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姜知妤适才還有些許失措,如今倒是逐漸消弭開來。眼睫低垂,很是一副打趣人般的姿态,“本公主倒是個大度的人,楚将軍若是當真喝了也無事,左右不過——”
她竭力掙脫開被他握着的手腕,也萬幸楚修辰被未用上多大的力氣。
她微微站定,對上楚修辰此時有些失了克制般的眼,“今夜若是将軍出了什麽差錯,不要怪到我頭上便好。”
她待人一向大方,語氣甚少這般含沙射影,卻也只有近來才愈發覺得,自己的身份下,她做什麽舉措,都無傷大雅。
更何況是楚修辰。
“這酒裏,公主是篤定有什麽有害之物嗎?”楚修辰頓了一下,似有所覺一般質問着,“公主竟是如此擔心。”
她能有多擔心?那是四季散!
年幼些時她多少對此藥有所了解,此藥本是用于夫妻之間,摻于酒水中,倒是能讓兩人更是琴瑟和鳴。
只不過此藥藥效甚猛,若是服下,是必然會發作,且只能待藥效過去,并無藥可緩解。
如若當真是舅舅想讓自己服下這酒水,那他究竟想要做的意圖是什麽?是今日來赴宴的王公貴胄,還是說,楚修辰出現在此處,是必然。
姜知妤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輕聲嗤笑,“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本公主自然是有所顧忌的。”
“不過,”姜知妤長舒一口氣,“我也認識你許久了,自然是相信楚公子的人品的。”
她已然感受到了楚修辰當下似有些不對勁,看她的目光也變得灼熱起來。
她自然是怕的,卻也只能用這話激一激他,讓他竭力克制住。
不出意外,或許兩人當真要在一間房中獨處上一夜。即便她當下清醒,卻也不得不留心楚修辰的一舉一動。
楚修辰看着面前姜知妤一張一合的朱唇微動,眼底暗潮洶湧,再也不作掩飾,“臣很是好奇,在公主眼中,臣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
那自然不是什麽好人。
屋外喧鬧嘲哳,屋內卻是靜得連燭火的輕微爆破聲都聽得分外清晰。
姜知妤不以為然般後退一步,掌心朝着身後的紫檀桌角用力按下,身子也微微将重心後移。
“自然是豐姿奇秀,白壁無瑕,”姜知妤繼續誇贊道,“我相信楚将軍是個正人君子。”
那一日在鳳儀殿中,屏風後,她分明聽得格外仔細,楚修辰對皇後親口所說,對五公主從未動過任何兒女私情。
這些時日,姜知妤也不想與他再有牽扯,連時常過于嘴邊的“修辰哥哥”,也再不曾提及過。
她說出這番違心的話時,心口卻又隐隐約約抽痛起來。
“可臣……”楚修辰的喉間卻越發緊澀,“從未認為自己是個坦坦蕩蕩的人。”
姜知妤還未反應過來,已被楚修辰抱起,手不自覺地勾住他的脖頸,身子微微一顫。
姜知妤心猿意馬地想着與楚修辰适才的對視,他的眼眸裏氤氲着濕氣,眼波下帶着毫不躲避的直白。
難道是酒裏的藥起了藥效?
“放、放我下來。”姜知妤別過頭去,試圖從他身上掙紮着下去,卻也明白此刻的紋絲不動代表着什麽。
楚修辰低眼看着懷中的人,神情依舊,手指卻在不經意間稍稍蜷縮了一下。
腳步從容,不帶一絲拖泥帶水,姜知妤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被人輕輕放下,身後覆着一片被衾的柔軟。
她下意識地擡手攥緊了一旁的布料,眼眸中依舊帶着一分堅定,心下卻是一陣驚濤駭浪。
“許是将軍喝醉了,早些歇息吧。”
此刻也不知是自己身上帶着的酒氣,還是被楚修辰所染上的,她只覺頭皮微微發麻,“這是薛府,今日是我表哥的大喜日子,你我鎖于此處,你應該比我清楚的。”
若是當真中了這藥,姜知妤并未感同身受過,其實也不懂自己如今在此時多費口舌用什麽用,是否只是杯水車薪?
可當下無解。
楚修辰的手撐在一旁,朝着姜知妤微微探下去身子,面色微微晦暗了些,沉默片刻。
他的眸色漸深,動作也沒有原先那般隐忍克制。
“公主想過,明日你我離開這客房,可會有人能替我們作證?”
縱使今夜兩人相安無事一晚,可按着這舉措接下去,明日兩人獨處一室一夜的消息便會傳開。
許是母後在此之前聽聞楚修辰的态度,亦或是自己近來對許兆元的另眼相看,才讓她出此下策。
那還是她的母後嗎?究竟有将她當女兒來對待嗎?
