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阒靜的房中,只聽姜知妤一聲淺淺嘆息。
她越發不能明白了。
幾聲脆響,外頭煙花帶着通紅的火星竄上了天,流光溢彩,映得房中也亮堂起來。
姜知妤自幼便被煙花爆竹給吓過,聽着這猝不及防的聲響仍舊被驚了一瞬。
姜汐寧睡得淺,見一旁姜知妤并未入眠,連忙低聲詢問:“姐姐還沒有睡嗎?”
她的動作很是輕緩,朝着姜知妤身側輕輕挪近了一些。
“嗯,”姜知妤回應,“是有些睡不着。”
或許是今夜日子特殊,又或者是她被什麽其他事情所牽絆着,當下的确輾轉反側。
前一世,自己大婚那一夜,府內很是安靜,靜得可怕。只記得耳畔的呼呼風聲伴着雨絲一齊砸在她嬌嫩的臉上。
姜知妤掖了掖被子,轉向姜汐寧那一面低聲詢問:“我啊,我……我有件事情想不透。”
其實她前世過于天真,哪怕是重來一世,也仍然擔心自己不過杯水車薪,一切又如期發生。
其實哪怕是姜汐寧,都比她活得明白通透。
姜汐寧認真眨了眨眼眸:“阿姊有什麽話便告訴汐寧,我自然會耐心傾聽的。”
說罷,她輕輕伸手,搭在了姜知妤的肩上,動作依舊慢條斯理,但卻足夠給她寬慰。
“我有一個朋友,她母親逼着她嫁給一個人。可她并不想嫁,怎麽辦?”
她憋這話在心裏許久,可情緒越是激動,說話的語調也不由得拔高,反倒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姜汐寧倒也不是什麽都不知曉,頓了頓,委婉說道:“阿姊是說,皇後娘娘想讓你嫁給楚将軍嗎?”
“我……”姜知妤一時語塞,仍舊堅持說辭,“不是,只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罷了。”
畢竟先前她鮮少與六妹妹走動,她與誰結識大概也不會知曉。
姜汐寧抿了抿唇,看不真切夜裏對面之人此刻的表情,“那……阿姊那位朋友,她喜歡那個人嗎?”
耳畔的煙花聲仍舊未曾停止,她似乎腦海中也被什麽火花擦過一般,湧現出一些早就流逝不返的畫面。
她壓了壓思緒,“不喜歡。她……和那個人,有深仇大恨。”
她繼續補充:“嗯……她大概……或許……斷情絕愛了吧。”
“何種斷情絕愛?”姜汐寧立即笑着追問。
不知為何,總覺得阿姊今夜玩笑開得頗為惹人哂笑。
姜知妤在黑夜裏胡亂着朝着她身旁撓了撓,“不許笑!”
“我是說真的!”姜知妤縮回了手,臉上的表情也與動作一道偃旗息鼓下去,“是她不能嫁給他。”
“父母之命,兒女嫁娶之事,想來并不好抗拒的。”姜汐寧若有所思,眉眼閃動了一下。
“是她心有所屬了嗎?”
姜知妤眼底的瞳色瞬間黯淡了下去,“算、算吧。”
也是,她其實當真沒有什麽辦法能駁回母後。除了她又臨時移情別戀,還當真挑不出楚修辰目前其餘錯處出來。
她若是說,她嫁了他後,大顯恐有政變,無法避免,也是沒有人會去信服的。
“阿姊,如若你朋友當真有了心上人,又不肯嫁給那父母所指定的人,那只能——”
“私奔?”
姜知妤不知為何腦中閃過如此荒誕的念頭,總不能拐着許兆元跑了吧,他或許從中幹預的不比楚修辰少。
“阿姊你又在胡言亂語了,哈哈哈……”姜汐寧抿着笑意解釋道,“只要鬧出點糾紛麻煩,那她父母自然也是只能将婚事作罷了。”
可這鬧大又談何容易啊……罷了。姜知妤心頭有些洩氣。
“也是,”姜知妤替身旁的人蓋緊了被子,輕聲道,“睡吧。”
雖說這許兆元看上去似乎并未有計謀城府的模樣,可到底也是與楚修辰同氣連枝。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況這人也并未熟識。
她曾經在獨處時設想了無數遍,是否前一世另有隐情,楚修辰不曾通敵叛國?畢竟柳君君那番話也無從作證。如今只覺很是迷茫。
還有兩年,的确還有轉圜的餘地。
父皇與皇兄,不該猝然走在自己前頭的。
她輕輕撫上心口,不知是否是老毛病又犯起,一陣一陣地刺痛起來。
昨夜薛國公府上燈火通明,人聲也是一直鼎沸到了巳時才逐漸歇下。
姜知妤一夜未曾睡好,故仍舊清醒着,看着同榻的姜汐寧仍舊雙睫緊閉,伴随着清淺的呼吸聲。
時候尚早,未到她們起身梳洗的時辰,但房中卻也逐漸亮堂起來。
門外更疊交錯的腳步聲逼近,随後在房外止步,只聽得一旁的人小聲嘀咕着,“你倒是行不行啊?”
