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紫色

等了半天沒人回複, 孫述安把電話打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問:“你怎麽不說話了?我這些要求過分麽?你就說,我不給你倆當伴郎誰當!”

“……”

“主桌我不坐誰坐!”

“……”

“還有孩子幹爹這件事, 你倆難道不要孩子……”

怎麽就扯到不要孩子這麽嚴肅的話題了,蘇意梨的思緒被拉回來,制止孫述安說下去:“行行行你打住。我的孩子不要沒有幹媽的幹爹。”

怎麽回事兒啊, 還沒跟岑野在一塊兒呢就先學到他的嘴欠了,夫妻相還能提前預支的嗎。孫述安:“……”

她直接了當地問:“你知道岑野進修的學校是哪個校區嗎?”

“我問過, 他好像跟我提了一句, 怎麽了?”

“那把地址發給我吧。”

孫述安突然沒說話, 聊天對話框頂部的“正在輸入中……”反複消失出現, 片刻, 才給了她地址,又弱弱地問:“你想幹什麽?”

蘇意梨在電腦上查了下機票, 極為自然地回:“還能幹什麽?”

“我靠,你不會要去找他吧?瘋了吧你。”孫述安欲言又止, 不知道該不該說話,轉而立馬點開岑野的聊天界面, 但還沒打出一句完整的話, 蘇意梨就威脅他:“你別告訴他,我要給他個驚喜。”

這話他好像已經在某個人的嘴裏聽過一遍了。

真不愧是一對兒, 話說得有模有樣,語氣還真他媽像岑野。

“哦對了親愛的孫導兒,您不還是跨年晚會導演組的成員嗎?”蘇意梨一改剛才威脅人的嘴倆, 開始拍馬屁:“果然是能者多勞啊!那就麻煩您到時候讓我演完節目早點兒走, 謝謝謝謝謝!”

孫述安已經不太想說話了。

這對兒太能搞事, 真能鬧騰, 就連給驚喜的方式都是如出一轍的一致,不知道他倆的經紀人知道會是個什麽反應,但轉而一想哪裏用得着他在這裏鹹吃蘿蔔淡操心啊,這二位都挺叛逆,估計誰也管不住。

孫述安蹙了蹙眉,這個不讓告訴他,那個不讓告訴她,那他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啊。

這可怎麽辦才好!

他感覺因為剪片子自己的腦容量本來就已經不太夠用了,但現在來這麽一茬讓他覺得自己的CPU也馬上就要被燒壞了,亟需換個新的,便果斷挂斷了蘇意梨的電話,去騷擾下一個狐兔愛情保安——盧明月。

……

十二月底,蘇意梨開始頻繁前往電視臺進行跨年晚會的彩排。

往年有不少電視臺都有邀請她參加跨年晚會,但無一例外都是讓她唱歌,她也不是不清楚自己唱歌像車禍現場,所以對這些跨年晚會的邀約基本回絕的。

但今年的跨年晚會不同。

年初的時候她拍了部電影,還憑這部電影拿下了前幾個月金闌獎的最佳女主角,在片子裏演一個優秀的古典舞女演員。為了演好這個角色還專門去練了一段時間的古典舞,而且她從小就在母親臺君遙的要求下學拉丁國标和探戈,也很喜歡跳舞,一直到大學的時候才停下,所以有很深厚的舞蹈功底在。

電影剛上映的時候,她赤足穿一襲紅衣在富麗堂皇的舞臺上跳舞的鏡頭便被網友瘋傳,大家都說她這一跳完全不輸專業的舞者。

那段時間關于“蘇意梨跳舞”的熱度很高,甚至連她上大學時參加舞蹈協會,在學校的大廣場上公演招新的跳舞視頻也被人從什麽年代已久的角落裏翻了出來,随之而來的便是各類舞蹈綜藝的邀約,但那會兒她幾乎每個月都在劇組待着,沒什麽時間參加,所以覺得還挺遺憾,便接下了今年跨年晚會的邀約。

