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5)
的小姑娘迎風而立,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趙安安從荷塘主那裏收購了不少荷花和荷葉要做絕世無雙的面。龍須面是一種細如發絲的面條,因宛如龍須而得名。
在制作龍須面的時候,有三個要點:一是和面,面軟适度,搋揉光滑、柔韌;二是溜條、抻條。抓面兩頭,均勻用力,上下抖動。交叉換位,反複交叉,把面溜“熟”、溜順,對折兩根、撒上醭面,條不粘連,以此方式,對折打扣拉坤成絲;三是油炸,将抻好的面絲輕放油鍋,用筷子輕撥面絲,炸至硬挺,呈淺乳黃色,輕撈出鍋,面絲均勻,不并條,不斷條,香甜脆爽。
趙安安在揉面的時候添加了一點南瓜,增加了面的鮮甜,又用荷花和荷葉将和好的面條層層包裹起來,放置數小時,使荷花和荷葉的清香完全滲透到面粉團裏。抻面的姿勢,如氣壯山河一般,抻出的面細如發絲,如瀑布般“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把阿奇和方同兩個人看得目瞪口呆的。
炸好的龍須面要配上醬料一起吃,趙安安制作了鹹甜兩種口味的醬料,甜的醬料是用荷花瓣與砂糖一起研磨的,口感清新無敵。而鹹的醬料則沿用了蔥油拌面的做法,氣味醇香。
那日丁姨的兒子來鬧事,并沒有影響到店的生意,食客還是一如既往光顧這裏。這次趙安安推出的龍須面好評如潮。尤其是甜味的龍須面,應和了時節,與大自然的節氣相統一,風味不俗。
江唯森和安雅自那日後仿佛消失了一樣。關閉了好久了回笙館倒是重新開了起來,聽說開張的那天,吸引了不少食客。那個大廚做的菜與趙安安做的味道很相似,但要是硬說不同,趙安安做的菜更加溫和,是一種暖暖的幸福,而回笙館新大廚做的菜味道比較濃厚,而且中西方結合的手法很明顯。比如日式料理中的山藥細面,經過改良之後,口味更加好,受衆也更多。
食客也常和趙安安說起回笙館裏的菜肴,有的聽起來真的很不錯。看來那個人是找到一位高人。趙安安覺得,故人也該回來見面了。
時間就像從指縫漏過的陽光一樣,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了無痕跡。池塘裏的荷花盛極而衰,趙安安沒等來故人。七月初的桂花已經飄香,四季桂的第二個花期開始了,但還不能用來做菜。
桂花糖藕要選用上個季度開得最好的桂花曬幹存貯。将粉藕洗淨之後削掉外皮,在離藕節一厘米的地方切開。将泡軟的糯米填入藕洞中,幾根牙簽在藕的切口處,然後将剛才切下的藕節蓋在牙簽的另一端使之縫合,封口的蓮藕放入一個可容納的大鍋內,放入冰糖,倒入适量清水沒過蓮藕蓋上鍋蓋,大火煮開後轉中火煮約1個小時,最後将煮好的蓮藕撈出放涼切片之後,灑上幹桂花,澆上蜂蜜。
在一個午市休憩的時候,趙安安和阿奇方同一起吃着這道桂花糖藕。
周逸北就在這個時候來了。他身邊跟着一個秘書,一個保镖。在趙安安的桂花糖藕還沒下肚的時候笑着問她:“可以給我來一份桂花糖藕嗎?”
