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4)
……她到底有沒有智商!!!
大長腿一邁,一步就追上了蹦跶了好幾步的趙安安,将她抱起來。在離地的那一刻,趙安安驚叫了一聲。
陸瀝川示意她噤聲,說:“我怕等會兒樓下的人會上來找我。”
趙安安的臉又紅了。
把趙安安抱進被窩之後,陸公子便關了燈,退出了房門。他用手捂着左邊的心髒,今天它跳動得太頻繁了。
在被窩裏的趙安安一點都睡不着,想翻身又不敢,因為被子與腳一摩擦,鑽心的疼痛就襲來。
陸公子也還沒有睡。書房的燈還亮着,桌上攤開的資料卻動也沒動。他的耳邊回響趙安安小聲的驚叫,手上還殘留着抱着她的感覺,好輕,就像抱了一團棉花一樣。
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像斷也斷不了的絲線一樣,細細密密地纏繞着這個夜晚所醞釀出來的溫柔夢鄉。
☆、Chapter21
趙安安現在是傷患人士,廚房什麽的,跟她絕緣了。聽到她受傷的消息,柳晴晴第一時間趕了過來,首先數落了她一頓,然後又心疼得不了。
“不行,你現在受傷了,不能在廚房裏,跟我回家。”柳晴晴态度強硬。
趙安安有點哭笑不得,她說:“媽,我是腳受傷了,不是手受傷了,怎麽就不能在廚房裏了?而且我只是傷到了一塊小小的趾甲蓋兒,沒什麽事的。”
“十指連心,媽能不知道有多疼?你這個孩子越長大越不會照顧自己。你自己說說,自從開了店,你回了幾次家,你心裏還有沒有我和你爸了。”
趙安安有點無力招架了,她抿着嘴唇不說話。
柳晴晴的姿态也軟下來。“乖,跟媽媽回家吧,我和你爸都想你了。店裏就關幾天,等你傷養好了,再開起來好不好?”
“師傅你就跟伯母回去吧,你要是不放心,我和方同可以每天來店裏看看。”阿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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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晴晴也點點頭,眼神裏充滿了憐愛,讓趙安安說不出拒絕的話。
“店不能關,我把它交給你們了,你們兩個要替我好好地看着。”趙安安一邊說一邊鄭重其事地把店裏的鑰匙交給了阿奇和方同。
“師傅,你放心吧,我和方同一定把店看好,等你回來。”
**
夏至未至,花園裏卻奏起了蟲鳴絕唱,擾得趙安安整個晚上沒有睡好,眼下出了一圈淡淡的烏青。
柳晴晴早就起床做好了早飯,頗為豐盛。竈頭上那一大鍋藥材炖雞是特意給趙安安開的小竈。
“媽,早上好。”
“哎,早。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看你的黑眼圈都出來了。”柳晴晴把趙安安推進洗手間,讓她自己照鏡子。鏡中人果然蒼白憔悴了許多。
“沒事,就是昨晚有點沒睡好。”趙安安笑着說。
柳晴晴眼神黯了黯,說:“安安,別怪媽說你。自從你開了店,就很少往家裏跑,我和你爸兩個人很想你,擔心你是不是吃得好,睡得好。你爸現在沒有工作,全家的經濟重擔壓在你一個人身上,我們覺得很對不起你。”
趙安安嘆了口氣,握住柳晴晴的手,說:“媽,你說得這是什麽話,你和爸養我二十載,如今是到了我報恩的時候。你和爸什麽都別多想,安心過日子就成。”
“對了,我爸呢,這一大早的,他上哪兒去了?”
