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做活

? 大寒那天确實冷的出奇,顧七七把熱乎的雞湯端進大康屋裏,周弈也跟着進來。她這個做媳婦的還沒開口,周弈倒奪過雞湯,橫眉冷對要她出去。

顧七七氣得可以造一個自然發電廠。

可架不住人家是這兒的大少爺,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顧七七也沒好意思給他頂回去,只好灰頭土臉地跑到院子裏,和那老煙槍一塊兒賞雪。

周弈長地确實挺帥,帥中帶幾分冷傲,可惜不是她的菜。

每個女人心中總有一份獨有的“男人準則”。周弈是不錯,性子也好,只是給她一種“沒剔幹淨的幼稚感”,相較他,或許她更喜歡大康沉穩內斂不失溫情的性子。

雪似乎小了不少,枝桠上的積雪忽然震了,像雪崩似的躺了不少下來,一點點綠色悄悄露出來……顧七七坐在屋外門沿腿上,滿鼻子都浸着周德的煙草香味兒,覺得日子真是安靜。

顧七七的“男人準則”并不完美,那只不過是拿她過去的人生經驗對男人下的一個殘缺的定義。

畢竟未來可望不可及,誰知道會改變什麽。

周德裝着很闊氣的樣,抽着大煙,沒怎麽看她一個勁兒地盯着院子裏白茫茫看,他說:“你說這幾天我兒子怎麽老往大康那屋跑,還總捏着一堆紙,問他還不說,啧啧啧,不會是在外邊兒亂搞了吧。”一邊說一邊擠眉弄眼,像極了三大姑六大姨那搔首弄姿的小樣。

打着賞雪高尚情操的名義,實則閑得發慌的絕不止此二人——周大嫂也摻和一腳,聽到周德這麽诋毀自家兒子,掄起胳膊在他背上來了那麽一手,力道不大,卻足夠讓周德知道“他老婆不高興了”。

“噗——咳咳!”周德被拍得直接通了口氣,“嘛呢!沒看我這兒抽煙嘛?!”

周大嫂哪搭理他,回了一記白眼,戴上自制棉手套上街找熟人唠嗑去了。

周德沖老婆離去的背影,說:“這老婆子說走就走了嘿!”

顧七七笑了笑不說話,只覺着那副手套做得不錯,繡工活兒極細膩,像流水線上做出來似的,她挺想自己做一副的。

看看周德一家再想想自個家,果真有對比才有差距,可惜穿越的不是時候,這副十歲小鬼的身子,做不得大事,但凡主張都得王大柱拿主意,他肩膀上扛的太多了——說了也沒人信。

話說自從躲進周德家後,還真沒見那屁點大的小地主來找茬,也因最近忙着過年沒空搭理他們吧。

不多時,天空又飄起了小雪花,毛茸茸地仿佛墜入夢境。

周德糊糊地吃了口煙:“妞兒,你說最近這是怎麽了?大康身子弱遇上大風雪的确該好生休養,我兒子那死人臉本就不怎麽說話,怪不得他,你周大嫂子……”他忽而看了她一眼,沒敢往下說,便岔開話題,抱怨道:“你看嘛,這哪有點過年的氣氛!說着來氣,最近大柱早出晚歸的也不曉得整啥玩意兒!陪我下盤棋,搓個麻将也好!”

顧七七笑說:“周叔叔,您這是寂寞了需要人安慰?”

“好像是這麽個理,怎麽從你嘴裏說出來就感覺很怪。”

她聳了聳肩膀,表示不管她的事。

“你爹自打搬進來就沒安生過,他去哪兒了?”周德問。

“你幹嘛不自己問他。”

周德瞄了她一眼,對她說:“果然還是小娃娃,他這麽早出晚歸的不就是為了躲着不見人,我問他能回答嗎。”

“……”顧七七:“不試試怎麽知道。”

“算了,看樣子你也不知道,不問了,洗個熱水澡去。”周德起身拿煙杆子往門邊下凸出來的一角磕了磕,抖出許多煙草渣子出來,白花花的雪地忽然被燙出一個洞來。

他泡澡去了。

“……”

“誰說我不知道他去哪兒了。”顧七七小聲嘀咕。

周弈出來後就看見她直接在門廳內睡了過去,門都沒關,任由冷風中夾着雪飄進來,周弈實在看不下去,拿了床被子給她蓋上,随後拿着來時的紙張出門去了。

她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睡得香甜,正疑惑着誰給她蓋了被子時,大門咿咿呀呀地開了,王大柱一身是雪地搓着手冒出來。

忽然灌進一陣刺骨冷風,讓睡意朦胧的她瞬間醒神了不少,裹着被子對公公說:“活兒做的真是越來越久了,要不辭了吧,周叔叔人好不會要咱們房錢的。”

