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電影院裏很吵, 再加上賀沉說話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季白沒聽太清楚，下意識轉過頭望向他：“哥，你剛才說什麽？”
賀沉笑了笑，沒再追問, “沒什麽，電影開始了。”在黑暗中捏了下季白的手, “專心點兒。”
季白點了點頭, 乖乖轉過頭去看電影。
電影用倒敘開場講的是一對情侶相愛, 其中一個因為意外去世，另一個人也随之而去的故事, 雖然是悲劇, 但卻用最後離開的那個人的視角, 講述了兩人相愛時候在一起的時光, 很溫馨，也很甜蜜。
望着或明或暗的電影屏幕, 季白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腦海中浮現出前世賀沉的臉。
前世的賀沉, 究竟是懷着怎樣的心情。
将變成植物人的自己好生照料，然後獨自一人孤獨又克制的活下去呢？
在季白看來，死很簡單, 活着才難。
上輩子的賀沉一個人撐起了整個賀家，然後代替他，把陳葉娟和季永宏照顧的很好很好。
他好像什麽都不怕, 什麽都能一個人扛。
“哥，你說…假如有一天我出了什麽意外，”季白頓了頓，在黑暗中注視着賀沉的臉，小聲問他：“你會怎麽辦？”
“你想問我會不會跟電影裏的人一樣？”
賀沉的眼睛倒映着屏幕的光線，或明或暗，輕輕嗤笑了一聲，搖頭：“我不會。”
“寶貝兒，我會好好活着。”賀沉淡淡開口。
前世他接手賀家，代替季白照顧父母，給很多福利院捐款，去世界各地很多地方看很多風景，然後回到療養院，坐在病房裏一件一件地講給季白聽。
那時候他也是想過的，如果季白連植物人的狀态都維持不了，如果他真的不在了，那他應該怎麽辦？
跟小時候在福利院答應了季白長大一定會去找他一樣。
你走了，我就去找你。
你死了，我就帶着你沒做完的事替你活下去。
賀沉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季白身上，他擡起手來輕輕摩挲了一下季白的臉，“不過…哥哥不會讓你出事。”
這輩子，他不會再讓他變成前世那樣。
季白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一場電影看完已經十一點多，季白帶着賀沉回了致遠在B市這邊給他們集訓的學生安排的宿舍。
賀沉第二天是早上七點的飛機，季白一想到兩個人又要過一個多星期見不到面，有些戀戀不舍。
洗完澡之後躺在床上依然半天不肯閉眼睛，側躺着望着賀沉。
賀沉：“不困？”
季白搖頭，又點頭：“困，但是不想睡。”
望着賀沉，季白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湊上去親了賀沉一下。
原本只是淺嘗辄止，可一想到過不了幾個小時後就要跟賀沉分開了，季白猶豫了一下，又在賀沉的嘴唇上舔了一下，像吃糖果。
房間裏并不暗。
雖然關了燈，但透過窗戶外面照進來的光線，依然能夠清楚的看見季白的臉。
小朋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紅着臉，身後像長出了一條看不見的尾巴在沖着自己一搖一搖的撒嬌。
賀沉自己倒是無所謂，明天可以在飛機上睡，但他怕季白第二天上課會沒精神，所以回來之後一直強忍着沒有碰他。
可萬萬沒想到，他的小朋友竟然會上趕着逼着自己跟他耍流氓。
賀沉吸了口氣，點頭。
“不想睡？行。”
賀沉翻了身，忍無可忍的把人揉進懷裏，狠狠親了個夠。
————
翌日。
季白鬧鐘響的時候，賀沉已經不在了。
前一天晚上睡得實在太晚，季白仍然還有些困，難得沒有立刻起床，躺在床上賴了會兒。
腦海中浮現出昨天晚上的畫面，季白抿了下嘴唇，有些後知後覺的漲紅了臉。
他還記得是自己主動撩賀沉過來親他的。
雖然到後來…他自己根本招架不住吧…
堕落了，季白你堕落了！
季白有些難為情的在心裏暗暗唾棄自己，又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回味了一會兒。
好喜歡賀沉親他啊，怎麽辦？
腦袋裏的畫面越想越歪，季白咳了咳，連忙制止自己，飛快掀開被子起床了。