趙安安看一眼客廳的鐘,還不到八點呢,趙東霖就不見了身影。
“我打發你爸到菜市場給我買點菜。”柳晴晴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眼神閃爍地說道。
趙安安半信半疑。他們家的人都沒法說謊,一說謊就漏洞百出,趙東霖肯定不是出去買菜了。自從趙東霖受傷康複以後就一直在家,頭幾年是靠着公司給的補貼和趙安安的一點工資支撐家用。趙安安在英國打工的收入其實不少,只是被劉一刀暗中彙給了趙東霖,到她出師那天,劉一刀才告訴她。這也堅定了趙安安要開店的決心,為了讓趙東霖和柳晴晴過上更好的生活。
兩母女吃過早飯之後,柳晴晴就開始灑掃屋子。這是她每天必修的功課,只是今天做得有點心不在焉。趙安安想試圖幫着做點什麽,都被拒絕了。柳晴晴一邊做家務,一邊看着時鐘上的時間,眼神飄忽。趙安安更加篤定了兩老有事情瞞着她。
六月裏的天除了傾盆大雨就是豔陽高照,此刻的陽光正盛,烤得地板都發燙。外面樹上的夏蟬鼓足了勁兒發出尖利的叫鳴。十二點的鐘聲剛剛敲過,趙東霖便回了家,手上拿着一些青菜和小胡瓜。趙安安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匆忙在樓下買的。
“爸。”她喊了一聲。
“哎。”趙東霖應下。柳晴晴接過趙東霖手裏的菜,把他推到廚房,過了一會兒,趙東霖端着杯茶出來,還說了句:“天氣真熱。”
趙安安不動聲色地看着兩老的一舉一動,想知道他們葫蘆裏賣得到底是什麽藥。
夏天人容易發汗,換藥換得勤,傷口愈合也快。三天之後,趙安安的傷口就結痂了。這天早上趙安安特意起早,沒等吃早飯的時候便追着趙東霖前後腳出來了。她踩着一雙粉紅色的漏腳趾拖鞋,穿一身寬松的短衣短褲像個小賊一樣跟在趙東霖身後。
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趙東霖來到一個廠房,趙安安聽到他跟看門的大爺打招呼,看樣子頗為熟稔。這是一間電子加工廠,規模不大,像是新開不久了。趙安安趁着大爺不注意的時候混了進去。在一群女加工員的隊伍裏,趙東霖顯得格外鶴立雞群,趙安安一眼就鎖定了她的位置。
“爸!!”
趙東霖愣了一下,擡起頭看見趙安安鼓着腮幫子站在自己面前,他一下子不知道該什麽什麽才好。一張布滿汗水的老臉微微發紅。
趙東霖按點回家的時候柳晴晴剛做好中午飯。
“回來啦。洗洗手準備吃中午飯吧。安安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手機也沒帶,這腳才剛好一點就到處亂跑。到了吃飯的點兒也不着家。”柳晴晴一邊擺碗筷,一邊碎碎念。
“你怎麽站在門口不進來。”等她擺完碗筷才發現自己老伴兒還站在門口。“難道還要我去拉你不成。”她三兩步走到門口,準備伸手去拉趙東霖,卻在看見趙安安的那一瞬間驚得說不出話來。
“安安?!你怎麽跟你爸爸一起回來了。”她看看趙安安再看看趙東霖,趙東霖沉默着不說話。
大中午陽光正烈,柳晴晴把家裏的窗戶都打開來通風,雖然客廳的電扇呼呼地轉,但面對面坐着的三個人還是汗流浃背。
“說吧。”趙安安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
趙東霖和柳晴晴互相看了一眼,還是柳晴晴先開口了。
“你爸覺着在家待得沒有意思,就和我商量着出去找個工作,正好那間新開的電子裝配廠找人,一天工作六小時,也不累,我就讓你爸去了。”
“電子廠幹得都是三班倒的活兒,小小的電子元件看起來不起眼,裝備起來卻很費勁,就我爸那樣的視力還去折騰這個?不是我說你們,你們兩個加起來也是過百的人了,怎麽不懂事呢?乖乖待在家裏,看看書,翻翻報紙,做做家務,沒事兒和老朋友敘敘舊,唠唠嗑,這不是挺好的嗎?”
