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以楚修辰的人品與威望,并沒有欺騙她的必要。
姜汐寧雖心裏有猜忌,卻也明白自己的身份,過問也是無益的。
她眼睫輕頓,朝着楚修辰微微點頭,随後朝着客房方向走去。
蘇銘尋了半天主子,才在一處長廊下看見了楚修辰,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他迎了上去,“将軍,你可叫我好找,适才是被哪個薛府的家丁帶到此處的嗎?”
楚修辰原本便在若有所思,聞言便似有所覺般朝着蘇銘微微側身,視線也微微朝他聚攏。
“無事,”楚修辰平靜道,“時候不早了,回府吧。”
今日來薛府赴宴的王公貴胄大多數是朝中老臣的兒孫,鮮少有楚修辰這般完全倚靠自己功績在朝中立下一足之地的。
他年幼失去雙親,自然也不會與這些子弟走動頻繁,故今日他本就不打算在此地久留。
若不是薛衍特地差人送來喜帖,他并不會蹚這渾水。
“也對,将軍還是早些回去,”蘇銘點點頭若有所悟,“雖說将軍這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不過太醫囑托,将軍如今還不能過度飲酒的。”
楚修辰垂眼看着他,“無事,今日并未貪杯。”
楚修辰說完,便雙手負于身後,順着臺階走了下去,沒有任何停留,步履極快。
蘇銘遲了一瞬,便亦步亦趨跟上前。
他正想對楚修辰再多提幾嘴,但好似沒有插嘴的機會,穿過熙攘的前廳,便跟着一道離了府。
姜汐寧走到半路,便又瞧見一人正跌跌撞撞朝着自己的方向而來。
是許兆元。
姜汐寧不由得捏緊了裙擺,朝着許兆元微微行禮。
許兆元雙頰通紅,身側并無任何随侍同行,走上前時還險些摔倒,朝着面前的人勉力作揖行禮,“參見五公主。”
姜汐寧面色微僵,卻也未曾表露怒意。
“這是我們六公主!”随櫻鮮少在人群中拔高語調,此時說得不卑不亢。
許兆元被駁斥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由自主地朝着姜汐寧逼近了一步,瞪大了眼才瞧得仔細了些,“臣、臣見過六公主!”
與前一番話的語調散漫相比,這一次大抵上許兆元的醉意早就醒了一半。
姜汐寧原本就是一個不悲不喜的人,在宮中也是人微言輕,從未有過脾氣,其實她與五姐姐長得有幾分相似,她一直都明白的。
兒時皇祖母壽辰,她也曾經壯着膽子在皇子公主面前露面。
“阿歲,過來,皇祖母這有好吃的糕餅。”
而那時,在場的除了她,還有其餘幾位尚且年幼的皇子公主,唯獨沒有五公主姜知妤。
她知道皇祖母認錯了人,卻也不敢表态,只得聽得一旁的人嘩然大笑,“哈哈哈哈,皇祖母,這是六妹妹,不是五妹妹!”
或許也是因為她們年齡相同,身量也是相仿,姜汐寧自那時起,也便很少在宮中露面了。
“無事,許統領無需如此多禮。”姜汐寧稍微側了側身,試圖讓他先行過去,自己随後再走。
她頭上那支銀蝶發簪或許是因為今夜不曾留意,正随着她的動作而滑落在地,發出輕微聲響。
她正想讓随櫻拾起,卻已被眼疾手快的許兆元搶先一步,手臂随着低下的身子輕微一勾。發簪便落在了他的手上。
她正想道謝,卻不料許兆元早已朝自己走近了幾步,歪歪斜斜地替她将這發簪別在了發髻上。
随櫻見狀有些氣惱,她的主子再怎麽樣也是公主,許兆元此舉過于唐突,此刻沒有旁人倒也罷了。
若是旁人在,她家公主日後該頂着何許的流言蜚語?還要不要嫁人?