臨出門的時候，季白看到桌上放着一張紙條：
好好上課，等考試結束了，哥哥來接你回家。——賀沉。
賀沉的字寫得很好看，簡單一句話，季白反複看了好幾遍，“回家”兩個字沉甸甸的落在季白心裏，燙的他心裏忍不住發甜。
把紙條疊好了小心放進抽屜裏，季白拿出手機來準備給賀沉發個信息。
季白的手機屏幕依然是賀沉的照片。
季白看了一會兒，心裏有些甜絲絲的想，賀沉現在的手機屏幕，是他們兩個人的合照呢。
昨天電影院裏那個小姐姐拍的真好，季白有些後悔，昨天忘記找賀沉也要一份傳到自己的手機裏。
這麽想着，季白忽然心裏閃過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昨天在電影院裏…
賀沉問他的那個問題…
他當時的确是沒聽太清楚，後來電影開始了，他就沒再繼續追問。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賀沉好像問的是，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在一起了，你會不會害怕？
季白抿了抿嘴唇，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低頭，在屏幕上慢慢打字。
A城。
賀沉下了飛機，準備給季白發消息告訴他自己落地了。
剛剛開機，手機便連着震動了好幾下。
季白發來的。
季白：哥，你昨天晚上問我會不會害怕。
季白：我當時沒聽太清楚，今天早上才突然想起來，本來想給你打電話的，後來想起來你現在應該在飛機上。
季白：不過這樣也好。
季白：打電話說，我可能會有點說不出口。
季白：我不害怕的。
季白：哥，可能你一直都覺得我是小孩子，還沒長大，但其實，你可以相信我的。
季白：我沒那麽脆弱，我可以很勇敢，為了你…變得很勇敢。
季白：我知道兩個男人在一起，可能會遇到很多問題，但是我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不在意別人怎麽看我。
季白：…我只在意你。
季白：還記得我們上次去露營，我去了廟裏求簽嗎，當時我許了願，解簽的師父跟我們說，我求的姻緣能得償所願，百年好合。
季白：我小時候就喜歡纏着你，未來也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季白：哥，以前我在書上看到一句話…說懸崖絕嶺，為你亦當是平地。
季白：我不害怕。
季白發了很多條。
手機屏幕上滿滿當當都是他發來的消息。
看時間，應該是他早上起來沒多久。
賀沉垂眸，靜靜的看着手機。
老實說，他挺吃驚的。
他沒想過他的小朋友有一天會跟他這麽直截了當的，說出這番話來。
就像在B市，他也沒料到季白會因為別人說了他幾句不好，就生那麽大的氣。
坐在車裏，賀沉閉了閉眼，沉默半晌，低頭在手機上打字。
這個時間季白正在上課。
放在口袋裏的手機貼着褲腿嗡嗡地震了兩下，他連忙低了頭，拿出手機來點開新消息。
賀沉：可能活不了那麽長時間，所以百年好合就算了，我們七十年好合吧，等我的小朋友變成一個小老頭，然後等下輩子，我再來找你。
賀沉：季白。
賀沉：哥哥愛你。
——————
賀沉走後，季白學習的動力更強了。
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被他拿來看書做題，做過的模拟試卷被訂在一起，厚厚的放在桌上，錯題被圈出來，歸納總結。
有時候甚至中午吃飯，旁邊都放着數學競賽的書籍。
陳安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把季白面前的書抽走，“別看了，好好吃頓飯不行嗎？”
“年級第一還這麽努力，讓我們其他人怎麽活啊。”
季白笑了笑，沒再堅持，只加快了幾分吃飯的速度：“離考試沒剩幾天了，我想再努力一點。”
“我知道你想贏那個章恒碩。”陳安然笑了，“那也不用玩命啊，賀沉要知道你現在這樣拼了命地想替他出一口氣，可能也會心疼吧。”
季白搖了搖頭，沒說話。
他這麽努力，當然不是單純的想贏了跟章恒碩打的那個賭。
更是因為他想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快一些成長起來。