“小點聲!”他皺起眉頭,将門關上,“走,回屋說去。”

她就這樣看着公公跟做賊似的,蹑手蹑腳地去了屋裏。

她公公這是自己吓自己,周德的房子很大,因為在巷子深處也僻靜,随便刮個小風,都能呼呼得跟龍卷風似的,加上這房子像舊式的四合院,周德一家睡在對面那屋,在這裏說得再大聲也不用擔心對面能聽見。

王大柱過于小心謹慎了。

大康今兒不同于往日,早早就睡下了,他們便去了邊兒上那屋。

有車的人即便不是名車,也算混得上小康了,房子自然是通了電的,像他們鄉下那窮鄉僻壤的地兒鐵定裝不上。

随着一聲“啪”,房裏頓時亮堂起來。

王大柱尋了個凳子坐下,說:“你沒把爹在洪老板那兒做活兒的事抖出去吧。”

顧七七搖搖頭。

洪老板是洪盛,那次買自家麥子的小生意人,王大柱蹭着這點交情,在他那面鋪裏求了個活兒做。

“那就好”王大柱面色倦怠地歇了口氣右手捶着左肩,似乎很累,卻仍舊招手示意她到跟前來。

顧七七走過去,他蹙着眉嗓子像是灌了許多風,變得沙啞而無力:“咱們住在這裏,不管你周叔叔接不接受,新年禮咱們都不能少。”

禮尚往來,平民家中講究人情味兒,顧七七活了小半輩子,即使她沒什麽與之相交的人情,感悟不深,但道理她懂。

王大柱見她聽得認真,覺着是個教育的好時機,“妞兒,你是女孩兒,千萬別跟那婆…徐氏學,爹雖然不是什麽文化人,大字也不認得幾個,但好歹活了這麽些年,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爹還明白的。”

他慈眉善目地摸着她的凸腦門,說:“你周叔叔和周大嫂對我們很好,還有二柱伯伯,這些人你都得記住,他們對咱家有情,嗯……那個成語咋說來着。”

“知恩圖報。”顧七七笑了。

“對對對!就這個,”王大柱眼裏閃過一絲驚豔,誇口稱贊:“妞兒跟着大康學了不少東西嘞!”

“嘿嘿……”為掩飾尴尬只好傻笑兩聲。

“跟着學好,跟着學好……大康這孩子,爹算是虧欠了啊…”

顧七七:“!?”

“……”王大柱緩緩合上沉重的眼皮,白熾燈泡的強光逼着他睜不開雙眼,嘴上叨唠到自個兒子,心下恍然如夢般想起過往,揮了揮手讓顧七七睡去了。

也許是很累。雖沒到大年三十,家家戶戶吃年夜飯的時候,可街邊餐飲業店鋪很多選擇繼續營業,比如洪大老板就是其中之一。

春節期間做活兒的錢多,是平常的兩倍以上,尤其是餐飲,很多時候忙的裏外不是人,連自己姓啥都不曉得——王大柱就是其中之一。

大寒這天大雪紛飛,萬物皆裹上了銀白色的襖被,入眼滿是銀裝素裹,絕美至極,卻也是極寒之境,行人無不想喝口熱湯,暖和身子,歇一歇,如此,洪盛的面鋪就成了炙手可熱的市集之所,王大柱作為幫手,笑臉迎客,上菜,收拾,擦桌,洗盤子等等都得做,幸虧與老板是舊相識,對待他也算是恭敬有佳,結日賬的時候整整給算了一塊大洋的工錢外加一斤大米!

王大柱笑得臉上皺紋成堆,只要再做幾日工,這新年禮琢磨着也不至太過寒酸。

顧七七裹着被子回屋睡時,王大柱便熄了燈,她想公公實在是累垮了吧。

忽然零星點點的酸意湧上心頭,越發覺得那徐氏着實不是東西,若不是她離開前卷走了家中值錢物件,這新年彩禮那需要公公沒日沒夜地賺?

且自己袋中僅剩的五塊也交了醫藥費,錢更是沒有了。

熬一熬,再熬一熬,熬過了三十之夜,有了錢,一切都會變好……一定會變好。

“呼……呼……”

顧七七這麽想着,無盡倦意襲來漸漸熟睡過去。

翌日清晨,王大柱照常像沒事兒人一樣上工去了。

早晨八點,當冬日裏第一縷陽光照進這個溫馨宅院時,這時雪正好停了,積雪仿佛夏日陽光,将大地映得透亮,周大嫂在院子正掃着地,顧七七托起腮幫,肉肉擠出一坨呆呆地望着。

周大嫂張開笑臉,對閑來無事的顧七七說:“今兒天氣好,要不要同嫂子上街辦點年貨?”

顧七七忽然眼前一亮,立馬點頭,但她不知道的是,這次出行碰上了盜走家裏所有財務的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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