“還記得我吧,小姑娘。”周逸北說。
趙安安點點頭。她當然還記得這個人。那時候只身在英國被謝家老爺邀請去操辦宴席,席間的主菜是八寶鴨子,而有人特意給這個老爺爺吃含有栗子粉的糕點,導致他食物中毒。能在謝老爺地盤上生事的自然是他自己。趙安安永遠不會忘記,她的廚藝曾經被當成一把殺、人的刀。
“恩,我還記得您。”趙安安微笑着說。
“好的,您稍等,我馬上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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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和方同什麽也沒問,進了廚房去幫趙安安。其實也沒什麽可幫忙的,但兩人懂得避開。廚房裏還有蒸好的藕節,只要切好裝盤,灑上桂花淋上蜂蜜就可以了。
切好的藕放在淺色盤子裏,澆上棗紅色的藕湯,混合着幹桂花和蜜糖的芳香,咬一口甜香軟糯,甜而不膩。
“好吃,好多年沒有吃到這樣地道的桂花糖藕了。”周逸北贊嘆到。“不過丫頭,這糖藕應該是屬于秋季的食物,那時候桂花滿枝頭,濃香四溢,芳香怡人,蓮藕也正豐收。你為什麽在夏季在這道糖藕呢?”
“不合時宜的菜就像不合時機出現的人一樣,有自己獨特的風味。”趙安安說。
“你的意思是,我是不合時宜的人?”周逸北反問。
“您自己覺得呢?您出現的時機正确嗎?”
“哈哈哈”周逸北開懷大笑。“你這個丫頭有意思。我很确定我出現的時機很适宜。老爺子我覺得,你這道桂花糖藕并不是在等我。等到秋季,金桂飄香,菱紅藕肥的時候,你可還願意再給我做一道桂花糖藕?”
趙安安微笑着并不接話。
鼓噪了一個夏天的蟬鳴減弱了許多,微微燥熱的風吹得樹葉嘩嘩地響。這個夏天注定不平靜。
除了剛回國那次,趙安安幾乎沒有單獨找過陸瀝川,所以這次她來,陸瀝川很驚訝。
“怎麽過來了?”
“有點事情想請你幫忙。”趙安安把裝在袋子裏的一小壇槐花酒擺出來。“這個是酬勞。”
陸瀝川“……”
“你我之間用得着這麽客套?”
趙安安聳聳肩說:“畢竟你是商人,無利不起早,我也不能叫你做了虧本買賣。”
陸瀝川扶扶額,一定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否則他怎麽會覺得太陽穴在突突地跳。
“說吧,有什麽事。”
“我想你幫我查一個人……”
從陸瀝川的辦公樓裏出來之後,趙安安一腳踩進陽光裏,頓時有了大片陰影。其實我們一直活在有光線的地方,只是我們自己制造了陰影。
趙安安晃晃悠悠地沒回店裏,她對阿奇和方同越發放心,把店裏的事務都交給他們打理。她想回家看看,糖葫蘆那個小家夥應該長大了吧。
“爸,媽,我回來了。”趙安安站在門口一邊拖鞋一邊喊。但是空蕩蕩的屋子裏沒有人回應她。
“大熱天的,這是跑哪兒去了?”她嘟囔了一句,去廚房的冰箱想喝點涼水,卻發現了冰鎮的酸梅湯。哇,炎炎夏日喝一碗冰鎮酸梅湯,酸爽過瘾,心中的煩躁被壓下大半。
客廳的米色窗簾削弱了陽光的熱度,使得透過來的光線不那麽耀眼強烈,有種舒服的溫暖。趙安安突然覺得很困,就拿了薄毯蓋在身上在沙發上睡下了。電風扇呼呼地吹,暖暖的陽光落在臉上,柔柔的,很舒服。
趙東霖和柳晴晴快到晚飯時間才回來。趙安安被他們進門的聲音吵醒。
“唔……你們回來啦。”
“安安?你什麽時候來的?”柳晴晴問。
“下午過來的。你們去哪裏啦?”
“糖葫蘆在家悶的慌,我們帶它出去溜溜。”趙東霖說。
被點到名的糖葫蘆玩得盡興,此刻心情好得不得了,不停地搖着尾巴。
“糖葫蘆。”趙安安叫了一聲。
糖葫蘆聞聲而去。才不過十幾天的光景,它的體型就長大了一倍,看起來更加健碩。
“好久沒來了,想我沒有?恩?”
