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梨梨微醺冰

蘇意梨很快把自己收拾好, 換上衣服從酒店出來。攝影師和PD早就已經在門口準備好了,各種設備全開着,已然開錄, 顯然是等不及了,然而嘉賓差一個。

岑野還沒來。

他剛剛給她發微信,讓她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宿醉過後沒什麽胃口, 而且最近幾天在內蒙大魚大肉吃的實在太膩了,早上睡醒之後一點也不覺得餓, 但她還是聽了話稍微吃了兩口, 這要擱以前碰到沒胃口的時候, 她是絕對不會吃的, 明知道傷身體也不想吃, 但這話是岑野說出來的,所以她莫名就沒有了任何拒絕的理由, 身心都不能。

有很多她做不到的事情,岑野就可以讓她做到。

這事兒奇妙, 卻讓人倍感安穩,好像只有他在, 她就是踏實的。

岑野遲來了大概有那麽兩三分鐘, 走出酒店時,其他六個人已經把今天一天的行程規劃好了, 從恩和往北是室韋和臨江,但這個季節不是雪季,往北走除了冷還是冷, 看不到雪景, 而且他們帶的衣服都不是很厚, 聽恩和的其他游客說室韋和恩和有差不多的景點, 他們便決定直接開車往南走。恩和是個好地方,可是也不能多待,在這裏過“慢生活”也就是圖個稀罕,往後的路還很長,他們還有很多風景沒有看到。

上午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七個人加緊趕了兩百多公裏的路,順着向南的邊防公路走了将近兩個小時,停在了烏蘭山。

這會兒過了午飯點,大家也差不多該餓了,賀炀下車去找餐廳,街邊無一例外,幾乎都是炒菜館,這幾天小羊腿和鐵鍋炖魚蘇意梨都不知道吃過多少次了,胃在向她提出抗議,有點想吃別的,很想吃米飯,再不濟最次就算是泡面也可以。

慢吞吞下了車,剛關上車門,駕駛座上的岑野同樣也下了車,三兩步走到她面前,又把人給堵了回去,其他五個人都進了餐廳,沒有發覺有人沒跟上來。

狹小的停車位縫隙間恰好只擠得下兩個人,也被林林總總的車輛遮蓋的密不透風。

他右手撐在蘇意梨身側,彎腰從越野後座拿了個戴着毛絨護手杯套的玻璃杯。

玻璃杯頂蒙了一層水珠,岑野拿紙擦掉,遞給她,杯裏裝的似乎是飲料,冒着涼氣,淡黃色從下向上逐漸變淺,最上面還點綴着一小顆熬得金黃的梨。

蓋子一打開,各種水果混合的清香撲面而來,聞着很清爽,是個解膩神器。

岑野說:“嘗嘗。”

蘇意梨喝了口,飲料的層次很豐富,入口先是梨肉和雞尾酒混合的香氣,因為加了些碎冰,所以梨肉的清甜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且中和了雞尾酒帶來的苦澀,喝下去一點酒精的感覺都沒有,前調過去便是荔枝獨特的味道,很淡,放在這裏卻意外相佐,最後咽下去,回口卻是微酸的,很開胃,一下子就把牛羊肉的油膩感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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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喝啊,在哪兒買的?”

“我做的。”昨晚喂她喝梨湯時聽到她說吃肉吃到膩的想吐,所以大早上起來鼓搗了這麽一小杯,不能再給她吃那麽多肉了。

“你做的?”她一邊驚訝,一邊又喝了一大口。

所以他來的晚,是為了給她做這個?

“涼,你別貪啊,”岑野把杯子拿到自己手裏,覺得自己投其所好的勾引法則用對了,答非所問道:“岑野自創,我還給它取了個名兒,你猜叫什麽?”

“叫什麽?”

岑野看着她,勾着她的目光,低聲說:“梨梨微醺冰。”

蘇意梨覺得自己好像是沒太聽清楚,舌尖輕舔了下嘴唇,品到了甜絲絲的味道,心突突跳着,說:“啊?叫什麽?”

“梨梨微醺冰。”他緩緩重複。

喝成那樣,她是微醺嗎?

蘇意梨:我懷疑你在內涵我。

果不其然,岑野下一句就說:“你昨晚上在酒吧不是硬跟我說你沒醉,是微醺嗎。那還記不記得昨晚幹了什麽?”

她不就多跟他要了點兒錢嗎!而且他還沒給!除了這個也沒別的啊。

一看她這樣子岑野就知道她全給忘了,但他也沒幫助她回憶後來發生的事,反正手裏有證據,留着以後可以慢慢來幫她回憶,不急。他只順着她的思緒懶懶地問:“你在物價局和工商局有親戚吧。”

“……”什麽亂七八糟的,蘇意梨不明就裏:“你說什麽呢?”

