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福氣不淺
姜藍藍起先就覺得自己身體開始發癢,現在她也注意到了自己手臂上的紅疹後,就不自覺地去撓了撓。
商然卻細心地發現她脖子後面也紅了一大片,他忽然道:“把鞋脫了。”
姜藍藍瞪大眼。
他皺眉道:“快點。”
姜藍藍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鞋子脫了下來,商然忽然把她的褲腿也卷了起來,原本潔白的小腿上也紅成了一片,商然眯了眯眼問她:“怎麽回事?”
其實這些紅疹,姜藍藍再熟悉不過了,她對香菜過敏時就是這個症狀。但是因為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所以她有點不敢相信,還很糾結,于是她就搖了搖頭。
她的遲疑,讓商然看出了她的隐瞞。以前她可是個很善于僞裝的人,現在居然這點撒謊的演技都沒有。商然沒有拆穿她,只淡淡道:“去我房中候着。”
姜藍藍下意識地繃緊了全身。
商然眉頭一斂,十分不悅地道:“本太子還沒有饑渴到對一個起疹子的女人有興趣。”
姜藍藍趕緊自己把鞋子穿好,有些忐忑地坐在他房間候着。商然則差人去宮中請了憐月。彼時,憐月正在藥房搗藥,她原本是游歷在外的一代神醫,名聲很大,前些年皇帝生了一場大病,宮中的太醫都束手無策,這才千方百計費盡心思把她給請了過來為皇帝治病。皇帝好後,就把她留在了宮中,成為自己的禦用醫師。
憐月收了藥罐子,将藥丸放在葫蘆裏,對那傳信的侍衛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禀告太子,我馬上就到。”
侍衛走後,憐月換了藥師服,擰着藥箱往宮外的方向走,忽然又遇到一急得團團轉的太監撲到她面前道:“月藥師,方才六皇子命奴才尋您,他有些不舒服,想讓藥師去看看。”
憐月忍不住懷疑道:“他又怎麽了?”
太監着急道:“您跟奴才去瞧瞧就知道了。”
憐月心中無奈,這個蕭毓,無聊得很,芝麻點大的傷都能被他誇張成能留下後遺症的頑疾。他多次十萬火急地召她前來,僅僅只是因為什麽被蚊子盯了一口啊、喝茶時燙到舌頭了啊諸如此類,時間久了,憐月也就習以為常了。
她相信蕭毓并沒有生什麽重病,于是正色道:“六皇子那裏,我會去的。只不過太子請我在先,所以只能讓六皇子稍微等一下了。如果實在太嚴重,還煩請六皇子請李太醫先診治診治,我随後就到。”
太監沒能留住憐月,只好急匆匆地請了李太醫後回去禀告蕭毓:“六皇子,月藥師替太子去看病了,她讓您先等會兒。”
太監說得戰戰兢兢的,生怕六皇子一不高興就賞他幾棍。
李太醫上前問道:“不知六皇子哪裏不舒服?雖然老臣的醫術比不上月藥師,但老臣一定竭盡全力醫好六皇子。”
此刻,蕭毓正懶洋洋地半躺在一張睡椅上,一只小型黑犬正安靜地坐在他胸口上,蕭毓一只手輕輕撫着它的毛,那手背上卻有幾道明顯的紅色抓痕。蕭毓聽到太監的回話,只是漫不經心地輕輕一笑,然後伸出手來在太陽底下晃了一下,轉頭對李太醫道:“這麽明顯,還看不到?”
李太醫是個老頭子,眼睛有些花了,但也看出那是狗抓出來的痕跡。他打開藥箱幫蕭毓塗了點藥,然後又包紮好道:“六皇子,這犬兇惡,還是要小心為好。”
蕭毓聽後,忽地拍了下狗頭,這狗連哼都不哼一下,李太醫一下子被噎住了。蕭毓微微一笑,起身将這狗抛到了地上,微微眯眼笑:“再兇惡的東西,也經不起碰到比它更兇的。”
蕭毓活動了下手腕,起身走開了。
那太監立即追上去喊道:“六皇子,您要去哪兒?”
蕭毓斜睨他一眼,揚了揚唇:“小福子,我發現你最近管得可挺多的。”
小福子可憐巴巴地道:“六皇子,皇上讓您畫的春日煙雨圖您還沒畫完呢。”
蕭毓呵呵笑道:“本皇子的身邊,可不喜歡啰嗦的人。”
小福子只得望着蕭毓的背影乖乖閉嘴了,蕭毓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笑眯眯道:“這黑狗不僅抓了我,還差點咬了我,不能便宜了它,你把它毛給剃了。”
小福子看了那黑狗一眼,十分同情地道:“你也是倒黴了,都說了不要在六皇子面前顯擺你爪子,他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
此時,憐月已經到太子府了,她心知大抵是商然在意的那位姑娘又出了什麽事,果然不出所料。
憐月站在房門口還未進去,商然便攔住了她,思慮很久般才嚴肅道:“我希望你好好幫她診治一下,不光是外表上的問題,還有……”商然輕輕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這裏。”現在的她,無論是性格還是舉動,都讓他覺得陌生,但他并不排斥,反而覺得現在的她更有親和力,可商然無法确定她到底是裝的還是腦袋受到了刺激。
憐月一愣,随即點頭道:“憐月會盡最大的力幫助太子。”
姜藍藍則非常尴尬地坐在房中,因為她不知道商然和那位陌生的姑娘在說什麽,她是醫生嗎?姜藍藍看到她提了一個藥箱,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商然和那位姑娘進來了。
姜藍藍繃着身體,又忍不住撓了撓脖子和手臂,商然看到她身上被她撓得都快紅成辣椒的顏色了,沉聲道:“不要撓了,這位是皇上的禦用藥師,她會幫你檢查的。”
禦用藥師啊,姜藍藍心裏七上八下地點點頭。
憐月望見她這副忐忑緊張的模樣,心中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因為姜藍藍在婚禮上對商然展現出的冷漠臉讓她印象深極了。
憐月放下藥箱,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的疹子,又溫和地問道:“除了這些,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姜藍藍搖了搖頭。實際上,她覺得自己身上只有那些棍傷,可都已經好了。
憐月再問道:“有沒有覺得頭疼?”