雖是心底有氣,可一向也是察言觀色的她,見姜汐寧側首微微給她使了一個眼色後,便也不敢再說些什麽。
雖說別得有些位置不對,姜汐寧也未曾動怒,反倒是微微帶着點笑意,“多謝許統領了。”
許兆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臣家中有一表妹,很是注重這些,無論是新衣或是珠寶發飾,若是丢了損了,她都是會大怒大吵一番的。”
許兆元對柳君君也是十餘年來看着她長大的,倒還自诩能摸得清女孩子的心理,借着酒意,今夜分外唐突,繼續口無遮攔道:“像這衣物與服飾,想必公主也是一套一套襯好的,若是丢了一樣,也便不完美了。”
至少,他這些年見柳君君是這般的,驕奢一些,許家倒也從未苛責過她,全力滿足她的所需。
“其實,”姜汐寧扶了扶那發簪,語氣有些窘迫,“我并沒有那麽多的珠釵與衣裳可以任意搭配的,我生母出身不高,我也并不得寵。”
她說得委婉,眼眸中仍然是亮閃閃的,并未因這話而太打擊到自己。
許兆元卻仿佛被人從身後澆了一盆涼水一般,渾身不自在起來,抿唇道:“臣、臣不是故意在公主面前說這些,今、今夜臣胡言亂語,公主莫往心裏去。”
許兆元不敢與姜汐寧對視,卻在她語調不高的話語中聽出她大抵上不是很高興。
兩只手也不安地在胸前揉搓着,倒是沒有人前那般穩重,反倒像個做錯了事被訓斥的小少爺。
“沒事,許統領與五姐姐是朋友,那自然我與你也是頗有淵源的。”姜汐寧瞧着他不安的神态,耐心回複着他。
許兆元這幾日聽着京中的人都傳言他與五公主私交甚為頻繁,實在是格外惶恐,連忙解釋着,“并、并沒有的,這……這麽久以來,她不都是更中意楚将軍嘛,六公主殿下許是記差了,我并未與五公主私下有往來的。”
他說這話時眼神向一旁躲避,總覺得不大自在,雖說周遭的傳言他也無法一個一個去辟謠,但在六公主面前,還是要當面說清楚的。
“可……”姜汐寧微微擡首,見四下無人,小聲道:“近來五姐姐似乎很是中意許大人。”
她說得倒不是假話,姜知妤的确近來常常與她提及這許兆元。
“五姐姐,你是喜歡許大人,不喜歡楚将軍嗎?”姜汐寧一本正經問。
“或許,”姜知妤拾起身旁落下的花,“是的,我其實喜歡的是許兆元。”
她正說着,便瞧着父皇身邊的高公公正領着人往禦花園這來,又是來給姜知妤送些有意思的珍寶來。
“許兆元可比那楚修辰好的多。”她提高了語調。
“若是日後,”姜知妤淺淺笑道,“他能娶我,想來一定很是極好的!”
雖然姜汐寧并不解五姐姐為何忽然對許兆元格外上心,可她若是當真喜歡,那父皇賜婚也是遲早的事,她只需默默祝福便好。
許兆元只覺‘中意’二字分量來得格外重,有些愧不敢當,“公主怎麽也聽得那些傳言,我與五公主不過見了數面而已。”
雖說他原先的确很是好奇這位五公主長得該是多麽國色天香,随後得以所見,也的确是讓他頗為驚詫。可他也明白,就好比柳君君,雖說是許家上下早已默許的未過門的新婦,可在許兆元自從那一日柳君君在公主面前口無遮攔時,他也便想清楚了。
強扭的瓜不甜。若是當真表妹不喜歡自己,他也的确可以一直像待妹妹一般待着她。
“可五姐姐也的确說過她心悅于你的,許統領無需過于擔憂。”姜汐寧說完,朝着面色煞白的許兆元點頭示意,她還是先行一步離開為好。
只留下許兆元愣在原地,久久未曾反應過來。
只覺得耳廓甚是通紅滾燙。
“五公主……喜歡……我……”
他按了一下跳得紊亂的心口。
姜汐寧沿着長廊走了許久,終于在一間燃着燭火的客房外停下腳步。
果然,門上上着鎖。
“五姐姐……”她叩了叩門,側着頭靠在門上詢問着。
姜知妤原本躺着小憩了一會,也未曾熄了燭火,聽到率先來此的是姜汐寧,立即到一旁的窗前大喊,“六妹妹,我在這裏。”
姜汐寧立即沿着一旁環繞到窗前,看着姜知妤似乎神色沒有任何慌亂,便疑惑道:“姐姐為何開着窗子不出來,又為何會所在這裏?”
她自然是知道明日會有人等着來看她的好戲,未免他們失望,那便留在這裏也未嘗不可。
姜知妤探出頭朝着四周注視,确認并未有其餘人在,才緩緩吐了一口氣回複:“說來話長,我今日不能出去,你若是不想在舅舅家過夜,你們一道去我府上住吧,雖說還尚未徹底建好。”
姜汐寧垂眼看了看一旁的随櫻與溫嬷嬷,随後便做了一個讓她們出乎意料的舉動。
她竟然一點點地爬進了窗子裏。
姜知妤也被吓了一跳,平日裏六妹妹殿門都甚少出,一副弱柳的身軀,怎麽翻窗這種舉動也做得出來?
但見她爬的吃力,姜知妤仍舊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一寸寸地挪動。
姜汐寧才進了屋,便囑咐外面的人不要聲張出去,也不必在此候着了。
姜知妤在一旁不由得頓住。
“既然姐姐有原因沒辦法出去,那我便來陪姐姐吧。”姜汐寧一臉認真道。
原本她倒是能睡得下去,卻不知為何六妹妹躺在身側,她倒是有些困意削減了,漆黑的房中,她仍舊睜着眼沉思。
不知為何,今日楚修辰的一舉一動又在自己腦海中浮現。
倒很不像平日裏的他。
如果說在席上,是因為他想轉移掉姜知妤故意引出的話題,才那般耐心地替自己剝蝦……
那适才在房中,他又為何要說得那般……
違心呢?
作者有話說:
好奇讀者:哎~楚狗子什麽時候受的傷?
蘇:你猜~猜中了有紅包哦~
阿歲:冷笑.JPG 他就是個大騙子詭計多端
楚狗子的追妻路漫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