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好大一張床

三河鎮這條街上很熱鬧, 人來人往,到處是來內蒙旅游的游客,選擇在這裏落腳暫時休息, 本來他們七個人的到來就已經夠惹眼了,然而蘇意梨用隊長專屬大喇叭錄的“我隊長叫岑野,他不給我買喝的。”這句話不斷重複再重複, 成功讓岑野變成了這條街上最靓的仔,最矚目的手握重金扛把子。

不管是不是他們的粉絲, 反正只要是個人, 幾乎都停下了腳步, 而且全在笑, 在一邊看好戲的盧明月和賀炀笑得都快抽過去了。甚至還有偷偷拿手機錄視頻的。

蘇意梨暗爽, 嘴角狡黠翹起的弧度都快飛到天上去了,趕狐貍上架, 我看你怎麽辦。

然而岑野絲毫不慌,手閑散地插|進口袋, 八風不動,打量她半晌, 似乎并不覺得這樣丢人, 只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一派遷就縱容, 而且看她玩得挺嗨,也就沒舍得阻止她放。

見他這副要搭不理,“你放任你放, 冷飲別想嘗”的樣子, 蘇意梨的暗爽漸漸少了幾分, 被他這麽一瞧心裏開始發虛, 取而代之的是七上八下。人生二十幾載,讓她有這種感覺的,岑野是頭一個,就算小時候她奶奶不讓她吃飯,罰她關小黑屋她都沒這種感覺,然而岑野一雙眼睛看過來,她就沒出息的不行了。

這叫什麽,一物降一物嗎?

岑野定定看着她,現在倒是小膽兒了,但晚了。他岑野可不是什麽好人啊,怎麽會被這麽區區一句話吓到。我的傻梨梨,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無所謂,反正他內蒙臨時扛把子·岑野會出手,只是現在時候未到。

他與她對視着,手握上那個還在冒着聲音的大喇叭,來回摩挲“隊長專屬”金标,淩厲凸出的眉峰稍稍一挑:“想篡位當隊長?”

“不不不怎麽會呢,你多想了。”她撤開手。

可岑野卻不讓她撤,牢牢覆上她的手背不讓動,硬把大喇叭往她白嫩的手裏心兒塞,極輕地笑了聲,眼裏帶着笑,也帶着引誘:“我給你篡,來,篡成功你就能買。”

“……”掌心的溫度順着腕骨融合進四肢百骸裏,蘇意梨無意識動了動指尖,極快地蹭過岑野的拇指指腹。

他頓了頓,頂着張桀骜的臉,用最危險的語氣,徐徐問出一句看上去很真誠的話:“我說真的,我讓給你,你看不出來我的誠意嗎?”

看不出來啊……我只看出你沒安好心了。

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她現在就屈一下好吧,蘇意梨幹巴巴笑着拍他馬屁:“沒有啊岑老師,我不太合适啊,沒有人比你當隊長再合适了!真的!”

岑野眼睫向下,意味深長地掃了眼她的肚子,嚴絲合縫緊貼着她手背的手微微屈了屈五指:“那你聽隊長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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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手掌的緊密相貼讓她猛地回想起痛經那天晚上在那間靜谧的卧室裏的情景,他替她揉肚子,摟着她的腰把她從床上抱起來喝姜撞奶……本來痛經是挺痛苦的一件事,但經她這麽一想,反倒變了味兒。

蘇意梨心底隐隐湧起一個猜測,他好像話裏有話,他看她肚子的那道漆黑視線就仿佛在無聲告訴她說:你聽我的話嗎?你別叛逆,要是不聽,那我以後就不給你揉肚子了。

“……”就小氣到這種地步是吧!

……

當然了,岑隊長雖然确實是個有原則的好隊長,說不讓喝涼的就不能喝涼的,蘇意梨也非常聽話。

但是岑野也并不是什麽都不給她喝,退而求其次,給蘇意梨買了杯最豪華的熱飲,把所有她喜歡吃的配料全加了一遍,臨出發前放到了副駕駛前面,蘇意梨整整喝了一路,硬生生把熱飲喝成了粥。

七個人接下來要往白桦林裏走,十一月,全國都換了秋裝,山林好景也是,越野駛過風情濃厚的內蒙小城鎮,一路向北,進入了白桦林景區,秋草樹葉橙黃,但大多都已凋零,可鋪在地面上的依然是金黃一片,層林盡染,所有白桦樹樹幹雪白而筆直,布滿了棕黑色龜裂的裂紋,彰顯着這片古老樹木曾經受過的風霜雨水與那些漫長的時光歲月,叢林深處靜谧十分,林葉泠泠作響,與細微的鳥鳴交相輝映。

忽而,不遠處傳來幾聲熟悉的曲調,聲音微弱缥缈,但蘇意梨一下子就聽出了那是什麽。

她猛地回頭去找岑野,目光帶着驚喜:“這附近有人在放你的歌!”