“它能吃能睡還能折騰,一天天就愛往外頭跑。”柳晴晴從廚房出來,端了三碗酸梅湯。
“來,嘗嘗媽做的酸梅湯。”
趙安安接過來喝了一口,裝作很驚訝的樣子,說:“呀,怎麽會有這麽好喝的酸梅湯。太好喝了。”
柳晴晴被她誇張的表情逗樂了。“你這丫頭,嘴巴裏藏了蜜糖吧,說出來的話這麽甜。”
“女兒這是逗你開心,她肯定早就喝過了。”趙東霖說。
“爸,別揭穿我啊。”趙安安說。
晚飯是柳晴晴做的。本來趙安安要做,可柳晴晴說既然回到了家裏,就好好嘗嘗媽媽的手藝,然後趙安安就喝糖葫蘆一起坐着等吃。一人一狗,一高一矮排着坐,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柳晴晴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不過糖葫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倒是比趙安安更惹人憐愛。
趙東霖洗完澡出來看見這場面,便說:“老婆你看他倆,像不像兩姐弟。”
柳晴晴回頭看了一眼,被逗樂了。這一人一狗這麽和諧地坐着,溫馨指數爆表有木有。
☆、Chapter25
趙安安在家裏住了一晚,踏着第二天早上的陽光出了家門。在古代的那種懶散性子似乎一夜之間從她的身體裏瘋長,在心髒處開出了嬌豔的花。她還是坐上公交車,把頭偏靠在玻璃窗上,晃晃悠悠轉了大半個城市。
在以純的店門外,她恍惚看見了江唯森和安雅,兩個人拉拉扯扯,不知在講些什麽。她在下一站下車往回走,一路上卻不見二人的蹤影。倒是陸瀝川,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把她撿上了車。
“這是你要的。”他遞給她一個文件袋。
“恩。謝謝。”趙安安接過,似乎沒有要看的意思。
“不看看嗎?”
趙安安抿着唇微微一笑。“槐花酒好喝嗎?”
額……“清新潤暢,但是不及那日喝過的桃花釀滋味香醇。”
“你倒是挺會喝的。釀酒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改天我再釀一壇好酒給你。”
“好。今天還回店裏嗎?”
“不,我想去一趟小食光。”
陸瀝川臉色變了變。“去找蘇懷青?”
“你倒是記住了她的名字。”趙安安笑。
陸瀝川沒接話,車子一轉彎便去了小食光雜志社。
“什麽時候走,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一會兒直接去店裏。”
“那好,我先走了。”
趙安安走進小食光,編輯部的人正在忙着校稿,蘇懷青在辦公室門口跟趙安安撞了個正着。
“安安,你怎麽有時間過來了。”
“青姐這話說的,像是不歡迎我來。”
“啧,我哪裏敢。你不是大忙人嗎?駕臨我這兒,倒是陋室蓬荜生輝了。”
“哎,最不愛跟你們這些知識分子咬文嚼字。”
蘇懷青掩嘴一笑說:“你這張嘴怕是比我要厲害得多。你先進我辦公室等我一會兒,我去辦點事馬上回來。”
“恩,好的。”
蘇懷青剛要走,趙安安又叫住她。“青姐。”
“恩?怎麽了?”
“江唯森,他在嗎?”
“他這兩天去張家界跑外景了,不在的。怎麽?找他有事兒?”
“沒有,就是随口問問。他什麽時候走的啊?”
“就昨天的事兒。”
“恩,我沒事兒了,你先去忙吧。”
趙安安坐在蘇懷青辦公室的沙發上,想着早上從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那兩個人影,分明就是江唯森和安雅。但是,蘇懷青說江唯森昨天就去張家界出外景了。
她忽然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她扶住額頭,揉了揉太陽穴。蘇懷青正好進來。
“怎麽了?頭疼?”
“恩,昨天有點沒睡好。”
“你呀,也別太拼,畢竟還年輕,身體最重要。”
“青姐,你這話聽着像是老年人說的。”
“你青姐可不就是活了半輩子的老人了。”
“哪兒能啊,我青姐可是青春無敵,年年十八。”
“你呀。說不過你,我不說了。對了,你今天過來有什麽事情嗎?”
“合着我非要有事才能過來?不許我想你了啊。”
“許許許,但是我覺得我家安安不是這麽矯情的人,說吧,有什麽事情?”