晚會播出當天,她要和國家歌舞劇團的舞蹈首席鐘暻月搭檔表演,跳一支拉丁一支古典舞。

許久沒有跳過了,身子有些僵硬,蘇意梨很早就開始和鐘暻月一起彩排,每天都一頭悶在練習室裏練習,幾乎沒有關注過其他的事,一直到直播頭一天,三十號,付明蔚把她新換好的護照拿給她,并仔仔細細囑咐了一番,讓她不要太張揚不要像十七八歲的小同學一樣叛逆,就算是到了國外也得老實一點。

蘇意梨嗯嗯啊啊的應和着,轉頭就給岑野打了通視頻電話,坐到一邊傻笑着跟他聊天。

付明蔚氣得捶胸頓足。

蘇意梨完全沒注意到她已經快把她經紀人氣死了,接通電話後,事無巨細地報備着自己跨年晚會的安排:“明晚要跳兩支舞呢,一支拉丁一支古典。”

岑野很期待,靠在沙發上,支着頭看她,夜色全披在身上,樣子很慵懶:“行啊,那我等着看。”

“你們那邊那會兒應該是淩晨吧,”蘇意梨說:“不用特意起來看直播。”

電話那頭,岑野一口回絕:“那不成,我到時候肯定好好看。”話頭一轉,他又問:“你幾點結束?”

“大概九點多吧,”蘇意梨心裏冒出隐隐約約的激動,現在新護照也有了,機票也有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她特意跟他說:“真的不用看直播!你就好好睡一覺,第二天起來再看!白天一定要在酒店裏好好看不要亂跑!好好看!到時候我檢查!”

岑野笑了下,撩起眼皮饒有興味地問:“你怎麽檢查?”

蘇意梨無聲彎起唇角,“這你就別管了。”

“行,”他很聽話,就真沒問,只不過問了個別的,“那參加完晚會是什麽安排?”

莫名有點兒心虛,“……當然是回家好好睡一覺啊。”

他看着她:“這麽簡單,沒別的了?”

越說她越心虛,也覺得岑野這個眼神她有點看不懂:“當然啊。”

岑野緩緩點頭,眼神更加意味深長:“好,你沒安排,我有。”

蘇意梨一愣,“你有什麽?”

“傻不傻,”岑野懶洋洋扯唇,眼底泛着粼粼的光:“陪你跨年,跟你說新年快樂啊。”

說話間,岑野那邊來了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先生,說了一大堆她有點聽不太懂的英文,她沒再吭聲,默默挂了電話。

岑野指着手機界面上的女孩子,無奈地笑了下,跟老先生說:“喬,您看到了,我有正事兒,所以必須要跟您請一次假。”

老先生八卦地問:“這個女孩子是……”

岑野接話,很直率地說:“是我很愛的人,我正在追她,她會是我女朋友。”

十二月三十一號,晚八點,跨年晚會正式開始,蘇意梨穿了件純黑色的拉丁舞裙,魚尾的樣式,側開叉,顯得人腰細臀翹,裙子上還點綴着細閃碎鑽,靈動又明豔。

節目排在晚會中間的位置,蘇意梨和鐘暻月在藝人休息室裏頭候場,屋裏擺了不少衣服,都是她們這個節目要穿到的,她需要先跳一支拉丁,然後在鐘暻月上臺跳第二支古典舞的四分鐘裏,迅速換好第三支古典舞的裝扮。

古典舞的服飾和發飾都很複雜,而且她的妝容也需要稍微改一改,搶妝的時間估計會有點緊張,蘇意梨在休息室裏走了好幾遍,到最後一遍時,鐘暻月看完全程,建議她把跳拉丁舞的發型稍微改一下,至少可以免去換發型的時間,蘇意梨一想有道理,就沒敢耽誤,披了件外套就去找今天舞臺的造型師。