其他人都沒聽到,岑野往前趕了幾步,追到她身邊,仔細一聽好像還真有,他側眸看她:“厲害啊,我都沒聽見。”

“那是,”蘇意梨還挺驕傲,“你不說我聽了多少遍呢。”

“多少遍?”他把重音放在“多少”兩個字上,意味深長地問她。

蘇意梨頓首,心下湧來一陣猝不及防的狂跳。

“對啊,”她說:“之前不是手抄你歌詞來着。”

岑野:“想起一個事兒,你是不是還沒找我背歌詞兒呢?背會了嗎?跟岑老師說說。”

“……”沒人答應他,白桦林裏更顯安靜了,蘇意梨十分無語:“你能不能別在這麽開心的地方逼我不理你。”

說完扭臉就朝前走。

岑野笑了笑,路過坑坑窪窪的地方,伸手拉了她一把,“真不理了?”

蘇意梨甩了甩,沒甩開。

“沒事兒,那我理你。”岑野勾皮膏藥一樣,硬要扶。

走在前頭的幾個人遠遠招呼他倆,盧明月朝蘇意梨招手:“快來!碰見你倆粉絲了!人家在這兒拍婚紗照!”

兩人加快了步伐,離大部隊越近,岑野的《鐘意你》就愈發清晰,歌聲包繞着那對新人,潔白的紗裙在金黃色的白桦林中格外惹眼,像是墜入童話世界的公主,公主靠在王子的懷裏,王子親密無間地搭着公主的腰,一對璧人,讓人無比豔羨。

小夫妻二人是岑野和蘇意梨的粉絲,興奮的連婚紗照都忘了拍,全程在跟他倆說話,最後聊着聊着,他倆又收獲了兩份喜糖。

參加這節目一個多月,節目才錄了兩期,他們就已經收到了四份新婚喜糖。

這可是大喜事,喜事見多了,喜自然會跑到自己的身上來。

蘇意梨想,她會等着那一天。

從白桦林出去的時候,那對兒新婚小夫妻恰好也拍完了婚紗照,正在景區門口站着,模樣有些焦急。

門口停了輛摩托,是他倆騎來的,他倆旅行結婚,從河南一路騎到了內蒙,走到哪裏就拍到那裏,很潇灑随性,但這會兒要走的時候才發現摩托沒油了,加油站來送油的工作人員還得要半小時才能過來,而他倆已經約好了下一個景點的時間,攝影師還在那邊等着。

賀炀提出要送他們,但新郎還在糾結着摩托車的問題,待會兒加油站來人,不能沒人守着啊。

正商量該怎麽辦的時候,岑野忽而出聲:“拍婚紗照的地方在那兒?我給你們開過去。”

蘇意梨撇頭看他,眼底頗有些浮動。

當年買車是為了愛好,後來愛好成了累贅,所以不得不賣掉,岑野看了眼那邊的摩托,下意識稍微轉了轉拳頭,就像是在擰動摩托車把手,即使幾年未開,動作卻依舊爛熟于心,形成了肌肉記憶,“我會騎摩托車,你們盡管去就是。”

小夫妻連連道謝,留下地址上了賀炀的車。

七個嘉賓就這樣改了路線,決定在恩和集合。

摩托車上挎了兩個頭盔,一大一小,盧明月眼珠一轉,覺得機會來了,于是轉頭就跟蘇意梨拼命抛了個眼兒,說:“梨梨,你要不跟岑野一起吧,省得他一個人在路上不方便,你倆一起好相互有個照應。”

說完沒等蘇意梨回話就上了越野的駕駛座,“啪嗒”一聲,從車裏将車落了鎖。

蘇意梨:“……”

姐妹,你真是太到位了!

三輛越野就這樣揚長而去。

岑野說:“不容易啊,來內蒙這麽多天,盧明月終于做了件好事。”

蘇意梨笑得不行。

岑野走到摩托車前,把那個女士頭盔拿起來,“過來。”

他調整她的頭發,将細碎劉海別到耳後,這動作與幾年前第一次給她戴頭盔時無異。

“你在京城騎過摩托嗎?”

岑野給她戴上頭盔,扣好暗扣,“沒有。”

蘇意梨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那你有駕照嗎?”

