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有心理問題?”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佛教有金錢戒……”

搭檔:“對啊,所以他刷卡啊!”

我糾結地看了一會兒這個貪婪的家夥:“你別裝傻,我沒指和尚不能碰錢,而是他們不應該有自己的財産。”

搭檔:“這有什麽新鮮的,現在寺廟都有會計了……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假的?”

我:“不……問題就在于分不清真假。假的也就算了,如果是真的,收錢……合适麽?”

搭檔不解地看着我:“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虔誠了?那些廟裏的天價開光費和巨額香火錢怎麽算?我不覺得收費有什麽不妥啊?”

我愣在那兒,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搭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這樣吧,我先跟他聊聊,之後你決定是否催眠。”

我遲疑了幾秒鐘,點了點頭。

“你太不與時俱進了。”說完,他搖了搖頭,轉身回了接待室。

安排僧人在書房坐定後,搭檔轉身去別的房間取自己的筆記本。

我倒了杯水放在僧人面前:“請問……呃……您是哪個寺廟的?”

僧人笑了笑,說了一個廟號。那是市郊的一座寺廟,我聽說過,在本地小有名氣。

我:“您……假如您有某種困惑的話,不是應該通過修行來解決的嗎?為什麽想起跑到我們這裏來了?”

僧人依舊保持着一臉的平和:“信仰是信仰,有些問題,還是專業人士知道得更清楚,畢竟現在是科學時代。西方人信仰上帝,但是心理咨詢這個行業在他們那裏不是也很發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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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師父說得沒錯。”搭檔從門外拎着本子走了進來,“信仰能解決大部分問題,但是在某些時候還是需要求助于其他學科的。”說着,他瞥了我一眼。

我沒再吭聲,讪讪地坐到了一邊。

搭檔坐下,攤開本子,把胳膊肘支在桌面上,雙手握在一起,身體前傾,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位師傅,您有什麽問題呢?”

僧人:“我出家5年了,一直都很好。最近開始做噩夢,但是醒來記不清是什麽內容,只記得夢的內容與觀音有關。”

搭檔:“觀音?觀世音菩薩?”

僧人:“不是,千手觀音,你知道嗎?”

搭檔:“我對宗教不是很了解……千手觀音真的有1000只手嗎?”

僧人:“不,千手觀音其實只有40只手臂。”

搭檔:“那為什麽要叫‘千手觀音’?”

僧人:“各個經文上記載不同,而且個人理解也不同,有些寺廟的确供奉着有1000只手臂的千手觀音。”

搭檔點了點頭:“您5年前為什麽出家?”

僧人把目光瞟向窗外,沉吟了一陣兒才開口:“家人去世後,我有那麽幾年都不能接受事實,後來經一個雲游和尚的指點……就是這樣。”

搭檔:“明白了。您剛剛說是最近開始做噩夢的,之前都沒有,對嗎?”

僧人想了想:“之前都很正常。”此時他眼神裏飛快地閃過一絲猶疑,稍縱即逝。但我還是看到了。

搭檔:“那麽,您還記得夢中都有些什麽嗎?”

僧人:“記不清了,所以我想通過催眠來重現一下夢境……我們什麽時候才開始呢?”

搭檔:“很快,不過,通常在催眠前都有一些準備工作,例如通過談話的方式來了解到您的一些其他信息,以及夢中給您留下最深印象的一些元素等。”

僧人:“哦,好,那讓我想想……夢裏還有……對了,我還記得在夢裏看到過蓮花寶座。”

搭檔:“佛祖坐的?”

僧人:“就是那種。”

搭檔:“很漂亮……呃……我是說,很絢爛嗎?”

僧人:“不,神聖!”

搭檔點了下頭:“對,神聖……可是,這樣的話,這個夢看起來并不可怕。”

僧人:“這點我也想過。開始的時候,這個夢的确不是噩夢,但是後來……後來……我就記不清了。”

搭檔:“這件事問過您的師父嗎?您應該有個師父吧?”

僧人嘆了口氣:“師父總是很忙,經常不在寺裏,我找不到機會問他。不過,我問過我師兄。”

搭檔:“他怎麽說?魔障?”

僧人:“因為我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樣的噩夢,所以師兄說也許是我不夠精進,要我誦經。可是問題就出在這裏了,我越是刻苦誦經、打坐、做功課,越是容易做那個噩夢……”

搭檔:“等等,您的意思是,您總是做那個夢嗎?”