“不然為什麽肯德基賣我500,而且套餐樣樣貴10塊。”

蘇意梨:“…………”

就知道,以岑貍貍記仇的境界與小氣程度,她這個命裏的劫是逃不過去的。

“我那是喝多了!喝多了你懂嗎?”

他掐重點掐的很準确,“喝多了?那昨晚在酒吧跟我說微醺的是岑糖糖?岑糖糖可不撒謊,是個好貓。”

這腦子抓重點抓的這麽清楚,高中不走競賽去當個數學家真是屈了才了。

“……”

這事兒越想越奇怪,喝的那麽懵,連他是誰都認不清了,卻還記着改文案上的數字,再一結合她打來的那通讓人聽了雲裏霧裏的電話,話裏話外把他說成了個渣男,窦娥都沒他冤,所以這價漲的絕對有她的道理。

“喝多了還記得把50變成500,把九塊九,二十九塊九和三十九塊九給我多加10塊?”他輕嗤,睨着眼瞧她:“你喝多了倒是挺清醒的,我看你說的沒錯,你就是微醺。”

“……”

他刨根問底,寸寸不饒人,牢牢鎖着人看:“所以為什麽要我500?”

這話題就繞不過去了是吧!壞死了,就不能跟他多說話!

岑野看出她在罵他,淡聲說:“別罵了,我真正壞的時候你還沒見過。”

蘇意梨驚恐,這人特麽真是個蛔蟲精吧。她認清現實,既然吵也吵不過辯也辯不過,那就算了吧!

她推開他,大步走出擁擠的縫隙。

不過沒幾步又轉頭,把他手裏的梨梨微醺冰搶走了,并下定決心決定一口都不給他留,讓他去喝西北風。

岑野站着沒動,盯着她因為說不過他而選擇落荒而逃的背影,沒由來就笑了,笑意淡淡湧上眉眼,透出不可多得的溫柔。

壞怎麽了?他确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壞種。

但壞種才能讓她看到他。

壞種才能護好她。

……

稍微吃了些東西,七個嘉賓帶着設備進了烏蘭山景區,按他們這個速度,今晚黃昏之前肯定趕不上黑山頭鎮的落日了,于是他們七個索性就打算在烏蘭山玩個痛快,還專門請了向導帶隊。大概在景區裏逛完一圈兒,向導最後帶着他們登上了烏蘭山的觀景臺,站在臺上俯視草原,天然的額爾古納八卦圖是數千年的變遷創造出的鬼斧天工,從容地展現在世人眼前,草地棕黃相接,雖比不上春夏的綠意盈盈,但随便拍上一拍都有着別具一格的質感。

從烏蘭山出來時太陽就已經落到半山腰了,剛才在景區裏體驗的那個網紅秋千讓幾個人坐的膽戰心驚,尤其三個女孩子,嗓子都快喊破了,吓得直腿軟,一頭紮到車裏緩了好一會兒。

其他兩個越野都準備好啓程了,岑野卻還在跟向導說着話,一邊說還一邊拿手機記錄,模樣好不認真,半晌才回來,跟大家臨時商量了下,改了最終目的地,決定暫時先到黑山頭鎮北邊的濕地景區附近住一晚。

越野開到濕地附近,剛好快到太陽落山,橙黃的落日遙遙墜在天邊,青黃的草原披上一層金色的曙光,濕地溪水倒映着粼粼的光線,像是一副很美的油畫,幾個人越來越覺得這裏沒白來。

這個濕地周圍沒有什麽青旅或者民宿,但幸運的是有牧民空出了好幾個蒙古包,大家今晚露營不會太難,牧民大叔很熱情,邀請他們在蒙古包吃晚餐,七個人客随主便,還換上了蒙古族的衣服。

蒙古族的衣服大多都是長袍,很顯肩寬背闊,精瘦的腰被腰帶勾勒出來,身材的所有優越之處被放到最大,好像一下子就成了骁勇野性的草原男人,岑野拿到的蒙古袍是白色的,但白色卻絲毫壓不住他滿身灑脫倨傲,蘇意梨看得眼熱,而後挑挑揀揀,也在女士蒙古袍裏找了件顏色最接近的米白色袍子換上,沒想到這袍子穿在她身上也意外的合适,細腰盈盈一握,背薄肩瘦,長度也正正好,他倆站到一塊兒去,一個高大偉岸,一個嬌小甜妹,身上的蒙古袍俨然就是一套情侶裝,般配的挑不出任何問題。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何況當事人。

一進大叔的蒙古包,擺在桌上的果然又是一頓全肉宴,岑野刻意攔着沒讓蘇意梨多吃,這頓晚飯快結束時,兩個人悄悄離開了蒙古包,中途還差點被何雲早發現,好不容易找理由抽出身,立馬就撇下裏面談笑風生的一衆人,開車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車開到地方,蘇意梨才發現他帶她來的是一家冒菜館,這位置有些偏僻,此時夜色如墨般深重,紅色的燈牌在小炒火鍋牛羊肉遍布的景區裏讓她覺得格外親切,要知道來自駕游這麽多天,找一個不做大魚大肉的冒菜館子可太難了,蘇意梨又驚又喜,“你怎麽知道這裏的?”