趙安安沉默了一會兒,在心裏盤算着是否要問個明白。
“我記得在英國的時候,青姐說我做菜的味道像一個人,能告訴我這個人是誰嗎?”
蘇懷青臉色有點不好,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惋惜和悲痛還是被趙安安捕捉到了。
“很久之前認識的一個故人了,僅有過一面之緣,有幸吃過一次他做的菜而已。時間太久,我記不太清楚了。”蘇懷青說。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先回店裏了。”
趙安安起身要走。蘇懷青卻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上次來接你的那個男生是你的男朋友嗎?”
“額……不是,他是我老板。”
“這樣。”
“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恩,路上小心。”
趙安安從小食光走出來,腦子就像一團亂麻。蘇懷青分明記得那個人的事情,卻不願意提起。而陸瀝川,顯然對蘇懷青別有一番注意。再者是江唯森和安雅,他們兩個……
回店裏之前,趙安安特地繞道去了一趟回笙館,卻發現那裏挂着暫停營業的牌子。她在外面停了一會兒,發現裝潢風格跟幾年前她去過的鳴鳳居很相似。
一個早上的時間過去,趙安安回到店裏的時候,阿奇和方同正打算着着開午市。
“師傅。”見趙安安回來,阿奇和方同停下手裏的活兒向她打招呼。
“恩,今天早上怎麽樣。”
“還好,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
“那就好。”
趙安安徑直走進了廚房,心煩的時候,她喜歡做菜來消遣。步入盛夏以後,暑熱難擋,她在想是不是應該推出夏季一系列的飲品。
臨走前一天泡的大米已經一捏就要碎了,趙安安将它們連同泡米水一起倒進了高筒鍋,再加十倍水的熬成稀稀的粥湯,加入酒曲攪拌。然後放置一夜,靜靜等待時間的魔法,化腐朽為神奇。
夜裏她趴在窗邊,微醺的風吹來日頭裏剩餘的燥熱,钴藍色的天幕上幾顆稀疏的星子挂着,顯得清冷。
床上散落着密封袋裏的資料,陸瀝川拿給她的。不知為何,她總感覺有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将她卷進去。
第二天,在放置一夜的米湯變成甜米酒,然後再往裏頭加入酵母,攪拌均勻靜置半天,等它像小魚一樣吐泡泡。最後,用紗布将米渣過濾,制好的酸米酒放入冰箱中冰鎮保存。
這兩天趙安安全無開店的心思,所幸就給阿奇和方同放了大假,店門上也挂起了暫停營業的牌子。
蟬聲聒噪,一日比一日尖銳,也許它知自己壽命将近,正用全部的力量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最後一點痕跡。電風扇呼呼地吹着,趙安安趴在桌子上将一碗酸米酒一飲而盡。冰鎮的酸米酒度數不高,喝下去一路暢爽,整個人就像飄在雲朵之上一樣的安逸。
店門外傳來“砰砰砰”的聲音,與其說是敲門,不如說是砸門更恰當一點。趙安安站起來,腳步有點虛浮地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陸瀝川聞到她身上的酒氣,眉頭就皺了起來。
“趙安安,你是酒鬼嗎?”
“哎,是你啊。來來來,一起喝。”趙安安拉着陸瀝川坐下遞給他一杯酒。
陸瀝川沒接。“你最近總是喝酒。”
“我告訴你喔。酒可是個好東西。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陸瀝川不喝酒,坐在一邊看趙安安一杯又一杯灌醉了自己,最後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嘆了口氣,把她抱起來。
似乎……比上次更輕了一些。
懷裏的人雙頰發紅,眉頭緊鎖。
到底有什麽事情值得你這樣買醉。
趙安安這一覺從天亮睡到天黑。晚上十點的時候她揉揉發疼的頭,往樓下走。廚房裏飄來的香味勾起了她肚子裏的饞蟲。除了喝酒,她已經一天沒進食了。
陸瀝川聽到她下樓的聲響,轉過頭去。
“睡醒了?”