藝人休息室在一樓,化妝間在六樓,此刻整個演播廳裏很忙,來來往往都是演員,電梯運行緩慢,而且搭電梯的人很多,蘇意梨索性直接走了旁邊的安全通道,走到四樓,腿開始泛酸,有點沒力氣了。她微微喘着氣,低頭盯着腳下的樓梯,揪着裙擺一階一階往上走,到五樓時,安全通道進來一個人。

她壓根兒沒注意看,與她擦肩而過,接着往上爬。

但那人卻叫住了她。

蘇意梨扭頭,第一眼看見對面的女人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不過僅僅只是一秒鐘的事,她便認出了叫住她的這個女人。

這個人她應該永遠也不會忘,是那次音樂學院彙報演出,給岑野送紅玫瑰的音樂學院才女,範聽音。

蘇意梨下意識攥了攥裙邊,回憶如潮湧至,她想起那束沒送出去的,被她留在休息室門口的紫色滿天星。

說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不過現在,她有底氣。

蘇意梨站直了身子,粲然一笑:“你好,我們……認識嗎?”

“真的是你啊,我沒認錯,”範聽音卻很坦然,“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

她笑說:“但我認識你可不是因為你是家喻戶曉的女演員,而是因為岑野。”

因為……岑野?蘇意梨忽然卡了殼,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

“前幾年音?蒊樂學院有一次彙報演出,岑野有獨唱,我負責給他彈鋼琴伴奏。你應該是知道的吧,那天你也去了。”範聽音看着她,輕輕松松講了件屬于自己的丢人往事:“我上大學時候很喜歡岑野,到處問他的喜好,熟悉他周圍的兄弟朋友,自以為夠了解他了,所以公演結束後特意在休息室準備了玫瑰花跟他表白,但被他拒絕了,我的玫瑰花他沒要。”

時至今日,範聽音依舊對那天的事印象深刻。

早就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雖說不足挂齒,但她莫名就記了很久,一直以來都拿這事兒當自己的黑歷史來看待,那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給別的男生送紅玫瑰花,但卻被那人毫不留情地拒收了,他用指尖夾着的那只煙,把她的玫瑰花往外抵了抵,跟她說不好意思,說他自己花粉過敏。

拿煙推開,連碰都不碰,這動作簡直太傷人了吧,他甚至都沒有正眼瞧,不理解之餘,她還挺生氣的。

然而,走出休息室時,岑野同孫述安說了句話,然後把門口那束紫色滿天星拿了起來,牢牢握在手裏,仿佛看到了什麽珍寶,眼中氤氲的目光柔和譴倦,她從沒見到過。

她給岑野送花時正好面對着休息室門口,自然看到了那個拿滿天星的女孩子,她是跟孫述安和另一個女生一起來的,但執着等在休息室門口的就她一個人,正是幾年後會紅透半邊天的蘇意梨,然而蘇意梨那時默默無聞,在早已拿過不少鋼琴類獎項的她眼裏,不算什麽,盡管她看向岑野的眼裏全是愛意。

但她範聽音毫不在意,沒放到心上,名譽上的優勝給她很多優越感。

簡簡單單的紫色滿天星怎麽比得上紅玫瑰呢。

範聽音記得很清楚,她在休息室裏對岑野舉玫瑰花舉了多久,蘇意梨就在門口看了多久,直到岑野的手朝紅玫瑰伸過來,門口的女孩子背過身,滿天星留在腳邊。

每個女生都對感情有着驚人的敏感度,可以很直接地察覺到一份感情中的其他博弈者,她原本沒把蘇意梨當做博弈者,可岑野卻給了她重重一擊。

範聽音覺得不甘心,更覺得憤怒,她性子直爽慣了,當時就追了出去。

岑野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神色凜然,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很顯然是被她給惹急了,在他拒絕她的時候沒有表露出一絲不耐煩,然而卻在她提到蘇意梨時露出了不悅。

眼前似乎還能看到岑野那天看她的目光,他似乎從沒把不在乎的人放到眼裏,帶着生人勿近的乖戾疏冷意,只是想想就覺得渾身涼飕飕,範聽音搓了搓肩膀,說:“岑野那天拿走的,是你放在門口的那束滿天星。”

安全通道空空蕩蕩,安靜無比,所以這句話很清楚地回蕩在樓梯間,蘇意梨眼睫輕顫,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痛感襲來,心裏卻瞬間漲滿了暖意。

她平複了下顫動的心,輕聲問,語間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哽咽與訝然:“他拿的是漫天星?”

