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意料之外

原青瀾忽然轉過身,漆黑水潤的眼睛像是漫上一層霧,他看着程仙,

“你,離我遠些!”

程仙覺得他是喝醉了,神志不清。可他眼睛裏雖然都是混亂的茫然,嘴裏仍然在說:

“不許去書房,不許去北院,不許靠近我三步之內,最好……也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內……”

魏川給她個眼神,讓她自己體會。然後和原青瀾離開了院子。

夜涼如水。程仙一肚子火沒處發,幹脆端起桌上的酒灌了一口,辛辣又刺激。

可拉倒吧。等哪天你把自己作死了,別指望我救。

這任務我不做了。

外面天已大亮,陽光照進來,一室靜谧。

軟塌上,原青瀾揉揉發疼的額角,近來頭疼越來越頻繁了,太醫的藥似乎也不管用了。

思維也有幾分遲鈍,他坐起身,總覺得腦子裏都是嘈雜的聲音,絲竹管弦,觥籌交錯,昨晚的情形浮現,那一杯接着一杯的烈酒……

他皺了皺眉,這次的頭疼,是因為宿醉。

“魏川。”他朝外喊一聲。

門外魏川等候多時了,立刻進來。原青瀾問:“幾時了?”

“午時了殿下。”魏川看他那樣子,似乎還沒睡好。心想這西北的烈酒果然名不虛傳,他昨日喝三杯就熏熏然,殿下喝了三壇!

原青瀾這才看到室內都是光影,“你怎麽不喊我?”

每日晨起練劍,雷打不動的習慣,這都午時了。

魏川一臉冤枉,走到窗邊将垂下的簾幕拉開,然後把龍門架上搭着的外袍拿給他,

“殿下,屬下來喊了三遍,您都說……還要喝……”

顯然這說的都是醉話,原青瀾臉色不好,他接過外袍,一股酒味漫上來,擡起袖子聞了聞,身上也有,他嫌棄的扯了扯中衣,随後把外袍丢到一邊。這情形不用問,他昨晚沒沐浴就睡了。

他從來沒喝醉過,也不是貪杯之人。

魏川忍不住道:“殿下,這北邊的酒太烈了,一次喝太多難免傷身,您頭痛還沒好,屬下昨日該多勸勸殿下的。”然後想起昨日情形,惱火蹭蹭冒上來,

“靈光那崽子簡直瘋了,呆頭呆腦的我看着就想揍一頓。”

原青瀾起身,瞥他一眼,魏川頓時禁聲了。因為他覺得這酒是殿下要喝,雖說靈光一直給殿下倒,可殿下完全可以不喝啊。

“我昨日可還曾說了別的什麽話?”

原青瀾沒喝醉過,只記得昨日故友相逢聊得愉快,喝到盡興處又彈了會兒琴,後面怎麽回來的都記不清,這喝醉的感覺很不好,有種失控的錯覺。

“殿下酒品一等一的好,喝醉了就不說話,回來就睡。”魏川為了表達真實,幹脆的道,“連呼嚕都不打。”

他是見過那種喝醉了大哭大笑和平日迥然不同的醜态,但殿下的酒品真是沒得說,醉了跟沒醉一樣。

原青瀾還是覺得頭疼,渾身難受,必須要沐浴,他拿了幹淨衣服,随口問道,

“燕四呢?”

魏川道:“燕小侯爺一早去郡守府了,殿下,屬下覺着小侯爺這次真是來查案的。”

原青瀾不置可否,燕扶游雖然性子跳脫,但做事向來認真仔細,并非常人以為的只喜游山玩水。

燕扶游一走,這府裏頓時安靜的多,往常這時候,八公主的侍女滿院子忙碌,這會都安靜了,想必是八公主已經出府了。

他最終還是問了一句,“他把靈光也帶走了吧。”

“沒有啊殿下。”魏川也有點納悶,按說小侯爺找到青梅竹馬,自然要帶在身邊,但今早他還在府裏看見靈光了。

“屬下一早還看見那丫頭了,問她,她說住府裏習慣了。”

原青瀾面色平淡,已經出了卧房,昨晚宿醉,這會太陽一曬,頭都懵懵的,加上還有些餓,他習慣性地問,“都午時了,怎麽還不送飯過來?”