“我和你媽是覺得你太累了,想幫你分擔點兒。”趙東霖說。
趙安安嘆了口氣。“我挺好的。一點都不累。因為店裏是新開張,我脫不開身才會少回家,再過些日子等它上了軌道,我會經常回來陪陪你們的。”
“不不不,我和你爸不是這個意思。”柳晴晴擺擺手說:“我和你爸是希望你們好好照顧自己,不要那麽累。你看你還沒有剛回來那會兒氣色好,整個人都小了一圈,臉色也不好看,我和你爸是擔心你太拼了,傷了身子。”
“我沒事。再說了,我賺錢養你們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是這些天有些累,才會這樣子。爸的身體本來就沒多好,當年的傷病後遺症也沒有痊愈,你這樣出去工作只能讓我更擔心,讓我更累。”
兩個老人沉默着不說話。
“我答應你們,以後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但是你們也要答應我,不要再自己出去找工作了。”
過了一會兒,趙東霖說:“好。爸答應你。”
柳晴晴還想說點什麽,卻被趙東霖截了話頭:“丫頭,我們可是約好,要一起好好照顧自己。”
“恩。”趙安安鄭重地點頭。
夜晚的街道褪去了白天的熱鬧,空氣裏的熱度也退了下去,偶爾吹來一絲風,還能感覺到涼爽。趙安安和趙東霖夫婦吃過晚飯便出來公園裏散步。
“人們都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以後我們要多出來散步。”柳晴晴說。
趙東霖附和着點點頭。
公園裏的人還是很多的,一些隐秘處的長凳被小情侶占了去。幾個孩子你追我趕,圍着公園裏的娛樂設施打打鬧鬧,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搖着蒲扇,碎碎地念着往事,幾個帶孩子的婦女聚在一起,家常裏短,老公孩子的聊個沒完沒了。
路邊有個小攤,像是在賣些小寵物,幾個孩子圍在那裏。趙安安也扯着趙東霖和柳晴晴過去了。
“哇,是小狗。好可愛啊。”趙安安歷來就對毛絨絨的小動物沒有免疫力。
“喜歡就買一個吧,小姑娘。這都是自己家的狗生的狗崽。”
“媽,我們買一只來養吧。”
“行啊。正好你不在家,我和你爸還能逗逗小狗。”柳晴晴笑着說。
于是乎,趙安安家裏就多了一個新成員——一只三個月的小金毛,名字叫糖葫蘆。
明眼人都能看出趙安安取的這名字充滿了私心,她不就是因為一顆糖葫蘆才穿越到這個世界的嘛。
☆、Chapter22
趙安安腳傷好了之後又回到了店裏,阿奇和方同把店裏打理得很好,雖然客人沒有趙安安在的時候那麽多,但是也不清冷。
早上她起了個大早去了一趟市場。晨光熹微,賣菜的小販們早就開始做準備了。新鮮摘下的蔬菜被清洗好,整齊擺放着等待被選購。這個菜市場趙安安都混得熟熟的,有很多店家都是定時定量給趙安安的店裏供應肉菜的。不過這回趙安安徑直來到了賣魚小販的攤前。
“黎叔。”
正在忙碌的中年男子聽到聲音之後回頭看見了趙安安。她手上拎着一碗鹹豆花和油條。
“是在梧桐巷裏買的喔。”趙安安說。
黎叔笑着接過趙安安手裏的早餐,問她:“今兒個怎麽有時間光臨我的小攤兒啊?”
