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開啓單機模式(^o^)/ (11)
。偏巧那日司徒昱在外有事,回府甚晚,睡前慣例要去瞧瞧千橙是否已熄燈安睡。不料恰趕上黑衣人行刺。千鈞一發,不及多想,他沖到千橙身前,為她擋了一刀。本已做好喪命的準備,豈知那刺客一呆,竟立即收手離去。其他刺客見狀,也紛紛獸散離去。
司徒昱捂着鮮血汩汩的傷口,內心卻對刺客的怪異行為頗為困惑。千橙在短暫的驚吓之後,卻自覺了然。
大概是這小子自我編排,想來個英雄救美,結果這些戲子太投入,不小心傷了金主吧。
不過,見對方受傷不輕,千橙終究還是沒忍心戳穿。
“哪兒是擠兌你呢?”司徒昱笑道,“近幾日你是必須遵醫囑。不過,我會吩咐後廚讓他們做兩份……別這樣看着我。本王倒想陪你喝粥,可你不會願意啊。我是讓她陪你。”說着擡眼看了看剛起身的小萱。
自此,小萱就被迫和千橙一起開始了喝粥共苦的生活……
問題出現在第四日。
那日晚膳時分,千橙照例愁眉苦臉地同小萱一起喝着無味的白粥。當千橙像完成任務一般将那晚白粥放回小萱的托盤的時候,她卻明顯看到小萱的手在劇烈顫抖。
“小萱,你怎麽啦……”千橙詫異地去看她低垂的臉。這一看更驚了,小萱竟淚流滿面。
千橙下意識地拿袖口去擦小萱的淚水。這段日子的相處,她心中已經對這個小丫頭生出了不淺的感情。
誰知小萱只是連連搖着頭後退,口中只顫聲說着:“公主……公主……”
“你這是幹嘛呀?”千橙不再上前,小萱也終于不再後退,“是受了什麽委屈?是那個司徒昱?”
小萱緊咬着下唇,拼命搖頭。
千橙登時心中火起:“就是他對不對!他是不是對你做什麽了?這個衣冠禽獸,我就知道,他的那一套君子風度,全是裝的……”
“哼……”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冷笑,聲音中卻夾雜着無盡的悲涼,“阿橙。在你心中,我就是如此卑鄙無恥?”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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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橙看着踏步進門的司徒昱,偏開頭不看他。
被話語戳痛的司徒昱卻并不打算打住話頭:“我承認,整體上,我算不得什麽磊落的君子。可是對你,千橙,對你,我一直是赤心一片……自從在蘇宅第一見到你,自從你為了救我而甘願犧牲自己……”
“英王殿下,”千橙冷冷地打斷他,“我們大梁人,不太善于見死不救。也請你不要自作多情。”
司徒昱慘然一笑,聲音苦澀:“我知道,你心中有那個蘇宅小護衛。可是我不在乎……我在國中多年,未體會過父子之親,手足之義……唯有和你在一起,唯有看到你……我可以等你。我可以,等你接受我……哪怕那個人還在你的心中有一席之地。”
“不用等。”千橙的聲音依舊冰冷,“我寧願死,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聽得這話,司徒昱整個身子都似僵住了。接着,他突然大笑出聲,笑着笑着,聲音漸低,最後只留下唇角的一抹凄苦。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阿橙,你太看不起時間的力量了。時間能改變一切。你心中的那個人,會慢慢變得模糊。總有一天,他會變成一個你想都想不起來的影子……我原本以為,我可以等到那一天的,我原本以為……雖然這個問題很可笑,可是我再不問就沒機會了……阿橙,在你心中,那個飛流就那麽好?我究竟……”
你比不上飛流的地方多了去了!千橙幾乎是在心中搶答。
可一見司徒昱的神情,她還是說不出重話來,只是移開目光道:“從一開始,你夥同越貴妃,設計迫我來西渝……我和你,便再無可能了。”
司徒昱無言凝思。
千橙又轉過頭去看小萱:“小萱,你到底怎麽了?如果不是他……”話未說完,千橙忽然感覺一陣暈眩,不由得扶住額頭晃了兩步。
司徒昱一驚:“怎麽還……”卻見那小萱臉色一變,手中的托盤“咣當”落地。她捂住肚子,痛苦地呻/吟起來。
司徒昱上前揪住小萱,怒道:“你在兩碗粥都下毒!”
