魚看了他一眼,快訴回答:“遲宛。”

他又問:“玄都觀的?”

晏遲魚見他有意問,也就順着道:“是的,蘭公子也是修道人士嗎?”

他想了想:“算是。”

算是?什麽叫算是,晏遲魚很不理解這有什麽模棱兩可的,原想刨根問底,可蘭陵又移開了話題:“我的術法在法陣下多有限制,最多只能将她放在門後。”

這是蘭陵和她目前為止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

蘭陵說的門後正是那座小樓,晏遲魚一上去就看見了遲宛閉着眼躺在那裏,眉頭也輕微皺起。這周圍卻十分幹淨,方才那些怨氣都被隔在了外頭,遲宛雖然面容看着有些難受,但是也沒有受傷。

晏遲魚蹲下來搖晃了好幾下,她才悠悠轉醒。

因為剛醒有些迷糊,緩了很久才慢悠悠道:“這是在哪?”

晏遲魚見她醒來,也放了心,一邊扶着她站起來,一邊無奈道:“還不是你接的委托!”

遲宛看見晏遲魚的視線有些奇怪,目光再她身上停留片刻,又轉頭去看蘭陵:“這是?”又把目光移回晏遲魚身上,像是被驚醒了一樣,來回打量着兩個人。然後目瞪口,睡了太久腦子有些不清醒,估摸着還沒意識到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胡亂道:“我才睡上一會,你居然就……居然……

遲宛居然不下去了,只是一手指着她的衣服,一手又遮着眼睛,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晏遲魚沉默了會,悟了。氣的掰開她的手,到底是個小姑娘,被這樣誤會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解釋:“把你的思想給我從那些不靠譜的話本子裏掰回來,我受傷了衣服也壞了,蘭公子借遮擋的……

蘭陵聲音依舊冷冷清清,淡聲道:“她受傷了。”他的表情沒有一分一毫的尴尬,仿佛方才遲宛清奇思路,胡思亂想劇情裏的男主不是他。只是擡手撥開了原先濃重的霧氣:“我送你們出去。”

有了蘭陵在邊上,一切順利了許多,一路上那些怨氣甚至都沒有來騷擾,所有的濃霧似乎懼怕他一樣,只要一靠近就立刻散開,于是他們毫無障礙的走到出口。

出來的是時候,外頭已經是深夜,頭頂繁星漫天,空氣合着草木花香,沁人心脾。晏遲魚幾乎熱淚盈眶,響起之前那些重重危機倒像在夢中一樣,她深吸一口氣覺得能這樣站在這裏很是欣慰,感嘆:“空氣真好啊”又想起一件事情,轉頭問蘭陵:“這個地方不能被毀掉嗎,在鬧市裏太危險了。”

蘭陵看了她們一眼:“你們道行太低。”

遲宛摸着下巴打量着他:“你呢看你很厲害啊,年輕一輩我知道這麽厲害的,除了我們師兄溯秦,就是青雲門的陵葉……她眼睛一亮;“難不成你就是陵葉師兄?”

蘭陵的聲音冷冷淡淡:“不是。”

遲宛對着這簡潔如斯的回答愣了愣,又道:“那你也一定可以解決這裏的。”

蘭陵向前走,長發被夜風吹的微微揚起,聲音在夜色裏顯的尤為寂靜,依舊言簡意赅:“不能。”

“……”

因着多加了一個蘭陵,客棧裏也沒別間了,晏遲魚只得收拾包袱,打算先和遲宛擠一個屋。她要了水,将蘭陵的外衣洗了挂在床前,人趴在床上,随手将衣角拽在手裏細細的看。

衣服的袖子很長,她穿着幾乎可以拖到地上。顏色白淨如雲,只在袖口和雙肩以雅金線繡以簡潔流暢的圖騰。衣料的手感也是上好,觸之柔軟細膩,只是樣式卻從未見過,顯得有些莊嚴着重。

遲宛已經調好膏藥,再一把掀開她的裏裳:“我上藥了,疼也忍着。”

在膏藥觸到她肩上的時候,晏遲魚倒吸一口冷氣,抓了一只放在床頭的雪梨就咬了下去。

遲宛啧啧了幾聲:“這麽一大片,你是怎麽傷的?幸好只在表皮,否則留疤了就難看死了。”

晏遲魚将雪梨拽了下去,虛弱道:“給鐵鏈砸的。”

遲宛的動作沒停,一邊給她塗塗抹抹,一邊道:“什麽鐵鏈?”

晏遲魚再咬一口,說話含糊不清:“……我遇見蘭陵的時候他給鐵鏈拴着。”

藥膏此時已經被她收了起來,聽聞此言,她一巴掌拍到她腦袋上:“你說什麽?!”

晏遲魚沒有說話,默默的開始吃雪梨。

遲宛瞪大眼睛把她倒了過來,将她的梨子丢在一邊:“別吃了,你好好給我說說!”

晏遲魚的眼神左右飄忽,把事情大概與她說了一遍:“……就是這樣子,那時候也沒辦法,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她的确從頭到尾都沒感覺到蘭陵是這妖怪,不過當時腦子有些混亂,并沒有考慮太多,現在回想起來确然奇怪,哪有好端端一個人被人鎖在那種地方,自己不加思考就将他放出來這件事也又失穩妥。

遲宛無語的看着她:“你還說我心大,我覺得你的心都是空的,如果他是被封印妖怪怎麽辦?你放出來你給封回去?”

晏遲魚心中已經有些怕了,但是像是為了使自己放心一樣,小聲辯駁:“妖怪的氣沒有這樣幹淨吧……而且如果不是他我們也出不來。”

遲宛頓了頓:“對,如果不是他我們出不來,但是這個蘭陵底細不明,說話也奇怪,我們除了他的名字一無所知……

晏遲魚提醒:“……可是他對我們也是除了名字一無所知”

遲宛:“……”

晏遲魚把梨子拿回來繼續吃,也是:“……”

遲宛起來把燈吹熄,又瞪了她一眼:“先睡,先睡,這事情……先回去告訴掌門真人好了,明天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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