“恩。”趙安安低低地應,鼻音很是濃厚。
“等一下就可以吃飯了。”
“恩。”
她自己找了張凳子坐着,正對着大開門的廚房。陸瀝川在燈下忙碌的身影,廚房裏飄出來悠悠的飯菜香味,這一切如此溫柔,溫柔得讓趙安安控制不住地陷落。
“好了,來吃飯吧。”
她進去廚房幫忙端菜。蔬菜粥裏加了火腿和蛋花,看起來很有營養。一個熱菜是燒豆腐,碧綠的蔥花和瓷白的豆腐,顏色清新養眼。冷菜是涼拌胭脂蘿蔔,細細的蘿蔔絲搭配醬料,其中老陳醋的酸味尤為突出,讓趙安安的唾液腺止不住地分泌口水。
“看起來很好吃。”
“不如你做的,将就吃吧。”
飯桌上安安靜靜。趙安安覺得有點尴尬,試圖找點什麽話說,才剛一開口就被打斷。
“食不言,寝不語。吃飯吧。”
趙安安只好低頭繼續吃飯。心裏卻想着這位陸公子莫非真乃神人也,每次她偷偷喝酒都能被他抓個正着,喝醉了還能被他抱上、床去睡覺。
這緣分,太尴尬了。
晚飯後陸公子很勤勞地去刷了碗,之後又切了盤水果過來,與趙安安面對面坐着。
“說吧。”
啊……“說什麽?”趙安安表示跟不上老板的智商。
“剛才吃飯的時候,你想說什麽。”
……唔,剛才她是覺着太尴尬了,想緩和一下氣氛。現在是真的沒話可說了。
“額,沒事,沒事了。”趙安安擺擺手。
“你沒事,我有事。”
哈……
“關于你怎麽認識蘇懷青的,我希望你能一字不落地告訴我。”陸瀝川的眼神很堅定,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他果然很在意蘇懷青。
“我和她是在英國認識的。那時候我被師傅安排在一間中餐館做雜工,夜晚練習的時候她走進我的店裏。在吃過我做的料理之後說我做的菜跟她十幾年前采訪過的一個廚師做的菜味道很相近。後來回國之後,我和她偶然在你辦公樓下遇見,得知她是美食雜志社的編輯,後來我為了給新店做廣告,曾找過她幫忙,一來二去就有了些情分。”
……
那晚趙安安目送着陸瀝川的離開,隐隐約約覺得,似乎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就要發生了。七月的暴風雨似乎還沒有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雖然晚了點。抱歉。
☆、Chapter26
梧桐巷子裏都是上了年份的美味,歲月沉澱下來的手藝,時代傳承。趙安安很喜歡那裏的味道,常去吃。張老太家鋪子裏的美食随着季節的不同而改變。這個時節,美食的味道來自于院子裏那一架胖豆角。大雨打落了花蒂,挺着大肚子的豆角一天天成熟。
趙安安去的時候,張老太正好摘下一把豆角。
“老姨,我又來蹭口飯吃。”趙安安笑着說。
“行,今兒個老姨給你做豆角焖面。”張老太轉身就進了廚房。兩個煤爐上各煨着一口鍋,一鍋是醇香的老湯頭,一鍋是熱水。
桌上放着今年的春茶,一遇到熱水,葉兒都舒展開來,恢複成嬌柔美麗的樣子,散發着清香的味道。
趙安安把手裏的水果放在桌上,沖了兩陶瓷缸茶,也轉進了廚房。
張老太正在切五花肉。五十幾歲的她依然耳聰目明,健步如飛,手下的活兒更是不含糊。豆角焖面用的手擀面前一天晚上就和好了面團,只等着今天擀了切就成。
“老姨,我來幫你切面吧。”