小萱不及說話,一股鮮血自口中流出。她的雙眼驟然瞪大,一臉難以置信:“怎麽會……怎麽會……”
千橙努力保持着清醒,退到床邊支起身子:“小萱,這是怎麽回事……”
小萱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公主,我對不起你……他們逼我……說要把我……我、我害怕……”
千橙只覺周身酸麻,說不出話來,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司徒昱卻仍是揪着小萱,喝問道:“那一碗,是什麽毒!是什麽毒!”
小萱艱難地喘着最後一口氣:“不是毒……不是……是迷藥……呵呵呵呵……她們,說我要……暈倒……要……”
這最後一個“要”字出口,小萱突然雙目上翻,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05
藺晨不讓千橙回金陵的理由有幾個。
一是因為念陽公主名義上已死;一是因為梅長蘇擔心家妹的安危,囑咐在諸事妥當前不要讓千橙再涉金陵。
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藺晨自覺不能将這病怏怏的林小妹帶回去,白讨梅長蘇數落。
他在信裏拍着胸脯擔保的,是不讓小妹子受到一點傷害。結果到了西渝,他自覺萬事妥當,便又上街調戲良家婦女……哦不是,是發現“如璞玉般美好的姑娘”去了……
以至于到得英王府一看,地上死了一個,床上暈了一個。
不過這不能怪我藺大公子啊!都得怪那司徒昱……這英王,在得到藺晨的通知,知道小萱有鬼,發現這丫頭下毒後,竟不當面揭穿,而選擇讓小萱自食惡果當場慘死……好在這姑娘是真對千橙下了殺心,千橙也不過中了點于性命無礙的迷藥之毒。如若她迷途知返或者幹脆要和主子共赴黃泉,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司徒昱将昏迷的千橙抱在懷中,神情有些木然。他看着藺晨,聲音嘶啞:“你來了。”
藺晨斜眼瞥了瞥屋內的慘像,冷笑道:“你們大渝人果然心狠手辣。”
司徒昱嘆了一口氣:“不管你信不信,我一開始并不知道,父皇他想殺了阿橙,嫁禍東渝……如今阿橙在這宮中,只怕是朝不保夕……否則,我怎麽肯放她走……”
“我當然信。你手上的傷不還挂在那兒嗎?”藺晨的語氣并不友善,“只是,現在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們西渝的陰詭之事,可就瞞不住了。”
司徒昱輕笑一聲:“這事情本來也沒什麽好瞞的。我們明知千橙不是什麽大梁公主,不照樣大張旗鼓地将她迎進國門嗎?只要明面上,是東渝殺了嫁為英王妃的念陽公主,那你們大梁和東渝的關系,哼……”
藺晨本來就不願與皇族貴子、朝堂政客過多地打交道,司徒昱的卑鄙神情更是惹得他生厭。他大步上前,近乎蠻橫地将千橙從司徒昱懷中奪過來,轉身便要走。
“等一下!”司徒昱突然失聲大叫。
藺晨頓住了腳步,冷冷道:“我們琅琊閣做出的承諾向來會實現。殿下唯一需要擔心的,是保重自己的貴體,以免等不到榮登大寶那一天。”
司徒昱被藺晨這麽一堵,隔了一會才吐出話來:“……請你,請你告訴阿橙……我司徒昱的心,縱然有一半都是黑的……我司徒昱的血,縱然有九成都是肮髒的……但是,我對她是絕對的真心,我的血裏屬于她的那一部分,永遠都是幹淨的……”
可她,永遠及不上皇位的分量,不是嗎。
皇權貴胄,癡男怨女。
藺晨在心中默然嘆息,輕輕搖了搖頭,抱着千橙向外走去。
☆、無題
? 01
“晏大夫,飛流他怎麽樣?”