岑野盯着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要是沒有呢?”

“沒有那就……直接去公|安局半日游?”蘇意梨開玩笑,眼睫彎彎,岑野騎摩托車向來速度很快,走山路過彎道完全不在話下,看上去像是在玩命,可坐在他車上的人卻感覺不到任何危險,之前坐他車那回,她還曾認真的誇過他騎得好,所以無論什麽時候,她始終對他抱以全身心的信任,“你開得最好,我知道,但是咱們得遵規守紀啊。”

岑野勾唇,戴好他的頭盔:“放心,我有,一直在考。”

送油的工作人員來了,大叔拎着油招呼人,岑野站到一邊與他攀談,而蘇意梨望着他的身影,怔忡了好一會兒。

一直在考?

這是什麽意思?

他連自己的摩托車都賣了,卻依然在考摩托車駕照,那他又為什麽賣呢。

蘇意梨想起他剛才在鹿園的那兩句話。

他表情與平常沒有什麽不同,永遠懶懶散散,像是什麽都沒聽進去,但事實上卻是他什麽都聽進去了。

所以他說:“人生是挺難的。”

他還說:“哥,沒什麽過不去的。”

油加滿,大叔拎着空桶走了,岑野說:“走吧。”順手單臂勾過蘇意梨的腰,把她放到了摩托車上。

然後一個擡腿,蘇意梨被裹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裏,肩膀抵着他的胸膛。

頭頂傳來聲音,“摟緊,我盡量開快點,趕在天黑之前到。”

蘇意梨依言照做,毫不猶豫,側了側身子埋進他頸窩,嘴唇隔着衣服布料印上他的鎖骨,呼吸間盡是熟悉的木質香。她擡手環抱住他勁瘦的腰。

摩托車風馳電掣般啓動,引擎轟鳴,周遭的景象極快倒退,樹影模糊,凜冽的風打在裸露的皮膚上,像刀在刮。

恍惚間,路好像還是那條盤山公路,一路曲折蜿蜒通向山頂,山頂視野開闊,能俯瞰整座城,璀璨的煙火砰的一聲響徹雲霄,将深夜點亮。

她問:“你都不騎摩托車了,怎麽還一直考駕照?”

風在嗚咽,咆哮,嘶吼,呼嘯,岑野筆直地望着前路,目光很堅定,他在撕扯的風中低下頭,耳廓溫熱,蘇意梨聽見他在她耳邊說:“因為你誇我騎得好。”

摩托開到恩和,太陽剛好落山。

夫妻倆實在覺得不好意思,硬要請他們七個人吃飯,大家都說不用,但男生話頭一改,說要請他們吃喜宴,這事兒沒法推脫,于是一行人坐到餐館裏喝了頓酒。

席間聊天的時候大夥才知道這對夫妻還在讀研,倆人青梅竹馬,從小學到研究生,除了大學沒在一起上,其他時間幾乎都是在一所學校上的學,倆人約好研究生在一所學校讀,還真就一起被錄取了,而且雙雙保送中科院,以後就是科學界的一對翹楚。

盧明月聽完,感嘆道:“你倆考研怎麽感覺跟玩兒似的?學霸就是不一樣。”

蘇意梨深有體會,她大學畢業之後接不到通告,空檔期有好幾年,曾在蘇冠儒的強烈要求下報了研究生考試,給國家捐了幾百塊錢,這段經歷無人知道。

按蘇冠儒的話說,她從小學習本來就不差,況且考研不是什麽難事,努努力就行。她別無他法,只能聽從安排,但非常心浮氣躁,而且蘇冠儒讓她跨考金融,金融還得學數學,她最怕的就是數學課,每天盯着密密麻麻的天|書實在是太煎熬了,所以什麽也學不進去。

到十二月底研究生考試前,她在微博小號上的考研數學學習打卡只有一次,而且還是第一天學習時打的卡,文案配了一個“煩,不想學”。腦子裏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講考研政治的徐濤老師是江西南昌人,本科讀通信工程,考了三次研究生,是個教政治的經濟學博士,而且博士期間有人開幾十萬的工資請他去工作但他沒去,平時喜歡吃包子,特別愛去滕王閣,講課喜歡用二十斤面粉的例子……

如今想想,蘇意梨只覺得好玩,她還挺慶幸自己沒去考研,不然也不可能有今天。

桌上還在接着聊學習的話題,岑野突然起身朝外走了,隔了沒一會兒,蘇意梨的手機響動,岑野發來微信:【來大廳,帶上包】

岑野是來結賬的,沒有讓一個粉絲請客吃飯的道理,結完賬,倆人回包廂的路上,岑野忽道:“數學就那麽煩?學一天就覺得不行啊。”