“行。你切吧。”
趙安安無數次在這裏吃過張老太做的飯,隔壁鋪子賣的豆漿油條還是她和黎叔的最愛。
“切了面之後用菜籽油抓勻咯,那樣才不會連在一起。”張老太說。
“哎,我知道了。”
張老太切好了肉和配料,又去撕豆角,這邊趙安安也切好了面,用香醇的菜籽油抓勻放在簸箕裏。
鍋裏放少許油,把撕好的豆角炒至軟,盛出。蔥花,蒜末,八角和花椒下鍋炒香,再放入豬肉炒至變色。盛出的豆角放入鍋中翻炒,加生抽。鍋中放入沒過豆角的水,把面條捋順了放在上面,蓋上鍋蓋開焖。湯燒沸之後,收中火。等到鍋中發出滋滋的響聲時候,在面條上撒一層鹽翻勻,湯汁少了三分之一以後,收掉水分,用筷子将豆角面條和湯汁拌勻,灑上剁好的蔥花蒜末和醬油醋一起吃,唇齒留香。
“老姨,您這水平一天比一天好,太好吃了。”趙安安邊吃邊說。
“好吃你就多吃點。老姨這裏也就你還肯來了。”
張老太用鍋梢刷着鍋,又往裏面摻了水,煮了兩個農家蛋。趙安安之所以喜愛這裏的吃食,是因為這些飯食都是用柴火和鐵鍋燒出來的,那種獨特的味道,難以言喻,就是好吃。時不時她還能在老太這裏蹭上煙熏肉和豆腐,做法相當古老,但是風味獨特。
“哪裏的話。”趙安安一邊吃一邊還盯着豆角架旁邊那藤葡萄,挂滿了青粒的果實。
“葡萄也差不多該熟了吧。”
張老太笑了。“你個饞貓,等它熟了我給你剪兩筐送過去。”
“不不不。”趙安安連連擺手。
“不要你錢,老姨送給你吃。”
“不是,老姨。我想說,我能自己過來拿的。”
“哈哈哈……”張老太徹底樂了。“丫頭,你可真是我的開心果。”
在張老太那裏過完嘴瘾之後已經十點多了,趙安安從梧桐巷晃悠着回去,一路上踏了許多敗落的羊蹄甲花。
店門口停着一輛凱迪拉克,趙安安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來了。只不過陸公子最近的出鏡率有點高了。她走過去敲敲車門。
車窗慢慢搖下來,果然是陸公子。電腦的藍屏光映着他的臉,不知道為何看起來虛弱又蒼白。
“你怎麽過來了。”
“順路。”
趙安安“……”陸公子每次順路都順得很遠,而且時間也很晚。
“要進去喝杯茶嗎?”
店裏收拾得相當幹淨,趙安安給陸瀝川端了碗冰鎮酸梅湯。那日回家喝過之後,她回來就做好了幾大瓶放在冰箱凍着,間日不斷。
“晚上喝茶會失眠,喝這個吧。”
陸公子端起喝了幾口,眉頭輕微皺起來。
原來他不愛吃酸的。趙安安心想。
“咕嚕。”陸公子的肚子傳來尴尬的聲音,饒是他面癱,也禁不住臉紅了起來。
“你還沒吃飯?”趙安安問。
“恩,剛剛下班。”
“別這麽拼,小心賺了錢沒命花。”趙安安邊說邊走進廚房。店裏的食材都是每天清晨送來的,晚上關店的時候也會把剩下的食材處理掉,現在想要做點什麽,比較困難。
打開冰箱,還有兩塊石膏豆腐。
“沒有食材了,将就着吃點吧。”趙安安把頭探出來說。
“恩。”
大米是現成的,加點水插上電就能煮成飯。豆腐用手捏碎,放在白飯上,上面灑上肉松和蔥花,再放一粒黃油放入微波爐叮一分鐘後取出,淋上醬油再灑上些許木魚飯。有點像日本料理中的貓飯,但比那個味道要豐富。豆腐軟滑,搭配任何調料都能出彩,口感很好。
一大碗米飯,陸瀝川吃得顆粒不剩。
“怎麽工作到這麽晚?”