晏大夫正蹙着眉頭給飛流診脈,忽聽見有人踏門而入,聲音中滿是急切和關懷。
晏大夫轉向來人,眉頭皺得更緊了:“誰叫你起床的?不是叫你好好在床上歇着嗎?黎綱,你不攔着,還扶着他來?”
黎綱看了一眼晏大夫,又看了一眼攙扶着的梅長蘇,一臉“你們倆一個比一個倔我有什麽辦法”的無奈。
梅長蘇小心翼翼地對晏大夫陪着笑臉:“您先別生氣呀。您先告訴我飛流這孩子怎麽樣了,再罵我也不遲啊。”說着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飛流憂慮地看了一眼。
晏大夫沒好氣地瞪了梅長蘇一眼,又看了飛流一眼,道:“沒什麽大事,就是疲勞過度,太累了。要睡一會兒。”
“啊?”梅長蘇和黎綱顯然都不信晏大夫的這個說法。
那日飛流得知千橙的“死訊”後,奔出蘇宅,深夜方歸,抱着梅長蘇的膝蓋念叨着“阿橙”,臨近天明才迷糊睡去。雖然由于舊日腦疾,飛流此生都不會因傷心而流淚。可梅長蘇輕拍着飛流微顫的身體時,分明能感受到他巨大的痛苦。
梅長蘇原本打算等飛流睡飽醒來,就幹脆告訴他千橙還好好地在琅琊閣待着。可還沒等飛流醒來,懸鏡司的人就破門而入了……
晏大夫看到二人不信任的眼神,幹脆背過身賭氣一般:“你自己問問黎綱,你被夏江抓到牢裏這幾天,飛流都在幹什麽?”
梅長蘇的神情立即嚴肅了。他緩緩轉向黎綱:“黎綱……”
黎綱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宗主……”
“你是不是忘了我出門之前怎麽叮囑你的?”
黎綱擦了擦冷汗:“那瓶花真的一片葉子也沒少啊……”
“那飛流呢?這麽健康強壯的孩子,你到底是怎麽欺負他才能讓他因為累而昏睡過去啊!”
“宗主,這可冤枉我了啊……飛流剛剛去懸鏡司救宗主的時候,您也親眼看見了,他明明還生龍活虎的呀!他……”
“真是羅裏吧嗦說不清楚!”一直在轉頭生氣的晏大夫突然轉過身,瞪了黎綱一眼,“你要等那些被砸了東西的攤主都找上門來才跟他說實話是吧?行行行,我來說。就你被懸鏡司帶走那天,飛流醒來以後,發現他的蘇哥哥不見了,千橙小姑娘也不見了。于是就跑出去滿大街找,然後……”
“然後!”黎綱突然高聲接過晏大夫的話,“然後……飛流在找人的時候,不小心碰壞了路邊的一些東西。宗主您別擔心,我已經派人處理了……”
梅長蘇的眉頭漸漸鎖緊,黎綱的聲音也漸漸低下去。
“這孩子,這四五天,都跑出去了?”
黎綱嘆了口氣:“是啊。唉,宗主您也知道,這飛流犟起來,除了宗主,誰都怎麽勸不住啊。我們府上本來就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況且,我們不能傷飛流,可他對我們倒是真打……這幾日,他白天黑夜的都不睡覺。天亮的時候,就滿城跑,漫山遍野地跑,說要找到您……和千橙姑娘。夜裏,就跑去螺市街去,到各家樂坊、妓館找千橙姑娘,還非要把街上的攤子掀開看看是不是藏了人……這半條街都要給掀了。多虧了十三先生和宮羽姑娘調停,給商戶們多賠了些錢,否則非鬧到衙門去不可……”
聽到此處,梅長蘇凝視着依舊昏睡的飛流,不由地重重嘆了口氣。他心中一直都有着一個小小的隐憂,只是平常無暇也無力去思考。可這回懸鏡司一劫,卻将這個問題丢到了他的面前。
他壽數難長,霓凰、景琰、千橙等人傷心過後,終究能挺過去,終究能照料好自己。可是……可是,飛流怎麽辦?
