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撞死人了。
今天是我跟小雅度蜜月回來的日子,意大利海灘熱情的比基尼美女、淫靡的晚間派對,都教我倆樂不思蜀,小雅說她覺得自己像是《天才瑞普利》裏的格溫妮絲.帕特洛,啧,女人總愛幻想自己是女主角。
我們一下飛機就去了本地一間酒吧,紅燈綠酒,好不快活。說起來,我跟小雅還是在酒吧認識的,兩個浪裏浪的人不知怎麽就王八對綠豆,看對眼了,我們火速陷入愛河,小雅熱辣漂亮,身上還擰着股勁,叫男人欲罷不能,有這麽個媳婦,我在發達的好兄弟濟深面前都能挺直腰板。
從酒吧出來,我們腳步都有點虛浮,不過這不妨礙我開車,瑪莎拉蒂的GranGabrio,450馬力的軟頂敞篷跑車,能開這種車在馬路上晃,倍有面子,可惜這只是我跟濟深借來跑幾天的,小雅還一個勁地撺掇我讓濟深把車過戶給我。
嘿嘿,雖然有點難以啓齒,不過濟深連市中心的一套高層樓房都能直接送我當婚房了,送輛百萬豪車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事,誰叫我們是同一個大院裏長大的呢。
兩排路燈飛快地掠到車後去,我腦子有些醺醺然,小雅也是東倒西歪,我拉她起來交換了個法式熱吻,正吻得纏綿呢,我眼角突然掃到前面有個人影,吓得急忙腳踩剎車,“咚”,一聲悶響,一道黑影飛到車前,又重重落下。
這下我跟小雅全清醒了,我們坐在車裏,酒意都随着冷汗蒸發出去,兩人怔了好一段時間,四周寂寥無人,聽得見彼此急促的心髒跳動聲。
我打開車門,腿落地的時候還在抖,借着車燈,眼前的景象讓我倒抽一口氣,差點暈了過去,一個頭發灰白、身穿咔叽衫的男子倒在車前,昏迷不醒。
“啊......”小雅也出來了,尖叫聲在黑夜顯得格外刺耳。
“你他媽小聲點,生怕人家不知道我們撞了人啊?”我被吓得汗毛直豎,緊張地看了看周圍,好在,深夜的郊外渺無人煙,倒是周邊樹叢影影綽綽,猶如鬼魅。
“你快去看看,這人死了沒?”小雅聲音顫抖,從背後推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壯着膽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好像......還有點氣,我驚喜,掏出手機要撥打120,被小雅抓住了手,“你瘋了嗎?等會人家直接把你帶到警局去,這人要死了,你就得蹲大牢,這人沒死,你也得賠得傾家蕩産。”
“這......”小雅的話讓我猶豫了,我想了一下,按下通訊錄的第一位聯系人,電話很快就通了,一個低沉醇厚的聲音順着電流傳來,“喂,子适,有什麽事嗎?”
“濟深,我......”我一開口就崩不住了,牙齒打着顫,“濟深......怎麽辦?我、我開車撞到人了......”
電話那邊靜默了一陣,“你現在在哪?”
我發了個定位給他,濟深說他會派人送去醫院,我放下心來,拉着小雅,開車逃離了現場,一路上心跳如擂鼓,我看着後視鏡,恍惚中仿佛看到男子從地上爬起,渾身是血,手指着我的方向,“見了鬼了”,我加大油門,不敢再往後看。
我們一路心驚膽跳,一回到家,就再也扛不住酒精的麻痹,趴在滿是灰塵的床上,一晚上做了好幾個夢,一會是被白布包裹着的屍體爬起要我償命,一會是警察闖進家裏,給我戴上鐐铐,我驚得大叫:“濟深......”吓得從床上跳起,驚魂未定。
陽光從落地大窗直射進來,已是日上三竿,亮光刺進我的眼睛,我擡手擋了一下,發現床的另一邊空蕩蕩的,床單皺成一團,小雅給我發了信息,說她要回家看看爸媽,我沒想太多,打電話給濟深想打探情況,卻一直打不通,氣得我把手機用力扔在床上,揉了揉亂成一窩的頭發,越發煩躁不安。
人是鐵飯是鋼,天大的事也得填報肚子。昨晚喝了酒,現在肚裏空空,胃疼得不行,我收拾收拾,到樓下去找吃的,找了間看上去還算幹淨整潔的小店,點了份豬排蓋澆飯,還叫了碗炖湯。
暖流湧進胃裏,緩解了疼痛感,我長籲了口氣,突然看見店裏進來兩個穿制服的警察,他們向店主問話,聲音被外面的車流聲覆蓋,破碎成一個個微小的音節,依稀聽到“犯人......逃跑......”我食不知味、惶恐不安,幾乎快把頭埋進飯裏。
飯還剩下一半,我抓起手機,擋着臉匆匆走出店門時,兩個警察并沒有向我投來一眼,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逛,明明昨天我還是幸福的新郎,今天卻趿拉着拖鞋、頂着烈陽,茫茫然不知該往哪去。
直到腳底傳來錐心的疼痛,我坐在噴泉前的石階上,掏出褲兜裏的mariboro,點燃了一根,馥郁微苦的香氣緩和了我過于緊張的神經,夾煙的手在陽光下透明得能看見青紫的血管,小雅曾說她最喜歡抽煙漂亮的男人。
哼,我知道她沒說完的話,那還是因為我抽的是1500一盒的意大利香煙,要不是跟濟深關系好,也沒這番享受。
我試圖再度撥通濟深的電話,無果,幹脆打給小雅,電話響了一陣才被接起,聲音慵懶,“喂......”