“您看,這不是想您了嘛。”
“少來,說吧。想要點什麽。”
趙安安嘿嘿地笑了。從他這裏帶走了上好的兩條草魚。“下回可能要麻煩黎叔給我店裏多送些淡水魚了。”
“沒問題,都給你留着。”
“喔,對了,上次從你那兒帶回去的酒蒸蛤蜊,我媳婦兒喜歡得不得了,你啥時候有空多給我做點,我帶回去給她。”
“行,沒問題,晚上你收市之前我給你送過來。”
“不用了,我自己過你那兒去取。”
“那行,我就先走了啊。”
黎叔的媳婦兒是個殘疾人,但是也是有骨氣的手藝人,早年得了家傳的手法以繡品聞名。這兩年沒大動手,年紀大了,刺繡又傷眼睛,黎叔就不再讓她繡了。趙安安挂在店裏的兩幅繡品皆是出自她手,尤其是那聯屏風上的雙面繡,技藝精湛,精妙絕倫,當世無雙。她又時常來光顧黎叔的魚攤兒,有時候帶些自己做的菜過來,一來而去,情分上就更親近了。
也多得在家裏修養的那段日子,趙安安閑得發慌,撿了幾本書來看,她在古代的時候竟沒有發現古代貴族們原來非常喜歡吃魚脍,也就是今天說的魚生。蘇轼曾有詩雲“春盤擘紫蝦,冰鯉斫銀鲙。荷梗白玉香,荇菜青絲脆。臘酒擊泥封,羅列總新味。”
趙安安也仿照書上的做法,用新鮮的草魚制了魚生。首先将魚的頭和尾各紮一個洞放在水池裏養幾天。這樣做可以減少魚體內的水分,使魚的肉質更加鮮嫩,有彈性。
趙安安一回去就告訴方同把剩下的蛤蜊都留起來。這些花蛤也是每日清晨打撈上來送到趙安安店裏的。今天方同和阿奇都回家吃飯,晚市結束以後,她便開始打理這道菜。
酒蒸蛤蜊其實是适合冬天吃的一道下酒菜,一盤下肚,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趙安安也是開店之初嘗試做過,打算放在冬季菜譜裏的,沒想到收獲了黎叔老婆這樣一個鐵杆粉絲。
熱鍋,把黃油融化之後倒入姜和蒜,煸香後撈出,下蛤蜊,倒入一大勺日本清酒,蓋上鍋蓋大火焖煮。等到蛤蜊打開之後加醬油,關火,灑上小蔥花。酒蒸蛤蜊便可以吃了。
趙安安算着點兒做好,黎叔也掐着時間過來,從趙安安手裏接過熱乎乎的酒蒸蛤蜊。
“替我向嫂子問好。”趙安安說。
“好咧。多少錢?”
“我們之間還用算錢嗎?”
“那可不行,都是開着門做生意的,黎叔還能占你一個丫頭的便宜啊。”說着從錢夾裏拿出一張一百塊塞進趙安安手裏,引擎一開,一腳油門就踩走了。
廚房裏還剩了一小盤酒蒸蛤蜊和半瓶日本清酒。趙安安炒了幾顆花生米,又端着杯子坐在店門前喝酒。
“原來你是個酒鬼。”
趙安安的點子是有多背,每次喝酒都被陸瀝川撞了個正着。
“我從未見過不能喝酒的人還這麽喜歡喝酒。”
額……只是剛好被你撞見了。
趙安安忙再拿來一個杯子遞給陸瀝川說:“見面分一半,今天爺請你喝酒。”
陸瀝川“……”
“坐吧。放心,今天不會喝醉的。”本來喝日本酒是要一杯一飲而盡的,趙安安卻小口的酌,顯然今日不想多喝。
“嘗嘗這個吧。”她把酒蒸蛤蜊推到陸瀝川面前。
陸瀝川嘗了一口,暖暖的黃油和濃烈的酒香混合,粘稠的湯汁随着蛤蜊肉在嘴裏滑動。不得不說,趙安安的手藝,值得稱贊。
“唔……你的腳好些了嗎?”幾杯酒下肚之後陸公子才問起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好了啊。”趙安安把自己的腳伸出來晃了晃。“你看。”
燈光下趙安安的皮膚特別白,像是刷了釉的上好白瓷,光潔細膩。
“咳。”陸瀝川扭過頭不去看。“好了就好。”
“恩……。”
今晚的夜色很清涼,也許是明天天氣預報有雨的緣故,有一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
“你還有事嗎?”趙安安轉着手裏的杯子問道。
“沒什麽,就是順路過來看看你。”
陸公子你每次都說順路,就不能換個好點的借口?