飛流連哭都不會,他怎麽挺過去?
晏大夫看着梅長蘇滿眼愁緒,知其心疼飛流,心下亦覺不忍,但嘴上卻還是沒好氣:“行了行了,別傻站這兒了。飛流年輕體壯的,人又比你聽話懂事。他只是連日勞累,剛才在懸鏡司又護你心切。睡個一天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倒是你,好好回床上躺着去。一個養病的人,都給折騰到牢裏去了,這叫什麽事兒啊!”
說着,背着手忿忿地走出屋子,給飛流開補養的藥膳去了。
02
“林殊”
“梅長蘇”
“晉陽公主”
“靜妃娘娘”
“靖王殿下”
“林芷”
……
千橙端坐在書桌前,随手拿了支細羊毫筆在紙上寫下一串名字。這些名字在她腦中盤亘許久,需要好好理一理。
“林殊哥哥是我的哥哥,晉陽公主就是我的母親……”千橙喃喃着在“林殊”二字旁邊标上“兄長”,在“晉陽公主”旁邊标上“母親”二字,“可晉陽公主又是皇帝的親妹妹?那,皇帝就是林殊哥哥和我的……舅舅?不對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麽皇帝他沒認出林殊哥哥?靖王殿下也是冷淡得很。況且,好好的林殊又怎麽成了梅長蘇了呢?
小姑娘眉頭皺起來,不覺便啃起了筆杆。
“诶喲我的小祖宗!這支筆可是古物,我從南楚花大價錢買的!”藺晨不知何時進了書房,沖過來搶救他心愛的文物。筆杆上已經有了一圈淺淺的牙印,藺晨心疼不已,嫌棄地把筆杆往千橙手臂上揩,“咦,你的口水,還給你!”
千橙急忙躲開,沖藺晨吐了吐舌頭。
“我又沒餓着你,這麽大人怎麽還亂啃筆杆呢?”藺晨說着瞥了一眼桌上的紙,“你寫這些做什麽?”
千橙目光閃爍地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藺晨把筆小心地收好:“行了,別跟藺晨哥哥裝乖巧,我知道你有一肚子話想問。別說這字兒還真挺醜……”說着嫌棄地捏起那兩張紙翻了翻。
千橙湊過去:“藺晨哥哥,我問的話你都會告訴我嗎?”
藺晨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做好,一臉大爺樣:“看你的表現咯。”
千橙立即谄媚地過去給藺晨捏肩捶腿。
“行了行了行了,”藺晨被千橙的爪子折磨得渾身不自在,“真是小姐的命,這技術太次了。你不就想問在出金陵前,你林殊哥哥都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跟你說的那檔子身世呗。坐好。”
千橙乖乖地坐端正。
藺晨也把身子坐直:“你想問什麽?”
千橙老氣橫秋地反問:“你都知道些什麽?”