現在程仙已經不是奴婢了,但他一時還當是從前,魏川卻沒在意這個,而是一臉認真地解釋,

“殿下,你昨日說了,讓她不得來書房,也不得來北院,更不能靠近你三步之內。”

剛走到浴房門口的原青瀾住了腳,似乎才從魏川這話裏清醒過來。略微回想,昨晚好像是說過這話。

“如此也好。”

她不是自己的婢女,是燕扶游的青梅竹馬。

愛死不死的原青瀾,程仙決定暫時把他放棄了。

府裏比往日安靜得多,今早燕扶游去了郡守府,兩個時辰後,原書瑤換上低調的常服,帶上妙雲出府了。

難得清閑,程仙在這府中逛一圈,半路遇見魏川,左右無人,魏川劈頭蓋臉給她訓斥一頓,無非還昨晚那點事,不該把原青瀾灌醉。

還什麽“不得靠近三步,最好也不要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算了吧,程仙火氣上頭,府裏也不想繼續逛了。

街上很熱鬧,程仙是自己出來的,容娘好不容易歇息一天,回鄉下看孩子去了。

她先去炒貨鋪子買了糖炒栗子和松子,把零食兜都裝滿了。這一路上,滿城的人幾乎都在議論郡守失蹤的事,現在朝廷來了人,不知結果如何。

燕扶游估計現在正忙,原書瑤可能也去了郡守府,程仙自然不可能去湊熱鬧,漫無目的走到城西的時候,她看着那窄窄的寧安巷子,走了進去。

上次來是和原青瀾一起,看着這逼仄的小路還有些猶豫,再來就熟悉了,繡娘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做的衣裳和繡鞋都很漂亮,尤其那滿院子的花。

長長的巷子寂靜無聲,程仙快走到繡娘家的時候,忽然“咚”的一聲,前方矮牆上居然跳下來個人。

本來程仙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吓一跳,誰知對方更是慌張,被突然出現在這裏的程仙吓的差點驚呼,一手抗着袋子,一手捂着嘴。

兩個人距離不過三尺,短暫對視後那人退後幾步,一雙靈活的大眼睛盯着程仙打量。

等他放下手,程仙才發現這人很有特色。嘴邊兩撇小胡子,還有兩顆尖利的小虎牙。頭上戴頂破帽子,五官卻長得很好,眉宇間自帶三分英氣。此時他一身利落幹脆的黑衣,肩上抗着個黑袋子,眼睛滴溜溜轉。

可這光天化日又是翻牆又是慌張,還這一身行頭。程仙倒是納悶了,這年頭賊也生的眉清目秀的。

那賊短暫的緊張之後,發現只程仙一個人,放松下來,把那黑袋子往肩上一提溜,沖程仙龇牙,做出個吓唬人的壞笑,然後掠過她拔腿就跑出了巷子。

程仙擡頭看看那矮牆,才發現連着繡娘家的後院,這無恥小賊!

她腳步匆忙跑到前面敲門,咚咚幾聲後是繡娘來開了門,程仙等不及問,

“我方才看見個小賊從這出去,你快看看你家是不是丢了東西?”

繡娘對忽然造訪的程仙很意外,她看着程仙的模樣,怔松許久,才喊她進去,繡娘為她挪開廊上擋路的雜物,确定地道:

“我這一貧如洗,實在沒什麽值得偷的。”

程仙看她說的肯定放心不少,之前那矮牆也不止連着繡娘家的後院。院子裏還是上次來的樣子,入目是一大片火紅的淩霄花。

程仙沿着竹籬笆觀望,風雨蘭也開的很好。

“咦,這是曼陀羅嗎?”程仙站在牆根下,上次沒注意牆角的一蓬植物,現在都開了花,白色的倒垂六瓣,這才是她認識的那種花。

繡娘進屋給她端杯水,笑道:“是曼陀羅,這裏不常見,我種了幾棵,結的果可以入藥,治頭疼。”

這才是正确的,不過繡娘也知道這些,程仙還是有些意外,看來久病成良醫,也不是沒有道理。

程仙接過水喝一口,對繡娘的花充滿了好奇,她既然知道曼陀羅,那……程仙自然而然地問:

“你見過紅色的這種花嗎?”她指着牆根那幾株白色的曼陀羅。

“朱衣曼陀羅吧。”繡娘毫不意外。

“你見過?!”程仙回頭看她,簡直震驚不已,竟然真的有。原青瀾大費周折找的藥材,繡娘就知道。

繡娘沒有說話,站在那一大片淩霄花下,紅花白裙,美的驚心動魄,如果忽略她額頭上那一道疤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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