“像你說的,掙錢不要命。”
趙安安撇了撇嘴,陸瀝川其人,原來很記仇。
“上次給你的資料不齊全,這是後續部分。”陸瀝川扔了一個大文件袋給她。
趙安安皺了皺眉。陸瀝川說:“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兒。”
“我又沒說要做什麽,你怎麽知道我沒有那金剛鑽。”
陸瀝川看了趙安安一眼,那眼神裏滿滿都是——我就是你肚子那條蛔蟲。
“你別亂動。”
啊?“我沒動啊。”趙安安說。
陸公子再次給了趙安安一個白眼,證明她沒有智商。
“我剛才給你打電話了,你沒接。”
“唔……今天月結,手機欠費了,我就關了機。”
陸瀝川“……”
在沒有智商的人面前,陸公子表示完敗。
“我走了。”
“哦。路上小心。”
陸公子每次都來得突然,走得突然。就像那首詩裏寫的,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趙安安覺得莫名其妙。收拾好碗筷之後,她看見那個米色的信封。要不要拆,怎麽拆,她還沒有決定。這是一場豪賭,一旦決定要賭,牽連甚廣,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走到最後。
濕濕噠噠的雨季又開始了,南方小城裏濕潤的空氣讓人覺得氣悶。趙安安第七次有意路過回笙館,依舊不見它開門。倒是江唯森後來來過店裏。
“聽說你去找我了。”他說。
“沒事,就是正好去,沒看見你,随口問問。”
“被我迷住了吧,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不是?”江唯森嘴上從來沒個正形。趙安安也不搭理他,徑自走進了廚房。
江唯森倚在門口看她忙,就像初見那時一樣。
“安安,來的時候我見路邊的四季桂開得旺盛,我想吃桂花糖藕了。”
趙安安身軀一怔。驀地想起那日周逸北說:“丫頭,等到金桂滿枝,菱紅藕肥的時候,你是否願意為我烹制一碟桂花糖藕。”
“怎麽突然想吃桂花糖藕了?”
“以前在家的時候常吃。”
“那你回家不就能吃了。”
江唯森不接話。趙安安輕咳了一聲,換了個話題。
“最近沒見到安雅,她回去了嗎?”
“恩,回去了。”他回答的眼神有點飄。
“這樣啊。我還想着什麽時候請她嘗嘗我的新菜呢。”
“你怎麽不請我嘗。”
“阿膠益母草,你要吃嗎?”
江唯森“……”
夏雨稀稀疏疏下了沉沉的半個月,終于放了晴。路邊的花樹被雨洗刷過,葉子綠得清新。四季桂的花期在雨中結束,金桂卻迎來了初秋的天高氣爽。
這個時節,正是金桂飄香,菱紅藕肥。趙安安正摘了一把新鮮桂花放在院子裏曬幹,周逸北就上了門。
“丫頭。”
“您來了。”趙安安用蓋碗沖上一杯碧螺春放到周逸北面前。周逸北眼神亮了亮。
“這一路上我瞧着那桂花開得熱鬧,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吃到丫頭做的桂花糖藕。”周逸北說。
趙安安卻說:“周老喜歡桂花,我這裏正好有一壇木樨酒。”
這壇酒是上回趙安安喝剩下的,她一直埋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
“喔,丫頭釀的酒,老頭子我可是要好好嘗一嘗。”
趙安安轉身進了廚房端出了一個青瓷杯子。杯子裏的黃酒清亮,幽幽地飄着桂花的香味。這酒的手藝是趙承君親自教給她的,他說,遇到一個懂的人,就可以給他喝。
周逸北飲了酒,沉默了半饷才說了句:“木樨衍香,離人心上愁。”
趙安安嘆了口氣。該來的終究是要來,即便她是幾百年前的古人有着天賦的直覺也無法抵擋命運的安排。
廚房一早備下了糯米和藕,就等着客人上門。
**
周逸北走後,趙安安封好了那壇酒,繼續埋在泥土之中。
沒過幾天,趙安安看到報紙上登出了新聞,陸瀝川大手筆地收購了國外一個餐飲連鎖企業。而市內新開了一間名叫“一碗江山”的餐廳,采訪中刊登出來的執行經理,便是上次在趙安安店裏喝酒打了丁姨的那個男人。
一季豐足的雨水孕育了許多瘋狂的根,它們糾纏着,撕扯着,仿佛要在這個初秋的時節結出碩大香醇的果實。
☆、Chapter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