“嘿……”藺晨拿起扇子又要往千橙頭上敲。
千橙忙笑盈盈地拿手攔住:“別着急呀藺晨哥哥,我只是有些不适應,沒想到你這麽輕易就答應……”
藺晨把手抱在胸前:“只要出得起價金,我們琅琊閣從來拒絕回答問題的道理。你是我們小飛流的小媳婦兒,以身相許了就不用什麽價金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藺晨的臉色逐漸嚴肅起來:“你哥猶猶豫豫不跟你講,讓你一個人瞎猜,是他性子使然。他這個人,總把別人想得特別脆弱,卻把自己想得無堅不摧,什麽事情都往自己肩上扛。其實這世間哪有什麽事情是一定要他挑的?你都這麽大了,能瞞多久?就算知道了以後傷心難過,哭一場就行了。唉,他這個人,樣樣都好,就是涉及到大義啊責任啊就忘我就自以為是……”
千橙戳戳藺晨:“跑題了。”我可不是讓你小媳婦兒似的來數落小殊哥哥的不是的。
藺晨頓了一頓,看了千橙一眼,又把目光移向了青山蒼翠的窗外。
“那是十三年前……如果,算上剛過去的這個年的話,是十四年前。有一天,我出門撿到了一個髒兮兮毛茸茸的毛球球野人……”
03
“哭完了?”藺晨探了探腦袋,手裏端了一碗藥,踏進屋門,“哭完了就把藥喝了。”
千橙雙眼紅腫,臉上淚水漣漣,仍在難以自制地抽鼻子。
但得知真相後最大的陣痛已然過去。哭了一個多時辰,千橙的身子有些乏了,那窒息般的最初的疼痛,也仿佛随着那消散的氣力一起,慢慢褪去。
不幸之殇,往往如此。初時之痛如斷肢,而後殘肢結痂,痛感麻木。好似真的不那麽疼了一般,但身體的那份殘缺卻再也填不滿了……
千橙雙手輕顫着去接藥碗。藺晨嘆了一口氣,蹲下身子,一手輕扶她的肩,一手将碗送到她嘴邊,小心地喂千橙喝藥。
千橙有些艱難地吞着藥,眼睛睜得大大的,兩滴淚珠還是滾落到碗中。
看着千橙的樣子,藺晨越發确定自己自作主張的和盤托出是正确的。如若讓這小姑娘哭哭啼啼地跑到梅長蘇面前來個感人至深的骨肉相認,淚述往事,那梅長蘇半個月的藥估計就白喝了。
千橙“咕咚咕咚”地喝完藥,垂着頭一言不發。
藺晨拍拍千橙的腦袋,柔聲道:“行了,今天允許你難過。明天就給藺晨哥哥打起精神來,還得陪哥哥采藥去,要幹活的,可不給你白吃白住。”說着起身準備離開。
“藺晨哥哥,”千橙深深吐出一口氣,“我哥哥他,還可以活多久?”
藺晨停住了腳步,卻沒有立時作答。
千橙又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靜着自己的情緒:“赤焰軍,林府,甚至說,我的爹爹和母親……我都沒有什麽印象。我知道我這麽說實在是太自私太……無恥了……可是,我還是想說。我不認識七萬赤焰軍,我不懂政治權謀,我也記不得我的親生爹爹和母親了……我流淚,是為我的小殊哥哥,我的宗主哥哥。他究竟,吃了多少苦啊,究竟吃了多少苦啊……”
這幾句話,讓藺晨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每次為了“梅長蘇”和那個倔強的“林殊”争論的時候,他何嘗不是這麽想呢?他不認識林殊,不認識祁王,更不認識什麽赤焰軍,他只認識他藺晨的好朋友梅長蘇……
藺晨俯下身子,将千橙輕輕擁入自己懷中。
“藺晨哥哥,你要救救他……你要救救他……”
小姑娘的頭越埋越深,藺晨只覺胸膛一片濡濕。
藺晨的眼眶微紅,長嘆了口氣:“你比你哥哥通透,如果他能有你一半的通透……唉……好,藺晨哥哥答應你,一定讓這個不聽話的家夥,多活幾年。”
“我們一起努力,翻醫術,找草藥,逗那個心事鬼開心,一定讓他多活幾年。”藺晨扶住千橙的肩。小姑娘淚光瑩瑩,卻也努力擠出一個笑,拼命點點頭
“不過,你等會得把藺晨哥哥的衣服給洗了,瞧你蹭的這一身的眼淚鼻涕……”
☆、重逢
? 01
“蘇哥哥!蘇哥哥!”