雖然他重生一世，可不知道為什麽，在賀沉面前依然像個小孩子。
不知道應該用什麽辦法才能改變這種局面，只有更努力的學習。
章恒碩走進食堂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季白跟陳安然坐在一起的畫面。
他在旁邊取了餐盤，打了飯之後猶豫了一下想要過去跟季白說句話，卻最終沒過去，挑了個距離兩人很遠的位置坐下。
最近季白的學習狀态，不只是陳安然，應該整個集訓班的人都發現變化了。
那天晚上的那個賭…章恒碩戳了戳餐盤裏的食物，心裏忍不住一陣煩悶。
他素來心高氣傲沒錯，卻從來不屑于做任何背後貶低別人的事情…卻萬萬沒想到那天喝多了酒，竟然會一時沖動說出那種話。
他的确是覺得跟別人打架的學生都是不入流的混混。
可是…
章恒碩有些煩躁的扔了筷子，按了按生疼的眉心。
現在道歉也不是他的性格，等數學競賽完了再說吧。
時間過得很快。
數學競賽的那天，陳安然跟季白分到了同一個考場。
臨進場前，女孩沖着季白眨了眨眼睛，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好好考，第一一定是你的。”
季白笑了笑，沖着她點了點頭，率先進了考場。
坐在考場裏面，看着密封的試卷被監考老師打開，一張一張的分發下來，季白深吸口氣，定下心神，拿起筆開始答題。
兩個小時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
當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季白停下筆，坐在原地等着老師過來收走試卷。
等他們走出考場的時候，負責競賽培訓的三個老師已經在外面等了很久，把集訓的所有學生們都召集到一起，一一詢問過大家考的情況。
這三個老師都是老資格了。
每年帶出來的學生，沒有不拿名次的。
尤其是今年的季白、章恒碩，還有另外幾個學生，都很優秀。
致遠跟B市一中的慣例一直都是考試結束後，替參加考試的學生們拍照合影，然後讓他們在學生名錄上簽名留言，以便考試成績出來之後，可以直接張貼出去作為宣傳。
輪到季白的時候，他剛剛拿起筆，就聽到陳安然壓低了聲音叫他。
“季白，快，看外面。”
順着陳安然指的方向望向過去，季白的心一瞬間就雀躍起來。
賀沉之前說，等考完試就來接他回家。
他果然來了。
于是，飛快在學生名錄上寫下一句話，匆匆忙忙地跟三位競賽老師打了招呼，季白朝着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外面的賀沉飛奔而去。
望着季白的背影，三個競賽老師忍不住面面相觑，笑道：“這孩子…這麽忙着跑出去做什麽呢？”
陳安然在旁邊聽着，忍不住也笑了：“老師，您就別管啦，反正考完試了，随他去吧。”
其中一個競賽老師點了點頭，上前去把季白的那頁學生名錄收起來。
很久很久以後，陳安然想起來那次數學競賽。
老實說，她的天資跟其他人比起來算不上優秀，但似乎是受了季白影響，封閉培訓的那十五天，也是她這麽多年以來，最努力的一段日子。
後來數學競賽的成績出來，致遠一共七個人拿獎，她是其中之一。
而季白，以滿分150分的成績，成為當年全國數學競賽裏唯三的滿分之一。
那時候，季白的照片被挂在致遠高中門口最顯眼的位置。
下面附了一句話，是當時考試結束之後，季白在考場學生名錄上寫下的。
當時公布成績的時候，致遠很多人都圍過去看。
也有人忍不住好奇，指着季白名字下面的這句話問：“學霸寫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啊？”
陳安然在旁邊聽着，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卻是那天考試後，季白飛奔着，跑向賀沉的身影。
季白那句話寫的是：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
作者有話要說： 看評論區很多人不明白這句詩的意思
嗯…其實沒什麽特別的含義 只是因為裏面有賀沉的沉字 暮霭沉沉 慕愛沉沉
學霸特殊的 秀恩愛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