“哦……。”
酒空菜光,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大眼瞪小眼。趙安安眼神迷離,趴在桌上,手裏把玩着青瓷酒杯。外面的大風吹得樹葉嘩嘩地響,連樓上的玻璃窗都吹動了。
“看起來要下大雨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趙安安說。
……“恩,那我走了。”
送走陸瀝川之後,趙安安将盤子和酒瓶撿進了廚房。出來的時候正好下了大雨。六月的雨,纏纏綿綿從月頭下到月尾,把整個月都洗得潮乎乎的,連心情都不爽快。
這大風夾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趙安安沒開店門。因為氣象臺發出了臺風預警。早上她起來的時候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小樹都被吹斷好幾根。
好吧,不能開店,無所事事的趙安安進廚房做起了魚生。昨天放過水的魚撈起來,去鱗,然後懸挂十多分鐘,目的是讓魚肉變得白嫩。
起肉是最重要的部分,力運腕部,靜心屏氣,照着魚尾狠落一刀,斜上貼着魚脊往上滑,将兩塊魚肉完整地起下來。
起下來的魚肉細心清洗,用廚房紙包裹吸幹水分。從魚肉尾處輕輕切一個口子,一手抓住魚皮,一手抓住魚肉,将皮肉完整地分離。再用廚房紙包裹魚肉吸去水分。
魚生的制作考究刀工,一般用□□的刀法将魚生切成狀如蝴蝶,薄如蟬翼的片,裝盤。
吃魚生之前要先把魚生放在蒜蓉醋裏過一遍,然後放進大碗裏,添加花生油,白芝麻,薄荷葉一起攪拌。在吃的時候夾一塊魚生起來,然後加入炒好磨碎的花生,薄荷草,姜絲,胡椒粒,白芝麻等等就可以入口啦。
魚肉在蒜蓉醋裏裹了一圈之後鮮甜彈牙,配合着這些作料,各種滋味彙集在舌尖味蕾,從牙齒蔓延到整個口腔,咽下的時候薄荷的清香竄上鼻梁,酣爽暢快。
臺風天裏,趙安安獨自一人享受着魚生。吃完以後再來一碗熱乎乎的砂鍋魚湯,湯底用剛才做魚生剩的魚頭和魚骨熬制,然後加入豆腐,海鮮菇,香菇,白蘿蔔等食材一起熬煮,出鍋時灑上蔥花,一碗熱湯灌下去,格外滿足。
趙安安以為這樣安靜的天時,她可以獨自一人度過,沒想過昨晚才光臨過的陸公子又驅車前來,而且是頂着風冒着雨。
“下着這麽大的雨,你怎麽來了。”趙安安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雖說是夏季,但臺風天的氣溫有些低,她都穿上了長袖開衫。
“想吃你做的菜。”陸公子誠實地回答。
趙安安“……”她該為此而感到光榮嗎?