“飛流!飛流!”
屋外傳來兩個同樣急匆匆的聲音,和一陣追逐的喧鬧。
梅長蘇剛得知謝玉身死的消息,正凝神思索着什麽。忽聽得外面的呼喚,緊張的神經不由地松弛下來,嘴角溢出一絲微笑。
喊“蘇哥哥”的自然是飛流,而那個帶着無奈成天跟在搗蛋的飛流身後的,除了黎綱也不會有誰了。
果然,門外一前一後閃進兩個人影。只見飛流手中緊緊抓着一只鴿子,滿臉喜色。而接踵而至的黎綱卻又是一副大禍臨頭的操心樣兒。
梅長蘇對黎綱視而不見,笑眯眯地問飛流:“是我們阿橙又來信了?”
飛流笑容滿面地點點頭,接着低下頭,認真地開始……掰信鴿的腿。
“飛飛飛飛流!”黎綱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幾次試圖從飛流手中搶救下可憐的信鴿了,“你忘了,上回你把藺少閣主的鴿子全身塗上了墨汁……結果千橙姑娘是不是有半個月沒寄出信來?”
飛流想想有理,便停住了動作,把終于又逃過一劫的鴿子交給黎綱。
正月未過,千橙便托人往金陵來了三封信,都送到了蘇宅。一封自然是給梅長蘇,另外兩封分別要梅長蘇轉交給路千影和靜妃娘娘。
給梅長蘇的信中,千橙稱呼梅長蘇為“吾兄”,說自己在琅琊閣一切安好,只待天氣和暖,藺晨哥哥心情好了,便下琅琊山來相聚。信中還有幾處被塗抹的墨跡,梅長蘇當然猜不到,那是藺晨審閱後抹去的。寫的是“所中迷藥已然散盡”,以及“藺晨哥哥為老不尊”之類的話。
飛流見千橙來信報平安,自是歡喜。但見她給姐姐哥哥甚至靜妃娘娘都寫了信,獨獨沒有自己的,便又有些不開心了。
只是隔了一日,琅琊閣的信鴿便飛到了。此後每隔半月,蘇宅都會收到一封千橙專門寫給飛流的信。
說是“信”,但其實不過是一張兩個巴掌大小的圖畫,上面一個字也沒有。
可飛流偏偏看得懂。
“飛流,這次又是什麽意思呀?”梅長蘇将那卷起的小紙條攤開在桌子上,笑眯眯地問飛流。
飛流膝行上前,看了看圖,眼睛一亮,正待開口,卻見抱着信鴿的黎綱遲遲未出門,也一臉好奇地往那桌上瞟。
飛流見狀,忙撲上前蓋住圖畫:“不許看!”
梅長蘇啞然失笑,又故意板起臉對黎綱道:“對,這是阿橙寫給飛流的,不許看。黎綱,出去。”
飛流點點頭:“對!”
見黎綱一臉無語地出去了,飛流才指着圖給梅長蘇解釋起來。
圖的左邊是兩個高聳的尖和幾條波浪線。
飛流指着尖尖:“山。”
又指着波浪線,“水。”
最後指指自己,“是飛流。”
梅長蘇:“……哦……”
圖的右邊是……兩個圈……
飛流指着大的那個圈,滿臉郁悶:“藺晨哥哥……”
又指着小一點的那個圈,一臉歡欣:“阿橙!”
梅長蘇:“……哦……”
圖的中間畫了三條弧線。
梅長蘇正在想這弧線又代表誰的時候,飛流突然開心地叫了起來。
“蘇哥哥!蘇哥哥!”
梅長蘇:“啊?這幾條線,是我啊……”
“不是,不是!”飛流搖搖頭,“阿橙,回來了!”
梅長蘇一愣:“你說千橙回金陵了?”
飛流喜滋滋地點點頭:“嗯!”