楚修辰的手落在她散落的發邊,身上的氣息将她萦繞,朝着自己愈發湊近。
他呼吸随着進一步的動作顯得急促,心頭一片滾燙,抓撓着心間,翻湧着無法訴說的悸動。
姜知妤的目光像是被牽引住一般,一時失神。
顫抖的手似乎還存留着适才被他握住的熱意,酥酥麻麻。
“若是……若是你醉的厲害,這、這床還是你睡罷。”
姜知妤微微支起身子想掙脫起身,眼前的一片光亮卻有那麽一剎轉為黑暗,一旁的被衾覆在她身上,帶過一陣清涼的風。
楚修辰替她掖好被子,身側的銀鏈也随之晃動起來,動作很是輕緩。
“今日公主也累了,便在此好生歇息。”
姜知妤一時啞然,很想辯駁自己如今仍舊清醒,她也未曾飲下帶入客房的那壺酒水。
楚修辰彎身時,離她挨的有些近,輕淺的呼吸灑在自己面前,她的眼裏也微微泛起一潭清秋的湖水般的漣漪。
她未曾想過,最後竟是如此收場。
姜知妤看着楚修辰稍稍準備起身撤退,她正努力擡了擡頭,想詢問那他該怎麽辦。
若是他當真中了那藥,該是如何是好。
只見楚修辰步子極輕,并未察覺姜知妤的目光正随着他而移動。
他稍稍用勁,被鎖着的窗子随之而破開,一陣喧嚣重新傳入了屋內。
月光透過軒窗,正打在楚修辰的臉上。
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姜知妤正想開口,只聽得陣翻騰聲貫耳,楚修辰已消失在窗前這抹月色中。
他這是,走了?
姜知妤連忙掀開被子起身,頗為訝異地看着此刻敞開的窗子。
她倒是忘記了,楚修辰是誰。
那是大顯,戰功赫赫的征北大将軍。豈會被一把鎖給輕易困囿?
所以自己适才……
姜知妤連忙看了看桌上酒壺裏頭,酒水依然是滿的。
騙子。
姜汐寧見五姐姐許久不曾回席,猜想着大抵是她在府內哪一處玩得甚是盡興,便帶着溫嬷嬷與随櫻一同去尋。
“五姐姐不知去了何處,眼下也不早了,我們得趕緊找到她離開此處。”姜汐寧顯得格外焦急,步子也随之加快。
溫嬷嬷扶着姜汐寧手腕的手輕輕地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她做着手勢:“五公主雖頑劣,但應該還在府中,公主放心。”
姜汐寧仍舊眼裏充斥着焦急,卻也只能朝着溫嬷嬷點點頭。
“公主,你看。”随櫻在一旁大叫,将發現之物拾起,遞給姜汐寧。
是一枚玉佩。
“這是何人落下的?”姜汐寧将玉佩湊上前細細查看,又觀望了一下四周,卻并無任何人前來。
今日往來賓客衆多,遺落物件也不足為奇,更何況此時早已有一些人離席回府,便更是難尋了。
雖說這是姜汐寧第一次出宮,但她對這熱鬧喧天并沒有太大激動,反倒是因姜知妤不在而感到很是不安。
上一次姜知妤出宮,便是讓她扮作自己在含光殿待了足足一日。
溫嬷嬷這些年一直告誡她,不要與皇後有所交集,也最好不要與嫡公主有所牽扯。
可這段時日,她這個姐姐對自己也甚是照顧,在宮裏她孤苦無依,這也是唯一的溫暖。
因此在事發後,皇後大怒,因此還罰她禁食三日,在翠藻殿禁足一月,她也未曾有過埋怨,不曾與姜知妤抱怨過。
她收起玉佩,正想繼續搜尋之時,迎面便遇上楚修辰身側空無一人,未曾有近侍在旁,正緩緩向自己方向走來。
姜汐寧下意識想規避躲閃,卻見楚修辰早已撞見自己,便硬着頭皮迎了上去,臉色微變,“楚将軍。”
楚修辰頓足,朝着姜汐寧作揖道:“見過六公主。”
“适才我找了許久,也不曾見到五姐姐,她先前還說今晚要早些離開去她府邸暫住的,不知今夜将軍可見着她在何處?”
此刻,姜汐寧滿腦子便是找人,自然見到人便要詢問一番。
雖說姜知妤不會在府內憑空消失,可畢竟還有佛香寺的前車之鑒,還是得留意阿姊的行蹤。
楚修辰斂容輕聲道:“……嗯,适才臣見五公主已在客房安置歇下,許是酒醉有些乏了。公主還是今夜也早些在府上歇下為好。”
姜汐寧循着他過來的方向望去,楚修辰似乎當真是從客房的那處長廊而過,況且楚修辰也沒有欺瞞自己的必要。
姜汐寧垂下眼睫,“多謝楚将軍告知了,我這就去去看看阿姊。”
“只是,”楚修辰見姜汐寧提起裙擺準備離去,連忙囑托道,“房門上了鎖。”
“什、什麽?”姜汐寧轉身,陡然瞪大了眼。
作者有話說:
名偵探*汐寧os:難道門是楚将軍鎖的?他剛才與姐姐在房中幹了何事?
女鵝(⊙o⊙)…:沒有!某人他湊巧路過TAT(他就是逃跑的時候忘記帶把斧子過來救我了)
其實女鵝可以跳窗一起逃的,她覺得她沒必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