僧人凝重地點了點頭。

搭檔:“除了噩夢之外,有沒有別的什麽發生?”

“別的……”僧人低下頭想了一會兒,“有……”

搭檔:“是什麽?”

僧人:“偶爾在打坐後,我跑去看千手觀音像,發現兇惡的那一面……嗯……更明顯。”

搭檔:“兇惡的那一面?我沒懂。”

僧人:“寺裏供奉的千手觀音像是40臂11面,也就是有11張臉。”

搭檔:“每張臉的表情都不一樣?”

僧人:“對,有慈悲的,有入定的,有展顏的,有兇惡的。”

搭檔:“為什麽會有兇惡的?”

僧人:“‘神恩如海,神威如獄’,想必你聽說過。”

搭檔:“原來是這樣,我聽懂了。就是說每次您做完功課,去看千手觀音像的時候,發現總是那張兇惡的臉最明顯,是這樣吧?”

僧人點了點頭。

搭檔:“我能問一下您在入空門之前是從事什麽職業的嗎?”

僧人:“在村裏做木匠。”

搭檔:“出家前,結過婚嗎?”

僧人:“沒有。”

搭檔:“家人反對嗎?”

僧人:“父母去世了,我也沒有兄弟姊妹。”

搭檔:“那出家前的財産呢?都變賣了?”

僧人:“孑身一人,本無什麽財産。”

搭檔:“問一句冒犯的話:指點您出家的那個雲游和尚,是怎麽跟您說的?”

僧人想了想:“大致上就是‘苦海無涯’一類的。”

“嗯……”搭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還是給他催眠吧。”搭檔挂了電話,邊說邊透過玻璃門向催眠室望了一眼,僧人此時正平靜地坐在沙發上,歪着頭等待着,看上去是在欣賞催眠室裏播放的輕音樂。

我:“我也這麽想,因為目前以我個人經驗看,這個和尚似乎……有問題。”

搭檔饒有興趣地看着我:“你也發現了?說說看。”

我:“看上去,這個人很虔誠,但是他的虔誠後面有別的動機。”

搭檔:“嗯,是這樣。他的确不同于那些從骨子裏對宗教狂熱的人……還有嗎?”

我:“你問到是否只是最近開始做那個噩夢的時候,他在撒謊……嗯……我是指某種程度上的撒謊,他之前很可能還被別的什麽噩夢幹擾,也許并不一定是夢……還有就是,他對出家前的很多問題都刻意淡化了。”

搭檔把食指放在下唇上來回劃動着,沒吭聲。

我:“另外,還有一個我不确定的……”

搭檔:“什麽?”

我:“視覺效應,你知道吧?他說自己能看到千手觀音兇惡的那張臉特別明顯,我猜是有……嗯……怎麽講?”

搭檔:“你想說心理投射一類的?在宗教裏,那被稱為‘心魔’。”

我:“對對,就是那個,只會看到跟自身思維有關的重點。”

搭檔:“很好,看來我不用囑咐什麽了。開始嗎?”

我:“我去準備一下,幫我架攝像機。”

僧人平靜地看着我:“我能記得自己在催眠時所說的嗎?”

我從上衣口袋裏抽出筆,捏在手裏:“可以,如果有需要,催眠即将結束的時候我會給你暗示,你都會記得。如果有短暫記憶混亂的情況也沒關系,有攝像機。”我指了指身後的攝像機。

僧人深吸了一口氣:“好吧……你剛才說的我記住了:不是打坐,不要集中意識,放松。開始吧。”

我點了點頭:“是的,就是那樣……就像你說的……放松……慢慢地平緩你的呼吸……很好……我會帶你回到你想去的那個夢裏……”

僧人的身體開始向後靠去。

我:“你感到雙肩很沉重……想象一下……你身處在一條黑暗的隧道中……在前面很遠的地方,就是隧道的盡頭……”

僧人開始放松了某種警覺,正在慢慢進入狀态。

我小心而謹慎地避開刺激他的詞句,足足花了好幾分鐘才讓他的頭歪靠在沙發背上。

“……你就快走到隧道的盡頭了……”

他的呼吸沉緩而粗重。

“3……”

“2……”

“1……”

“告訴我,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夢?”

搭檔似笑非笑地坐在僧人斜後方不遠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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