小家丁被吓得手更抖了,不停撥弄着手中一串鑰匙,總算是開了鎖,連忙将門推開一個小縫,随後恭敬地撤退。
幾個小丫鬟闖入房中,動靜并不小。
“婢子們伺候五公主起身梳洗。”
姜知妤并不意外,隔着簾子微微說了聲好。
婢女興致勃勃地上前掀開簾子,卻見姜知妤已慢慢坐起,而身側的人,居然是六公主。
“六、六、六……”挨着姜知妤最近的一個婢女臉色煞白,雙手顫抖着,竟忍不住喊出了聲來。
“六什麽?”姜知妤見一旁姜汐寧也被聲響攪得醒來,也不再忍耐脾氣了,“怎麽?瞧見我身旁的是六公主,你們很是奇怪了?”
最前頭的婢女立即跪下,後頭端着洗漱用具的小丫頭也跟着撲通下跪。
“婢子不敢……公主說笑了,我們只是前來服侍公主梳洗……”
“說笑?”姜知妤下了地,在她面前止步,倨傲道:“昨夜便是你送我回房,本公主還是記着的。将本公主鎖起來的,也是你吧?”
她捏起婢女的下巴微微擡起,那婢女早就吓得臉色煞白,額角也微微發汗。
姜汐寧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也明白姐姐昨夜被鎖在這當是另有隐情。她只需此時在一旁靜默便好。
婢女被吓得眼神飄忽不定,“婢子不敢,怎麽會将五公主鎖起來呢……”
“有什麽不敢的?今日一見,你們怕是失望了。”姜知妤捏緊婢女的下颌随意朝一旁擲去,支起了脊背起身。
終究這事情鬧不大,畢竟她深知,舅舅這麽做,到底母後也是默認的,亦或是,她才是主謀。
梳洗完畢後,姜知妤并未過于顯示怒意,便帶着姜汐寧一道離開。
半夏知道兩位公主未來得及用早膳便匆忙離開,連忙在上車辇之前買了點街上的炊餅。
“這是奴婢适才在街上匆忙買的,也不知公主是否——”
“沒事,”姜知妤接過炊餅咬上一口,又打開水袋小口飲下,“很少能吃得上這些煙火氣的吃食,倒也是不錯。”
姜汐寧坐在一旁,輕輕頓首,随後也抓起一塊帶着餘溫的炊餅小口咀嚼起來。
适才在客房的事仍舊歷歷在目,姜汐寧看着一旁心不在焉的姜知妤,試探問道:“我還是有些好奇,阿姊為什麽會被薛國公府上的婢子們鎖在客房中?”
“不為什麽,不過是舅舅想捉——”
姜知妤垂眼,情緒悉數凝結在了眼底,“捉……捉……”
她轉言,婉轉道:“沒事,不過是想挽留我在府上住一宿罷了。”
微風拂過車窗,姜知妤也饒有想轉移話題的興致,便撩開簾子看觀望一番。
商販早早便在長街上擺起了小攤,各種吃食的香氣彌漫交織。姜知妤的黑眸映着街上流光溢彩的小物件,聒噪聲在耳邊此起彼伏。
她眼力甚好,一下子便瞧見了脂粉攤販前的女子,姿容如玉,冰肌瑩徹,容貌頗有幾分姿色。
捏着簾子的手随之輕輕一抖。
“柳君君何時又回來了的?”
半夏面色稍肅,“許家這位表姑娘,早、早就回府了。”
其實半夏得知此事已然許久,卻也害怕姜知妤貿然聽聞此事會勃然大怒,只想着多瞞一時也好,待到火氣徹底歇下去也就罷了。
可今日,就這麽不偏不倚地撞見了。
半夏垂着腦袋,聲音也有些發抖:“早……早在公主受傷那段時日,便被接回來了的……”
以往姜知妤因為何人何事生氣,她都要分外謹慎,斟酌字詞,生怕姜知妤又要在房裏大哭大鬧上一整日。
但這一次,她卻猜錯了。
姜知妤很快便在車窗內掠過了柳君君的身影,慢慢放下車簾,不緊不慢道:“何人所放?”
半夏臉色稍稍有些難看,繼續低着不敢擡眼,“是……是陛下下的旨意。但、但是,似乎是楚将軍向陛下所提,許統領後來還去了皇陵,奴婢……大概也就只知曉這些。”
姜知妤已經認為自己這段時日來收斂了不少心性,懲處最重的一事便是柳君君,她也的确該罰,自己也曾經想過再過一段時日便求父皇放她出來。
可……
楚修辰為何要幫她?
姜知妤垂下的眼睫輕顫了一下,“他倒當真是心疼至極。”
她語氣極輕,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并未表露任何情緒。
“那許兆元呢,他又是何時去了皇陵探望?楚修辰也随同?”姜知妤仍舊是疑慮,繼續盤問着。
半夏猶豫了一下,脫口道:“楚将軍當日并未随同,那一日奴婢記着,是六月十九。”
六月十九?姜知妤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半夏身上,眸色沉沉。
那一日?
正是她私自前往佛香寺的日子,她記得極其清楚。
可是那一日,許兆元并沒有前往。
姜知妤胸口頓時一緊,手中的吃食也掉在了一旁,此刻似乎有什麽言語将要呼之欲出。
他不應該,病着嗎?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點事情,本來是下午更新的TvT
評論的紅包~~
還有寶子在期待火葬場的,放心吧,很快很快!馬上了!
蘇某也非常非常想把大綱上的火葬場立刻發出來啊啊啊啊
修羅場即将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