好吧,可是,廚房裏似乎沒有食材了。因為今天沒開店,就沒讓送食材。她到處翻了翻,找到了幾個土豆和圓蔥。這回小宇宙又要爆發了。
少量軟化的黃油放進烤盤裏。把切好的土豆片鋪在抹了黃油的烤盤裏放在一旁待用。熱鍋融化黃油,倒入洋蔥,炒軟,轉小火,倒入面粉,迅速翻炒不讓面粉糊底,然後加入牛奶,轉中火,加鹽調味,加熱時要不斷攪拌,直到牛奶和面粉混合變成粘稠的糊狀。
熬好的糊狀體盛入鋪了土豆的烤盤裏,将表面刮平整之後灑上芝士碎。最後用錫紙包好烤盤,用牙簽在周圍戳幾個洞,放進烤箱裏烤十五分鐘後取出,除去錫紙,灑上香草碎,再烤十五分鐘,直到表面金黃。
在這樣的天氣裏吃到這樣松軟,奶香濃郁的焗土豆,配上水果沙拉和解膩的烏龍茶,頓時感覺人生都圓滿了。
陸瀝川吃得一點都不剩,不枉他頂風冒雨地來走這麽一趟了。
收拾好碗筷之後兩人對坐着,又是一陣沉默。
“上次你答應給我釀的酒,釀好了嗎?”陸瀝川問。
“還沒有,再等上半個月就好了。今年槐花開得好,花很香呢。”趙安安說。
“恩。”
“對了,上次那個在雜志社遇見的那個女人還找過你嗎?”
“沒有啊。怎麽了?”
“喔……沒什麽。”陸瀝川轉過頭,将視線定在外面的風雨飄搖。
其實他這次來的目的,不止想吃一頓飯。
☆、Chapter23
陸瀝川似乎對蘇懷青的事情格外上心。打臺風那天,他沒多說什麽,趙安安也沒多問,但是隐隐約約感覺他很在意蘇懷青,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
小食光是陸瀝川旗下的一間雜志社,當初趙安安出國的時候,劉一刀授意他開的。這件事情交給秘書以後,他就沒有管過,所以雜志社裏有什麽人,他是不知道的。
蘇懷青的資料他看過了,資深的媒體記者。但以她的資歷應該有更廣闊的平臺,怎麽會甘心蝸居在一間小小的美食雜志社?
**
趙安安店裏推出了魚生,切得薄如蟬翼的魚生附在冰上,寒氣抵消了暑熱,冰涼的魚生蘸過醬料,混合着其他炒香的花生,芝麻粒,薄荷葉等輔料,魚肉入口彈牙鮮甜,薄荷葉的後勁直沖腦門,與這個炎炎之夏是絕配。
黎叔每天要往趙安安店裏送五十條新鮮的淡水魚,有的時候還供不應求。阿奇勸說趙安安讓黎叔多送點,趙安安卻說這樣就剛剛好。
丁姨許久沒有來光臨,聽說是在外的兒子出了事。平時一起來的師奶團倒還是來趙安安這裏吃東西,但是全無之前那般氣氛,顯得有點寥落。她們正在計劃要給趙安安開料理輔導班的那件事情也暫時擱置了下來。
趙安安有些擔心丁姨,但平日裏都是丁姨來她店裏,也沒留下什麽可以聯系的方式,她又不好問師奶團那些人要,只能默默地擔心了好幾天。
兩三天之後,午市快休的時候,丁姨來到了趙安安的店裏。她精心裝扮過一番,到底還是掩不住眉眼間憔悴的神色。尤其大熱天,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雪紡長袖,有點不合常理。
“丁姨。好久不見你來。”趙安安說。
“恩,家裏出了點事情。”她的臉色不是很好。“聽她們說你店裏上了新菜,我特意過來嘗嘗。”
“好好,這就給你上菜。”
天生的直覺告訴趙安安,丁姨來的這趟不簡單,怕是有所求吧。
丁姨吃過魚生之後,贊不絕口,眼裏多了些神彩,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了。
“怎麽了?”
“這麽好吃的東西我以後怕是吃不到了。”
“為什麽?”