“對啊,”範聽音擡頭,大大方方地跟蘇意梨說:“我那時候看見他拿你的花還讨厭了你一瞬間,跟他說了你兩句不好聽的話,不知道你們兩個的朋友有沒有聽到告訴你,當時不太懂事,我現在都覺得我那會兒很幼稚,女孩子的眼界要高一點遠一點嘛,是應該跟你道個歉的,但那會兒就是沒拉下來臉。”

那個時候太年輕,心裏總是較着勁憋着氣,總覺得自己做的已經夠多了,也很勇敢,但過後再想才發覺那些行為實在是太讓人腳趾抓地了,她很慶幸岑野那時候沒說別的,沒做別的讓她難堪的事,他永遠可以坦坦蕩蕩地選擇接受或拒絕,對喜歡的人永遠熱烈溫柔,對不喜歡的人永遠幹淨利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給人留下任何一絲念想,坦率的可怕,直接的讓人發愣,可她很感謝他不拖泥帶水地斬斷了她的念想,讓她體體面面地選擇了放手。

就算是過後他們兩個人在學校裏再見到面,他也只是平靜地從她身邊走過,沒有說過半句嘲諷的話,盡管她口不擇言說了很多不該說的,像個跳梁小醜。

這似乎就是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岑野,卻在被他拒絕之後也能在跟別人評價他時,一個勁兒豎大拇指的原因了。

人年少時不能遇到太驚豔的人,像岑野這種人很再難遇到了,但時至今日,她對岑野存留的僅僅只有對他那份“坦率”的尊重與感謝,因為岑野的目光告訴她,他永遠是屬于蘇意梨的。

“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從那時候就開始羨慕。”

範聽音眼裏流露出豔羨,這種豔羨蘇意梨在自己的身上見多了,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變成那個被人豔羨的對象,很恍惚,但這件事真真切切在她身上發生了。

“追出去的時候我問他為什麽要拿滿天星,他跟我說,因為是你送的,因為你喜歡紫色,所以他喜歡一輩子,其他任何顏色都比不上。”

整顆心徹底亂作一團,軟得一塌糊塗,細細密密的喜悅順着四肢百骸流淌,某些事情在腦海中漸漸清晰起來,她上大學的時候就很喜歡紫色,只不過因為後來岑野把自己的應援色定為紫色,所以她不斷放大了岑野的喜歡,卻忘了她自己原本就是很喜歡紫色的。

岑野喜歡紫色,只是單純因為她喜歡。

他們倆,可真傻啊。

蘇意梨眼角發燙。

“我當時就覺得怎麽會有人把一輩子挂在嘴邊啊,一輩子這個概念可太長了,沒幾個人敢把一輩子挂在嘴邊,我還記得我那會兒差點就沒指着岑野的鼻子跟他嚷嚷說,你要是不喜歡我沒必要拿這種狗屁理由來搪塞我吧,”範聽音笑了下,“當時就覺得他說的這句話很誇張,也顯得有點渣男,但後來他出了道,而且把自己的應援色定成紫色,那會兒我才覺得岑野說的一輩子是認真的。”

“他說你喜歡,所以他就喜歡一輩子,他真的做到了,岑野是真的很喜歡你啊。”

作者有話說:

(舉喇叭)邀請大家下章來幹個大(缺)好(德)事——

圍觀小情侶初吻,而且是梨梨主動的

想來幹這件大好事的就留個評,将來可都是狐兔婚禮的座上賓(狗頭)畢竟咱手裏有證據:)他倆沒辦法賴賬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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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倒計時(三)我們下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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