蘇意梨一愣,怎麽扯到這話題上來了,片刻後,她說:“你別嘚瑟。”

岑野笑了笑,沒再說話。

……

送別小夫妻,剩下的七個人也在恩和找到了住宿的位置,恩和是俄羅斯風情村,岑野與蘇意梨憑房卡入住了當地的木刻楞式旅舍,風景獨美,可以在卧室落地窗前看到遠處的濕地溪流,屋頂有天窗,晚上仰躺在床上時可以看得到一片清楚的銀河。

下午從白桦林趕來的時候真是把蘇意梨給凍壞了,鑽到空調屋半天還是手腳冰涼,但她還算好的,岑野一直迎着風,應該比她更冷。

暖氣打得很足,身體逐漸回溫,蘇意梨穿了四層衣服,脫下外套就是岑野那件藍灰色的秋衣,秋褲太長她就沒穿,不得不說真是太管用了,他穿着尺碼不合适,那正好便宜了她,而且她都已經穿了這麽久了,還給他幹什麽。

她剛把秋衣脫下來,準備拿去洗洗,房門便被敲開了。

是岑野。

蘇意梨閃開身讓他進來,“怎麽了?”

岑野說:“我來拿衣服的。”

“什麽衣服?”

他的目光往床上瞥了瞥:“我的秋衣秋褲。”

“……”蘇意梨有些驚了,幾秒後才猶疑着說:“我已經穿過了。”

“我知道。”

“我穿過,而且我沒洗……”

“嗯,”岑野點頭:“你不用洗,水太涼。”

“不是,你又穿不了……”

“穿不了就不讓我拿?”

岑野用最不講理的邏輯跟她講道理:“誰買的?”

“我啊。”

他死皮賴臉:“你買來幹嘛的?”

“給你啊。”

他上綱上線:“你是誰。”

蘇意梨:“…………”

問這種問題,有!意!義!嗎!有什麽好問的!

蘇意梨擡腳踹他。你是不是有那個大病!

然而腳腕被他一把攥住,天旋地轉間,身子失去平衡,倒向後面的大床。

真是好大一張床啊,可以容納下兩個人。

岑野單膝半跪在床上,一只手護着她的頭,另只手掐着她的右腳腳腕,她的腿被迫折起,膝蓋快要頂上他的胸膛,蘇意梨聞到了他慣用的洗發水的味道,感覺口幹舌燥,細瘦的腳腕熱意叢生,臉頰熱的爆棚,心口跳動的頻率快得不像樣,呼吸遏制不住的急促起來。

他不松手,身子微彎,略微伏在她上方等着聽她的回答。

這個姿勢……

蘇意梨立馬妥協了,說話又羞又燥,不敢去看他:“你是岑野。”

“那既然給我的,我為什麽不能拿?”

“我都已經穿過了!”

“穿過我也不嫌棄,你得給我。”

蘇意梨沒話說了:“……你怎麽這麽小氣!連件衣服都算的這麽清!”而且我要是不聽你岑隊長的話你就不給我揉肚子,你就他媽的這麽小氣!

岑野也沒再說別的,身子稍稍直了直,放開她的腳腕,就在她以為她終于可以逃離岑野的桎梏時,他墊在她腦後的手使了分力,把人摟了起來,重新将她抱住。

他可不是什麽好人,她白天趕狐貍上架,拿大喇叭讓他變成最靓的仔,那會兒他沒出手,現在就是出手的好時候了,之前想這麽幹卻又猶豫,明明已經忍了這麽多年,但他如今忽然就不想這樣了。

他抱着滿懷溫香,忽然間就找到了這種轉變的答案,他想循序漸進,但逐層擊破太慢了,他想慢慢來,在他們有彼此的未來裏,慢慢來。

“慢慢來”這個結果成立的前提是,有彼此。

所以岑野已經不想再慢了,山不就我,那我來就山。現在怎麽也得讓他撈點兒好處吧。

蘇意梨瞪大了眼睛。

岑野把手放到她的小肚子上,輕輕揉動着,“我小氣嗎?”

作者有話說:

還是晚了一點點!本來想祝大家元宵節快樂的!!但是沒趕上!!不過這句話還是要說!!吃湯圓!兔年圓圓滿滿!!(今愉都沒來得及吃湯圓嗚嗚嗚嗚,現在已經在煮了,黑芝麻餡的!賽高!)

這章給大家發個小紅包,等更新的寶貝們真的辛苦你們啦!

我們下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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