“下午問了烏蘭山的向導,他說這兒有家冒菜館子開了好幾年,味道做的還可以。”岑野看她:“我覺得應該對你的味兒。”

蘇意梨忽而滞住,望向他漆黑的眼睛,在他的眼底看到了自己,聽到了屬于彼此的心跳,但貌似她的心跳更劇烈一些,像是偏離了正常的頻率。

看吧,他總是這樣。

岑野輕輕牽起她的手腕,隔着厚重的蒙古長袍,他寬厚的掌心緊緊貼在她的脈搏上,輕笑了下:“走吧,別傻站着了,進去嘗嘗。”

蘇意梨被他拽着,心跳快得不像樣,潰不成軍。

她看向兩人相連的手,沒猶豫,輕輕往回抽動了下,纖細的手在他掌心裏滑動幾分,手心貼上了他的掌心。

同時,岑野攥緊了手。

冒菜館生意很火爆,店面不大,所以另外開設了外賣窗口,外賣窗口也排了隊等着,前臺有兩個服務員在接單,後廚出餐也很快,所以單子走的也很快,很快就要排到他倆等着的位置。

前頭離開的顧客要挪車,岑野的越野稍微有點擋路,他快步回到車上去調整位置挪車,留下蘇意梨一個人在店裏排隊。

這會兒身邊沒人了,蘇意梨有些無聊,将注意力轉移到這家冒菜店裏,頭一轉,發現站在前臺點單的男服務員正在看她,似乎已經盯了她好久,但她此刻才發現。男人戴着口罩,微垂着眼,她仔細想了想,并不認識這個人。

蘇意梨原以為她戴着口罩也還是被人認出來了,但很快便發現事情遠遠不止那麽簡單。

因為他看向她的目光并不普通,反而很讓人覺得不舒服,每每當她将視線轉到他那裏時,男人就會迅速低下頭閃躲着她的目光,一副很害怕很心虛的樣子。

蘇意梨搞不懂他這種恐懼與心虛的情緒從何而來,明明她不認識他。

她與男人之間的距離,随着離開的顧客被漸漸拉近,而男人的頭也愈發得低,他想走,卻發現退無可退,從前臺出去的門已經被前面等外賣的三兩個人擋住了。

岑野還沒來。

男人身材微胖,頭發很短,幾乎可以說是沒有,頭上戴了頂黑色的氈帽。他店裏這麽熱,然而他卻不肯摘帽子,就算是額間的汗順着臉嘩嘩流下來,也不肯摘。

處處透露着奇怪。

蘇意梨覺得有些不安,想拿手機,但發現自己沒帶在身上,想叫岑野,卻又怕在這裏引起人注意。當男人再度把目光放到她身上時,蘇意梨恰好捕捉到他的眼睛,四目相對,她頓時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雙腿像是被釘在原地,猛然間發覺這個人的眼睛,她好熟悉。

她怔在原地,一個個細碎的回憶片段在腦海之中不斷閃現,而片段上的人,正是幾年前,音樂學院旁邊那家冒菜館的老板。

那個在盧明月口中兩面三刀,曾被音樂學院的學生開了瓢,被舉報食品安全有問題的老板。

即使他的外貌身形變了,但那雙眼睛她不會忘,之前上大學她去冒菜館吃飯,這老板就是用這雙眼睛,笑着跟她噓寒問暖,跟其他女孩子噓寒問暖。

只不過後來那些女孩子,她很少見到了,唯獨她還在,因為這家味道确實不錯,而且她當時想,這老板還挺能言善辯,給她的第一印象算不錯了。

可現在,他看到她時眼底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然而老板現在确實已經笑不出來了,看到蘇意梨只會本能地打哆嗦,喉頭發緊。

他想起那晚碎在他頭上的五個酒瓶,每一瓶都讓他招架不住,想起一拳一拳砸在身上,每一拳都讓他痛不欲生的硬如堅鐵的拳頭,和那個将酒瓶和拳頭砸向他腦袋和身體的男人。

那是個不折不扣的壞種,更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真瘋子。

門突地被推開,一陣冷氣見縫插針地順着縫隙鑽進來,将屋內原本灼熱的溫度降到冰點,老板擡眼看到來人時,汗毛倒立,腳下不受控制地後退了幾步,氈帽下長長的疤痕隐隐作痛。

岑野隔着蘇意梨,筆直地看見了前臺的男人,頓住腳步,視線的轉換只在剎那間。

作者有話說:

第一個答案(上)

這裏我稱岑老師為真漢子(雖然他本來就是)

啊終于可以睡覺啦!!!!

我們下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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