“我兒子經商失敗,我賣掉了房子替他還債,但杯水車薪。我打算跟着他過去他那裏,找一份簡單的工作,和他生活在一起。”
“這樣挺好的。”
“恩。我挺喜歡你的,你做的菜也很好吃。希望你好好過日子,遇見一個好人,然後幸福下去。”她說到動情處,順勢伸手握住趙安安的手,露出了一小節手腕,布滿淤青。
“你的手怎麽了?”趙安安問。
“沒什麽,做家務的時候不小心磕到的。”丁姨忙把手往回收,卻不小心打翻了調味碟,醬汁全部灑在她的身上。
“哎呀,你看我,笨手笨腳的。”她扯了紙巾來擦,衣袖被高高地拉起來,半截手臂上全是青紫的痕跡。
“丁姨,你的手。”
她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垂下了手。從她閃爍的言辭和目光中,趙安安已經基本能猜到一些。
“是他嗎?”
她這話一問,丁姨再也忍不住情緒,幾十歲的人就這樣哭了起來。趙安安安慰了她半日,臨了的時候,她真誠地對趙安安說了句謝謝。
往後隔三差五她就會過來一次,身上帶着新傷舊痕,每每語言又止,眉宇間的愁緒從來沒有斷過。
這一天,丁姨前腳才入店,後腳就跟來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大白天,他一身酒氣沖進趙安安的店裏,也不顧周圍還有沒有其他人,擡起手就打了丁姨。
“死老婆子,你不是說沒錢嗎?還隔三差五下館子吃香的喝辣的。”
丁姨像是被他打怕了,縮在一角不顫抖着不敢說話。阿奇和方同聽見店前的動靜都出來了,想要制止男人鬧事。但喝了酒的男人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一把就推開了方同和阿奇,對縮在牆角的丁姨拳打腳踢,嘴裏一直說着:“死老太婆,那麽多人死,你怎麽不死。啊……你怎麽不死。老子生意這麽慘淡,你還一天天下館子吃好的喝好的。”
……“你就會哭,哭哭哭,老子的財神爺都叫你哭走了……”
“夠了。”趙安安冷聲喝道。
男人一愣,停了下來,轉過頭看着趙安安。目露兇色。“怎麽了,小丫頭片子想管爺的家事?我告訴你,沒門。她是我媽,我想怎麽着就怎麽着。”說着還擡腳踹了一下丁姨。
丁姨瑟瑟地縮在牆角,一句話也不說,就只能哭。
“走,跟老子回家做飯去。”男人扯着丁姨就要離開。丁姨回頭看着趙安安,用唇形向她求救:“救救我……”
趙安安終究沒開口制止他,讓他帶走了丁姨。但事情顯然沒有就這樣結束。
第二天,男人糾結了一夥地痞沖進了趙安安的店裏。
“給我砸,這間破店。昨兒個我媽就吃了這店裏的食物,今天就卧病在床了。”
正在吃東西的食客聽見他這樣說,紛紛放下筷子,不敢再吃。
“這位先生,如果你再鬧事,我就要報警了。”
“好呀,你報呀,警察來了才還,讓他們把你的店封了,省得做出來的東西不幹淨,吃了害人。”
男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坐鎮在店裏,外面的食客不敢進來,就圍在外面指指點點。
“那好,你說我店裏的東西把你媽媽吃壞了,那醫院出具的診斷證明呢?我想知道到底是吃了什麽而卧病在床。”
聽趙安安說要醫院的診斷書,男人的神色有點不正常。他理虧聲大,嚷嚷着:“你聾了嗎?我都說我媽卧病在床了,怎麽去醫院?”