我有些委屈,沖着電話撒嬌,“老婆,你怎麽還沒回來啊?我想你了。”
“诶,蘇子适,你還是別這樣叫我了,咱倆又沒領證。”語氣冷淡,宛若矜持的大家閨秀。
我被小雅這突如其來的一錘子給敲暈了,“不是......你什麽意思?咱倆都度蜜月了,你現在跟我說什麽領不領證的......當初不是你說等回來再領嗎?”
那邊冷笑了一聲,“蘇子适,你到現在還沒搞清楚你犯了多大的事嗎?你酒後駕車,還撞了人,遲早得坐牢,我可不想被你拖成老姑婆。”
我咬緊牙根,抑制住怒氣,冷笑,“這他媽還沒個準,搞不好濟深已經幫我解決了,你現在翻臉會不會太早了?”
小雅哧哧笑了幾聲,“你真可憐,什麽事都仰賴濟深,活像條哈巴狗,沒錢沒權還沒尊嚴,做男人做到你這份上也真是絕了。本來呢,我看在你皮相好,還能從濟深身上撈點錢,現在......”
小雅幹脆地撕開畫皮,血淋淋的真面目讓我說不出話,電話挂斷前,她還說:“你與其在這跟我耍脾氣,不如去問問濟深人死了沒,興許不必挨槍子兒。”
“嘟嘟嘟......”我緊捏着手機,身後的噴泉突然迸發,灑了我一身的水,香煙也被澆滅,正午的陽光熾熱難耐,我身子半邊熱半邊涼,良久,我從牙根擠出一句:“我、操!”
我懷着一腔怨憤走在回家的路上,濟深的電話還是打不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小雅一樣抛棄了我,我滿腦子轉的都是報複的惡毒念頭,直到遇見了那臺閃着紅藍燈光的警車。
我及時頓步,怨氣像是被寒冰凍住、消散無痕,我躲到一旁的路燈後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赫然是剛剛在店裏出現的兩個警察,他們一個坐在車中,看似百無聊賴地環顧四周,一個正向門衛保安問話,保安給他們指了指裏面,他點頭感謝,準備進去。
一種可怕的想法萦繞在心頭,難道......這麽快,那個路口......好像、有監控......連濟深也不肯接我電話......
我不敢再停留,繞到小區的另一個入口,逃命般跑回了家,心跳得好像快沖出胸腔,連一只拖鞋跑掉了都沒注意,腳底板被地上的鵝卵石鑽得生疼,我掏出鑰匙急切地想進門,慌亂中手抖得厲害,怎麽都對不準鎖孔,越急越插不進去。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回蕩在樓梯間,我在對門回家的一對夫婦奇怪的眼神中,故作鎮定地低頭撿起鑰匙,熱汗滴在眼睫,辣得我睜不開眼,我強令自己鎮定下來,終于開門進去,隔絕了屋外的視線。
一進門,我再也維持不了平靜,沖回卧室,将衣櫃裏的衣服一股腦地塞進行李箱,還有銀行卡、現金、身份證、護照......包括濟深送給我的那些名貴禮品,勞力士手表、白金戒指、翡翠......
合上箱子,落下鎖扣,我換了身暗色亞麻的衣服,取了頂漁夫帽戴在頭上,拉着箱子,出門下樓。這邊門口沒有看到什麽警察的蹤影,我松了口氣,擡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道:“去雲和機場”,我訂了2小時後飛往意大利的機票,不管怎樣,先去國外避一避,再做打算。
“先生,我們需要核對一下您的身份信息。”
我心跳漏了半拍,“有什麽問題嗎?”我盯着這位聲音甜美的小姑娘,生怕她吐出什麽讓我恐懼的話。
她只說沒事,随後與身後一位男子竊竊私聊,不知在說些什麽,我站在那裏,心口越來越慌,眼看那位男子要打電話叫誰過來,再也按捺不住,“我有急事,等會再來”,說着,我抄起櫃臺上的機票簽證,不顧身後的叫喊和周邊異樣的眼光,跑出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