姜藍藍也搖了搖頭,商然卻忽然朝着她嚴肅地道了一句:“本太子可沒有閑工夫次次給你請禦醫,你有什麽不舒服的,不要瞞着。”
可是,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啊。姜藍藍心中嘀咕了一句,然後迫于壓力,望着憐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心痛?”憐月順勢問道。
姜藍藍點點頭,商然卻愣了一下。
憐月凝了凝眉道:“什麽時候會開始痛?”
姜藍藍下意識地就看了商然一眼,老實說,她只有跟商然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心痛。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她躊躇了半天沒應話,商然也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忽然一跳,臉色不自然地提醒她道:“旁邊有紙筆。”
姜藍藍抓起紙筆,琢磨着該怎麽寫。憐月看出了她的窘迫,于是對商然道:“太子,我看她狀态不太好,也許太子在外面會讓她放松一些,憐月也好替她診治。”
商然又多看了她幾眼,最終還是出去了。姜藍藍這才擡起頭來,在紙上寫了幾個大字“我沒生病”。憐月想想也覺得她口中的心痛是在随便說給商然聽的,于是不再問下去。她一邊檢查她的皮膚情況,一邊觀察她的神色,沒有一絲冷漠和自私的氣息,和從前的那個人簡直判若兩人。
憐月斂下眼,眼中一片複雜之色。不過多久,憐月從房中出來了,商然還在外面候着,便淡淡問道:“她怎麽樣了?”
憐月望着商然平靜卻又掩不住對姜藍藍的關心的眼睛,最後緩緩道:“我問過她了,她的頭沒有被磕過,棍傷也基本好了,身上的疹子則是對香菜過敏導致的,我開了一些草藥讓她泡澡,其餘的倒是沒有什麽大礙。”
商然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她竟然對香菜過敏麽?
憐月見他的表情微妙,又從藥箱中拿出了一只小葫蘆,道:“太子,這十粒玉露丹您讓姜姑娘每日服用一粒,這樣對她的嗓子會更好。但若太子希望姜姑娘的嗓子痊愈得更快,太子可以帶姜姑娘去櫻山泡泡溫泉。”
商然接過小葫蘆,幽幽地望着她,卻忽然道:“姜藍藍的身份很少有人知道,我希望你就當做什麽也不知道。”
憐月心中被硌了一下,也坦然笑道:“各人自有憂愁事,不管他人是與非,憐月知道。”
商然沉默地望了她一眼,卻道了聲:“謝謝。”
“真難得聽到太子跟別人道謝,”背後忽然傳來一道調侃的嗓音,蕭毓慢步悠閑地走來,視線輕悠悠地掃到憐月身上,道,“看來還是太子重要,月藥師也不管本皇子是否傷得嚴重,就直奔太子府。”說着又笑眯眯地望着商然手中的小葫蘆道,“太子看起來氣色不錯,看來月藥師真是把所有的靈丹妙藥都用到你身上了,福氣不淺。”
反諷式的調侃是蕭毓一向的說話風格,商然不怒,也不想辯駁什麽,揚唇簡單地順了他一句:“是啊。”
憐月知道蕭毓的性格,他嘴上滿不在乎,心裏可計較着。她只好打圓場,拿出另一只小葫蘆給他,道:“六皇子,這個送給你。”
蕭毓高興地伸手接過,呵呵笑道:“月藥師,這葫蘆裏的藥應該蠻珍貴的吧?不過,我向來不收別人送的二手貨,所以,你的好意我也就意思意思領了。”說着,把葫蘆朝後一扔,丢進了草叢裏。
憐月原本是個溫柔的人,也被他的舉動氣到了,但仍舊忍着氣道:“六皇子,這不是二手貨。”
蕭毓只微微一笑:“哪裏不是了?你送我的葫蘆和送太子的葫蘆是一樣的,那不是二手貨是什麽?”
商然靜靜地看着蕭毓用這種方式表示不滿,他看了下蕭毓被包紮過的手,挑了挑眉道:“六皇子尋月藥師都尋到太子府上來了,看來是傷得挺嚴重的。月藥師,本太子的傷你已經診過了,現在倒是可以回宮好好替六皇子診上一診。”
就在這時,他們三人忽然聽到開門的聲音。
姜藍藍從商然的卧房出來了,他們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朝她望去,看見她正背對着他們把門關上,又立在原地半扶着腰姿勢奇怪地扭了扭,最後又一瘸一拐地側身朝西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