“沒有診斷書就不能證明你媽媽是吃了我店裏不幹淨的東西而生病了。請你離開我的店。”趙安安義正言辭。
圍觀的人聽到這裏,心裏都有了分曉,這個男人分明是來鬧事的。大家都對他指指點點的。
“我不管,我媽就是吃了你這裏不幹淨的東西生病了,你要是不賠償,我就砸了你的店。”男人一臉無賴的說。
“哎,我聽說有人要砸店。”趙安安正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從人群裏走出一個高挑的女子。
“我是慕名來嘗這家店新推出的魚生的,怎麽一來就撞了這麽一場好戲。吃不上魚生,我可是會不高興的。”女子說。
“哪裏來的野丫頭?”男人說。
“啧,我最讨厭別人叫我野丫頭了。你要是拿不出證據證明你媽媽是吃了這裏的東西而生病了,就趁早滾蛋,本姑娘還想吃魚生呢。”
女子桀骜的态度惹怒了男子,他氣沖沖地沖着女子去了,上去就揚起了手,還沒等巴掌落下,就被女子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腹部。
“你……”他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指着女子。
“你什麽你,半斤八兩都沒有還學人打架。帶上你的人快滾,不然本姑娘可就要開葷了。”
男子徹底被激怒了。“你們幾個都是死人啊,快把這個丫頭片子給老子收拾了。”
那群人聽到號令都沖着女子去了,結果……一一被打趴在地。圍觀的群衆還好拍手叫好的。
“快滾。”
“你等着,你給我等着,我還會回來的。”男子從地上爬起來,帶着一班人落荒而逃。
趙安安走到女子面前,微笑着說:“謝謝你。”
“沒事,我就想來吃這天下第一好吃的魚生,誰讓他們在你店裏鬧事的。舉手之勞不足言謝。”
趙安安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姑娘。長發被高高束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标準的瓜子臉配上一雙靈動的剪水瞳,鼻梁高挺,櫻桃小嘴,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穿着很随意,短袖加牛仔褲,氣質清新。
“美女,你好,我叫趙安安,是這家店的老板。”趙安安朝她伸出手去。
美女挑唇一下大大方方伸出手回握住趙安安的手,說:“我叫安雅。很高興認識你。好巧啊,我們的名字都有一個安。”
“唔……請問我可以進去吃魚生了嗎?”
“當然可以,請進。”
安雅是個吃貨。她一個人橫掃了三盤魚生,而且肚子不見鼓。饒是趙安安也有點驚訝,她的肚子是無底洞嗎?
“請問可以再來一盤嗎?”她問。
額……“安雅,你吃得太多了。魚生雖然好吃,但是不能多吃,吃多了要壞肚子的。”
“沒事,我身強體健。這真是我吃過天下第一好吃的魚生,這樣薄的魚生,若不是刀工爐火純青,是切不出來的。還有這些醬料,混合在一起的滋味,一試難忘。”
“你過獎了。”趙安安說。
“當然沒有。你別看我年紀不大,但卻吃不過不少好東西。這天上飛的,水裏游的,地上跑的,沒有我沒吃過的。”安雅誇耀着自己的美食經歷,一臉自豪。
江唯森親自上門來了,手裏拿着一個米黃色的大信封。
“安雅,你怎麽會在這裏?”他進門就驚呼。
☆、Chapter24(補完)
安雅竟然是江唯森的妹妹,這是趙安安意料之外的。
“你出來這麽久都沒有消息,父親讓我出來找你啊。”安雅眨着眼睛說。
“父親,他怎麽樣?”
“還好啊,老頭能吃能睡。”
江唯森沒接話,他捏着信封的手指關節泛白。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趙安安問他。
“喔,之前在公交車上給你拍的照片洗出來了,前兩次都忘了給你,這次正好要在附近辦點事情,就拿來給你了。”
他把手裏的信封遞給趙安安,趙安安跟他說了聲謝謝。
“你要吃點什麽嗎?”趙安安問。
“不用了。我也很久沒見過安雅了,想跟她好好聊聊。”江唯森撈起安雅就往外走。
安雅不滿地大叫:“你幹什麽,我還沒吃完。”
直到他們走遠,趙安安才收回目光。最近出場的人物有點多,故事有點複雜,劇情好像進入了撲朔迷離的階段。
六月底的荷花開得旺盛,遠遠地望去,一片荷塘,蓮葉田田,粉色的荷花像穿着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