梅長蘇笑了一下:“那,藺晨哥哥是不是也要回來了?”
飛流一愣,仿佛很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痛苦地點點頭:“嗯……”
02
飛流看到千橙的時候,正俯着身,小心地用手除去植株上悄悄冒出的黃葉。他神情專注,一絲不茍,竟一時沒注意到後院中多了一個人。
千橙拜見完兄長,便飛奔至後院,只恨不得立時飛到飛流面前。可真到了後院,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少年,不知為何,她卻不敢貿然邁步了。
一別經年。飛流又長高了不少。可是,自己怎麽就不敢像過去那樣飛撲過去,大叫着吓他一跳了呢?
千橙眼眶潮濕,遠遠地伫立着。她哽咽半晌,終于艱難地喚了一聲:“飛流哥哥!”
聲音清亮,鑽入少年耳中。少年登時一怔,向來人望去,手中還捏着一片泛黃的花葉……
一個淚光瑩瑩,一身男裝打扮的,小矮子。
“阿橙!”
飛流卻沒有絲毫猶豫,仍像過去別離後再見時那般,飛奔而去,緊緊地将千橙抱在懷中。
千橙幾乎是被一股強力拉進飛流懷中的,她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腦袋撞在飛流胸膛上的悶響……
“啊我的頭……”千橙下意識地低呼出聲。
飛流本來是一臉傻笑地緊緊抱着小姑娘的,聽見這一聲慘叫急忙松開她,滿眼關切:“阿橙,頭疼?”
千橙揉着腦袋,鼓起臉:“頭差點被你撞裂,人又差點被你憋死!都怪你!我本來想着久別重逢應該很感人的!現在好了,一點都不感人!我生氣了!”說着偏過頭,故意不理飛流,可嘴角的笑怎麽也藏不住。
飛流這回可沒上當。他突然一把抱起阿橙,将小姑娘的身子淩空轉起圈來。
“阿橙回來咯!阿橙回來咯!”
少年邊笑邊歡聲叫着,自豪得仿佛在炫耀這世上最好的珍寶。
他想對每一個人說,對每一朵花說,還要對路過的白雲和小鳥說。
阿橙回來了!飛流的阿橙回來了!
是啊,他的阿橙回來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小姑娘猛然又被抱起,先是吃了一驚,接着便順手地勾住飛流的脖子,笑聲如銀鈴。
“好啦好啦,放我下來。”千橙笑着說,可飛流充耳不聞,“我數到三,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可又走了啊。”
飛流聽到千橙又要走,吓得立時松手。好在千橙已經牢牢箍住了飛流的脖子,才沒被樂極生悲地甩出去。
千橙穩了穩有些被轉暈的身子,一擡頭,卻見飛流滿眼委屈地瞪着她。
“好啦,我不走。”千橙自知剛才情急之下失言,心下暗暗自責,“阿橙以後都陪着飛流,阿橙永遠都不會離開飛流了。”
飛流眼中的委屈散了一半:“不騙人。”
千橙踮起腳,兩只小小的手掌住飛流的臉,柔聲道:“阿橙只騙別人,不騙飛流。不過,你可不能跟別人說千橙回來了哦。這個世界上壞人很多,不能告訴他們我回來了。”
飛流臉上終于綻開滿足的笑容:“飛流不說,壞人,也不怕。”
可千橙的心中卻是一酸:“飛流,你怎麽這麽瘦了。我記得以前,你的臉上捏着肉乎乎的……現在怎麽……”言語酸楚,又要落下淚來。
飛流見千橙要哭,忙不疊地保證:“阿橙不哭!飛流,吃飯!吃很多飯!會變胖!”說着還費勁地鼓起臉來,以顯示自己還是很胖的。
“嘻……”小姑娘破涕為笑,張開雙手比了個大大的圓,“那就吃這麽胖!這麽胖!變成一個球!阿橙就可以每天讓飛流滾過來,滾過去……”
“嗯……”飛流有些撒嬌地搖搖頭,“阿橙,變成球!滾過來,滾過去!”
“呀,這麽久不見還會學我了?”千橙跳起來輕輕拍了一下飛流的腦殼,笑得得意張狂,“說,現在還學會了什麽,讓本姑娘瞧瞧。”
“會種花。”飛流認真地朗聲道。
“嗯?”竟到此時,千橙才注意到這滿院子品種各異、五彩缤紛的花。其實何止後院,整個蘇宅的走廊檐下,幾乎都被鮮花占領了……
千橙心念飛流,眼裏也只容下了飛流,竟對這滿目斑斓視若無睹。
“飛流,這……”
千橙內心震動,百感交集,滿腹言語上湧,卻又不知說什麽好。
去年離開之時,她真心以為這一世,自己再難同飛流相見。為情所激,一時間編了這種花的胡話,好讓飛流少傷心。誰知道,飛流竟然真的……
“阿橙說,一千種。”飛流牽起千橙的手,“可是……飛流,不知道……”
飛流眼中現出迷惑。顯然,他并不能數到一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種了多少種花。
千橙環視着這滿庭芬芳,兩行清淚滑過雙頰。她迅速地低頭抹幹了眼淚,擡起頭,雙眼前所未有的明亮。
“那我們明天就來數一數好啦!”小姑娘笑着仰起臉,“剛好看看那個一千種花的傳說是不是真的。現在我們去吃飯好嗎?蘇哥哥在等我們!”
“好!吃成,大胖子!”少年鼓起臉。
“大胖子!”小姑娘也鼓起臉。
最後兩個人一起臉對臉地傻樂。
“哈哈哈哈哈哈……”
03
第二天。
兩個孩子手牽着手在蘇宅晃蕩。
煞有介事的千橙:“一、二、三、四……”
路過的吉嬸:“阿橙在教飛流數數啊,真是兩個好孩子。”
繼續煞有介事的千橙:“五十、五十一、五十二……”
路過的吉叔:“我們飛流真棒,連這麽難的數數都跟阿橙學會了?”
依然煞有介事的千橙:“一百五十、一百六十、一百八十、兩百七十……”
路過的黎綱:“你們這是怎麽一個數法啊……”
冷漠無視的千橙:“三百八十五、三百八十九、四百二十五……”
再度路過的黎綱:“這可不對啊,阿橙你這是在教壞飛流……”
斜眼怒視的千橙:“六百七十八、六百八十九、七百五十二……”
執着尾随的黎綱:“诶,阿橙,你這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呢……”
忍無可忍的千橙:“宗主哥哥!”
被甄平拖走掙紮的黎綱:“诶,甄平你這是幹嘛……千橙,不能亂教飛流數數……唔唔唔……”
千橙眺望了一眼:綁起來,封上嘴了啊。甄平大叔好樣的。
接着笑眯眯地轉頭:“飛流,我們繼續數啊。”
“嗯!”
04
“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千橙的手指緩緩移向院中的最後一盆花時,故意停頓,拿眼睛去看飛流。
飛流的眼中流露出光彩,聲音有些激動:“一千!真的!一千!阿橙,真的!”
“嗯,是呀。傳說是真的,真好呀。”小姑娘笑容溫柔,直視着飛流亮晶晶的眼睛,“種滿一千種花,你等待的那個人就會回來。”
她輕輕抱住眼前的少年。
“飛流哥哥,千橙回來了。”
☆、霓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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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六月的空氣裏,混雜着青草和花的香味。
短短十日內,梅長蘇已經是第三回暈倒了。這一回整整睡了三天才悠悠醒轉。甄平、黎綱等人愁得眉頭緊鎖,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換梅長蘇。千橙和飛流也日日守在梅長蘇床邊。而霓凰郡主來的時候,千橙便會拉了飛流出去,把梅長蘇留給霓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